“爹,师叔说是什么事啊?”洛西风问。
“没说,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洛景天挥了下袖子,一柄宽剑顿时聚气于足下:“要捉那狐妖,可小心点。看它这番修为,少不得两千年。”
“知道了,爹放心吧。我有这么可爱的徒弟在身边,不会被狐妖迷住的。”
“你少废话!临安的事解决后,给我乖乖回去拜堂成亲!”
“这个……容后再议。”
“再议个屁!你要是想反悔,自己去唐家请罪。我一把年纪了,不给你擦屁股!走了!”
老爷子来去匆匆的,挥一挥衣袖连云彩都不带。倒是也挺有仙风道骨的范儿。
我推了推洛西风,说:“其实师祖爷爷也挺可爱的,对吧?”
可是这一推,当场推了个空。一低头,才看到洛西风单膝跪倒下去!
“师父!”
041 我只要一间房!()
我扶住洛西风的肩膀,但见他脸色白得像析过的薄张,额头上一层细疏的冷汗在夕阳下仿佛金色的淡妆。
“师父,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内力耗损多了,人有点虚。”
我架起他的手臂,将他撑起来,急问:“是你刚才救周文斌的时候?师父,你到底用的什么法术啊?”
我还记得周文斌刚回来的时候是具多么狰狞可怕的干尸,被妖物吸干精元还能被救活,绝不可能只靠寻常的渡息之法。
可是洛西风并不告诉我,只说天机不可泄。
于是我也不多纠缠了,扶着他一步步往客栈走。
难得阿宝不在,我还是挺享受跟他在一起的‘二人世界’。
“阿黛,昨天你问我的事……”
“啊?”听得洛西风突然这么说,我恍如隔世,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啊?”
“就是那个说书人讲的故事,你问我梅妆和苏砚是否应该在一起。”
“哦……。”我心有涟漪,却垂下头不多说了。
“我想,只要是真心相爱的,就应该得到祝福与幸福吧。人有时候总会走错路的,就像周文斌对奈何一样。明明知道最重要的人已经在枕边了,却因为得来的太轻易而看不懂珍惜。
只有失去了,才撕心裂肺。
所以我想,故事里的梅妆也一样。
若再有一次机会,她也许会放弃国仇家恨而选择同苏砚远走高飞共隐山野,对吧?”
我只觉得一股酸楚从眼角到鼻腔,此起彼伏地涌动着。抓着洛西风的手臂紧了紧,我说:“那苏砚,会怪梅妆么?”
“应该不会吧。能与爱人一同葬身火海,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洛西风笑了笑:“只是可惜了,一条好鱼,烤得那么糊……”
我:“……”
我说师父,如果有天你也爱上了一只妖怪,你会怎么办?
“怎么可能?”洛西风笑。
“如果嘛,我说如果。”
洛西风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身子直视前方,说:“如果真的爱上了,自是赴汤蹈火,不计生死也要与其相守相厮。”
我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滚出来。
“怎么了?又靠这么近。”洛西风推了推我的脸颊,说别黏着,热死了。
“我中暑,头晕。”我说。
“哦,那只能靠一会。”
回到客栈以后,洛西风倒头就睡了。可能是救周文斌时耗损太大,着实疲惫不堪。我刚才收帕子的时候,看他咳嗽有点见红。可是又不见他疗伤,也让我搭脉。
我有点担心,但也不敢再去打扰。
这会儿阿宝还没回来,于是我去楼下找店家点了些清淡的粥水和茶点。
掌柜的问我说:“那个老爷子走啦?那你们是要一间房还是匀两间呢?”
我转了转眼睛,毫不犹豫地表示:一间!一间就够了!
回到屋子里,对着洛西风的睡颜发了一会儿花痴。我伸手摸摸今天星堂给我的‘落幽散’香囊,回味起那短短的一番交流,心里感慨万千。
我无法告诉洛西风我是谁,这就好比对一个已经被养父母悉心呵护长大的孩子说,我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要好好对我好好孝顺我一样。
洛西风也许会对我另眼相看,可那并不是如水到渠成自知冷暖的真实爱情。
他睡着的样子美得像个女子,纤长的睫毛与下眼睑之间微微轻颤的距离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舌尖去舔舔。
唉,我要是奈何就好了,神不知鬼不觉就能伸信子。
话说奈何与她丈夫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旁人自有福祸当,各有姻缘莫羡仙。虽然我无法确认,周文斌会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永远疼爱奈何,但是今天洛西风给他上的这一课足以让他明白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洛西风啊,你真是好为人师。只是你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最重要的应该是什么呢?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爹走了,你住隔壁好了。”洛西风睡了两个时辰便醒来了,看到我坐在他身边,真是一点不解风情,竟然赶我!
“没有房了,新来一个商队,全占了。”我这边吃吃地暗笑,那边端着刚刚凉了些许的粥汤过来:“师父,你醒了的话就吃点吧。不然一点力气也没。”
“还是阿黛孝顺,知道为师是饿醒了。”洛西风接过碗,没有让我喂。
但只吃了几口便摆摆手说不用了。也不知是身上难受还是有心事,总觉得他的眉头舒展不开。
“师父,今天我跟奈何姐问了点有关汶水河道那边的事。
她说汶水河床下面的墨灵石,貌似这几年来被人挖掘滥采的情况挺严重的。你说,可不可能跟这个什么灵雪白狐有关?”
“我还正想跟你说这个事情呢。汶水河道下限,河床崩塌,导致引水不上源——”洛西风长出了一口气,又开始咳嗽。
我探了探他的额头,貌似又有点发热。
“要不,师父你在这里休养吧,明天我带着阿宝和星堂去汶水上游看看。你和师祖说,找到的灵狐的洞穴但没有发现它的去向,可不可能是抽了精元后,独自到昆仑山修炼了?”
“星堂?”洛西风抓我的话柄抓得可是很奇葩的,单单挑中这个重点。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问:“你什么时候跟他那么熟了?”
我啊了一声,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就今天下午你们离开的时候,我随便跟他聊了几句。”
我想,洛西风就是做梦也想不到,一直以来自以为驾驭得牛逼哄哄的式灵竟然只是个檀香扇妖!最后知道真相的他会不会眼泪掉下来?
“别乱来,星堂不靠谱的。不管是抓妖怪,还是交朋友。你小小年纪的,可别被他一张脸给迷惑了!”洛西风伸了个懒腰,翻个身卷走被子又躺下了。
我笑说:“师父你误会了,星堂不是我的菜。”
“那也当心点,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只要他想,没有一个母的能逃过他灿烂如菊的一笑。”
我被洛西风的评价酸倒了一排牙,于是说:“哦,我哪都不去行吧,留下照顾你。”
看到床边空下来大半空间,我老实不客气地躺了上去。双手一番,将洛西风的腰给环住了。
“干嘛,痒!”
“师父你不是冷么?我帮你温一温。”我把手心放在脸前哈了哈气,然后附在他宽厚的背上。他的背好像特别敏感,前几天背着我的时候,貌似就不许我乱动,一动他就像个大蚯蚓似的颤抖。
闹了一会儿,洛西风均匀的轻鼾再次传出。我翻来覆去的却睡不着,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
对哦,阿宝还没回来呢!
042 他不是洛西风!()
我蹑手蹑脚地起身。先给洛西风拉好了被子,然后才过去开了道窗缝。
虽然是盛夏季节,连日缺雨的干旱让夜里的风膨胀出一股燥热。
月色掩在迷离的云端,烛火倾落了蜡炬。我拄着下巴往外张望了须臾,心道这死萝卜也不怕撑死啊,怎么吃到现在还不回来。
想来想去,我横竖放不下心,决定出门去街上找找。
临走前看了一眼洛西风的睡颜,也不知是哪根精神不对,竟把一根红圈绳系在他一不小心又拿出被子的手腕上。
这绳子名叫‘入骨相思结’,在红鸾镇的时候,一位街坊阿嬷送我的。说是用情蛊的血浸泡而成,绑在爱人的手上能为他驱邪避祸。
以前我不敢送给洛西风,是怕给人瞧见了乱说些尴尬的话。如今正好借个机会,就当护身符了。我自欺欺人地暗暗思忖,唉,洛西风的手那么美,这绳结是不是略显单调了呢?
之后有机会再寻一块美玉——
呵呵,反正洛西风说,男女之间赠玉的意义是……表达师徒之间无上的‘疼爱’。
摸了摸脖子里的那块‘落梅珏’,我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宁静的大街上偶有醉醺醺的人影,也不知又是哪家的男人忘了回家的路。
我依稀记得刚刚已经敲过宵禁了,荟萃楼也早该打烊了吧?
阿宝这个小鬼,该不会是吃多了跑到郊外跑圈消化了吧!
“阿黛?!”听到身后有人叫我,我惊诧地回头。原来竟是一袭黑衣的星堂,如漆的身影几乎要隐在月影树丛的斑驳之中。
“咦?你怎么在这儿?”我挺奇怪的。
隐隐约约记得从奈何家里出来后,我和洛西风去送他爹到城门。星堂好像就自己出去逛了。
“我……咳咳,跟朋友吃饭去了。”
我把他的这句搪塞自动自觉地脑补成——撩妹去了。
我不想多问其他的,只对他说:“那你有没有见到阿宝?”
“就那个要去荟萃楼大吃大喝的白萝卜?”星堂点头:“它不是一直跟你们在一起?”
“我和师父又没去。从奈何家出来后,我们就没再见阿宝了,它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了解阿宝,它虽然贪玩但从不离开我身边超过三个时辰呢。这人生地不熟的,没可能自己出去瞎逛。
“哦,那种山野精怪的修为虽然不高,但保命最擅长。你也不用太担心。”星堂说。
我却摇头:“那不成,阿宝就像我娘家小弟弟似的,找不到他我睡不着。星堂,你不是最擅长追踪了么?要不,帮我找找好么?”
“找人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没理由拒绝星堂,只能点头,但心里却嘀咕不已。
“就那天在山神庙里,我后来就回扇子睡觉了。洛西风真的跟你一起洗澡了?”
“你——”我差点背过气去,问星堂这个算什么鬼问题?
“好奇而已。他脱光了么?你当时是不是没办法闭眼?喂,他可是很害羞的,平日里解个手都要避人——”星堂笑得十分不厚道,像个坏透了的狐狸。
我听说草木成精不是呆萌可爱就是心性淡雅宁和,这般痞子似的星堂倒是一点不走寻常路?到底是跟洛西风有一拼还是有一腿啊!
我脸上一烧,转过头怒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解手难道不避人么!”
“男人和女人又不同,拉帮结伙地浇灌原野乃是一桩快事。”
这会儿我算是弄明白了,为什么洛西风叫我离这家伙远点。
我转身就走:“谢谢你了,阿宝我自己去找。
不过洛西风受伤了,你要是对他的身材感兴趣。现在正是个好机会,去吧不送!”
“你说洛西风怎么了?”星堂拉住我问:“他又不曾同人交手,怎会受伤?”
“可能是白天救人时内力损耗过度,这会儿先休息了。”
可是话音未落,就听身后突然有人瓮声瓮气道——
“我也想好好休息,可你一点也不省心!这么晚了,跑出来干什么?”
“师父?”看到洛西风在我身后,我惊喜非常:“你怎么跟出来了?退烧了么?”
“我无妨,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我觉得洛西风的声音好像有点不一样,哑哑的,就跟没睡醒一样。
“阿宝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来找他,正好碰上刚刚去约——”
“约朋友。”星堂冲我挤了下眼睛:“顺便帮她找萝卜。”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走吧,我们一块去。”
诶?洛西风的态度倒是让我挺惊讶的,我本以为他会说‘那么大的萝卜了,由它自生自灭,一晚上不会来说不定哪里撩母萝卜去了’之类的话。
没想到这一幅忧心忡忡家长模样的洛西风,还让我觉得挺有担当的。
不爱开玩笑的洛西风,恩,从哪个角度看都挺帅的。
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上前拉了拉他的手:“师父,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说不定阿宝只是贪玩,我和星堂去就可以了。”
洛西风垂下头,大手一松,旋即附上了我的脖颈。温热又厚重,跟以前那种动不动就捏鱼鳃子的感觉完全不同。
眯着眼睛冲我笑的时候,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态——
我颤颤巍巍地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脸红发烫,心跳如雷。
“没关系,为师不碍事。”
我吞了吞口水,用力点了下头:“师父,那你要是不舒服可别逞强啊。”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背着月光走,一路往城门外走。洛西风在前面,而我和星堂在后面。
妖类之间有特殊的传音术,比说悄悄话安全的多。
星堂戏谑着说,他怎么觉得今晚的洛西风跟发了情的狐狸似的,刚刚对我动手时的那眼神可一点都不像他标榜君子的作风。
我小声嘀咕,说洛西风压根就跟君子那两个字贴不上边吧。可是,刚才确实有点不太对……
我摸了摸脖子,刚刚被他接触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燥热的滑腻感。
印象中,洛西风摸我的头,捏我的腮,就算抓我的腰拧我的脖子,也都是出于一种恰到好处的肢体接触。像刚刚那样,很明显带着暧昧氛围的抚摸——
呃……。
星堂瞄了我一眼,问我说是不是我趁着他受伤,给他灌春药了?
我:“……”
其实我想说,会不会是我给他套上了那枚‘入骨相思结’,被他发现了我的用意?!
那么,我的师父现在……是在赤裸裸地勾引我么!!!
这会儿星堂说他感觉到阿宝的气息在郊外,而此时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
我有点担心,无缘无故的,阿宝去郊外干什么呢?
“星堂,你不会弄错吧?”
“那萝卜身上一股猫屎味,就算我伤风鼻塞都不会弄错。”
我笑说那是因为阿宝特别怕猫,最怕被猫骚扰,所以才故意在身上带一颗猫屎草。
“寻常人都闻不到的,你果然是……”我故意把最后一个‘妖’字吞在喉咙里吓吓他。再一抬头,却发现洛西风已然越过了城墙。
“阿黛,快点过来。”
奇怪了,他怎么好像比我还急着去找阿宝?只因为星堂这一句在郊外,他整个路上连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我身子觉得洛西风刚刚翻空的动作也是略有些奇怪。心想着该不会是他内力有损,不方便御剑吧。但是瞧着起身凌空的动作华丽又轻松,也不像负荷的样子。
我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一时说不明白,只能转脸看了看星堂。
那边的洛西风站在城墙头上,白衣在月下飘袂,动静之中一框一成画。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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