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阿黛,今晚你就跟师父睡。”
什么?!我惊得合不拢嘴。
那边洛景天的脸早已变作茄子包颜色,袖口呼呼生风,杀意浓浓。
“你不就想寸步不离地盯着我么?你盯好了,顺便把今晚看到的也告诉唐芷。到时候,就是你拿刀逼着我拜堂,人家师妹恐怕也未必肯哦。”
“你这畜生,你……你们师徒……这成何体统!”
我吓得赶紧摆手,说洛老前辈你别误会,别误会,我——
“我未婚,她未嫁,师徒又怎样?”洛西风拧住我的下颌叫我当即就禁了声:“只要我高兴,我今天就把她逐出师门再拜堂,你奈我何?”
“你,你你——”
咣当一声,洛西风推门就把我丢上了榻,哪管门外的洛景天已然气得快升天。
“师父,你也不用这么对你爹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我就当没听见……”我颤颤巍巍地在床榻上坐成个母鸡状,脸红的就跟烧透的烙铁。
“瞎想什么呢?知道还问!”
膝盖上猛然一痛,原是被洛西风给踹了一脚:“膝盖,盘好。”
背心上几处要穴突然隔空一麻,源源的暖流生息盘桓在经络脉穴之间。浑身郁结的钝痛酸胀一下子被打通,顿觉舒适开塞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洛西风收功起身,下地到门口看了看:“呼!总算走了。”
我擦了把额角的冷汗,说师父,其实我觉得你父亲也挺可怜的。
“是不是因为你娘亲去世后,他才变得这么不近人情,严厉又刻板?”
问完我又有点后悔,我说师父我就问问而已,你也可以不回答的。
“那不是他可以对别人的人生做主宰的理由。”洛西风把门窗关好,从床铺上拽下来一条被子,就手往地上一铺:“我爹本是一介在野布衣,闲云野鹤般过活,不为功名利禄所累。
娘亲走后,他性情的确变了不少。誓以捍道为己任的使命感,在降妖除魔一派中简直堪称扛鼎之士。
十年前那次妖仙变,我爹带着师叔的唐家宅。一举解了京城之困,后来被当今圣上纳为护国天师,兼太子太傅。
你也觉得可笑吧?明明一介术士,偏要卷身入朝堂,陷权谋。”
“师父,我觉得洛老前辈的心里也不会很快乐吧。只不过是用这样的执念来瓦解一下心中的陈年旧痛,让自己有些事坚持罢了。”
洛西风不说话了,可能是刚刚替我疗伤也疲累了些许,这会儿卷着被子翻了个身。
我有点过意不去,说师父你还是上床来睡吧,我睡地上。
“不成,你躺地上?等下阿宝回来了,又一下子钻你怀里了!”
洛西风再次苦口婆心地表示:“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女孩子在外,名节很重要——”
我:“……”
我说你知道我名节重要,刚才还在楼下胡说八道。
这会儿我跪坐在他身后,像个受扁了气的小媳妇:“我不管,你都把我给拖进房里了,众目睽睽的……”
“我那是权宜之计,否则这会儿你该睡蜘蛛网了。”洛西风摸了摸我的脸颊:“咱们清清白白,问心无愧的,你管旁人说什么?”
我咬了咬唇,小声道:“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恩,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没什么就快点去休息,明天早上,我想去汶水地脉那边看看。”
我嘴上说着哦,双膝却依然跪在洛西风的被子上不动。
他笑了一下,又掐我的腮,问我怎么了?
“恩……刚才,师父你帮我过了三阴,逆焦阳,虽然内伤好了不少,但是精血郁结走寒脉,我有点冷。”我说。
“怎么会冷呢?”洛西风搭了下我的脉搏,估么着多少也看得出我是有意撒娇:“试试上次叫你的凝神心决。”
我摇头,说太累了,不想练功了。师父,你身上……是不是很暖啊?
“真拿你没办法。”他单膝立起,一手拖着被子,一手拖着我:“你睡,我坐着。”
眼看他又要把我往腿上放。我说不用了,师父你刚刚为我疗伤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吧,一块躺下好不好?
“反正你也说了,你问心无愧嘛。”我眯着眼看他,伸手抓抓他雪白的衣袖。
洛西风叹了口气没说话,径自躺平身子。我便立刻像八爪鱼一样黏了上去,捞起他的一只胳膊,整个头躺进去。
他好像突然颤抖了一下,伸手推推我,说别靠这么近啊!
我不管,我装睡。只觉得他心跳一下下的,好像特别有力。
我抽着鼻子嗅了嗅,熟悉的气息让人觉得安心。这怀抱,跟苏砚略有不同。
苏砚是鱼,饶是一袭火红的华服,胸前的温度还是纯冷的。
而洛西风的血肉之躯好像自带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安全感,更有生机,更有活力。
我睡着了,一觉睡到天都快亮了才发现洛西风的手在我腰上很不老实地摩挲着。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紧闭双眼继续装睡。
我还想继续装睡,可是一不小心被他一根头发呛进鼻孔,打了个结实的大喷嚏。
“阿黛,别……乱碰。”洛西风居然说话了。话语低沉嘶哑,貌似……还夹杂了一声很令人捉摸不透的喘息。
已经无法再装睡的我着实吓了一大跳,我说师父,您说什么呢?:我把两只手举起来,光影打在头顶的房梁上。我说我并没碰到你啊,倒是你……。你的手。
“恩?”洛西风也把手举了起来,我更懵逼了!
那我腰上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洛西风呼一下坐起身来,一张火符飞上烛台,一时间光明充满屋子。
低头就看到阿宝四仰八叉地躺在我们两人中间,四根触手招摇撞骗的晃荡!
“啊!呜——”
要不是我拦着,估计阿宝这会儿已经被洛西风烤成萝卜干了。
“干嘛呀!我帮你们跑了大半夜,回来刚歇一会就打人,呜呜呜!”阿宝大哭大叫:“黑灯瞎火的,我看你们光躺着也不办事,这才想着帮你们添把火嘛。”
我确定刚才蓝光一现,洛西风出手的应该是必杀招——灭魂符。
可怜的阿宝哆哆嗦嗦靠着墙,符刃就像利刀一样贴着他的脸颊过去。
“别,别杀我!我错了错了!看在我带来有用消息的份上——”
阿宝泪汪汪地往我怀里一扎,说阿黛我找到周文斌了,他在南市区的酥仙楼,和一个叫惜若的女人在一起。
“还有什么遗言,”洛西风捏住的他的脖子:“一口气说。”
我把阿宝抢过来,说好了好了别闹了,洛老前辈占了一间上房,我和师父才不得已挤在一起,你别瞎想。
“我别瞎想?”阿宝咳嗽两声:“那你们有种别瞎说啊。洛景天分明就在酥仙楼好不好!哪里占你们的房了?
我就是见他进去了才赶紧溜回来的——
话说?酥仙楼是什么地方,哪里有好多漂亮姑娘,还有好多男人哦。”
我摸摸阿宝的头,又看了洛西风一眼,说乖,没事,吃饭的地儿。
032 凭空楼阁()
等到洛西风把阿宝踹出窗子以后,我与他两人对坐在床上互相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我问:“师父,你爹他……去青楼做什么呀?”
洛西风沉默了半盏茶,就好像下了很大决心来对我进行某些方面的知识普及一样:“阿黛,这个事呢,恩,这么说吧。我娘去世二十年了,我爹心里念着旧人始终不曾续弦。可是日子也总要一天天过是不是?
他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法术高超,身体强壮——”
我:“……”
我说师父,我们认真点好么?
“走,跟上去看看!”洛西风跳下地,拉上我就往外走。
“诶?!天都亮了,酥仙楼不打烊么?”
洛西风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早上最精神。
“可是那种地方,”还没等我把红透了的脸色给退下去呢,洛西风停下脚,回头打量着我:“不行,你是姑娘家,不能去。”
我心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况你都把我拖到房间里待一整晚了,还被阿宝抓个现行。只要他出门大嘴一咧,整个临安城的草精蚂蚱怪可就都知道了!
“师父,我扮个男装不就行了么?”说着,我从行囊里拽出来件青灰色的衫子。要说姑娘家出来闯江湖,难免有不便的地方,所以我早有准备。
半柱香的功夫我就换好了,出门就见洛西风盯我盯得跟不认识似的。
我脸上一红,说怎么了,不好看么?
洛西风用扇子敲了下我的头,说早知道我扮男装这么像男的,想当初把我接回来收做徒弟的时候就对外宣称我是男孩儿了,啧啧,能省去不少麻烦呢。
我:“……”
洛西风,你爷爷的。你才像男的,你全家都像男的!
“呐,扇子给你。”洛西风说,这样看起来可以挡一挡。
我恼了,说啥都没有我挡什么挡。
“我这不是怕你心里尴尬么。”
我心里不爽,趁洛西风转过身的时候,有意往上提了提胸,依然……没有!嘤嘤嘤。
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街上有勤快的小商贩们已经开始支摊子了。
我跟在洛西风身后,阿宝从我宽大的衣领里钻出来。说快到了快到了,就在前面的眠花小巷左面转。
“这里?”洛西风停住脚步,害得我差点撞他背上。
只见眼前一片焦黑的废墟,残垣断壁上透着清冷的气息。
“诶?”阿宝变成人形,擦过我的肩膀挤上前去。像只被剪了胡须的小老鼠似的,东闻闻西嗅嗅,最后摇头晃脑地说:“不可能呀,我明明就看到这里有一座很高的三层楼宇。上面挂满了红的粉的大灯笼,正中央一块匾额上写着酥仙楼。
这怎么,才几个时辰而已就烧成废墟了呀?”
洛西风摸了摸墙边的清灰,摇头说这沉迹少说有三两个月了。
“几位是外乡来人吧?”一个挑着扁担的老伯从我们这里经过,驻足道:“可是要来找人的?”
“老伯老伯!我记得这里有座酥仙楼,红红绿绿的,有好多漂亮姑娘,怎么不见了!”阿宝跳上去就问,结果人家老头顿时就用三分之一眼球白我们。
我真恨不得捡起一块青砖拍死我自己啊!敢情人家这会儿一定以为我们三个年轻公子大早上的过来找妓院寻欢是不是!
果然,老大爷话里带上了讽刺:“酥仙楼?呵,早在三个月就着了一场大火,你脚底下踩得废墟就是。后来我们临王下令,整个城中不设赌坊青楼等是非之地。要找姑娘啊,呵,到前面红街坊敲暗门吧。当心点,别给官家抓进去刺青你们的小花脸。”
说完就一脸嫌弃地走了,口里还念叨着:“果然还是临安风气好,外面来的都写什么乌七八糟的人。”
我拽了下洛西风的袖子,说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阿宝也吓住了,连连摇手,说他可没撒谎。
“这里明明就有一处富丽堂皇的楼宇,我真的看见了!”
这时,洛西风从废墟墙那边钻了出来。他说阿宝并没撒谎,只不过——这里早已没有什么酥仙楼了。而它看到的东西,其实是——
033 遇到个不讲理的爹可真心累()
洛西风拉着我往远处站了几步,旋即手指着废墟外围扩大的一圈淡白色光痕:“是须臾之境。”
我吓了一跳,说师父,这就是你常说的——灵现。妖惑之术?
这是一些高等的妖物才会用一种幻术,将以前存在过的场景在原址上具象化。所以之前阿宝看到的酥仙楼里的情景,都是早已不存在的?
那么它又是怎么看到周文斌和那个什么惜若姑娘在一起,而洛景天又为什么会出现?
“如果我猜的没错,整个须臾之境里,只有周文斌一个是活人。那个什么惜若的,应该是个妖邪。”洛西风拧着眉头道:“谱中云:白狐,青猿一类皆擅灵现之术。法术本身并无善邪之分,全在一念之间。有些可以积善成德,有些却也会魅惑人心,逆天行恶。”
洛西风说,他爹一定是察觉到这里有异常,才跟着进来的。
我惊道:“那奈何的丈夫岂不是已经被妖给缠上了?”
“现在还不好说,容我想——”
可就在这时,南边的天空中突然现出一柄扇形的烟火环。洛西风脸色霎时一变——
“糟了,出事了!”
洛西风一说出事,我人也跟着惊悚。因为那个烟火的方向,貌似正是奈何住的地方!
洛西风夹起我便御剑而去,路上对我说:“那个信号是星堂放出来的。”
“星堂?他不在扇子里?”
“我叫他留在奈何那里了。”
我吃惊不小,我说师父你该不会是叫他监视奈何姐吧!
“她毕竟是妖。”
我捏着洛西风的肩,手指却陡然有点脱力。说不出心里倒是什么滋味——
“现在不是质疑我有没有偏见的时候,”洛西风仿佛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从星堂刚才的信号来看,多半是……我爹在那。”
“什么!”
我身子一晃,差点从空中翻下来。
洛西风的娘亲是蛇妖害死的,他这么通情达理的都对蛇难掩厌恶。这会儿奈何要是落在洛景天手里,还能有好?
果不其然,等我们赶到奈何家的时候,脸色惨白的可怜女子已经被洛景天揪着拖到了院子里。
星堂像块木头似的站在门口。我当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完全没有功夫去质问。倒是他先不要脸地开口说——我是式灵,没主人的命令怎么跟他爹动手?发个烟花就不错了!
“爹!”洛西风冲过去就要拦:“你先放开这女人,她——”
“你来的正好!这女人是条青蛇精,藏在这里害人。”
“我没有……我……”奈何已经虚弱得快要昏厥了,哪里还能再经得住洛景天的折腾。
“你没有?那你的丈夫为什么多日不曾回家?你为了吸取男人精元,故意造了一座须臾幻境,说——你害了多少人,把他们都弄到哪去了?!”
洛西风当时就气笑了,说爹你什么逻辑啊?这女人怀胎八月,丈夫不闻不问,你看见一个负心汉进了青楼,翻倒跑来质难他的妻子?
“废什么话!那男子进了须臾幻境就不见了,我找到他本宅,竟发现他的妻子是个蛇妖!不是她还能有谁?”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真急了,此时袖中已经暗暗握力,万不得已,就是以死相拼也要救下奈何:“难道您觉得只要是妖,就一定是坏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能认定是她害了她丈夫?
洛老前辈,你怎么就不想想,她为了给那个男人生儿育女,不惜自封灵力,受了多少苦——”
“妖都是本性邪恶的,就算骗了副皮囊,又能生出什么?”洛景天说着便举起了杀掌,冲着奈何就要劈:“还不如让她带着孽种一并受死!”
眼前银光一现,洛西风仗剑出招,明晃晃地挡在洛景天掌下:“爹,尚未弄清事实根源,便对怀胎八月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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