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和之众- 第8部分

　　　　结局出乎两人的意料。

　　　　街灯、车流、人群，这里是金陵的某条步行街的一端，七月的夜风自东南海外吹拂而来。附近的夫子庙香火每日鼎沸旺盛，学生、官商、情侣等各类人士都在此求签上香，希望接下来的酷暑季节里能有个不错的发展——

　　　　恰巧有路人经过，看到那颗吃饱了尾气灰尘的樟树下，一男一女，颜值很高，面对面站在那里，像是一对情侣，互相伸出一只手，掌心并合在一起，双眼闭上，嘴里还念念有词，仿佛在许下着什么刻骨铭心山盟海誓的誓言。

　　　　路人心想：

　　　　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生一对吧。

第11章　被生活所困的失落历史（）　
整洁清冷的厅室里，宁夜明正坐在台式电脑前，眼睛眨都不眨牢牢盯着屏幕，他正通过魔网和网上银行仔细计算着三个月以来自己的收入支出。电脑桌的鼠标旁就放着一袋墨西哥鸡汁番茄味的薯片，他不时伸手去拿个一两片在口中嚼得嘎嘣脆响。

　　　　账户余额……呃，一百二十七万软妹币，勉强还够半年用吧。

　　　　这足够普通人买一套面积不大的房子钱，对巫师而言，却只是用作生存生活暂时保底的积蓄，宁夜明一想到这露出了哭笑不得的无奈神情，紧接着又看了眼其他的经济情况——

　　　　理财产品，无。

　　　　贷款负债，无。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没了固定收入来源，宁夜明为此相当苦恼，以至于那袋薯片很快就被他伸手吃到见底了。

　　　　巫师开销那么大，其实是有原因的。

　　　　思绪飘远，时光回溯。

　　　　大约两百多年，被世人尊称为“现代经济学之父”的亚当·斯密，除了那篇举世闻名的《国富论》外，在其当时所属的“黄金黎明”秘密社团内还发表了一篇名为《关于巫师创造财富价值的鉴定》的文章（说出来大家可能不相信，但他本人私下里确实是一名巫师）。

　　　　这篇文章的发表被认为是影响后世巫师发展的一个重要历史节点，因为其内容中有这样令巫师们大为震动的话：

　　　　“……事实上，巫师群体几乎并不能创造任何的实际财富价值，除去保护本世界不受侵害外。”

　　　　“这背后不仅仅是因为魔法不具备生产的功能作用，更重要的是从整个人类生存发展的文明角度而言，巫师消耗使用了大量的人类资源，却是接着魔法的名义不断向着生出私利、争权、力量乃至永生这些人类发展的‘毒瘤’去的。”

　　　　“更加值得人们注意警惕的是，因为魔法的便利和神奇的效果，巫师们或许能轻而易举地从普通人社会中通过种种手段获取大量财富，但因为众多秘密社团的存在，其个人基本不可能冲破经济上的垄断封锁——”

　　　　“可想而知个体巫师在财富垄断的年代里，会遭遇社团势力致命的威胁打击。因此个体只能选择加入一方社团组织维系生存。（事实上这正是现代公司企业的早期原型之一）”

　　　　“然而秘密社团间的内斗加剧了资源的消耗。最终导致了秘密社团反而是要受限于麻瓜世界的经济体系存在，由此不能轻易越线损害麻瓜的利益尤其是人身安全，已然成为一条至关重要不能违背的巫师准则……”

　　　　亚当斯密的言论在那个没有魔网的18世纪，如同晴天霹雳，震动波及了整个巫师界，并且有着极其深远的后世影响。而从全球接下来两百多年的发展情况来看，这名“经济学之父”在当时被多数人抨击是“叛逆”、“胡扯”的言论不仅基本正确，甚至过于保守了——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另一人，距今一百多年前，天才巫师，哈利。

　　　　房间里的宁夜明盯着电脑，吃完了最后一片番茄味薯片，每当他回忆自己读过的这些巫师近现代历史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感慨惊叹：

　　　　谁能想得到一直不受主流待见的巫师，本想在自“大航海时代”后的全球殖民浪潮中崛起，一跃到聚光灯下的世界舞台，却猛然撞上了这么一大块凶险致命的暗礁，乃至害得巫师们成了如今被生活所困的样子。

　　　　哈利野心勃勃，自创出的“通用”体系凭借着“魔化”的神奇效果更是直接登居五大巫师体系之首。然而就在哈利奇怪地英年早逝后，巫师们终于是发现“魔化”的不对劲，这一能提高人体各项素质能力的神奇魔法有着一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寿命。

　　　　人作为万物之长，具有着其他生灵无可匹敌的智慧，“魔化”更是弥补了人类身体的短板缺陷。然而经过后来科技发展的研究，当魔力流转缓充满着人的各个身体部位时，人体内的细胞分裂速度不断加快，最终细胞代谢减缓，活性下降，从而造成了寿命缩短的情况。

　　　　这种寿命缩短却又因为魔力的影响，不同于正常的生理衰减，外表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等到二战时期忽然爆发的巫师大规模无疾而终的事件，人们经过调查这才反应过来，是“魔化”出了问题。

　　　　好在随着着科技医学的加速发展，不乏天纵之才的巫师界中，有团队集体研发制造出了一种“魔法营养液”，其又有着“当代青春不老泉”的美誉。这种营养液可以缓解魔力对人体的损害乃至减少寿命的负面影响，进入21世纪后，营养液经过调剂完善不仅愈发有效，更是按照巫师的位阶等级划分为七个不同的价位档次。

　　　　然而这种营养液，说白了就是通过炼金手段，将大量营养物质压缩汇制而成的炼金产物。

　　　　其最低级的一升一级营养液相当于一百升顶级纯牛奶所含的营养物质，这还不包括额外添加的微量元素。

　　　　至此，亚当·斯密的预言警告不仅成真，而且因为“魔化”的负面缘故让整个巫师的生态系统更加糟糕脆弱。巫师们愈发依赖麻瓜们完整的世界经济体系，因为他们的的确确，就是如亚当·斯密所说：

　　　　是消耗着大量资源却又创造不了相匹配的财富“吸血蠕虫”！

　　　　根本上，巫师协会重视对麻瓜的保护正是源自这里。

　　　　值得一提的是，一升一级营养液，它的价格，是足足的两千软妹币。而像哨兵这样的三阶巫师，一级营养液对他来说效果微乎其微，他必须要服用的是三级营养液——其一升价格是夸张惊人的三万多软妹币！

　　　　要知道，对巫师而言，相应等级的营养液往往一周就需要服用一升，要是遭遇战斗情况多，“魔化”频繁的话，那巫师还得额外加量。

　　　　就宁夜明一个月，几乎不怎么动用“魔化”魔法，也得在营养液上至少花费十万软妹币。其根源正是在于魔药就似能上瘾的毒药，哪怕是短期内不动用“魔化”，身体细胞一直有着残留持久的魔力在危害影响着。当然要是一直保持不动用“魔化”，倒确实不用在营养液上花钱——

　　　　但是对巫师而言，拒绝使用这种超乎凡人的力量，可能吗？

　　　　一般的巫师都会选择一方社团组织加入，因为他们必须通过发布的任务获取固定的薪水报酬，不“魔化”完成任务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巫师根本就无法生存下去。

　　　　要是亚当·斯密在当今重生醒来，看到巫师如今的生活情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唯一的利好情况是，营养液是通过巫师协会官方售卖，考虑到巫师真实身份的特殊性，一般是在各个城市中有着专门的固定店铺进行销售。可能是酒吧、超市、书店、五金店甚至是餐馆，总之是看似寻常不过但只有巫师才能注意到特殊的标志。

　　　　交易是通过当面的魔网转账完成。而这些金钱财富除了少部分巫师协会用于自身维持外，大部分都会归还投入到整个世界的经济市场之中。营养液本身是没有盈利价值的，全都是成本价。

　　　　当然以上都是官方的说法，真实情况就不得而知了，相信背后的内容足够阴谋论者和怀疑论者去展开脑洞想象的。

　　　　营养液只是一部分的开销，除去世俗生活的花费外，巫师们还有额外乱七八糟的大量需要钱的地方，就比如一些炼金装备和材料，又或者质量好的塔罗牌、水晶球……哪怕这些巫师并不拿手擅长有需要，那频繁登录的魔网上还有不少付费才能获取的情报信息，需要支付的关于魔法的技术帖子，以及价格高昂的魔法电子书籍和资料……

　　　　宁夜明抬头看了眼窗外，多云天气下，日光青苍一片，这样的日子倒是相对要凉快一些，再过些时候或许气温还会攀升。坐在电脑桌前的宁夜明，或许是那一百二十七万还能撑一阵的余额存款让他还算安心，眼下他不是想着要去魔网上的“雇佣任务地”版块看看有没有什么报酬还不错的零碎任务可以接取，而是想着另一件事，另一个人。

　　　　那个人叫李馨雪。

　　　　恋爱不是那么好谈的，尤其是对两个缺乏经验的巫师而言。

　　　　自从他们那晚，在樟树下相互订下不向其他巫师透露真名的协定，已经飘然过去三天。说好的相亲约会是一次都没有再发生过，倒不是他们这一对俊男美女忽然就不会约会了，而是两人意识到巫师的身份终究是在动摇他们主动的决心。

　　　　电影院里看电影，巫师会说这个焰火或者冰霜的奇幻特效他们用魔法就能做到，又或者帅成渣一双拳脚把坏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主角，可能还没有他们自己厉害；酒吧里喝酒聊天，指不定谈着谈着就绕道了魔法有关的话题上，然后坐在卡座听着喧嚣动感的音乐里，像两个老学究似的满脸严肃讨论着学术问题——

　　　　想想就搞笑……宁夜明已经能脑补出约会时大概率会出现的画面，神经病啊，巫师到底怎么在麻瓜的世界里正常谈恋爱嘛……所以三天内到现在他都没再约李馨雪出去过。

　　　　眼下，巫师哨兵在苦恼的正是这个，他总不能在魔网上“公共大厅”版块下发帖求助吧。

　　　　“有人知道怎么跟另一个不怎么熟但知晓真名的巫师谈恋爱吗？”估计会被当做是在RPG①，要被论坛管理员分分钟删帖禁言。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跟李馨雪不用约会尝试就要没戏了，到时候只能尴尬地“一忘皆空”，那不是打先前定下契约的自己的脸吗？宁夜明心想，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打开网络地图，输入了“江东图书馆”。

　　　　李馨雪就在那上班，宁夜明双眼盯着屏幕，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有跃动的火焰在燃烧。知道巫师的真名就是这样，在这个缺乏隐私的网络时代，稍加调查，就能查到一个人工作经历这样的身份信息。

　　　　就像高手对决，他决定变招——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

　　　　①：角色扮演游戏，现在也用RPG来指那种自编自演的帖子

第12章　江东图书馆（）　
“江东图书馆”是位于金陵流云区上世纪末新建的图书馆，其外形典雅瑰丽，最高九楼，周边一带环境绿化普及程度在当代城市极为罕见，翠绿荫蔽，进出馆的行人还能因此在这炎炎夏日中感受些许自然凉意。

　　　　图书馆的藏书是极多的，正如这星球上的所有图书馆一样，但凡是有跟巫师有关的书籍，普通人跟真正有魔力的巫师看到的内容是基本不同的。

　　　　就比如一本《巫师神探》，普通人看就是一本巫师探秘破解凶杀案的幻想故事，真正的巫师用灌注了魔力的双眼看去，则是会看见一个有代号有具体时间地点的真实事件。

　　　　那些普通人能了解的神秘学书籍则情况特殊，占卜、星象、塔罗、解梦、符咒……很多理论知识普通人跟巫师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但更多则是用来误导凡人的错误知识。只有巫师们才能看清那些用魔力操作的具体实践部分。

　　　　至于其他嘛，一本《全球商业近现代变革史》在巫师看来是一本《巫师财富累积变革》，《青年团体发展与争端》是《秘密社团进行中》，《成就气功不是梦》则是《魔化运用的辩证思考》……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简直是一场有趣的藏书游戏。

　　　　这些书籍并不需要专门的巫师管理员，真正有价值或者说存在禁忌意外的魔法书籍或者知识，在图书馆里压根就找不到。据说，只有那些秘密社团的本部中才存在着。

　　　　所以，李馨雪，被同事们称之为是“江东图书馆”颜值最高堪称明星级别的一枚美女，是九楼顶层的一名图书馆管理员（这是她自己要求的，为的是避免在一楼前台那些浪费时间的搭讪骚扰），同时是喜欢看书的普通人，至少，表面上是的。

　　　　当宁夜明来到这座“江东图书馆”的时候，是七月的六号，恰好是周五，上午九点就室外就已是三十三摄氏度的酷暑高温，打的前来的宁夜明，走进开着中央空调的图书馆内，一阵空调冷风吹来，顿时整个人身心都舒畅了很多。

　　　　门口的中年保安一身正装，坐在那里抖腿玩手机，还有空抬头瞥了宁夜明一眼，神情诧异，这工作日的时段有年轻人大早上来图书馆还是挺罕见的。

　　　　本计划好的宁夜明却是发现第一步就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竟然没在大厅前台看到李馨雪！

　　　　不应该啊，宁夜明觉得奇怪了，难不成以李馨雪的颜值还不能坐稳前台的门面位置？他径直走了过去，上班的两个前台妹子其实颜值并不差，但跟李馨雪比还是有点差距的。

　　　　“那个……我是想来办张借书卡的。”宁夜明准备先看看情况，至于借书卡反正是顺手就办一张，万一真有想看的书呢？

　　　　两名前台妹子一身清凉打扮，明显是这所图书馆没有统一的制服要求。化了淡妆的她们看到宁夜明，眼前一亮，很少有看到这种级别的帅哥来图书馆的。

　　　　“嗯，好，请在屏幕上填写下你的身份信息。”一名妹子甜美的声音响起，她伸出单手示意面向外侧供来客使用的蓝色电子屏。宁夜明手指飞划，迅速录入信息，并且装作不经意地闲聊起来，等到必要的问题问完，他又像是刚刚想起的问了一句：

　　　　“唉，对了，我好像有个朋友叫李馨雪的，在你们这上班，你们知道她在哪一层吗？”

　　　　“馨雪大美女啊……在九楼顶楼呢，那边坐电梯上去就是了。”

　　　　“噢，那好，谢谢啊！”宁夜明拿了借书卡转身就前去坐电梯，留下两个前台妹子在那里小声议论起来：

　　　　“我以为是来看书的，原来是找馨雪的。”其中一名声音较甜的妹子说道。

　　　　“不会是馨雪男朋友吧？”另一名惊呼。

　　　　“应该不会吧，是男朋友，会不知道在几楼上班？”先前的妹子表示不相信，谈及她们这种私人感情，女人的八卦心一起，她们就如进行专业分析再也停不下来……

　　　　另一边，宁夜明坐了电梯直上九楼，等到“叮咚”一声响电梯门打开时，他看到一排靠窗的四人方形木桌，原木色的桌椅旁是一排排一人多高的书架，上头的书分类有序，摆放整齐。宁夜明拉了拉自己短袖的尾端，整理着装，缓缓走向书架。

　　　　似乎管理员的柜台是在走道的另一端尽头，宁夜明偏头望去。这会九楼只有寥寥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在座位上阅读书籍。

　　　　宁夜明沿着走道放轻脚步缓缓走向那边柜台。

　　　　九楼的管理员柜台是有三个位置，“魔化”了双眼的宁夜明走到中途就看得一清二楚，李馨雪正就坐在最左侧的位置。中间是一个普通中年妇女，右边则是一名年轻的平头男子。

　　　　宁夜明忽然止步，只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