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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老伴因为宫颈癌去世，接着大酒店停业，果忍发现自己生活突然就没了着落。想问问看儿子们谁能接他养老吧，结果老大说家里就两室住不下。老二在国外准备拿绿卡。最小的一个还没对象呢，哪敢耽误他娶媳妇。
老无所依能怎样啊，于是果忍继续找工作，很多饭店嫌他老或者手艺过时，找了几十家都被拒之门外，最后终于有家素食餐厅收了他。
一次果忍从后厨出来透透气，看到一个全身补丁的和尚拿钵讨了点芹菜饺子，也没找座位，出了店找了个墙角盘坐着吃，吃得慢，但是体态威严，完全看不出叫花子的落魄感觉。
果忍怔怔地看了那和尚好久，突然就动了出家的念头，于是来了灵隐山。
出家哪有那么容易，他已经过了六十岁了，好多寺庙都以年龄过大为由拒绝了他，顶多当居士，住精舍也要钱，他能耗多久啊？
果忍失落之余继续在山里晃荡，无意间走到真如庵的时候，遇到无之师父在门口喂鸽子，这才有了个归所。
果忍感激归感激，但还是不甘心，因为他还是没出家。为什么都不让我出家呢？他总觉得家没出成，这么不尴不尬的不是滋味，精舍不要他钱也很难心安。
而且他发现住下以后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学佛。
果忍小学毕业，压根看不懂佛经，也没师父教，又不敢去庵里打扰几个尼姑，怕传出去不好。于是他打定主意，在精舍住着归住着，还是捣鼓点自己的事情，没文化就没文化，但咱还是有弘扬佛法的能力的，于是平时钻研各种花素，闲时就打起观自在拳，打算用自己的方式为佛法做点贡献。
按理说这么平稳下去，果忍也可以平静终老吧，但他老人家心气上来了，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本事的，结果一下山教拳，还是摊上大事了……
当时要打广场舞大妈的时候，果忍本来觉得没什么，本来就被那群大妈的噪音闹得心烦，那大妈可劲儿骂着，似乎要把家里的糟心事全发泄出来才肯罢休，另一方面果忍也看那大妈不爽很久了。
于是果忍还是没忍住，朝大妈挥了一拳。
但他用的劲也很小啊，顶多把人推开几步的力道。
结果那大妈被他一推，特么的直接就倒地上捂着胸口喊杀人啦！
那大妈之前也赶走过几个跳舞唱戏的团队，都是用的这一招，屡试不爽。几个大妈觉得果忍是个厉害角色，得助阵啊，于是纷纷效仿，用各种各样的姿势往地上倒，躺着就哭喊起来……
果忍当场就傻眼了，一拳下去就倒了一大片？
特么的我真有这水平还能在这教拳？
见过碰瓷的，没见过组团碰瓷的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还能说什么？
更重要的是远处的老奶奶压根没想倒啊，结果跟多米诺骨牌一样被大妈们撞倒了，正好心脏病发，当场咽气……
果忍起初觉得这事儿他负不了多大责任吧，顶多到派出所继续吵，但看到弄出了人命之后才明白自己摊上大事了，这才后悔不已，好好的非要下什么山啊，为什么要希望观自在拳能有个后人呢，难道不是这种贪求才遭来祸患的吗。
果忍说完已是涕泪纵横，他也知道法网恢恢，这件事迟早要算到他头上，警察刚走的时候他看上去很平静，其实心里慌得不行啊，他听说法庭讲证据，录像表明他出拳大妈们就倒了，大妈们也一口咬定是被他打倒的，他能怎么办？
老奶奶已经死了，真相是什么谁也说不准，谁的证据充足谁就赢了。所以很多碰瓷事件都是赔钱了事，息事宁人的。
他这下慌了。打官司，他感觉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的。赔钱，他没有钱。
难道余生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果忍说着说着悲到极点，说完就给李无声跪下了，“小李啊，我现在一把年纪了，别无他求，只希望能皈依佛门，能去西方极乐，我再也不下山了，就在这安安稳稳念佛了！这件事我对你坦白了，你千万别说出去好不好？就当大爷我求你了！”
李无声叹了口气，他叹的不是果忍命运有多波折，也不是那三个儿子有多坑爹，而是果忍的心态始终没有转变。
这么大年纪出不了家就出不了家了，在家不也一样修行吗？为什么非要折腾，为什么要执着于出家这个相呢？
身在佛门前，那么多经书在旁边，不知道比别人多了多少福气，没师父就自己慢慢学嘛。就算不识字，上面都有拼音啊，如果拼音也不会……那就一心念佛好啦！
他叹息果忍看上去皈依了，其实还是没有静下心。这样执着于相的人不知又有多少呢？
但是从果忍的角度看也没毛病啊，他想出家，但社会不让他出家啊，他还学个毛线佛法呢？
不识字就自己捣鼓，教拳弘扬佛法也是好心，这逻辑，貌似也没毛病啊。
所以这事儿完全说不清楚啊，能怪谁呢？难道怪那老奶奶？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李无声起初不想和这事扯上关系，但想着果忍都给他跪下了啊，这也太折煞人了吧！哪有老爷爷跪年轻人的？
李无声觉得这一跪他受不起啊，还是得帮果忍一把，不然就是造业啊。
第93回 回向功德（）
帮归帮，但绝对不是帮他撒谎，要是帮他撒谎，那不是作伪证了？
直接叫他跟警察叔叔坦白？人家那么怕，现在能听进去吗？火灾理赔无果，连120都不敢叫的老爷爷，对这社会是怕到什么程度了啊。指不定觉得警察也很可怕好吗？
还是跟他讲道理，讲佛经？但是大爷摊上事了啊，摊上事的时候，再多道理都没用的好吗？
他闭目凝神，思忖了很久。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回答果忍才行啊。
如果答应替他保密，万一警察还是找过来了呢？果忍会怎么想？是你小子卖的我？
如果断然拒绝，大爷会不会立刻就感到绝望……
果忍抬头看着李无声，有种等待判决的感觉，因为他觉得他的命，恐怕都是李无声一句话的事了。
而且这一刻，他仰视李无声的时候，一点看晚辈的心态都没有了，总觉得李无声有文化，心很静，又懂很多佛经，说不定能指引他。
李无声缓缓睁开眼，想明白怎么说了。
把果忍扶起来，眼里流露出一丝悲悯，“保密可以帮你保密，但是……该来的迟早会来的啊。”
说完叹口气，就起身慢慢上楼了。
果忍看着李无声转身之际，眼角一闪而过的金光，突然就愣住了，那金光似乎直接照出了他心底所有的创伤。
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这句话让果忍把无限的委屈和悲痛从心里勾出了。
来人间走一遭受这么多苦，是前世业报？还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果忍一直想不明白。他一生都在为别人付出，好容易能为自己做点事，为什么就这么不顺呢？
但听到这一句，他突然就平静下来了，因为无论你怎么努力、阻挡或者逃避，都挡不住命，不管是福是祸，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果忍站在原地怔了很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苍老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李无声回到房间后，又在抖魂上翻出果忍出事的录像，仔细看着。
他也有点不相信，果忍修行很浅，拳力应该没多大，竟然一拳打翻一群大妈？总感觉这说法就是扯犊子。
李无声觉得还是想帮一把果忍的，绝对不是有多想念果忍的花素。
而且果忍这一跪可不得了啊，李无声感觉这事他得帮到底啊，不然会折寿的好吗？
虽然当面对果忍很冷漠，但李无声觉得这大爷终究是个老实人，要是他不帮心里也不会过得去啊。
更何况……他看那群广场舞大妈也不顺眼啊。
在李无声眼里，广场舞大妈分懂事的和不懂事的，他以前看过在大桥下跳广场舞的大妈，一点都不扰民，那是真懂事。但特么的也有一群大妈在小区里跳舞，而且专挑上班族和学生们晚上休息的时间，那噪音简直不能忍好吗？
可是怎么帮呢？不至于替他打官司吧？他又没念过法律，辩护这种事肯定不擅长，再说他又怯场，人一多就紧张啊，这么帮也太不靠谱了。他能干啥呢？
还是一切随缘吧。
◇
第二天一早，李无声下楼的时候就发现果忍不见了，但是收到一条短信。
“我在派出所了，劳烦小李为死者超度，果忍谢。”
号码陌生，短信应该是民警代发的。李无声发现后面一条短信就是老奶奶的名字，便知道了果忍的意思。
正愁怎么帮他呢，既然果忍提了，李无声也没什么好犹豫的，照做就是了。
不过突然又来了一条短信，原来是果忍想起来，当初为他老伴办后事的时候烧的是纸钱，那是阴曹地府寄库那一套，现在他信佛了，希望超度他老伴去西方。
李无声也应下了这门差事，又给高明德请了假，打算先在真如庵做法事，并且请怀清她们帮忙。
李无声正愁着，地狱已经乱套，也不知道能不能超度了。小圆提醒他，如果两个老奶奶老老实实待在业力分配她们的地方，那佛力应该是能接引的，李无声就放心了，因为接下来就是尽人事舜天命了。
真如庵正在早课，李无声还没进山门，就能听到尼姑们正在清唱炉香赞。
李无声进西方三圣殿，找了个蒲团坐下静静等着，听她们唱完发愿文、往生咒、阿弥陀经，又绕佛念佛若干遍，此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这才算早课结束。
说完来意后，李无声按照怀清的指点，四人在地藏像前坐好，按部就班地转了一轮地藏本愿经。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李无声口干舌燥，但是精神很清醒。这时候就看到系统提示，两个老奶奶都已经被成功超度。
怀清说按照规矩还要转两轮，但是之后交给她们就好，李无声便起身准备离开。
路上盘点系统，李无声就惊奇了，因为功德值竟然多出来一万点。
不得不说这速度实在太快了，仅转一遍地藏本愿经就是一万功德值，他一天就能念三遍啊，这速度比念佛还快好几倍。有此法门助行，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他还发现功德值后面的回向按钮一直在闪着光。
李无声明白这是小圆的提示，这时候特别适合回向。
他以前一直不愿意点，不过他现在也开始有所期待。
那么问题来了，回向之后的一次性因果律武器到底是什么。是摔飞机，还是烧航母？李无声想到这个还是有些好奇啊。
而且仔细看因果律武器的说明，只有两行字：
一、不能指定对象发动，但是会首先对近期有关的人发动。
二、不会对自己发动，也不会对直系亲属发动。
李无声看着第一条就泛起嘀咕，既然首先对近期有关的人发动，那就希望能帮到果忍吧。
其实李无声之前还想到他爸能不能被因果律武器救出来呢，但看了看第二条，只能呵呵了。
等出了真如庵的时候，小圆忍不住催了，“宿主你快点回向吧，如果不回向，功德值的意义就没有啊。”
“行吧。”李无声也不再犹豫，点了回向之后，一共13万点功德值全部清零。
骤然间，李无声的身上便罩上了薄薄的一层金光，光粒在他身上流转着，夺目而璀璨。
然后李无声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金色光粒螺旋式上升，直冲天际，又在高空朝四面八方投射而出……
李无声看着天上这一幕，心想功德值就这么送出去了？也不知道这些福报会送给谁啊，他也没打算这投入有回报，就希望饥者得食，寒者得衣，或者乡村教师的学生能考个好成绩啥的……再多的估计也不够用了吧。
不过总归是件好事，李无声头一次感觉到一种身心舒畅的感觉。
他渐渐明白功德和钱财一样，攒着不过是代为保存，还成天愁着怎么用，万一没了咋办，但是回向掉功德就跟把钱捐掉一样，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而且他骤然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的修行值竟然涨了9万点，大概是回向掉的功德值七成左右，对此他很满意。
小圆又看着说明说，和凡人念佛念经常回向不一样，这套回向这功能还是不要太频繁地用，因为因果律武器的能量是和回向点数正相关的，所以可以在正好需要用因果律武器的时候才回向，平时攒着就行。
李无声懒得仔细研究，就随便应着了，可接下来的事就有些看不懂了。
因为系统弹出一个提示框：请宿主说一句话。
第94回 因果律（）
“说一句话？”李无声忍不住问了。
小圆解释道，“用于因果律武器啊，因果律武器要怎么施展，完全围绕宿主你的这句话啊。”
原来是这样。李无声点了点头，可是说啥呢？
他觉得自己做不了别的了，能用这个因果律武器帮一下果忍就行，但是怎么施展呢？有没有现成的参考案例呢？
小圆也有些疑惑，“那宿主觉得这件事怎么个结局比较好啊。”
李无声想了一会，“我觉得吧，怎么结局都行，有罪没罪靠法律，但是千万别火，火了就被各种网络暴力，那问题可就麻烦了。”
毕竟任何事沾上网络暴力，那是真的悲催啊……
“好哒，那就这句话了。”小圆立刻就录进去了。
李无声觉得这下算是尽人事，接下来靠天命了。
◇
去了学校还在饭点，李无声去食堂打饭。
就在这时，李无声看着同学们的动作，一下子就愣住了。
因为同学们纷纷拿着手机，里面放着同一条视频新闻。
画面里是一处派出所门口，已经被各路媒体和围观群众围的水泄不通。
果忍在镜头里，被两个警察一边一个押着，准备上车转到区警局。果忍的神情很平静，反而是门外群众的呼声充满了威慑力。
“这是正当防卫！老爷爷无罪！”
“严惩碰瓷刁民！”
李无声这下有些呵呵了，这事也就是个街坊邻里间的小事吧，就算出人命了也就上升到本地新闻啊，特么的怎么的就闹这么大了？
难道是因果律武器发动了？或许是巧合吧。
一定是巧合没错的，顶多是个本地热点新闻吧，希望别惊动中央啊……
结果再上网看看，李无声彻底呆了。
热搜前三全是果忍的案件。互联网的舆论竟然一边倒。
多个民间律师团体在线联名发声，共同声援教拳老爷爷，其中20名律师表示，可以组成律师团免费为老爷爷辩护，打输了就上诉，反诉，直到无罪为止。
区检察院微博通告：此事属于民事纠纷，检察院不予起诉。
多名物理学教授发表长篇论文，证明视频里的大妈全都是假摔。
上千名群众站在法院门口集会，为教拳老爷爷请愿。
不止是民间媒体，各大主流媒体也都发声了。
南都时报发表头条文章：碰瓷问题该引起重视了。
法治周刊专栏：著名法学专家周xx：以不正当目的故意摔倒者，或可入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