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周围穿制服的男人们对自己叩胸行礼。着便服的男人们挥舞着刀叉棍棒呼喊口号,女人们或跪倒在地祷告,或哭泣着呐喊什么,所有人涨红的脸上映着一道光。
银色的,神圣之光。
何人引发,不言而喻。
骑乘着白色纯洁之兽,身穿闪亮铠甲,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给予罪恶以迎头痛击。
罗兰的表现已经完全凌驾于传说之上,在民众们的眼中,身穿白蔷薇、击败钢铁之兽的身姿完全就是“救世主”这一概念的具现化。
身处绝境之中,谁都会忍不住向希望的象征伸出手。
圣少女殿下!圣少女殿下!圣少女殿下!
人们的眼睛变得血红,发出欢喜的叫声,献上自己的祈祷。
他们无比虔诚,且完全发自内心,但在他们献上欢呼的对象看来,却无比可怕。
眼前的人们与梦境里高喊“祖国万岁”的精灵们重叠在一起,狂热的欢呼,与其说是声音更像是墙壁。统一个人意志、在达到目的前绝不会停止、压倒性的高墙。
——人们会擅自从神明一时兴起的行动中寻找意义,然后跟随他的脚步。同时人类也是会为自己雕刻偶像,然后赋予意义的生物。
(真不希望他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咽下苦涩的感悟,化身为圣少女的少年以坚毅的声音说到:
“请厚葬这些人。”
“呃是!!”
留下称颂自己的人们,战场的白色蔷薇再度跨上独角兽,头也不回的朝着王立魔法学院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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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某个单人房间里。
透过使魔观看了战斗全过程的斯洛斯正沉浸在极度亢奋中不能自拔,一边拍手一边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
“啊哈哈哈哈!真是太美妙、太愉悦了!成为偶像固然是你的抉择,却也是正确的判断,更是大众的期望。你却为自己的不成熟和那位大人的正确感到羞耻,这可是骑士与王才有的气量,那强忍羞耻、扼杀内心。依然坚持‘该做的正确之事'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丽了!”
部下们已经全都出去着手迎击和撤退的准备,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斯洛斯自顾自的评论,说到兴高采烈时,他一口气跳上桌子手舞足蹈起来。
“这是何等的纯粹,何等的高洁,何等的勇敢!没想到人类这个劣等种族还残留着可以被称为希望的果实!全人类都该好好观摩他的人生。加以理解之后进行仿效。不不不。我刚才说的全部不算,把他交给人类太浪费了。这份高贵,这份庄严,只有我才有资格将其玷污,吮吸那破碎的心灵。高洁的少年,神圣的少女,他被现实折断翅膀和手脚,被烈焰焚身,呼喊着‘主。委以我身'消逝——能做到这个的只要我。看我压倒那单薄的身躯,分开他的双腿——”
话音未落,一根又黑又粗的长管子擦着斯洛斯的脸颊飞过,刺穿儿童不宜的妄想后深深刺入墙壁,炮闩堪堪停在斯洛斯的后脑勺边上摇晃。
“”
狂喜的表情定格了十几秒,斯洛斯飞快地坐下来,打开通信终端。
“老板,你是想杀了我吗?”
“何出此言?啊。对了,我刚刚手滑了一下。不小心把一门88炮弄没了,你看到了吗?”
“说话的时候不要手歪眼斜,更不要吹‘最炫xx风'的口哨!再说有谁手一滑把大炮空间跃迁()到部下脑袋边上的?”
“或许是神罚也说不定?全知全能的神对满脑子小黄本和bl妄想的渣渣降下警示,我建议你注意一点比较好,也许下次神明就会喊着'气死偶咧!'降下阳电子炮或引力子炸弹。”
“神明大人的性格怎么这么鬼父啊。”
“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没什么。请您息怒。”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完全没有生气哦。”
界面里的笑脸没有一丝怒意,无形压力却排山倒海般压的斯洛斯喘不过气来。
“说起来老板,这样好吗?”
长出了一口气,斯洛斯把脚搁在桌面上。抓起酒瓶将剩下的半瓶伏特加一饮而尽。
“对自己制作的偶像投入感情这种事情可是很危险的。”
看了狂热的民众就会明白。成为偶像,绝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民众是因为自身无力,以及在这次政变行动中民族自豪感被剥离,失去了‘可笑的自尊'后,只剩下挫折和自卑,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狂热的追捧‘圣少女'。通过将挫折和自卑替换成崇拜,以说服自己接受‘并不是生存之道不如她,只是希望她比任何人都优秀'这个诡辩,成为新的心灵支柱。不过这种感情可是不折不扣的强人所难啊。刚才小少爷想捡起突击炮成员遗骸的时候,不是有人出声阻止吗?他们确实很痛恨发动恐怖袭击的敌人,但这只是一部分理由。可比起残酷的敌人,一个‘和自己想象不一样'的圣少女不是更让他们害怕吗?”
希望英雄能够是这样的人。
始终对英雄有所要求。
不允许某些人和事物对偶像与其人生造成任何影响。
绝不能容忍,他或她不再是自己的偶像。
渴求英雄的大众就是有着如此苛刻的一面。
“这和您培养罗兰不是很像吗?‘罗兰只能是这样的人'、‘他的人生只能按照这样的轨迹进行'——尽管目的不同,手段规模也不能相提并论,但对某个对象强加自己的想法这一点上,您的做法还真像人类呢。”
“那么你又打算如何呢?斯洛斯。”
毫不在意的一笑,李林敲着桌面问到。
“你对罗兰是无欲无求的吗?”
“怎么可能。我也是七原罪之一,完成本职工作之余,我也会尽量满足自己的本能啦。当然啦,如果您允许的话”
“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伴随着神韵,出人意料的话语响彻房间。
“‘那东西'抵达预定舞台还有一段时间,算上撤退冗余时间,你有大约15分钟。在不解放第二形态的前提下试着摆平罗兰吧。要是失败或者玩脱的话沃尔格雷沃会很高兴有人和他分享快乐的。”
通信界面里的音量忽然提高,剧烈的喘息、水声,物体蠕动的声音,还有一连串“雅蠛蝶”、“摩多”、“压大”、“搜口哇大麦大”、“一库”的迷之音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性转。avi+触手无惨。mkv吗?到底这种事干了多少回,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面对转黑的荧幕大声吐槽后,斯洛斯的脸上再度浮现淫猥的笑意,眯着眼睛把视线投向窗外,仿佛透过高耸的墙壁和间隔距离,注视着正朝自己逼来的一骑似的。
“15分钟吗也罢,英雄的幻想、圣少女之梦,就由我来粉碎吧。”(。)
7。战场白蔷薇之日(十一)()
疾驰在街道上,罗兰抿紧嘴唇。
街道上十分安静,没有寻找藏身之地的市民,没有寻找猎物的提坦斯士兵,没有阻击,没有拦截,连虫鸣鸟叫都没有,让人心里一阵阵发毛。
他非常了解精灵们的强迫症做派,只要有机会,他们在撤退时总会留下一些危险的玩意儿来阻滞敌军的脚步。从各式各样的诡雷到狙击手和机枪小组,乃至精心设计的伏击阵地,每次总能让粗心大意的追兵付出点代价。联系到防卫军的历史正是以组织防御和机动作战为起点,说他们是撤退战专家并不夸张。
清楚了解这些,眼前的寂静就更显得可怕,忍不住去猜测对方会不会准备了什么“特大号惊喜”。要知道防卫军在这方面可是有前科的,用超级炸弹杀人灭口、湮灭罪证的勾当干了不止一次。
视野前方出现了一抹白色,罗兰当即拉紧缰绳,放慢了坐骑的脚步。
随着独角兽缓步前行,不折不扣的血海地狱呈现在罗兰面前。
不光是地面的血泊,墙壁和屋檐下都有呈飞溅状的褐色斑点,如同爆炸中心的中央位置,是一具具凄惨的尸体。
停在地狱的边缘,罗兰面色严峻的审视周围。
如果允许,他很想让愤怒支配自己,大声的怒骂,或者破坏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从尸体穿着的服饰来看,遇难者都是附近的居民,从住公寓的中产之家到挣扎求存的底层都有,当中不乏老弱妇孺。有几件军服掺杂其中,但只发现了个位数,绝大多数都是平民。
现场没有战斗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是对没有反抗能力之人的屠杀。
出于何种目的犯下如此暴行,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但不论何人所为。能下这种毒手的家伙,必定是两足野兽无误。
可以的话,罗兰会联络后面的民兵,让他们来收敛遗体。不过现在有比那更优先的事情要做。
利用尸体设置陷阱在战场上并不鲜见。此刻让罗兰蹙眉的却是尸体上遗留的奇妙痕迹。
冻伤、烧伤、撕裂伤、复杂性骨折、粉碎性骨折、窒息小小的街巷简直犹如死亡展览馆,从遇难者人数和致死方式之多来看,很容易得出凶手是一整支魔法师部队或大型危险种的结论。
杵在尸体前,罗兰沉默不语。
——太奇怪了。
每一具尸体死因各不相同,却有一个很诡异的共通之处。
衣服。全部完好无损。
如果是受伤害时碰巧衣服翻起,也不是说不通,可碰巧不会接二连三发生。更不要说那些烧死冻死的尸体也是如此。没有焦黑,也没有冻结再解冻后的潮湿或褶皱,简直像是烧死、冻死后再把衣服穿回去似的。
越靠近学校方向,尸体死状也越来越奇怪。胸腔炸开、脑袋爆裂无一例外,都是从内侧向外爆开的。
“对我精心准备的欢迎仪式,您还满意吗?”
殷切的声音飘来,一名身着黑色西服的光头男子凭空出现在尸堆中,朝罗兰躬身行礼。
“罗兰少爷。不不不,现在是圣少女殿下。能拜见你的英姿,实在是受宠若惊。您在战场上的英武,我全都看在眼里。那勇猛无畏又洋溢智慧的战斗,面对强敌绝不畏惧、绝不屈服啊啊啊啊,能和你在此相遇,这不叫命中注定,又该叫什么呢?”
压抑亢奋的颤音、声情并茂的赞颂,仿佛正对恋人倾诉爱慕之语。撇去言语中的轻浮和时机、对象等问题不谈,倒也不失为一番大胆告白。只是因为发言者立足角度的关系。一切浪漫美好灰飞烟灭,只剩下6到飞起。
站在墙上与地面平行,满嘴情啊爱的的胡言乱语,这不叫6叫什么?
光看这架势。罗兰对来者何人已经猜了个**不离十。
李林大部分时候表现得像个独裁者,可他手下可不是没有个人思想的人形机器,相反,个个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和处事规范,可以说充满了个性。当中也不乏非主流。像眼前这位6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就更少了。
也就是说,范围小到个位数。
“七原罪?”
罗兰的话让光头男人笑了起来。
“没想到我等的贱名也入了圣少女殿下的尊耳。真是光荣之至。没错,在下正是七原罪之一,‘惰怠'的斯洛斯。负责镇压王立魔法学院的,正是不才区区在下。”
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斯洛斯稳稳落在地面。
“然后,从现在起,阻止你前进的,也是在下。”
“就算我说‘让我过去',你也不会答应吧。”
请叹了一口气,罗兰猛然拉近双方的间距。
独角兽的教程在危险种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堪舆时速90公里的车辆匹敌的四蹄踢开地面,仅仅助跑三步,惊人的爆发力已经载着罗兰跨过十余公尺的距离,杀到斯洛斯面前。
看在他人眼里,那是电光火石般迅猛的动作。面对即将降下的雷霆一击,斯洛斯只是报以淡然一笑,完全不做任何防御或闪避。
他是吓傻了?来不及反应?还是纯粹是个无法掌握状况的傻瓜?
将疑问抛诸脑后,罗兰递出长剑。
目标是肩胛。
长剑贯穿右肩,从背后露出,顺势一斩,劈开骨和肉的手感带起声响和强风,鲜血顺着风挥洒到空中,漂亮的切口下露出肋骨和肺叶。
七原罪都不是省油的灯,眼前装疯买傻的光头也许有什么惊人的能力,但这是绝对致命的重伤,再怎么厉害的家伙被开膛破肚之后也不可能爬起来。
斯洛斯只是笑了笑,笑容变得更加淫猥。
身负重伤的身体向后倾斜,即将触地之际,无数细小的物体从伤口溢出。那是犹如细沙般的金色光粒,随着光粒的溢出,斯洛斯的身体逐渐坍缩,飞溅的鲜血、散落的骨肉、淫猥的笑容最终化为光粒随风而去,街道再次归于沉寂。
沉浸在更加恐怖的安静中。罗兰攥紧剑柄戒备四周,绝不放过任何微小的动静变化。
“在下已经说过了吧?从现在开始将会阻止你前进。不光是战术层面,战略、人生也是。”
斯洛斯轻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精心护理过的手指撩起一束金发放在鼻翼下。贪婪的嗅吸着。
“真是惊艳。体型好,又健康,体味香,无可挑剔的完美**。等到被现实背叛,从云端跌落凡尘。被猪狗之辈侵犯时,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流下的泪水会是怎样的甘甜?”
“胡言乱语!!”
反转回劈的长剑划出漂亮的圆周,毫无防备的狂徒被一刀两断。再一次,无数金色粒子从伤口溢出,斯洛斯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会是胡言乱语呢?你刚刚才体验过一次吧?民众这种愚蠢又盲目的东西。”
歪着脖子的笑脸几乎贴上左脸颊,混有酒臭的口气喷在肌肤上。
这一次,罗兰没有行动。
解开斯洛斯的能力之谜前,贸然攻击没有任何意义。更重要的是,这番话正中红心。
力量就是力量,本身没有对错。其行为和意义,是由他人赋予的。
英雄也是一样。
罗兰。达尔克这名人类并不是替民众着想,也不是正义的使者。
因为民众需要,他才成了“英雄”。可归根究底,他也只是一名人类,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行动的人类。
“为了民众,为了爱,为恨去讨伐罪恶,那份力量将不再是公平的。只是‘某一方的正义'。不过嘛,你也不是自我膨胀到认为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世界的狂人。虽然有些理想主义。但你的最终目标是摸索出一条能让精灵和人类共存的道路,在过程中将牺牲控制在最小限度。为此,你选择与那位大人反目,成为大众的英雄。拯救他人,引导他人。哎呀呀,这不是挺现实主义的嘛?你这个人不正是‘过程无足轻重,结果最重要'的最佳表现吗?”
斯洛斯张开双臂大呼小叫,还做出类似芭蕾舞的旋转动作,脸上满是陶醉。
旋转的身体停了下来。迷醉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困惑。
“不过,‘和平共存的世界'到底是什么?究竟怎样才算是完成世界变革呢?”
“!!”
罗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正是困扰他的最大疑问。
怎样的世界才算是美好的世界?
正确的统治,正确的秩序——大多数人会如此回答吧。
这诚然是模范回答,可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等同于认同李林的做法。
没有人比他更正确,也不会有人比他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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