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敌人届时的反应,更不能预料己方军队对敌方行动可能产生的反应。最终,那些指令只能沦为不切实际的教条。
事实证明,铁路确实可以用于进攻作战。但只有在防御作战中才能真正发挥能量,只要敌军撤退时破坏铁路、桥梁。部队只能靠步兵的双脚和骡马进行机动。此时敌我双方的机动能力大致相当,靠步兵的双腿无法在对方反应过来前穿越辽阔的敌方领土,最终无法实现进行迂回包抄的战略目标,只能在达成一定突破后跟敌军形成对峙。
归根结底,施利芬忽视了人的因素。他可以在地图上随意摆弄没有生命的兵棋,可以照着铁路时刻表推演军队进攻的速度。可执行计划的,终究是充满不确定性的活人,一切难以预料的事态都会在真实的战争中得到体现。他无法预料比利时人和英国人的反应,更无法预料己方军队官兵遭遇未曾预料到的问题时会有什么反应。正是因为忽视了人的因素,忽视了不确定性,导致了施利芬计划在战略与战术层面的双重盲视。此乃施利芬计划失败的根源。
有了德意志帝国做标本,李林和精灵阵营自然不会再去犯那种低级错误。
军事上的种种准备自不必多说,在战略层面上,之前种种布局正开始发挥作用,局势正一点点朝有利于精灵阵营的方向发展。
战争一旦爆发,开始阶段,依靠奇袭,查理曼可能会占据一些优势,但四处开战必然带来战力分散的问题。加上阿尔比昂和罗斯联合公国都是相当可观的对手,前者有海峡天堑为屏障,依托海外殖民地的“输血”以及海上战争的特性,总能缓过气来。后者则坐拥广袤土地和众多人口,“用空间换时间”是他们最擅长的战略。与上述哪一国交手,难免会陷入持续消耗战之中,更何况同时开战。可以说哪怕精灵阵营不出来捣乱,查理曼也无法摆脱覆灭的命运。
当然,开战之初,凭借多年的累积,查理曼必然会占据相当的优势。能看出只要坚持就一定会迎来胜利的人也并不多。在诸国陷入危难的关键时刻,击败穷凶极恶的查理曼,力挽狂澜的白马骑士——舍亚尔夫海姆其谁呢?
有查理曼这个头号打手冲锋在前,人类和兽人两大阵营对独立精灵国家的容忍度将会有大副提升。退一步说,即便除了精灵自己,几乎没有人对这个国家表示欢迎——战败的查理曼想要复仇雪耻,罗斯联合公国会为失去对查理曼内部的政治影响力惋惜不已,甚至之前和亚尔夫海姆如胶似漆的阿尔比昂也会对新崛起的精灵阵营满腹狐疑。但经历了那样的战争后,见识了精灵阵营的强大军事力量后,他们又能如何呢?配合军事威慑,加上外交手腕,创造出一个有利于精灵阵营的外部环境并非不可能。之后就可以慢慢休养生息,等待下一个机会。
在此之前,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
“那么,最近他有什么变化吗?”
左手叩击桌面,李林朝通信界面问。
“我正准备递交书面报告”
“我要直接听你的感想。”
李林仿佛看穿心中的踌躇般说到,一切皆被对方洞悉的感觉让少女不禁缩了一下但她的饲主继续用贯穿他人心灵的语调问到:
“你对他在此次事件中的表现是怎么评价的。”
“他是个正直之人,并不适合政治。”
蜘蛛挺直身子断言。
此时此刻不容丝毫犹豫。监视罗兰的行动,对此作出评价是她的主要任务之一。虚度光阴却无评价或者拖泥带水的回答,都会立即被认为是无能或者心怀异志。根据蜘蛛的经验,得到这两种评价的人都会迎来悲惨的结局。
“受到事件本身的冲击,多少有些不稳定,对财团和阁下也抱有些许疑问,不过精神和*都没有特别异常之处。”
“是这样吗。”
李林的微笑扭曲成了苦笑的样子。
对蜘蛛而言,这是极为罕见的光景。
她甚少见到李林除微笑之外的表情,一方面这是作为饲主和所有物的关系使然,另一方面李林确实也是甚少露出丰富的表情。
这是某种预兆,还是说他察觉到了什么?
“继续维持现状即可,记得定时报告。”
就在蜘蛛思索的当口,李林已经从通信界面上消失,兀自感到战栗的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恐惧一点点从身体中驱离,过了几秒,她朝一旁问到:
“这样就可以了吗?”
在通讯装置的视界触及不到的死角,一直默不作声的罗兰点了点头。
3。纵使天堂陨落(二)()
数小时之前。
“我要去一趟土伦。”
面对罗兰不咸不淡,充分诠释“淡定”为何物的发言,三名araid成员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是史塔西执行部队成员,级别还不够知道组织的高级机密。但有关“研究所”的传闻太过“著名”,她们自身也是“研究所”下属机构的产物。在得知塔尔斯村发生的事件,结合罗兰太过突然的决定以及那个目的地,此行是奔哪里去,干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犹豫了一下,螳螂怯生生的开口。
“这个要不要通报”
“不需要。”
声音依旧淡定,但多了几分斩钉截铁的决然。
“官方、财团一概不予联络,特别是总裁和史塔西那里。”
“这是违反规定的。”
表情僵硬的螳螂回答,为了凸显问题严重性,他又补充道:
“那位大人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
“人体实验就是被允许的吗?”
“”
承受着严厉的视线,螳螂缩了回去。
语调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紫瞳深处寄宿着激烈的怒意,视情况而定,罗兰甚至有可能会把螳螂打得满地找牙——如此险恶的气氛正不断从罗兰身上散发出来。
手段并非一切,政治活动和政治家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道德原则。
李林如此教导他。这些年来的经历也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想要参与政治游戏,除了家世、资历、资金、能力,最重要的前提就是将自己变得和其他游戏参与者一样邪恶与阴险——最好是比他们更邪恶与阴险。任何想要“洁身自好”、“爱惜羽毛”的家伙最后往往落个惨淡收场。罗兰已经见过好几个这样的人了。有那么一阵子他还想用“马克”的笔名去写一本政治讽刺小说来纪念那些从天堂落入地狱的家伙。
与政治相比,世间一切事物都是光明与美好的。
但这并不意味可以没有底线!
那块天晶的保密措施做的非常彻底,即便在最后关头切断了维持运作的生体能源供给,靠着内置的紧急处理部件,大部分数据还是成功删除了,只剩下一些零星破碎的片段。
如果是普通的魔法师,此时唯有摇头叹息。罗兰却不一样。他在认知和对现象之理的理解上早已超过人类或兽人的魔法师,某些方面还超过了精灵的高级技师。加上对此次事件真相的执着和毅力,他一点一点将天晶内的术式回路还原了。
魔法乃是利用玛那展现“现象”的技能,在施展之后难免会产生各种“歪曲”和“违和”,就像被揉过、绞过的布匹无法立刻抚平一样。使用术式的痕迹也会在现场残留一段时间。像天晶这样的固体媒介,痕迹会更加清晰,残留时间也更长。只要详细调查,不管是谁,以何种手法,使用了什么样的术式,都能查清。
调查的结果证明了他的猜想。
这个男人,或者说曾经是男人的生物,是接受了改造调整后的合成生物——奇麦拉。说得更透彻点。是以人体为素材调制而成的试做型生物兵器。
拥有这等技术实力的,除亚尔夫海姆不做他想。至于理由,也不难想象。此次事件中。德基尔等人的表现更是说明了一切。
推测出答案的瞬间,罗兰心中燃起了怒火。
渴求力量并非羞耻之事,个体也罢,组织也罢,为了生存下去,为了实现理想。力量是必须的。这个道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刻骨铭心地理解了,并且遵循这个道理前进至今。
可是。
在大义的名义下。不择手段的追求力量,甚至毫不在乎的亵渎生命,那是邪魔外道。
“我要去亲眼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晶内仅剩的可读取信息是行动记录,可能是重要程度较低,又或者是为了在发生术式相互干扰等紧急状况下所做的记录备份,异形的移动路线被保留了下来。尽管只有零星片段,罗兰经过修复后还是大体掌握了研究设施所在的区域。
大绿海沿岸,查理曼瓦尔省首府,港口城市土伦附近。
“我知道你们的职责是通报我的一举一动,但我有我的目的,虽然这个目的尚未完全成形,但为了这个目的,我非得去土伦不可。为此,我必须强迫你们做个决定。”
“这这”
“您应该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吧。”
代替茫然无措的螳螂,兜虫说到:
“诚然,我们无力阻止您的行动。就算我们三人加上城中的史塔西全部行动部队,也不是您的对手。但您也应该清楚,这里发生任何异常都会引起总部的警觉,那位大人不会对此默不作声,到时候就算是你也——”
“我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我想知道,我该给你们什么?我该付出什么东西,才能获得你们的忠诚?因为我是个笨蛋,不擅长拐弯抹角,所以告诉我吧。”
“呃就算您这么问,也”
螳螂依旧深陷惊慌失措中不能自拔。
罗兰提出的问题不但突然,对长期接受忠诚教育,将组织放在最优先地位的araid成员来说,这个问题的回答似乎只有回绝
“罗兰少爷。”
一直保持沉默的蜘蛛开口问到: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向你索要奖赏吗?”
“没错,只要我能拿的出来。就算现在暂时无法,以后也必定竭尽所能支付。”
“既然如此。”
蜘蛛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妖媚的笑容。
“我想要少爷您的精种。”
“”
螳螂和兜虫对蜘蛛的开放做派都有所了解。但听了这个对她而言太过理所当然的要求时,还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繁衍子嗣是生物的本能。越是高等级的araid成员就越接近改造模仿的原型,连生物本能的那部分也是,可此时此刻提出这种要求作为背叛的代价也实在是
要么她毫无诚意,要么她是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傻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解释。
“可以,我答应你。”
罗兰点头说到。
“罗罗罗罗罗罗兰少爷——!”
螳螂几近悲鸣般的嚎叫着。门外传来重物扑倒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以及女孩们的尖叫。
谁都知道在李林百般算计之下罗兰依然坚守贞操如故,把节操和贞操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罗兰。居然会如此轻易的应承蜘蛛屋内屋外都弥漫着非现实的感觉,就连兜虫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我说过了,只要是能支付的代价,都可以。”
“”
“”
屋内的兜虫和螳螂。屋外偷听的少女们,或是困惑,或是狼狈,或是焦虑,不约而同的陷入缄默。
一般外围职员也就罢了,间谍本来就是谈不上节操的职业,背叛跳槽实属家常便饭。但araid这样专门处理“湿活”的特殊部队却有所不同,不谈忠诚教育,仅凭他们对组织规模和行事手段的了解。还有对最高首脑力量的认知。要让他们现在就做出决定也实属难事。即便是在场最容易沟通,且对罗兰抱有好感的这三人,说不定也会产生“现在立即向高层密告罗兰反叛之意更现实”的判断。毕竟好感归好感。话说得再漂亮,实力的巨大差距也摆在那里——想要对抗神意代行者、超越种的,不过是一介人类少年。
在这天与地一般的差距面前,该如何判断,似乎已经很明确了
“仅仅只有我是不够的,我需要更多人的帮助。哪怕多一个伙伴也好。”
停顿了一下,少年逐字逐句说到:
“我需要你们。”
连身边这些监视者们都无法拉拢。并且让他们提供协力的话,罗兰也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罢了。根本无法违逆李林的意志,更不要说去达成自己的目标。
假如真心发自肺腑地想要改变什么,挽回什么,要是连这点程度的事情都无法办到,罗兰终究无法朝那条注定遍布荆棘的道路迈步前进。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不过——”
兜虫叹了口气。
“假设我只是假装服从小少爷,背地里还是对那位大人宣誓忠诚的话,小少爷也无法判断吧?”
“没错。”
罗兰老实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也只能相信你说的话了。”
“您愿意相信我吗?”
兜虫脸上的讥笑与苦笑无异,信任这种东西廉价又昂贵,对她这样的人更是如此。
背叛和出卖对隐秘世界的居民来说是家常便饭,可以依赖和相信的,唯有自己而已。相信别人就意味着把最脆弱的背后交托给别人,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
“我没有其他办法,毕竟我也不能为了封口——而把你们给杀了吧。”
“”
兜虫再度沉默不语。
这无疑是一个威胁。
也是一个有极大几率化为现实的威胁。
araid之中号称“最强”的兜虫,拟态系最佳猎手的螳螂,还有极少数进阶至lv4的蜘蛛——以上三人一拥而上,同时攻击罗兰,胜算也是微乎其微。如果他真的想要封口,她们几个连逃走的机会也没有。
之所以没那么做,是本性纯良,还是担心引起“那一位”的警觉?在这种状态下,她们究竟该如何自处?
沉默压在一行人的头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明白了。”
再度打破僵持的是蜘蛛。
“不是以间谍的身份。我以个人身份宣誓效忠于罗兰。达尔克少爷。”
“你”
螳螂呻吟似的呢喃。瞥了螳螂一眼,蜘蛛接着说:
“可能是忠诚教育不过关,也可能是调制过程出了问题。我呢,是所谓规格外产品。对组织和那一位可没有嘴巴上说的那么忠诚。比起忠诚心,本能要来的更为优先。啊,说起来,只有螳螂你是纯粹的宣誓效忠组织呢。”
“你是认真的?”
“毕竟我们所处的立场可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安定,差不多也是该表明立场的时候了。”
“谢谢你,你真是帮了我个大忙。”
听到蜘蛛这番很有个人风格的见解。罗兰苦笑着点点头。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蜘蛛摆摆手,紧盯着两位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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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说起来很轻松似的。真正面对时,还真是狼狈不堪啊。”
吞下一整杯凉水,带着被压迫的余韵,蜘蛛说到。
上位者总是会带有一些高深莫测的感觉。一部分人是因为自身能力有限,故作高深。另一部分则是与生俱来具有超凡魄力,仅仅是靠近就会给人压力。李林可以算是后一种,而且还是非常出色的一个。
不论是手下还是敌人,任何人想要和他做对前都必须仔细考虑后果——这样的压力。
“眼下公馆内近八成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