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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那个修罗场的中心,罗兰能否留下一具全尸,着实是个悬念。
“当时的情况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以置信,你知道吗?一个60多岁的伯爵带着一个15岁的少女,我以为那是他的孙女,可伯爵告诉我那是他的小老婆,还像皮条客一样问我‘有兴趣吗?,我当时差点就吐了!”
这个确实无耻了一点,老夫少妻什么的在贵族圈子里倒也不算罕见现象,不过在公开场合主动求别人ntr自己小老婆,也实在有够恶心的了。
“不过,真的送他一顶绿冠的话,估计就成神作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在夸赞你的魅力呢,按照这个魅力值,就算建立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万人级后宫也不是问题了。”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就像李林以前说过的,某个长着刺猬头。霉运缠身,外号叫把妹手的“人参淫家”,通过各种嘴炮拐到无数乙女萝莉主动倒贴的故事。一点都不好笑,还会招来fff团的滔天火海。麻烦至极。
站在罗兰个人角度,以及大多数男人的立场上看,这不过是个蹩脚的笑话。但李林并不是这么看的。
“婚姻不是你个人的问题。”
“当然。”
罗兰痛苦的点点头,好像完全明白,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完全明白,所以会做出错误的发言。
“那是双方的问题。”
“不。”
晃荡着水晶酒杯,李林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那是社会问题,更是政治问题。”
有那么一会儿。罗兰想要反驳,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已经身处一桩政治婚姻之中,今天那些把女眷送到他面前的人,他们的脑袋里考虑的也是政治问题。
大厅里的卡斯蒂利亚贵族固然是因为家族和查理曼之间的种种利益纠葛投靠过来的,但他们也很清楚。对查理曼人来说,他们始终不过是维持占领区统治的工具,一旦工具失去作用,它的结局就是被丢弃、销毁。想要摆脱这种命运,他们就必须凸显自己的价值,或者抱上一条足够粗的大腿。
不是提坦斯,不是王太子。而是财团的大腿。
原因并不复杂,这些人在站前就是和财团多有接触的卖国集团。
“在艾斯科利亚宫,这个从不抛头露面的秘密集团被称为‘和平派。”
“和平派?”
“发起者是梅迪纳。西德涅公爵,比较有力的参与者有菲利普二世的秘书安东尼奥。佩雷斯、国王的情妇——‘独眼大公夫人安娜。德。门多萨。伊。特。拉。塞尔达、卡尔皮奥侯爵、卡斯塔内达伯爵、阿斯克利大公、阿尔克斯公爵、梅迪纳。塞里公爵。这些人都参与到了对阿尔比昂、查理曼、佛德兰乃至公国的走私贸易当中,一开始是沃尔辛厄姆牵线搭桥,我们给予方便。各国间关系恶化。海上贸易通道越来越危险之后,他们就基本上从我们掌握的线路上过了。”
(把抓住了把柄,不管乐不乐意,都只能抱着财团的大腿了吧。)
罗兰的嘴角动了动,李林继续说到:
“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只要他们还没有面对异端裁判所和火刑架的勇气,他们会很听话的。不过,这只是理由之一。真正促使他们对你如此热情的,还是最基本的经济原则——比起善变残忍的查理曼王族,一个好脾气,且很有潜力的财团继承人更值得投资。”
“投资……吗?”
商业术语解释政治问题,毫无违和,恰如其分。
和平派对日后——萨尔巴杜特区之后的发展看得非常清楚。
倘若罗兰能在财团和黎塞留的支援下顺利解决特区的种种弊端,查理曼和卡斯蒂利亚都会歌颂这位犹如救世主般闪耀的年轻总督,进而将特区的善政扩大至整个占领区。反过来说,能够操纵罗兰之人,不但能够借此掌控特区,进而将影响力辐射至整个占领区,日后甚至能影响查理曼本土。
所以这些贵族才会抓紧时间用女人来笼络罗兰。
成功了一本万利,失败的话,最多也不过失去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这种投资非常合算。
只是这种心思未免太过明显,手段也太单刀直入,最后对罗兰的了解也太过贫乏。
罗兰本身对后宫就存在某种抵触心里,勉强迎娶侧室,其个性也不会甘于任由妻妾摆布,通常情况下,最终结果只能是离婚。如果女方很有手腕,能力出色的话,那有很高机率上演现实版的《史密斯夫妇》,不过结局不会那么让人喜闻乐见……
基于上述种种理由,“罗兰后宫扩大计划”只能暂时搁置,对贵族们来说,这是莫大的灾难,对某人的生物配种计划而言,也是如此。
“不过,他们也是眼下最能利用的一股力量。比起桀骜不驯的军阀,自成体系的官僚。这些急需依靠的贵族更容易掌握,他们对这里的环境民情的了解程度比任何人都透彻。把握好了,对你的施政有很多好处。”
(坏处也一样多。)
罗兰皱皱眉,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诚然。这些投靠查理曼的卡斯蒂利亚贵族看起来确实比提坦斯之流温顺许多,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撇开人品这种让人挠头的问题不谈,地头蛇们是否真的像他们表现出来那样恭顺,深深低下去的脸孔上究竟是什么表情,恐怕真得需要好好研究。
自古以来被占领区地头蛇们谦卑恭敬的外表所蒙蔽,结果丢掉性命的征服者比比皆是。贵族们改换门庭的历史从他们诸多外国封号就能窥见一斑。把这群卖队友、卖主子当成呼吸一样自然的家伙拿来就用,恐怕哪天自己被他们卖了都不知道。
对这群人,敲打是必须的,有必要让这群无节操的贵族知道站错队的结果会怎样。
“看样子你已经计划好了呢。”
三头身的李林揶揄着,不理罗兰的苦笑。继续说到:
“具体的操作,我就不干涉了,不过我提醒你,动作要快。”
“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提坦斯和部分文官对即将展开的瓜达拉哈拉战役赋予越来越高的期望。他们认为这将成为一场决战,彻底搞定卡斯蒂利亚。”
“傻瓜。”
罗兰轻蔑的评价着,李林的评价也是如此。
“一群打了一针鸡血的弱智。”
且不论瓜达拉哈拉的战役规模、国际舆论环境、各国对卡斯蒂利亚的支援姿态,光是从占领区层出不穷的起义和暴动所展现出卡斯蒂利亚人的战斗意志,就证明想要征服这个国家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只要外国势力有决心和能力,源源不断地为游击队和恐怖份子提供钱、武器、还有训练,狂热的卡斯蒂利亚人将会源源不断地在占领区甚至查理曼本土搞破坏。把查理曼一点点拖垮。
一个大粪坑,足以把任何强盛的国家淹死,而现在查理曼已经一只脚踩进这个粪坑里,为了把脚拔出来,智力超群的军人和高官决定把另一只脚也踩进去……
天才,一群出生时难产。结果被产道夹了脑袋的绝世天才。
万幸,除了拥有大师级疯狂和神经质的“天才”们之外,查理曼还有着真正拥有战略头脑和长远眼光之人——王国首相、枢机主教黎塞留。
“首相的意见是,鉴于卡斯蒂利亚日渐觉醒的民族意识,有必要在瓜达拉哈拉战役中重击卡斯蒂利亚。若对方求和,则报之以宽厚的条件,以期能把卡斯蒂利亚拉进查理曼主导的大陆体系,共同对抗阿尔比昂和罗斯联合公国的联盟。”
普奥战争时,俾斯麦就是这么干的,只要方式合适,怀柔手段也能起到相当的作用。
“这就是你的契入点了。”
听了李林的分析,罗兰微微点头。
黎塞留打算进行和解,那么眼下占领区的政策势必会进行调整,原先残酷的压榨将会被温和的统治所取代,只要在这波转型中走在前面,取得确实的成果,那么萨尔巴杜特区将会得到首相的支持,今后的改革阻力也会小很多。
(退一步说,如果战役失败,势必也要巩固后方,届时特区的地位依旧超然。反之,动作太慢非但不能体现出具体价值,还会被卡斯蒂利亚人视为无奈下的妥协,增加日后的行政难度。所以无论战役胜败,都必须抓紧时间取得成果吗……)
盘算着利弊得失,一个大胆的构想渐渐在罗兰脑中成型,但很快他又把这些想法压了下去。
在没有和占领区民众建立起最基本的信任,调整愚蠢的占领政策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为了展现征服者的姿态,查理曼占领当局做了不少表面文章,比如给予阿拉贡地区一定程度的自治权,创作大量宣传作品展现提坦斯和占领区人民之间的“军民鱼水情”,卡斯蒂利亚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占领区乃是“共荣共存”的“王道乐土”。但实际上“王师”蔑视、劫掠、讹诈“刁民”,“刁民”以暗杀、起义、怠工回报,在血腥混乱的氛围下,不管颁布什么政令,都会被卡斯蒂利亚人投以怀疑、轻蔑的目光,紧接着就会被极度恶化的治安环境毁掉。
想要改革,必须先挽回卡斯蒂利亚人对当局最起码的信任,这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可以做到的,但动静太大,又会引起其他势力的抵制,究竟该如何是好……
正当罗兰苦苦思索之际,手臂无意间碰到了摆在一旁等待批示的公文,斜眼看去,《关于征集壮丁在各交通要道修筑碉堡之必要性》的粗体大标题赫然在目,扫了两三眼通篇都在鼓吹抓壮丁修炮楼种种好处的纸张,胃袋一阵抽搐,正想丢到一旁时,他仿佛抓到了什么,重新审视起那份文件,一边又一边的反复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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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
收回盯着罗兰的视线,李林偏转脸孔,在桌子另一端,布伦希尔将刚烤好的小饼干和红茶摆上来,面带微笑注视着他。
“那孩子一直很能干。”
“毕竟他对这种事情很来劲嘛,再说他的相貌、气质也很适合这种事情。”
李林不置可否地评论着。
且不论动机、思想,至少在那种需要怀柔的地方,罗兰的表现确实很上镜。
“可是,卡斯蒂利亚的形势,不是光靠怀柔就能挽回失分的吧?”
“……诚然,他也清楚这一点,知道该如何掌握分寸。”
光凭善意和低姿态是无法治理好领地的,罗兰对此早已了然于胸,只不过他的本性纯善,有时候会不自觉的偏向理想主义。不过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很清楚该如何取舍。
一味的怀柔能解决问题——这样的想法老早就从他身上消失了。罗兰很聪明,对自己的能力和周围的局势有着清晰的观察。对于这一点,布伦希尔似乎没有理解。
“老实说,比起失败,我更担心他会成功呢。”
“……”
布伦希尔少见的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李林所说的其实也是所担心的。
如果萨尔巴杜特区真的获得成功,那么让查理曼深陷卡斯蒂利亚泥沼,持续消耗国力,引发危机,伺机起事的计划可能需要进行大幅调整,甚至被迫延后取消。
对亚尔夫海姆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不必过分担心,这只是‘可能性’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世界不会随着一个人的期望而改变,遑论些许不确定的可能性,李林甚至可以断言:对人类与世界过度期待本身就是错误。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教训就是没有学到任何教训……
李林预算着未来将会发生的事,一切尽在掌握中,他用无可挑剔的微笑做出总结。
“就让我们看看,罗兰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24。少年总督(五)()
烛光一阵阵地摇曳。
八名男女的影子随着晦暗的光线扭曲、晃动,身穿罩袍的人们一言不发,围坐在圆桌边,犹如一群会呼吸的影子,整个空间笼罩在几近窒息的寂静中。
“事态很严重。”
苍老的男声打破死寂,自言自语般的发言下,屏息和呼吸加速的声响混在一起。不理会其他与会者的些许失态,抑扬顿挫的语句继续着。
“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吧,那个总督是我们迄今为止遇见过最强、最危险的敌人。”
“……”
列席者全都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要承认自己在一介少年手下遭遇挫折,实在是有点为难,可事到如今,继续死要面子无异于自欺欺人。
特别是《铁路用地征集令》、《荒地开发令》颁布的现下,谁都无法继续当个把脑袋埋进沙子的鸵鸟了。
修缮道路、疏浚河道本是地方领主的义务,为了运营道路,势必需要从过境人员那里征收通行税,以税收维持道路交通的畅通以及开辟新的道路,千百年来,一直如此。身为特区总督下达类似命令,似乎也无可厚非。
但总督大人将修筑铁路的财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由地方领主或财团自行其是,修筑铁路的资金、勘测、路线规划、人员物资的调度……诸多事宜完全是由总督府直辖,基本上没有地方领主们什么事了。
这种事情要搁过去,无疑是严重刺激到了贵族们的g点,足以叫领主们集体*一番。但如今。原本为了一小块土地归属权敢于丢手套决斗的贵族们几乎无一人出声反对,大多数领主们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数金币——作为投资铁路建设的股东,丰厚的分红足以抵消一切不快,还能让他们做梦都笑醒。要让他们亲手掐死会下金蛋的鹅,实在是困难了一点。
至于老百姓。他们正为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不菲的搬迁补偿和越炒越高的“回迁凭证”雀跃不已,没有任何兴趣和给予自己这一切的总督去做对。
真是见了鬼了。
上述情形在过去根本无法想象,现在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
“我们太轻敌了。”
列席的一人发言,几声附和的叹息紧随其后。
之前他们轻视或蔑视新上任的特区总督,认为不过是个仰仗养父和财团攫取总督之职的富二代,当总督上任伊始贴出告示。宣称有人把总督府门前的木头搬走,就奖赏10枚埃居金币时,这些人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之余,几乎笑到躺在地上打滚——除了钱多到烧手的纨绔,还会有什么人这样糟蹋钱?
第一次。他们用嘲弄的眼神看着一个叫胡安的农民从总督手里接过10个埃居;
第二次,他们看到几十个人争着去搬那根木头;
第三次,人数增加到数百人……
第四次,面对万人空巷抢着去搬木头的壮观景象,谁都笑不出来了。
400枚埃居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但却让原本对总督府充满抵触、怨恨的人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现在所有萨尔巴杜的居民都知道,新总督是个有着奇思妙想、且愿意履行承诺之人。虽说他们并不会立即改变对查理曼的敌视态度。但只要是懂一点政治学和帝王学的人都能看出民心的微妙变化,连带着死气沉沉的萨尔巴杜城似乎也开始恢复生气。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总督又下令出钱安葬城外穿在木桩上的受难者遗骸。尸体的收敛、下葬地点、仪式安排由占领区领主及普通市民自行决定,费用由总督府报销。
这道命令明显是用来缓和征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