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些一瘸一拐,浑身是伤的艾勒芒大公走近时,路斯恩主动迎上前去,冷哼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堂堂艾勒芒大公竟然还孤身犯险,你是怕维尔茨家族的血脉断绝的还不够快是吧——还是说太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自以为是这种话,还轮不到你来说。”尽管疲惫至极又伤痕累累,尤利·维尔茨依旧身影笔直,表情肃穆的看向“冷嘲热讽”的路斯恩:
“我听说…某个明明没有巫师天赋还硬要成为猎魔人的家伙,顶着只有十分之一的成功率,在自己身上纂刻了三个高阶魔咒的符文……”
路斯恩轻哼一声,表情不以为意。
“多次参与各种和猎魔人有关的实验,还曾经攀上炬峰山……”
耸耸肩,这次灰瞳少年都懒得回答他了。
“即便如此犹嫌不足,传闻中疑似与邪神之力有染,还试图掌握亚速尔精灵的武士之道……”一字一句说着的尤利·维尔茨走上前,死死盯着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银灰色瞳孔:
“这样的家伙,有资格说别人自以为是吗?”
“当气,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你所说的那些,我都成功了。”
“就算成功,也只是沦为‘力量’的奴隶罢了。”
“那又如何,总比某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家伙强。”
冷哼的仰起头,路斯恩很是不屑的瞥了眼尤利·维尔茨脸上的眼罩。
眉头微蹙的尤利·维尔茨,表情深邃。
那“兄长般关怀”的目光,看的灰瞳少年浑身发毛。
沉默持续了一分钟,顶不住那眼神的路斯恩扯了扯嘴角:“干、干嘛?”
“你太容易冲动了,路斯恩——甚至都不需要别人主动刺激,都会因为‘证明自己’这种单纯的理由而失去理智,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尤利·维尔茨眉头一挑:“正因如此,当年父亲才将家族的继承权给我;太过情绪化的你,不适合接过一国之主的重担。”
灰瞳少年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了声:“怎么,是想用这个挽回点儿面子吗——放心,我对你脑袋上那个东西没有半点兴趣;就算你给我,我也不……”
“啪!”
话没说完,几乎是本能反应的路斯恩,接住了尤利·维尔茨掷来的东西;掌心打开,是一枚红白相间,被黑十字分开的徽章。
龙心城的维尔茨家族的家徽。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属于你的东西,与你承认与否无关。”背起双手的艾勒芒大公,走到灰瞳少年的身侧:
“那天父亲选择我是因为他担心你太过冲动,太过渴望证明自己,但…这不等于我也必须持和父亲相同的观点。”
“作为现任的艾勒芒大公,我不认为下一个继承者也必须是绝对理智,冷静判断的决策者。”侧面对着路斯恩的尤利·维尔茨,神色难辨:
“面对接下来的局势,他或许也需要这样的特质,但更需要不顾一切的勇气,不择手段也要赢得胜利的决心。”
瞥了眼完全愣住的路斯恩,艾勒芒大公却将视线转向另一个方向:
“我说的对吗,拜恩公爵洛伦·都灵阁下?”
突然被“点名”的黑发巫师,露出了稍有些尴尬的微笑——他原本是不想掺和进这“兄友弟恭”里面的。
不过没等洛伦,艾勒芒大公便已经先行结束这场尴尬。
“抱歉。”
“嗯?”
“敌人的进攻超出了我的判断,我没想到…不,我早就应该知道罗德里亚·亚速尔能猜到会有军队在半道阻击的。”
“这些就不要提了。”洛伦有意识的转移话题:“艾勒芒军团的伤亡如何,情况严重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洛伦便察觉到尤利·维尔茨眼神中闪过的一抹寒意。
“伤亡的话…您应该已经看到了。”尤利·维尔茨的表情变得冰冷:
“我猜到了敌人有可能会对阻击有所防备,所以从帝都带来的全部都是剩下的精锐——伤亡超过十分之一,直逼五分之一。”
“我的两名副手,其中一位是艾勒芒的伯爵,在突袭的时候为了保护我,带领护卫们被敌人的缠住,吸引了三倍的敌人才为我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至于从开战至今的伤亡,更是早已无法估量——七千先锋折损过半,我从家乡带出来的三万龙心城战士,时至今日也已经三去其二。”
“曾经在埃博登与亚速尔精灵武士正面交锋过的您应该很清楚,面对这些剑术高超,彼此配合默契又拥有特殊力量的敌人,我们的战士们…其实并没有太多应对的方法。”
“列阵死战,舍命搏杀——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种方法了。”
尤利·维尔茨的声音很平淡,但依旧能令洛伦听出他声音中的痛苦:“正因为他们英勇血战,宁死不退;作为他们公爵的我才能活着站在这里,和您交谈。”
“否则…我可能就会成为科罗纳大师之后第二个,被亚速尔精灵所杀的一国之主了。”
隐隐的,艾勒芒大公的眼神黯淡了些。
平淡的话语,却激起了周围不少人的共鸣。
虽然从宣战至今才过去半年多的光景,但亚速尔精灵堪称恐怖的战力,已经在帝国人的心中留下了相当深刻的阴影。
拜恩的骑士,艾勒芒的双手剑士,萨克兰的“黑色城墙”……帝国最顶尖的战力,在面对亚速尔精灵武士的时候丝毫占不到半点便宜,甚至要靠“偷袭”才能赢回一丁点的优势。
而普通的战士们,更是在亚速尔长刀面前毫无招架的余地…失去紧密阵型、数量和地形的优势之后,几乎只有被一边倒屠杀的下场。
列阵死战,舍命搏杀…只有这一个办法而已。
用不计其数的尸体,铺就通往胜利或者说不至于惨败的道路。
亚速尔精灵的强大,打破了帝国人数百年来积累的骄傲——十三世代的辉煌,在锋利的亚速尔长刀面前被撕扯的四分五裂。
“算了,不说这些。”
神情黯淡的艾勒芒大公摇摇头,话锋一转:“洛伦·都灵阁下,您现在需要考虑的,也并非帝都城外的亚速尔精灵。”
“某种意义上说城内那些需要你去保护的人,对你而言可能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话音落下,一旁的众人表情一变——尤其是拜恩军团的骑士们,更是露出了几分愤慨的神情。
早就猜到会是如此的黑发巫师,倒是看开了不少:“能有多严重?”
“超乎你的想象。”尤利·维尔茨摇摇头。
“因为之前的惨败,加上亚速尔精灵的围攻,帝都贵族们眼下对‘权力’已经敏感到了极致,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的权力会被我们这些人夺走。”
“威逼利诱,软硬皆施…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帝国议会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在我看来甚至已经接近‘癫狂’的地步了。”
“我原本以为有御前内阁在,议会的贵族们至少会稍稍受到些限制,但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真的是太天真了。”艾勒芒大公叹息着:
“德萨利昂皇室蜷居于天穹宫内不问世事,圣十字教会在背后怂恿,又有某些吝啬钱财的商会鼓动,再加上康诺德陛下……”
尤利·维尔茨欲言又止。
黑发巫师大概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帝都的贵族们,很可能连城门都不会让我进?”
“不是很可能,而是一定的。”尤利·维尔茨看着洛伦的表情有些复杂:
“虽然我明白你的计划是帮助帝都解除了围困,但在那些贵族们眼中绝非如此——在他们看来,你就是当年的黑公爵第二;任何一个记得黑公爵时代的帝都贵族,都不会愿意再接受这样的结果。”
“哪怕明知不可能,他们也一定会不顾一切,拼死反抗的。”
“是吗?”
黑发巫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没等说什么,狼狈的尤利·维尔茨突然箭步上前,仅剩的银眸死死盯着他的脸:
“洛伦·都灵…我可没在和你开玩笑。”
“我也不认为你是在说笑的。”
“那你接下来究竟打算怎么办,强攻帝都城门然后一路杀入天穹宫?你要是这么做了和城外的亚速尔精灵,还有什么分别?”
“区别很大…至少我的耳朵没那么尖。”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在说笑!”艾勒芒大公眉头一皱,冷冷道:“天穹宫…这是我的底线,也是皇室和帝国的底线,如果你……”
“如果我真想动手,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洛伦不客气的打断道:
“试想一下如果我真的希望夺权或者血洗帝国议会软禁皇室,那为什么还要派出援兵拱卫帝都呢——等到他们被那个精灵小王子大军围困,破城在即的时候动手岂不是更好?”
“从始至终我想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确保帝都不会沦陷;为了确保这一点,我需要得到控制这座城市的权力否则我根本办不到。”
“亲自守卫过这座城市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尤利·维尔茨终于冷静下来,不再反驳,只是默默的注视着黑发巫师。
“……需要我做什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入城()
“这还真是…丝毫不令人感到意外啊。”
眺望着不远处帝都戈洛汶紧闭的城门和那城墙上飘扬的铁王冠旗帜,路斯恩冷嘲热讽的感慨着,甚至都懒得掩饰。
一旁的艾勒芒大公只是冷哼声,并没有理会灰瞳少年的讥嘲。
看着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军团士兵,视线可及之处只能隐隐看到整排整排的盾墙和弓弩手,至于其它的……
黑发巫师本能的眯起眼调动虚空之力;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浑身一颤。
差点儿忘了,自己不能像过去那样使用虚空之力了…洛伦扯了扯嘴角。
倒不是说被封印,而是根本无法控制——按照阿斯瑞尔的说法,现在的自己如果比较对力量的控制,连食人魔邪神麦兹卡都不如。
突然不能像以前那么方便了,真的是相当不适应啊。
“准备怎么做?”
艾勒芒大公转过头,看着黑发巫师道:“看样子帝都的帝国议会已经重新掌握了所有城防,原本拜恩和艾勒芒的军队,都已经被他们全部替换下来了。”
“再这么拖下去,即便等到亚速尔精灵大举攻城时,他们也不会打开城门…不,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就更不会打开城门,而是眼睁睁看着我们和精灵厮杀,直至全军覆没吧?”
话音落下,周围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洛伦·都灵的身上。
面对着众人,黑发巫师轻松一笑,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
“轰——————!”
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让神色凝重的艾勒芒大公表情惊变,死死地盯着正微笑看向自己的洛伦·都灵。
这家伙,他该不会真的要……
“轰——————!轰——————!轰——————!”
两万拜恩军团的踏步声,在帝都城门外的旷野上奏响;整齐划一的动作,令这声音充满了震撼力。
迎着艾勒芒大公震惊的目光,山岩堡伯爵安格特背负着翻身下马,走到队列的最前方,对着身后举起大剑:
“你们是谁?!”
“拜恩——————!!!!”
“你们来自何处?!”
“拜恩——————!!!!”
“你们为何而战?!”
“拜恩——————!!!!”
“拜恩——”猛地挥下大剑,嘶吼的山岩堡伯爵直至帝都城门:
“前进——!”
两万拜恩军团以长枪方阵为主,组成二十个大方阵将所有的拜恩骑士与艾勒芒的战士们围在中央,向着城墙的方向推进。
“你这是在干什么?!”
惊愕的艾勒芒大公朝洛伦怒目而视:“告诉我,你…难道真的打算强攻帝都?!”
“强攻帝都?不不不…我没有向帝都发动任何攻势。”洛伦摇摇头:“我只是像任何一支抵达帝都的军队一样,下令行军而已。”
“至于走到城门下之后究竟是发动进攻,还是打开城门入城,那是城门后的人要做的决定——战、还是不战,决定权在他们手上,不是吗?”
惊怒的尤利·维尔茨浑身颤抖——他的八千艾勒芒军团被拜恩军团的方阵围在中央,除非他直接“绑架拜恩公爵”,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对方裹挟着一同逼近,束手无策。
而现在束手无策的人,远远不止有他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高耸的帝都城墙上,死死盯着城外战旗飞扬,排列成方阵向帝都逼近的拜恩与艾勒芒大军,颤抖的拳头不停的砸在墙垛上:
“这帮叛贼,他们是打算公然叛变进攻帝都吗?!他们没看到城门紧闭,帝国大军严阵以待吗,还是说这帮叛徒一直都这么不怕死吗?!”
喷涌的唾腥喷洒在一旁小贵族出身的副官脸上,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夹杂着恐惧颜色的目光,时不时的瞥向城外的大军。
“大、大人,士、士兵们说他们希望您……”
“希望我,希望我什么?这些贱民在这种时候不想着如何向帝国效忠,居然还胆敢提要求不成?!”
怒喷一阵的贵族军官怒不可遏的将目光转向身后,看向那支从不让他失望的“帝都护卫军团”,这一次果然也没有让他失望。
神经紧张四下张望的军官,瑟瑟发抖躲在盾牌和墙垛下面的士兵,惊慌失措的弩手和工程兵……
显而易见,倚靠临时强征的贫民与没受过多少训练的贵族军官,加上最多二十分之一老兵组成,靠着鞭子和殴打维持纪律的军团,是没办法发挥出“黑色城墙”战斗力的。
如果不是因为脚下的城墙,这支“帝都护卫军团”可能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就直接投降了。
“这帮贱民,难道连最后一丁点的传统勇气都丢失了吗,他们还是不是萨克兰人?!”愤怒的贵族军官不停的砸着城墙,对着副官怒目而视:
“说,他们想要干什么?!”
“他、他们希望您…您可以打开城门,和城外的拜恩军团谈判……”副官吞咽着唾沫,惊慌失措的表情像是快哭出来了:
“士兵当中有不少的家人…就在城外的拜恩军团里,如果真要开战的话恐怕……”
“什么,开门?绝对不行!”贵族军官立刻抢断道:
“那帮叛徒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这种时候再打开城门我们还有什么谈判的余地?不行,这么做绝对不行!”
“大人!”
“我说了,绝对不行!”耳畔传来的阵阵轰鸣,让贵族军官变得更加歇斯底里地了:“你这是打算违抗军令吗?!”
“噗通!”
双膝一软,小贵族副官跪倒在地:“大人,向城门这边逼近的叛军,不光是只有城外的那支啊!”
“什么?!”
面色惊变的贵族军官猛地抬头向身后的墙垛望去——几乎同时,乱成一片的城墙上响起了紧急敌情的号角声…还有整齐的呐喊。
“拜恩人,前进——!”
帝都城门之后的大道上,出现了数以千计排成整齐队列的拜恩军团,向着城门而来。
惊慌失措的贵族军官在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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