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敌人开始溃逃,拜恩骑士们纷纷吹着长哨,扔掉骑枪换上马刀、弓弩和大剑,开始三五成群的猎杀丧失了斗志的逃兵们。
战斗从两军对垒,迅速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追讨和补刀;丢盔卸甲,手无寸铁的逃兵们跪伏在地,还来不及求饶便被骑士们一剑砍下了头颅。
装备较重的骑士们在战场附近围成一圈,捕猎着那些心存侥幸的没头苍蝇们;装备较轻的游侠骑士们则拔出了马刀弓弩,在骑士们划定的“猎场”内淋漓尽致的展现着他们的弓箭与骑砍技艺。
超过三千人的重装步兵,对阵长途跋涉,马力和人力都十分疲惫的一千五百骑兵——拜恩骑士们再一次用事实证明,在开阔地上无法结成方阵的步兵人数再多,也只有被一边倒虐杀的份儿。
一个小时,拜恩骑士们仅仅用一个小时便彻底将这支“逃兵军团”彻底歼灭,仅仅留下了极少数的活口——这还是被猎魔人们保下来的,否则除了被全歼,他们不会有第二个下场。
而且…还是零阵亡。
战斗结束后,兴奋的拜恩骑士们聚拢在黑发巫师周围,在鲜血淋漓的战场上向他们的公爵汇报这场战斗的成果。
看着那几个跪伏在地上,惊恐的神色中还带着几分愤愤不平的俘虏,洛伦几乎可以肯定这批人就是从埃博登溃败下来的军团士兵,帝国最精锐的老兵军团之一。
因为当初和洛伦一起坚守埃博登的那支旗团规模的指挥官看自己的,也是和这个大差不差的眼神——土气,沉默,还有几分“皇帝亲兵”的傲气。
“空城?”
“是的,公爵大人,那个萨克兰逃兵说现在的熔炉镇,就剩下一个空城!”湖心城伯爵兰马洛斯的表情有些兴奋:
“他们的哨兵发现了我们的队伍,结果却以为只是个大商队想宰一波肥羊,所以倾巢出动了!”
“不光是这样,我们还特地问了关于熔炉镇里的炼金术师们,结果大大出乎我们的预料。”一旁的白马峰伯爵瑞格雷尔补充道:
“这帮渣滓…他们只攻下了外围的城镇,几乎所有的工匠和巫师们都撤入了镇子里的学院——那里是完全按照教堂和城堡的规模建造的,十分坚固,很难被攻下。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立刻赶过去,还来得及把那帮巫师们给救下来!”兰马洛斯直接推开瑞格雷尔,一口抢断道。
洛伦微微一愣,表情稍微有点儿意外。
经历了血骸谷之战,骄傲如拜恩骑士们也终于意识到了巫师的价值——没有浮空城和皎光剑,没有炼金炸弹和各式各样的投射武器,孤立无援的血骸谷守军大概都等不到最后的决死冲锋,就被无穷无尽的腐尸魔淹没了。
无视了周围骑士们热切的表情,黑发巫师将目光转向了那个跪在地上,还在桀骜不驯盯着自己的逃兵。
“你叫什么名字?”
跪伏在地的俘虏惊疑的看着面前这位被称为“公爵大人”的年轻人,略有些恐惧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谨慎,只是轻轻的低哼一声。
然后换来了路斯恩的一记猛踹。
“噗通!”
沉重的铁靴踹在俘虏的后脑勺上,一张脸被整个“塞”进了泥土里——毫无征兆的动作,将周围的拜恩骑士们都吓了一跳。
“回答公爵大人的问题,不然就去死。”灰瞳少年面无表情冷冷道:“俘虏多得是,我们也不介意弄死几个杀鸡儆猴。”
“那就杀死我啊,试试看啊!”俘虏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着,破风的声音夹杂着几颗蹦出来的牙齿,口中溢血:“来啊,艾勒芒的小不点儿,我皱下眉头就不是萨克兰人!”
“我喜欢这家伙。”
大大咧咧的湖心城伯爵兰马洛斯咧嘴笑出声,毫不在意旁边灰瞳少年黑下来的面颊,自顾自的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还在还挣扎的俘虏:
“吊死他,记得戳瞎眼睛再把嘴堵住;这种装硬汉的死得越难看,越能吓唬那些个不那么喜欢装硬汉的。”
跪伏在地的俘虏面色一变——尤其是在看见灰瞳少年很认真的点头,四下环视像在找绳子的时候…——但依旧咬牙死撑,一声不吭。
若有所思的黑发巫师始终沉默,目光始终在打量着俘虏的一举一动。
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散乱到不成建制的逃兵…叛军…孤零零,还在坚守的熔炉镇…烂泥潭似的战场……
“所有人,离开。”
黑发巫师有些突兀的命令,让周围众人有些面面相觑。
“公爵大人,这种渣滓一样的逃兵不值得您花费什么心思……”
“路斯恩率领苍穹之翼前往港口,准备接应即将抵达的帆船。”没等他们说完,头也不抬的洛伦便自顾自的下令道:
“湖心城伯爵兰马洛斯,率领游侠骑士尽快打扫战场;白马峰伯爵瑞格雷尔,率领拜恩骑士紧随苍穹之翼——如果港口被叛军或者精灵们占据就突袭攻下,然后立刻发出讯号。”
“遵命——!!!!”
即便满腹疑问,但众人依旧服从了命令,带领着各自的队伍转身离去。
转眼间,周围只剩下洛伦和跪伏在地的俘虏,外加几名在周围远处警戒,充任卫兵的猎魔人。
沉默的俘虏紧抿着还在溢血的嘴,惊疑的眼神不停闪烁着。
“那么,还是刚刚的问题。”平静的目光凝视着对方,洛伦淡淡道:“名字?”
“罗、罗恩……”俘虏抽动着喉咙,很是警惕道:“我是瑟维林·德萨利昂大人麾下,第三军团第五旗团的…百夫长。”
“只是百夫长,不是中阶军官?”
“我家祖上是佃农出身,不是贵族,没资格晋升。”俘虏咽了咽嘴里血和唾沫:“请您相信我,我能说的都已经告诉您的部下了,没有一丁点儿剩下的,公爵…大人。”
“你是军务大臣麾下的军团百夫长,按理应该在埃博登防线和精灵对峙的营地服役。”洛伦就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自顾自的继续问道:“怎么会出现在熔炉镇的?”
“我们的营地垮了,被攻下来了——那帮兔爷就和真兔子一样多,根本挡不住;我们一边打一边撤,一边守一边跑,然后就……”
“就跑到熔炉镇了?”
“对!”
瞪大眼睛的俘虏,拼命的点头。
黑发巫师笑了。
“你瞧,我很愿意相信你。”洛伦话锋一转:“但为了让我更加相信你的话,还得麻烦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一个——你说熔炉镇的巫师们都躲进了学院坚守,到现在都还没被攻下来;我的部下们没来过这里,所以他们不知道熔炉镇的仓库并不在学院里,而是在城镇内——所以就算他们躲进了学院,也是手无寸铁。”
“然后是那帮炼金术师们,我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或许很擅长制造武器,但多数人没打过仗,熔炉镇的巫师学院也不算什么城高池深的要塞,他们是怎么把你们当在外面的?”
“没猜错的话,你们手中应该还有一批投射武器——投石机,重型弩炮和可以移动的小型扭力投石机,用来攻下一座并不算太坚固的巫师学院,对你们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我们……”
俘虏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惶——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依旧被洛伦捕捉到了。
“不过…让我们先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熔炉镇的巫师们都躲进了学院死守不出,而你们始终也没能攻下来——这时候你们发现了一支商队经过,准备打劫;听起来很合理,但……”
“很不凑巧的是,你们占领的是熔炉镇;镇子不大,但物资却是相当充足,喂饱并且武装个几千人简直不要太容易。”洛伦继续道,直视着那双越来越惊惶的眼睛:
“既然如此,对你们这样一支占据了帝国重要工坊与军用物资集散地的叛军,还有什么必要大张旗鼓,倾巢出动的袭击一支数量不明的商队呢?”
“很奇怪啊,这种时候你们难道不是应该死守熔炉镇,确保这些物资不会落到周围其他逃兵叛军,或者流窜的亚速尔精灵手里面吗?”
叹了口气,洛伦打量着这位已经说不出话的“前百夫长”,微微一笑:“于是根据我对周围局势的了解,还有从你给出的答案,做出了如下的判断。”
“我的部下告诉我熔炉镇的周围有许多村庄,但现在这些村庄已经全部都被你们,还有亚速尔精灵烧杀抢掠一空——唯一的区别是,有些村庄被屠杀干净,但财物之类的并没有动过,也没有看见什么反抗的痕迹。”
“所以…我猜那些村庄之所以没有反抗的痕迹,是因为他们也已经投靠了你们;你们占据了熔炉镇,并且集结起来将势力向周围延伸,成了这附近的‘领主’。”
“并不是没有反抗,而是能反抗的人都已经加入了你们,剩下的只有留守在村子里的老弱妇孺…面对亚速尔精灵的屠刀,当然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洛伦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表情愈发冷淡:“至于为什么你们会倾巢出动——想必应该是流窜到东萨克兰的亚速尔精灵们,在扫荡了周围的村庄后也开始向熔炉镇发动进攻。”
“你知道我是谁,所以这种事情用不着惊讶;亚速尔精灵的战术是什么样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在埃博登防线上全线崩溃的你们,哪怕坐拥熔炉镇的武器和补给也不敢和精灵正面交战,刚听到一丁点儿风声就打算跑路了。”
“你们不是冲我们来的,你们只是在跑路的时候顺便撞见了我们——我猜你们原本的打算是一路向北,投靠布兰登·德萨利昂对吧?”洛伦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而被你‘蒙骗’的我们则会去接收已经空下来的熔炉镇,和正在朝这边赶来的亚速尔精灵撞个正着。”
“接下来不管战斗结果是胜是负,都和你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因为就算我死在亚速尔精灵手里,也不可能把仇记在你身上。”
“而布兰登更不可能斥责你身为逃兵的过错…他在征召军队,最缺的就你是这种有经验的低级军官;而从埃博登回来的你,更是有着针对亚速尔精灵十分重要的情报。”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因祸得福,靠着巴结布兰登成为东萨克兰的一个小贵族,在某个偏僻些的地方拥有一小块土地。”
“我说的…对吗?”
哑口无言的俘虏低着头,溢血的嘴唇不停的颤抖着,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的;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原本只有面颊的颤抖突然开始“扩散”,全身上下都在剧烈的抖动着;像是痉挛抽搐似的,渗血的嘴里不停的喷出泛起血泡的白沫,
洛伦眉头轻蹙——这种没话说就装疯卖傻的把戏,他上辈子和这辈子都见过不少。
但下一秒,情况骤变。
“你的洞察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呢,洛伦·都灵。”
垂着脑袋的俘虏猛然抬头,睁大双眼死死与洛伦对视。
眼眶里不是翻白的瞳孔,而是溢满的,粘稠如血浆一般的的灰蓝色液体,正在不断的从他的眼眶中溢出。
冰冷刺骨,令人浑身颤栗的虚空之力…扑面而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前往西萨克兰的路()
黑十字…塞廖尔?!
凝视着那双被实质化虚空之力溢满的眼眶,洛伦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全身上下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眨眼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颗粒状的灰尘飘散在空中,远处的树林与旷野,扬鞭驰骋的骑士像风景画般凝固,穹顶的光与影,变得断断续续。
周围的猎魔人卫兵们静静地看着这边,表情中完全没有透露出任何异常的模样,一动不动仿佛形态各异的大理石雕塑。
“这可真是…过去太久太久了。”
冰冷刺骨的话语声响起,带着令黑发巫师无比熟悉的寒意:“洛伦·都灵…从上一次的‘友好见面’之后,你我之间已经分别太久了。”
“也没有您说的那么久。”勉强的勾起嘴角,洛伦笑了笑:“才几年的光景而已,您当时的一颦一笑,我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呢!”
不过很显然,塞廖尔…或者说“前法内西斯主教大人”并没有什么幽默感。
“错。”
眼瞳中溢满灰蓝色脓液的“逃兵百夫长”身体不停地抽搐,以至于无法分辨他的表情。
“时间的概念,并不存在于虚空之中,你我的‘存在’也并不被时间和物理所束缚;存于其中的,是无数的讯息和情感,以及这一切所凝结而成的可能。”
“当你打开那扇门,解除第二道阀门限制的那一刻,无数的‘可能’便已经诞生——没错,为了见到你,我做了充足的准备,经历了无数可能才回到这个世界。”
“一切都为了那个…可能。”
“杀死你,将你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抹去的…可能。”
面颊愈发抽搐狰狞的逃兵,嘴巴机械的一张一合。
那充满不详的眼睛还有庞大到无可比拟的虚空之力,让黑发巫师心中一紧。
冷汗,从额头划过。
“你在恐惧。”逃兵的抽搐的越来越厉害,脸孔青筋暴露:
“你应当恐惧。”
“你的想法、思考、情绪、存在、行动……全部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你注定成为这个世界的敌人,然后倒在我的脚下。”
“你…注定倒在我的脚下!”
冰冷如审判般的话语声,回荡在黑发巫师耳畔。
“不要听,洛伦!”
突然间,一个稚嫩而熟悉的嗓音在他身旁炸响,隐隐透着几分焦急。
“他在试图影响你的意识!”
猛然一震,原本陷入恐慌的意识立刻清醒了许多。
黑红色的精致小礼服,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肌肤,白金色的发丝…负手而立的阿斯瑞尔,挡在了自己和逃兵——“黑十字”塞廖尔中间。
但这一次的金发少年脸上再看不到半点调笑,凝重而肃穆的神情,简直不像是他。
“塞廖尔,你的虚空之力……”断断续续的话语声,仿佛是少年的牙关在打颤:“迪亚波、莱曼特斯、歌瓦伊特、鲁顿…你…你把他们……”
“呵呵。”
逃兵的面部肌肉露出了“微笑”的表情,仿佛是被提线的木偶。
“背信弃义的逃兵…胆小鬼…叛徒…无耻的阴沟耗子们…我记得你是这么称呼他们……”塞廖尔冷笑:
“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轻描淡写的腔调,仿佛在讨论傍晚的天气。
黑发巫师和金发少年同时一寒。
那四个邪神…按照阿斯瑞尔所形容,即便是虚弱到只能依靠某些集体意识——例如恐惧——来维持存在,也不是可以被轻易抹杀的。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入侵者……”高高扬起嘴角的“逃兵”轻吟道:
“来自上一个时代的…背叛者……”
“来自最古老岁月的…先行者……”
“三个不属于这个时代和世界的存在,以两个世界的所有权为最终的奖励,以彼此的存在为赌注,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战争。”
“这宏大而华丽的戏剧,终于到要拉开它大幕的时刻!”
阿斯瑞尔紧咬着牙关,仿佛在苦苦支撑。
“你也在恐惧,阿斯瑞尔,我能嗅到你身上你弥漫着惊慌失措的气息——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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