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骇人的巨响声中,阻截的半人马勇士们被银甲骁骑狠狠的从正面撞了上去。
长枪折断之声,响彻云霄!
下一刻,看似密集的半人马勇士阵线犹如阳光下的冰雪般,瞬间消融。
在波伊银甲骁骑们的“骑墙冲锋”下,这些半人马重复了不久前曾经在战场上演过的一幕,只是角色互换了下。
狂呼酣战,骁勇剽悍的半人马勇士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长枪撕裂了胸膛,砸碎了脑袋,贯穿了躯干……
然后,淹没在了银甲骁骑们冲锋的铁蹄之下。
在足以令人胆寒的轰鸣声,践踏着满地尸骨,浑身浴血的银甲骁骑们犹如厉鬼般吼叫着;手中的拜恩骑士重剑不断的挥舞,收割着所有还敢挡在他们面前的半人马的生命。
这就是精锐的重装骑士,大草原上绝对的王者!
“冲锋,冲过去,让他们血债血偿!”
挥舞着手中的马刀,身上甲胄已经破破烂烂的赛特·布拉哈伯爵声嘶力竭的咆哮着,呐喊着:
“今天!是赴死的好日子——!”
没有半点的花哨,没有装腔作势,带着决然的目光冲入了严阵以待的半人马军阵。
而在另一端的战场上,随着哈林梵·阿刹迈的及时赶到和终于停息的投射轰击,总算遏制住了长枪方阵的崩溃势头;逐渐开始聚集溃败下来的散兵,在战场较为靠后的位置上重新组织阵地。
虽然阿刹迈大师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统帅,但见多识广的他的经验却不是一般的丰富。
他知道战场上的溃兵除了彻底吓破胆的,多半溃兵都是因为队伍建制打散了,不知道该听谁的命令,只能选择逃命而已。
于是挥舞着战旗的他首先召集了最先撤退,建制还完整的军队;然后以他们为核心不断收拢溃兵,原地组织防御阵地,同时不断的派骑兵举着弯刀骏马旗,给士兵们鼓舞士气,同时用弓箭射杀一切逃兵。
在这样连恐吓带打气的一番手段下,总算让绝大多数步兵稳定下来,不至于全线溃败;而后以长枪方阵为核心,再次开始踏着鼓点步,开始向战场推进。
随着步兵们逐渐稳定,战场的天平再一次向着波伊大军偏斜;在经历了凄惨的火雨之后,伤亡惨重,几乎人人带伤的长枪方阵恢复了士气,而且瞳孔中都浸满了愤怒的颜色。
整整十个大方阵,数以万计的方阵步兵们架起了手中的长枪和盾牌,披着浸透了汗水的甲胄,喊着气势汹汹的口号,朝向半人马大军的发起了进攻。
胜利与否,只在顷刻!
………………………………
不好。
很不好!
不管是因为什么,但父亲的那番话的确对布兰登造成了影响…原本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可以和他平等对峙的气势,瞬间就被压下去了。
棋盘上的交锋,说穿了就是两个人心力的博弈;心情的好坏,气氛的悲喜,乃至气势……都是最直接的主观决定因素。
紧咬着大拇指甲,布兰登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棋盘,心情越来越紧张。
看起来双方似乎有来有往,并且都损失了不少棋子;但实际上自己的每一次进攻都会在两三步内被父亲完全化解,甚至出现找不到棋下的窘境。
每一轮的交锋,棋盘上的棋子就减少几个;用不了多久,自己就真的“无棋可下”了。
怎么办?
“注意时间。”艾克哈特二世陛下淡淡的开口道:“还有一刻钟。”
瞬间,布兰登如坠冰窟!
看着那双永远冷静,平淡的眼睛,布兰登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怎么办!怎么办!
……纵使吃掉了王棋,也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
寒毛竖立,心跳加速,情绪紧张。
……棋盘上角逐胜负,切不可将思维局限于棋盘,而应超脱于棋盘之上……
攥紧手中的棋子,布兰登死死低着头…他不想让父亲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惶恐、冲动、犹豫……各种各样艰难复杂的表情,不断的在苍白的脸上闪现。
这一刻的布兰登,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还有…不到一刻钟。”
话语声再次幽幽响起。
像是放松似的,布兰登长舒一口气。
放下棋子,双手按在了棋盘上。
“砰——!!!!”
面无表情的皇帝陛下抬起头,平淡的目光穿过被掀翻到半空中的棋盘,穿过零零散散从空中坠落的棋子,注视着布兰登那双充满决绝的眼睛。
“啪——!”
棋盘重新砸落在桌子上,紧抿着嘴角的布兰登捡起自己的王棋,用力敲在了棋盘的正中央。
“父亲……”拼命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面无表情的布兰登强作镇定:
“将军了。”
气氛,降至冰点。
艾克哈特二世没有理会儿子的话,瞳孔依旧在打量着儿子的脸色。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做我就能承认你赢……”
还没等他说完,布兰登已经默默的举起了左手,一点寒芒自袖口下露出。
“原来如此,所以你早就做了准备?”
“一个小小的纪念品,来自我的某个…手特别巧的巫师顾问,临走前送我的。”布兰登淡淡道,仿佛在说“晚餐吃什么”之类的小事:
“门外有守卫,房间里可能也有皇家侍卫或者守夜人的暗哨,但…在这根弩箭射穿您脖子之前,他们来不及。”
“那么后果呢?”皇帝陛下继续问道:“事情的后果,你有没有考虑到?”
“不,我不考虑。”
下一秒,布兰登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孩子般的微笑:“一百局的胜负…最后是我超越了棋局,打败了您。”
“剩下的,是我和亲爱的康诺德皇兄之间的博弈。”
“而您…已经出局了!”
第一百章 胜、败、亡()
火光曜日,鲜血赤红。
五千银甲骁骑杀入半人马军阵的刹那,整个战场瞬间被搅动的四分五裂,混乱不堪;在步兵方阵的徐徐推进下,战场上负责阻截的半人马偏军已经被彻底吓破狗胆,猪突狼奔不知所以。
而在投射阵地被摧毁之后,半人马大军的主力上四旗,尤其是赤炎旗和瀚空旗依旧在竭力抵抗,奋勇厮杀,遏住了银甲骁骑冲锋的势头。
在始终不能撕开敌人阵列的情况下,赛特·布拉哈不得不选择突围;但迎接他的却是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投枪——半人马们似乎已经彻底不顾自己人的死活,为了射死一个银甲骁骑,甚至敢直接从自己袍泽的背后射击。
混乱的战场上不断的有银甲骁骑坠马身亡,同样浑身浴血的布拉哈伯爵也只能硬咬牙拔出贯穿了肋骨的标枪,奋力呼喊,尽可能将更多的骑兵集结在自己身边。
然而就像波伊人很清楚那些重装半人马的威胁,半人马们也很清楚一旦银甲骁骑们突围,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
数以万计的赤炎旗和瀚空旗半人马们,犹如之前同样血勇无匹的波伊骠骑兵们一样,硬生生从正面阻拦着银甲骁骑的冲锋。
接连不断的惨烈冲撞下,不断的有半人马被撞飞,或是被横劈而来的骑士剑斩首破膛;也有被拖下战马的银甲骁骑们,在双方的马蹄下活生生被踏成肉泥。
但这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浑身浴血,还在拼死冲锋的赛特·布拉哈如此想到。
仅凭五千银甲骁骑拖住半人马上四旗之二的精锐主力,已经足以逆转战场的实力对比…而在中央军阵被牵制的情况下,敌人能够投入战场的兵力也将是极其有限的。
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拉斯洛·瓦尔纳公爵就能赢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他知道,自己带着这五千弟兄根本就是去送死;既然是死,就一定要死的有价值,用血肉尸骨铺出胜利之路。
哪怕…是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大绿海的勇士,随我冲锋——!”
表情狰狞到极致的布拉哈伯爵扔掉了手中断裂的重长枪,长刀出鞘;手起刀落间,挥舞着战斧冲向他的半人马已经头颅坠地。
“让他们血债血偿——!”
于此同时,溃败下来的半人马军队重新集结,转进冲入战场与波伊的长枪方阵交战;并且不断的想尽办法绕开正面,撕裂波伊大军的正面兵线。
起先长枪方阵还能勉强应付,但敌人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悍不畏死;十几个乃至几十个挥舞着长柄斧的半人马,能直接正面冲枪阵和步兵同归于尽,也要撕开一个裂口。
在接连损失了将近半个军团的兵力后,哈林梵·阿刹迈不得不勒令方阵先稳住阵地,不再继续进攻。
这位炼金术大师终归不是真正的统帅,没有瓦尔纳大公能眼睁睁看着士兵送死的冷酷…何况眼下还能继续推进的方阵兵线已经成为稳住胜利的关键,根本承受不起损失。
随着正面战场的停滞,整个战局也开始进入了僵持阶段;就在方阵步兵开始稳固阵地的同时,波伊大军的骠骑兵主力也开始前进,从方阵间的空隙和两翼发起冲锋,逐步稳进的击溃敌人的正面军队。
借助稳固的兵线,拉斯洛·瓦尔纳大公也终于能逐渐的将战场继续收缩,挤压半人马大军的生存空间,让他们除了正面冲上来以外,连半点的机动范围都没有。
原本一场应该以骑兵为主的机动战,最后却变成了攻歼的阵地战——而其貌不扬,实力更是参差不齐的方阵步兵们,却成了这场战争的重中之重。
只要半人马大军无法攻破长枪方阵,那他们就无法对波伊大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想要攻破方阵就必须攻击两翼,但这样又会遭遇波伊的骠骑兵主力。
没错,这就是个死循环。
这就是拉斯洛·瓦尔纳真正的布局…半人马蛮子们绝对想象不到,自己身为马背民的领袖,却会采用以方阵步兵为主的战术来硬的这场胜利!
一万重装半人马精锐死无葬身之地;靡费重金的投射武器阵地被银甲骠骑兵们彻底摧毁,精锐主力部队被牵制,正面仅剩的残兵又一时间无法攻破长枪方阵。
半人马蛮子们,我倒是真的很想当面问问你们,请问……
你们准备拿什么赢我?!
高悬于天际的曜日逐渐西沉,在拉斯洛·瓦尔纳狰狞的脸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随着战局逐渐的进入焦灼,不知不觉中就连厮杀声也听起来显得很疲惫;有挥舞着旗帜的传令兵在战场上驰骋,将最前线的战况传达至波伊公爵的耳畔。
前线的推进,也致使不断的有伤兵从最前线被送回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哀嚎几乎盖住了远处战场的呐喊和厮杀的声音;
但伫立在弯刀骏马旗下的拉斯洛·瓦尔纳却依旧冷冷的看着遍布烟尘和血水的战场,冷冷的看着双方的战士们踏着彼此袍泽们的尸骨战斗,自始至终纹丝不动。
他在等,等敌人先忍不住。
战斗已经从早晨进行到傍晚,双方最前线的战士都已经鏖战了不下六七个小时,体力和士气都已经抵达极限,厮杀的军队和尸体几乎堆满了整个战场,再没有多余的空隙去填补新的军队了。
在这种惨烈而宁静厮杀下,打破僵局的办法只有一个…动员所有剩余的军队,倾巢出动发动全线进攻。
但这也就像是赌桌上押下了最后一枚筹码的赌徒一样,只要不能收获预期的效果,或者自己的攻势被挡住了,那么接下来就要面对敌人生力军的反扑。
所以拉斯洛·瓦尔纳决定等下去,等到敌人先忍不住为止…砸掉了五千银甲骁骑之后,他手里已经没有能逆转战局的王牌了,而麾下骠骑兵的数量也远不及半人马来得多。
所以来啊你这个畜生,跟我一起,放手一搏。
就在此时……
“杀光两脚人——————————!!!!”
犹如平地惊雷,战场的另一端响起了半人马的怒吼。
瓦尔纳大公瞳孔一缩。
轰鸣的马蹄声随着连绵不绝的战嚎响起,那密密麻麻犹如海洋般的半人马大军,犹如冲破堤坝的洪水般倾泻而下,势不可挡的冲向波伊大军的兵线。
远处的战场上,银甲骁骑们浴血奋战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是现在——!”
激动万分的拉斯洛·瓦尔纳近乎于癫狂,兴奋的举起“铁骑”长刀,调转马头冲向身后;留守在那里的,是已经等候了整整一天的四万骠骑兵大军。
这支原本早就该投入战场的精锐,被他死死的摁住留到了这一刻。
“波伊的儿子们——!”
瓦尔纳大公兴奋的爆喝声,让骠骑兵们浑身一震,向着那个老而苍劲的身影望去。
“敌人最后的力量已经朝我们冲上来了,这是蛮子们最后的反扑,是他们临死前最后的挣扎;他们想用这样的气势吓倒我们,打垮我们。”
“告诉我,他们能吗?!”
“不能——————!!!!”
不甘且愤怒的咆哮声,响彻云霄。
“现在就是一决雌雄的时候,现在就是为波伊赴死的时候!”高举长刀,拉斯洛·瓦尔纳拽紧缰绳,扬起前蹄的坐骑朝着战场的方向驰骋:
“波伊人——随我赴死——!”
“血债血偿————————————!!!!”
下一刻,所有的波伊人纷纷拔出马刀,追随着瓦尔纳大公的身影,朝战场狂奔而去。
波伊人和半人马最后的力量,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冲向了战场,冲向彼此。
赢了。
即便对面的半人马可汗手中还能有十万雄兵,哪怕他们能像之前的精锐半人马一样,顶着漫天的火雨去送死…也注定了不可能再扭转战局。
因为战争从来就不是数字游戏,从来就不是谁的军队更多就一定能赢。
战争,是信心和优势的博弈。
谁能始终把控局势,谁能让自己的军队始终坚信他们是注定胜利的一方,谁能让战士们倒地阵亡的那一刻,也不忘了呐喊战斗……谁能赢,谁就是胜利者!
在这场最后的攻势下,被长枪方阵阻拦的半人马大军瞬间变得四分五裂,乱作一团,各自为战;骠骑兵们则趁势不断的撕开一个又一个缺口,长驱直入;缺口不断的扩大,再扩大…直至整个半人马军阵被彻底贯穿!
而半人马们依旧没有任何投降或者溃败的架势,哪怕战线崩溃依旧在拼命的厮杀…但这已经不足以扭转战局了。
渐渐的,战斗从一开始的相互交锋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整队整队的半人马军队被屠戮殆尽,来回冲杀的骠骑兵们,则将目标对准了开始转身溃逃的半人马残兵。
但是,几乎触手可及的胜利,却让一股异样感开始涌上瓦尔纳大公的心头。
不对劲。
整场战斗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见过半人马大可汗的旗帜,更没有他的身影。
哪怕是到了最后冲锋的时刻,也没有出现过。
但这怎么可能呢?
一支军队,一支庞大到上万乃至十数万的军队,统帅都一定是甚至必须是最最显眼的那一个——否则他该如何让战士们鼓起勇气战斗,如何指挥他的军队?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半人马大可汗不在战场上?
他是被哪个骑士杀了吗?那为什么半人马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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