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鲍利斯的描述,在云岭王国的制度下,军队还肩负着监察贵族和平民的任务;换句话说,一旦他们的军队不得不投入作战,后方往往就会陷入无人管理的状态。
如此一来,就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
当然,洛伦还没有天真到以为这样就能长驱直入,夺下银盔山——这里可是被法内西斯看上的地方,绝对还有不知名的危险在前面等着自己。
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也没指望一个“内鬼”能给自己帮到多少忙,能够顺利通过第一道防线就足够谢天谢地了…甚至可能连他都只是被法内西斯利用,引诱自己上钩的棋子而已。
虽然没有证据,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法内西斯的特点,就是最擅长利用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膨胀,自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野心家们。
或用权势,或者干脆就是最直接的力量将对方膨胀的信心撕得粉碎,五体投地的跪伏在他脚下,为其驱使。
“……大概的我已经知道了,总之就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城里的守军,其实我们压根儿就不会攻城对吧?”
愣了一会儿,萨莉卡·约拿摸着脑袋,边猜边想的反问道。
“应该说…在正式攻城前,我们就能拿下银盔山。”洛伦耸耸肩:“不过虽然是做样子,但该打还是要打的,不能被他们看穿了——攻城、战壕,骑兵扫荡,都不能少,反正动静越大越好。”
“艾克特会负责步兵,投射阵地则交给艾因,骑兵让兰马洛斯负责…萨莉卡·约拿小姐,我给你全权调度的权力,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谈,你说的算。”
“这个肯定的,做戏要做全套的嘛。”少女点点头,但突然冒出一句来:“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嗯?”洛伦挑了挑眉毛:“是我哪里还没有说清楚吗?”
“不,和那个没关系。”萨莉卡摇摇头:“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会让艾克特说我们有十万大军?”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黑发巫师整个人都惊了,目瞪口呆。
“怎么,不该问吗?”少女的表情比他还费解:“全军营上下所有喘气的加一块儿,都没有十万个,你那个十万大军是哪来的?”
“不,你误会了,那只是一种策略。”强忍着不去翻白眼,洛伦耐心的解释道:“敌人现在其实不清楚我们的兵力有多少,所以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有足够的实力攻城,有助于加深对我们的恐惧。”
“你在吓唬他们?”萨莉卡眨眨眼。
“呃…不,不完全,更像是迷惑他们——等到我们的军队全部就位,他们就会开始产生困惑,误以为我们后续还有援军,干扰他们的决策,这也是一种策略。”
“你在吓唬他们?”少女不依不饶。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没错,这看似是一种夸张,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你想啊,为了维持这支两万五千人军队的正常补给,整个后勤补给线的运转人数早就超过这个数字了,这也是对他们工作的一种肯定。”
“你在吓唬他们?”
“……是,我在吓唬他们。”洛伦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萨莉卡得意的笑了,带着雀斑的小酒窝泛起红晕,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无力的耸耸肩,翻了个白眼的洛伦长长吐了口气。
咯咯笑了好一会儿,萨莉卡才拍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的歪着嘴角:“行啦,别闷闷不乐的,还是个堂堂公爵老爷呢!
这种事儿我早就不是第一次了,熟得很——该怎么打,什么时候打,我比你清楚多了。”
“你只要坚持一两天,艾克特和安格特,还有…还有艾因他们都会协助你,把这场戏做足。”洛伦平静的开口道:
“两天,最多三天…我会让你看到结果的——胜,我们会夺下银盔山,完成千年以降所有拜恩和波伊人都未能完成的功业,我们得到的声望将超越拉斯洛·瓦尔纳。”
“败…运气好的话,也不会太难看,我依然有办法用外交斡旋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说完,洛伦又忍不住多说一句:
“如果运气好的话……”
“那是你的事情,我对银盔山没兴趣,对功绩也没什么兴趣。”萨莉卡冷冷道:
“我想要的只有那个人,不管你打算拿他干什么,他的命是我的——所以你得活着把他给我带回来,就这么一个要求。”
“我答应你,尽管放心吧。”洛伦郑重其事的点头:
“只要他还在这座堡垒里,那就插翅难逃!”
第七十九章 不意外的客人(上)()
银盔山堡垒,拜恩军营外的某个树林,深夜。
银钩西斜,透过树荫还能隐隐看到远处夜幕下的白色壁垒和身后的攻城阵地,愈发寒冷的天气也让人头脑清醒。
倚靠着身后的树干,此刻的洛伦完全就是标准的“守夜人”守夜人打扮;身后的路斯恩熟练的潜伏在草丛中,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尽管事发突然,但银盔山矮人们的反应依旧十分迅速——肉眼可见,城墙和哨塔上到处都是身影匆匆的光点,六个巨型灯塔下,整个堡垒犹如白昼。
而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也能看到几个大大小小的明哨暗哨,不仅仅是堡垒本身,视线范围几乎封锁了山体,一靠近就会被发现。
洛伦可以肯定,只要自己三个人一靠近哨塔的监视区,这帮“壕气十足”的矮人就会像白天时那样,不计成本的用漫天石砲和重弩箭淹死自己。
简而言之,在不造成混乱或者引开对方注意力的前提下,想要靠近银盔山乃至正面潜入,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当然,这世上还有一种潜入,叫做“人都被我打死了,就没人知道我潜入了”……
虽然鬼畜了点,但也是一种办法——可真要那样,还不如直接下令攻城来得方便,何必再费心思溜进去?
昏暗的树荫下,在小心翼翼的确定了周围没有巡逻士兵之后,鲍利斯·米哈伊洛才转过身来,走到洛伦和路斯恩面前。
“看起来银盔山的守军已经正如进入警戒状态,不会再有巡逻队出来了。”一边说着,矮人还不忘了回头多看两眼,谨而又慎的沉声道:“拜恩公爵,您白天的计划已经奏效,他们似乎真的以为您打算攻城。”
“但那只是眼下,最多两天,他们就能拆穿这个幌子。”洛伦淡淡的看着他:“我们得在那之前,想办法进入堡垒内部。”
“所以,鲍利斯·米哈伊洛先生——您最好确保我们从找到那个坑道,再穿越整个坑道进入要塞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这个我可以保证。”矮人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那条坑道我走了无数次,连地图都被我背下来了;每一个转弯,每一个陷阱,每一处塌陷,我都清楚的记得。”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中午您就能站在银盔山要塞的地板上。”
洛伦扯了扯嘴角,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当然,也有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坑道里也有不少家伙,就像你们帝国城堡外的窝棚,还有大城市里的平民窟一样。”
矮人目光闪烁,表情十分的凝重:“这些被我们称之为‘流放者’,多是背了债务的奴工或者罪犯,为了躲避刑罚逃进了矿坑,靠着翻找垃圾和过去矿工留下的补给过活。”
“这些家伙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来招惹你,看到他们只要无视就好了,不用担心会告密——没人会相信他们的话,因为他们都是欠债和犯罪,没有付出代价的犯人,比奴隶还不如。”
“等等。”路斯恩突然开口道:“鲍利斯先生,你刚刚说你把地图都背下来了?”
“嗯,怎么了?”
洛伦也忍不住转过头,目光瞥向身旁的灰瞳少年。
“既然如此,那你只需要把地图画下来给我们不就行了?”路斯恩挠了挠头,十分困惑的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们一起进去?”
矮人默默回头,冷漠的表情让路斯恩警惕的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首先,银盔山地下坑道的复杂程度超乎你的想象,光凭一张地图你们是走不出去的。”鲍利斯·米哈伊洛冷哼道:
“其次,如果我不跟着一起来,拜恩公爵阁下又怎么可能会相信我画的地图,不会把他待到什么陷阱里去?”
“你的公爵并不信任我,所以我的十九名手下都在你们的军营里当人质——这样解释你能理解吗,公爵卫队长阁下?”
路斯恩面色一僵,表情十分的难堪。
“我从来没说过我不相信你,鲍利斯·米哈伊洛阁下。”洛伦挑挑眉毛,平静的开口道:“你的弟兄们也不是我的俘虏,而是客人。”
“我以人格向你担保,即便我有任何意外也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这不是拜恩公爵,而是洛伦·都灵的承诺,我是很认真的!”
矮人冷冷的哼一声,板着脸扭过头去,显然对这种说辞不屑一顾:
“跟着我。”
短促有力的话语声落下,朝身后的二人摆了个手势,趴伏在草丛中缓缓前进。
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无奈,黑发巫师紧随其后;一脸紧张的路斯恩还不忘了东张西望几眼,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在有了鲍利斯这个“内应”之后,穿越矮人岗哨封锁线的过程变得异常容易,甚至比洛伦想象的还要简单,甚至都不用趴伏着,轻松的像是夜间出门散步一样。
走在前面的鲍利斯一会停步,一会转身,一会放慢脚步,一会则加快小跑…没有半点的迟疑,目光的注意力甚至都不在那些岗哨上面,全程都在聚精会神的盯着正前方。
跟在后面的灰瞳少年则是全程都在心惊肉跳中度过,一连有好几次都是当着岗哨们的面穿过监视区,和回头转身的哨兵们“擦肩而过”,没有一次失误。
鲍利斯·米哈伊洛…这位银盔山矮人的掌旗官阁下,身上似乎还有不少的秘密呢。
走在后面的洛伦一声不吭的盯着矮人的背影,漆黑的瞳孔同样在观察着周围地形,用身后的堡垒和攻城营地当做坐标轴,推测着自己现在所站的位置。
在一路的停停走走,七拐八绕之后,紧跟着矮人的洛伦和路斯恩终于来到了银盔山附近某处十分偏僻的山脚下,一个半陷在地里的漆黑山洞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路斯恩主动上前,像是打量了一眼,又拿出随身携带的萤石灯朝里面探了探,十分不确信的回头望去:
“就是这里?”
矮人摇摇头,表情依旧是军人式的冷漠:“这里只是个天然形成的洞窟罢了,应该是某处矿坑的支架坍塌的时候形成的。”
“坍塌形成的?”灰瞳少年的表情微微变色:“那岂不是说它随时可能垮掉?”
“没错,但这里也是唯一一处入口了。”矮人回过头,冷冷的将目光转向了身后:“也许等我们一进去,它就会塌陷;届时哪怕我们没有被活埋,也无法原路返回。”
“所以您怎么说,公爵阁下?”
午夜下寂静的丛林,洛伦缓缓抬起头,望向警惕的灰瞳少年:“路斯恩,你害怕吗?”
“当然没有,无非是另一个巨龙王城罢了。”深吸一口气,路斯恩强打着精神,故意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如果我能带着艾萨克和您一起离开尼德霍格,银盔山…应该也没什么不一样。”
想起艾萨克,黑发巫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那个自大狂…现在八成像个真正的人生赢家那样,还在和莉娜·德萨利昂卿卿我我吧?
“很好,看起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微笑着起身,洛伦轻松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就让我们向各自的信仰祈祷,让他们保佑我们别死在里面!”
就在三个人默默的准备下去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他们背后陡然响起,冰冷的像是一柄尘封在鞘中的利剑,每个字都透着杀气。
“信仰,洛伦·都灵…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也有信仰?”
第八十章 不意外的客人(下)()
昏暗的夜幕下,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朝三人走来;他的斗篷和甲胄都残破不堪,右臂只有空荡荡的半个袖子,头发凌乱,面色饥黄…只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依炯炯有神,璀璨如星辰。
男人的身上仅仅挂着一柄尘封的旧剑,但紧攥着剑柄的左手和鞘中露出的杀气,都在无声的警告着所有人,它…有多锋利。
震惊的矮人猛地转身,却惊愕的发现拜恩公爵和那个灰瞳少年脸上没有半点紧张,反而还露出了一副“果然是他”的表情。
那个身影就这么站在三人面前。
“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是么。”
誓约骑士瞥了一眼黑发巫师,声音有些嘶哑:“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之前还不确定,但看见您基本上就十拿九稳了。”抱着肩膀,洛伦淡然的笑了笑:“不过您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您临走前说要去云巅峰来着。”
“至高王以为我想在他的王庭传教,就把我赶出来了。”誓言骑士毫不讳言,目光瞥向远处的攻城阵地:
“来的时候看到了拜恩的军队,本想直接去军营;正好碰见你和你身旁这两位,于是就一路跟到了这里。”
所以说…他跟了一路,自己还半点反应没有?
不光是路斯恩和矮人鲍利斯,连黑发巫师也是一阵毛骨悚然…这位誓言骑士大人,实力可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记得在断界山要塞的时候,他还完全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行踪,现在却已经可以在自己不使用“精神视界”和“超越感知”的前提下,让自己丝毫察觉不到了。
“嗯,还没恭喜你呢,洛伦·都灵公爵阁下。”誓言骑士淡然道:“从一个小小的巫师成为了拜恩公爵,想必很有成就感吧?”
洛伦表情一僵,嘴角下意识的扯了扯。
“那、那是个意外!对,意外。”四目对视下,仿佛从头到脚被扒个干净的洛伦紧张的口不择言:“事出有因…总之,不是我干的,更不是我自愿的。”
冷漠的誓言骑士一声不吭,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长长叹了口气,洛伦让开了身后的洞口,为还不认识的两个人相互介绍:“这位是鲍利斯·米哈伊洛,我们的朋友兼向导——他可以带我们穿过地底坑道,进入银盔山要塞。”
“这位是…呃,萨克兰帝国教会的誓言骑士,最后一位‘誓言之剑’,持剑传教之人;虔诚,而且实力超凡。”
“云岭王国的子民不信仰任何宗教,秩序才能带给我们力量。”矮人鲍利斯冷漠的开口道,但还是主动伸出了右手:
“信仰,是懦弱之辈沉湎麻醉的无用之物;将希望寄托于一个金银锻造的雕塑,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话音落下,洛伦和灰瞳少年几乎同时瞪大眼睛,紧张的盯着誓言骑士握剑的手。
但那只手,纹丝未动。
誓言骑士微微颔首,用右手握住了矮人的粗糙的手掌:“失去信仰之人,等于失去救赎;没有敬畏,则更没有感恩,意味今世一切皆为无用功。”
一个持剑传教士和一个矮人掌旗官,各自说着针锋相对的话,却依旧不影响他们表面的和平,互相点头示意。
“全都做好准备,记得跟紧。”闷声闷气的鲍利斯转过身去:“我没走过的地方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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