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也不可能对您……”
“肃静——!”
就在此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博西瓦尔伯爵突然低吼一声;微微蹙眉的艾克特将目光转向他:“怎么了?”
“一刻钟了,已经过去一刻钟了。”博西瓦尔眼神凝重:“派到前方探路的游骑兵,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会不会是他们遇到接应的人了?”一旁的安格特伯爵试探着问道:“我们走了快一天了,这里离小波伊也不算远。”
“就算是那样,我们也不能冒这种风险。”艾克特伯爵断然道,猛地将目光转向黑发巫师:“公爵,下令吧!”
瞬间,整个行军队列的最前列全部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死死盯着洛伦·都灵的一举一动,等待着他的决断。
没有犹豫,洛伦缓缓举起了左手:
“全军…警戒!”
黑发巫师的话语声在上空回荡。
就当他话音落下,挥舞着燕尾旗的传令兵们,一边向后奔驰一边高声呼喊;嘈杂声中士兵们开始在长官的命令下陆续列阵,丝毫不见慌张。
空旷无垠的穹顶之下,庞大的队列犹如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般开始迅速运转;每一面旗帜都代表着一个齿轮,每一名士兵都代表着一个关键的接口。
无数的嘈杂声,呐喊声,脚步声,军号声……庞大到数以千计乃至上万人的大军,和几百人的小部队有着本质区别,光是想让他们原地停下列阵就需要很多时间。
而整个过程的效率,队列的整齐程度,命令的传达速度…就是一支军队军纪如何,战力如何最直观的体现。
“骑兵——,列阵——!!!!”
数以千计的军旗扬起,战鼓敲响;挥舞着燕尾旗枪的骑兵们以‘旗’为单位,排列成紧密的锥形阵,一个接一个向前方靠近,组成一个巨大的斜线方阵;
“竖枪——!!!!”
霎时间,五颜六色的燕尾旗轰然屹立,犹如一片花海。
“备战——!!!!”
艾克特伯爵拔出佩剑,从头顶劈下;骑兵们整齐划一的举起鸢尾盾牌,抵在胸前。
紧随其后的重装方阵则被完全挡住,潜伏在了浓烟、马蹄与战旗之后;
滚滚烟尘之中,洛伦的左手轻轻打了个响指,被“超越感知”强化后的双瞳极目远眺,死死盯着视野的尽头。
在更远处,在天空与草原的交界线上,一道漆黑的“细线”填满了他的视线;隔着不可估量的距离,洛伦仿佛都能听到那阵阵呐喊,咆哮、怒吼的声音。
洛伦的两侧,面色苍白的小个子巫师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战弓;路斯恩一声不吭的反握双剑,用双手扣住缰绳;挠着头,满嘴牢骚话的麦卡菲倒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沉重的长戟悬于马鞍一侧。
“怎么样?”艾克特伯爵紧皱眉头,像是在反问自己:“是敌人,还是朋友?”
洛伦面无表情,右手缓缓按住了鞍侧“曙光”大剑的剑柄:
“是敌人。”
第三章 四蹄人(上)()
在踏入波伊土地之前,洛伦的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半人马……
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黑底金狮子旗下,所有人都绷紧了弦;艾克特紧攥着剑柄横在身侧,盖伊·安格特咬牙切齿,坐立难安;故作轻松的翘望峰领主博西瓦尔,则不停的在摸他马鞍上的弯刀。
神色各异的路斯恩和麦卡菲护卫在黑发巫师两侧,面无血色,紧咬着下唇的小个子巫师右手按住弓弦,躲在三人的后面。
滚滚浓烟从地平线席卷而来,大地的震颤愈发的明显,就连战马们也开始发出不安的嘶鸣声。
被狂风扫过的劲草,下一秒便被无数铁骑踏碎;苍凉的鹰啸划破长空,将草原一分为二,化作战场。
一边是静若磐石的阵列,一边是烟尘滚滚的巨浪。
没错,就是巨浪。
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的海浪声,从地平线的尽头席卷而来,连绵不绝的声响敲打着脚下的大地;无数的阴影裹挟在滚滚烟尘之中,将天穹与大地的交界处填成了黑色。
大地的震颤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响,越来越强,越来越快!
剧烈震颤的不止是心跳,仿佛连血液也开始颤栗起来了,五脏六腑都在摇摇欲坠!
滚滚怒涛之中,嘶吼和嚎叫声夹杂在狂风之中;从深喉中传来的呐喊,低沉而又充满了力量,像是敲打着铁砧的重锤。
阵列之中,拜恩的骑士们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持盾举枪的骑士们一声不吭,一言不发;后列的重装方阵就在这狂风之中,不紧不慢的继续列阵,死寂的像是一片鬼蜮。
横剑而立的艾克特伯爵依旧纹丝不动,倒是一旁博西瓦尔伯爵摸刀柄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不停的将目光瞥向艾克特和洛伦,紧张的眼珠似乎一刻也不能停下来。
强作镇定的洛伦目不斜视的看向正前方,谨慎的内心在不停的计算着敌人的数量。
一千,还是两千,还是更多?
战场太宽,在这里使用“精神视界”除了干扰自己的注意力外没有任何用处;一切都要凭自己的第一感觉和眼前看到一切去判断。
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如此规模的战场——在古木森林,在血骸谷,在冰川荒原…慌乱和恐惧已经不能干扰到他了。
但这一次也有所不同。
他不再是区区百人的首领,不再是军队中皇子殿下的护卫,不再是要在万千大军面前拼命逃窜,求得一线生机的冒险者;
他是拜恩的公爵,是身后这支骑士军团的最高统帅,是他们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他的判断不在关乎自身或是朋友们的性命,而是万千人的生死,将决定这些对自己或是信任,或是心存犹疑的人,是否能活着离开这片无边无际的大绿海。
震颤声还在继续,没有止息。
数不清的身影踏着滚滚轰鸣,铺天盖地般,朝向队列的最前方涌来。
“博西瓦尔。”艾克特猛地将目光刺向翘望峰伯爵,声沉如雷:
“撕了他们!”
忽然被“点名”的博西瓦尔伯爵像是刚睡醒似的,浑身一抖;用力抽动着喉咙,眼角绽出精光。
“铛——!”
雪亮的弯刀过举过头顶,咧着嘴角的博西瓦尔兴奋若狂的露出森森白眼,舔着嘴角高声吼道:
“以拜恩之名,以都灵之名……
撕碎他们——!!!!”
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无数的马蹄声敲打着大地,前排整整三个旗的骑士们同时将手中的旗枪刺向天穹。
下一刻,他们动了。
漫天的嘶吼与咆哮声回荡在耳畔,挥舞着森森银枪的骑兵们从黑底金狮子旗下涌出,排成阵线扑向迎面而来的巨浪。
大地震颤,轰若惊雷——!
战场之上,两道卷起的浓烟迎面相撞,任何一方都没有想要停下的打算,就这么笔直的冲着对面扑了上去。
“我说…他们就这么冲过去了?”
麦卡菲目瞪口呆,压低了嗓音自言自语:“对面的半人马杂种,怎么也得有个上千?他们这么一百多号人…就冲上去了?”
他话音刚落下,就看到身侧的路斯恩扭过头,用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你…应该没有见过拜恩骑士是怎么战斗的吧?”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可能也没有听说过这句话……”皱着眉头的灰瞳少年将目光转向正前方,紧张的咬紧了后槽牙:
“两百步内,即便‘黑色城墙’也不敢轻触拜恩骑枪的锋芒!”
两百步,只在眨眼间!
下一秒,排成整整一排的拜恩骑士们就已经冲入了敌人的阵列。
洛伦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就在那一刹那,他看到骑士们将长枪放平,夹在腋下,然后怒吼着对准前方的黑影直接冲了进去;
他看到整整一排的黑影,就在那枪尖前“整齐”的倒下,被无数马蹄践踏而过;
他看到挥舞着马刀的博西瓦尔伯爵放声大笑着,高举过头顶的马刀不停的左右挥舞,直直的劈向迎面而来的敌人。
一个个狂奔而至的巨大身影,就像是主动将脑袋和脖子送到博西瓦尔的刀下,让他去劈斩似的。
没有惨嚎声,没有哀鸣;奔腾的烟尘之中,排列成一排的拜恩骑士们就这么犹如无人之境般从正面突入其中,挡在他们前面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成片的倒下。
马蹄践踏之土,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刚刚还势不可挡的滔天巨浪,一瞬间就被撕扯的四分五裂,震天的咆哮和怒吼声也不能阻止崩溃的阵列,以及被彻底扭转的局势。
数以百计乃至上千的阵列,就这么被百余名骑士打得原地溃散,毫无还手的余力。
旗下的麦卡菲看的目瞪口呆;就连刚刚还在替他解释的路斯恩也瞪大了眼睛,灰色的瞳孔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倒是艾克特伯爵的表情毫无变化,一旁的安格特伯爵甚至啐了一口,似乎对博西瓦尔这个“小年轻”的表现十分不满意。
洛伦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冷眼相望。
这就是骑士之国的手腕。
这就是令帝国也为之忌惮,竭尽所能要将其分裂,但最后也不得不与之妥协的…拜恩的实力。
百余名骑士便能向数倍于己的敌人发起冲锋,甚至将其击溃;而当这个数字乘以十乃至百的时候,当数以千计乃至上万的重装骑士们出现在平原上的时候……
那就是洪流,能摧毁一切,粉碎一切的洪流。
一片混乱之中,嘶吼的着的身影在旗枪下溃散,却又迅速向两翼开始集结;犹如从中央被劈开的海浪般让开了冲锋的骑士们,再不迎其锋芒。
而冲锋的骑士们同样没有纠缠,更没有分兵追击的打算;只是尽可能的继续推进,将所有来不及逃散的敌人变成他们枪下的祭品。
就像博西瓦尔说的那样…撕了他们。
分作两翼的滚滚浓烟迅速铺开了阵列,绕开正面,用更加松散的阵型从左右朝着洛伦所在的方向扑来。
飘扬的黑底金狮子旗,就是他们的目标。
步兵方阵还在不紧不慢的列阵,后排的骑兵们已经缓缓走上前来,朝着队列的前方开始移动;散在两翼的游骑兵们也纷纷停下,静待着命令。
艾克特伯爵转过头,沉稳的目光看向面无表情的黑发巫师:
“公爵……”
目不转睛的洛伦微微颔首,他相信面前这个人的判断,攥住枪柄,单手举起了黑底金狮子旗:
“进攻——!”
第四章 四蹄人(下)()
震颤心灵的轰鸣声中,大地开始震动。
黄沙飞舞,烟尘四起的战场上,无数的铁骑从草地飞快的践踏而过;沉闷而剧烈的响声,高亢有力的嘶吼,让一切的声音都被淹没其中。
就像约定好的那样,一个旗一个旗的拜恩骑士们在步兵方阵的两翼列开,默不作声的高举起右手的长枪,
四面皆是黄沙滚滚,耳畔尽是苍凉的吼声,整个队列的最前方像是已经被敌人包围了一样,一眼望去尽是敌人的身影。
战场上伴随着浓烟而来的是数之不尽的,敌人的身影。
隔着老远,骑士们就已经能听到他们那嗜血而野蛮的怒吼;眨眼之间,他们已经冲到了骑士们的面前。
三百步。
一个半人马紧攥着手中的长柄斧,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发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战吼,有节奏的加快着自己的速度,冲在了所有半人马的最前面。
他从自己的祖辈那里听闻过那面“黑底金狮子旗”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一个举着这面旗帜的“两脚人”首领,将他们赶到了大绿海之东的荒凉土地上。
而现在,他有机会亲手杀死一个“两脚人”的大首领!
金狮子的旗帜就在他的眼前,他已经能看到那站在那旗下一个个沉默的身影,已经能看到那些“两脚人”颤栗的表情。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两脚人”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颤栗表情,为什么他们还是在一动不动,为什么那个旗帜下的人…在扭头看向自己。
下一秒,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两百步……洛伦用力攥住“曙光”的剑柄,皎若银月般的剑身在晴空下照映出刺眼的光芒,高举刺向天空:
“进攻——!”
震颤大地的马蹄声响起,挥舞着长枪的拜恩骑士们不再沉默,向着迎面而来的敌人发起了冲锋。
大地震颤,铁骑轰鸣——!
没有丝毫的预兆,拜恩骑士们就已经冲入了滚滚黄沙;手中高举的长枪迅速夹在腋下,只有五颜六色的燕尾旗在半空中腾舞。
面对猝然来袭的敌人,冲在最前面的半人马明显有些慌乱,但他依旧没有停下,继续嘶吼着向前发起冲锋。
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站在金狮子旗下,高举大剑的身影正在朝自己这边的方向狂奔而来!
他欣喜若狂的磨着牙,义无反顾的朝着那个身影扑了上去。
沉重的长柄斧高高扬起,雪亮的战斧上还沾染着曾经留下的斑斑血迹…这柄战斧是他从某个“两脚人”那里夺来的战利品,那场战斗他靠这个斩下了十几个“两脚人”的头。
只要轻轻碰一下,眼前这个“两脚人”脆弱的脖子就会自己断掉,脑袋像馕似的掉在地上,被自己踩成一堆看不出形状的烂泥。
他如此想到…举起了手中的长柄斧,森森斧刃对准了“两脚人”的脖子,期待着看到他脑袋飞上天的情景。
但他看到的却不是腾空而起的脑袋,而是没了脑袋的自己,鲜血喷涌着瘫倒在地。
“铛——!”
剑芒闪过的刹那,洛伦突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被自己斩落头颅的怪物,眼角闪过了一丝的差异。
这就是半人马?
高大健硕的身躯,上半身的体积几乎是人类的一倍半;下半身则完全是骏马的模样,而且着实强壮的不像话。
披着混杂了粗麻的兽皮衣服——如果那东西真的能被称之为“衣服”的话——下面,是遍布鬃毛的身躯,肤色则是通体赤红,犹如燃烧的火。
还有对方的头颅;那从空中跌落,眼瞳晦暗,面颊颤栗的头颅…额头宽大,下巴突长,鼻梁高挺,双眼浑圆,满口獠牙。
这就是半人马…这就是纵横大绿海,让波伊人与帝国数百年为之警惕的怪物。
剑芒扫过,没有发出半点惨叫声的半人马倒在了他的面前,和人类没有两样的血浆从脖颈断裂的横截面喷涌而出。
下一秒,他的身体和脑袋就,在马蹄下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滩烂泥。
咸腥刺鼻的血水,洒了洛伦一脸。
没错,他们是怪物,是凶兽,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东西;
但他们也会感到痛苦,也会惨叫,也会流血,会被杀死,和人类也没什么不同。
扬起右手的“曙光”,纵马驰骋的洛伦速度不减,继续向前方的滚滚浓烟冲了过去;刹那间,黑发巫师的身影已经突入到了敌人的最前沿,变成了整个“冲锋”队列的锥头。
整个队列最前沿的骑兵们就像是张开的“双翼”般,沿着他的左右列成整齐的一排,朝向准备包夹他们的半人马发起了冲锋。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