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才没有…姓都灵的人怎么…么可能会喝醉呢?!”
明明都已经神志不清了,听到这句话的夏洛特还是立刻反驳,摇摇晃晃的站在洛伦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洛伦的鼻尖:“你、对!就是你…你敢小瞧我?!”
“我没有。”洛伦扯了扯嘴角,顶着疲惫尽可能放缓语气:“我是说……”
“少废话!”醉醺醺的夏洛特不耐烦的一挥手,朝旁边台阶一指:
“坐下!”
犹豫了一秒钟,洛伦还是默默的坐在了她身旁。
满面通红的夏洛特,不知道又从哪儿摸出一瓶赤血酒,直接咬掉瓶塞,自己灌了一大口,然后将酒瓶塞到他怀里:
“喝!”
火辣辣的酒浆入喉,洛伦还没开口,酒瓶就再次被夏洛特“夺”了回去,一口闷下去小半瓶。
“谢谢你……”
攥着酒瓶,夏洛特突然开口了:“洛伦·都灵…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其实是想杀了你的……”
“…莱昂纳多·都灵,你的祖父,在都灵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离开了…我眼睁睁看着无依无靠的父亲,背起罗兰留下的烂摊子…日渐消瘦……”
“所以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人,他的祖父抛弃了原本该承担的重担,将一切扔下不管,他对都灵的苦难一无所知…他、他们,凭什么享受偷来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醉眼朦胧的夏洛特,眉宇间已经挂上了晶莹的水色。
“艾因,路斯恩,艾萨克……看到你有那么多朋友的时候,我真的好嫉妒你;他们是你的朋友,是无论你做什么都会支持你的朋友,而非逼迫你为了某个目光而拼尽全力的封臣。”
“嗯。”
“你知道…当你离开以后,艾克特叔叔,那些伯爵们,他们都想让我尽快有个丈夫…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清醒了,我在他们眼里永远都只是个小女孩儿,一个女人……”
“拜恩的骑士们,从来都不会把女人放在眼里。”夏洛特又喝了一口。
“嗯。”
“我想打败他们,不让他们得逞,我要让他们目瞪口呆,野心落空,可我又做不到,我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只有……”
带着浓浓的哭腔,夏洛特一把伸手抱住了洛伦;毫无反应的拜恩公爵,僵硬像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身旁这个白日里不可一世的女伯爵,娇弱的像是随风而逝的蒲公英,稍稍用力就可能让她受伤。
洛伦现在都不敢轻易动她,只能任由夏洛特死死搂住自己脖子,将大半个身子靠在肩膀上。
“呐…那个,要不我送你回房间怎么样?”喉咙抽动着,嘴角抽搐的洛伦试探着问道:“外面很凉,要不你回床上……”
“铛——!”
冰冷的袖剑从夏洛特右手腕下,几乎贴着洛伦鼻尖刺出,光是看着眼前的剑锋都能让他感到一阵冰凉。
“我还没有喝醉呢,你这个大坏蛋。”低声轻吟的夏洛特醉眼朦胧,带着几分“威胁”,扬起袖剑的右手在洛伦眼前一晃一晃的:
“才、才不会这么轻易就、就被你这个坏蛋给得逞了…休、休想趁人之危!”
身体一僵,洛伦再次咽了咽口水。
“不要动,就在这里,让我靠一会儿……”
她抬起头,嘴角贴着洛伦的耳畔:
“就这一晚上……
其它的…等你回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龙王的棋盘(上)()
“……敬告帝国至高皇帝艾克哈特二世陛下,及天穹宫诸位大人们;拜恩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自今日起,拜恩十三领将重归一统,隶属于都灵家族的黑底金狮子旗帜之下;
洛伦·都灵乃圆桌议会共举,接受所有骑士的效忠,饮下了代表全拜恩祝福的黄金杯;
拜恩的教会见证了他的加冕,神圣的誓词已经许下,还请不要再对圣十字在世间的权威有任何质疑,亦或是否认全体拜恩骑士对誓言的重视——直至他生命结束,拜恩都只会对他一个人献上全部的忠诚;
若天穹宫尚且对拜恩有一丝的尊重与理解,就请将拜恩人的事务交还给拜恩人;如此,拜恩也会继续用铁与血向帝国证明她的忠诚……”
念到此处的掌玺大臣终于按耐不住,摇摇头将手中的信笺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用最最无可奈何的表情看向其他御前内阁的成员们:
“后面的内容和这些基本大同小异,还有关于事件前后缘由的总结…诸位同僚,有谁想要说什么吗?”
随着梅特涅话音落下,御前内阁迅速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长桌两侧的内阁大臣们面面相觑,沉默到犹如一片毫无波澜的死水;
叹息一声,掌玺大臣稍稍将目光转向了长桌的尽头,君临于此的艾克哈特二世正坐在自己的席位上。
威严而若有所思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帝陛下若做下决定便决然不会更改,正因如此绝不会轻易开口,保持绝对的中立,直至某个大臣或者议员说出了最符合他心意的想法。
多年的经验,让梅特涅早已对艾克哈特二世的风格十分熟悉;陛下露出这副表情,就说明他心中已经有所决断了。
“他们说拜恩的教会已经见证了洛伦·都灵的加冕,可拜恩主教大人早已在那次动荡中蒙主召唤了!”
新任的教会审判官突然开口道:“这会是一个突破点,我们可以用这一点来否认洛伦·都灵的合法性,让拜恩为此做出更多的让步或者…逼他们选一个新公爵!”
“我不想打断您,阁下,但您显然对帝国律法了解不深。”大法官维克托·修斯冷冷开口,锐利如锋的目光令对方不忍直视:
“法典中只规定了至高皇帝陛下必须由教会主教或大主教主持加冕,却没有提及诸位公爵,仅仅是一种惯例罢了。”
“若按照您的标准,那么眼下的阿尔勒大公和埃博登的执政官同样没有主教级别的教会成员作为见证,这等于同时剥夺了三大公国的合法性!”
“虽然我一贯不喜欢我们的大法官阁下,但这次他说的没错……”
一贯在御前内阁上保持沉默的军务大臣瑟维林·德萨利昂突然开口,嘿嘿冷笑的看向这位圣十字教会的代表:
“更何况眼下帝国正指望着拜恩能够尽快出兵,去波伊公国救火;这种时候再给他们添堵,你们这帮人到底多希望看到帝国内战?”
“还是说伟大的圣十字能够降下福音和神迹,将半人马杀个一干二净;或者……”
“瑟维林·德萨利昂大人,慎言!”
看到还在继续咄咄逼人的军务大臣,梅特涅连忙呵斥:“这里是御前内阁,您又是皇室成员,不得对教会不敬!”
被掌玺大臣死死盯着的瑟维林冷哼一声,很是不屑的坐回了自己席位上;目光不时的从审判官的脸上扫过,让这个满头冷汗的教会代表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既然法理上不可行,那是否能用别的手段来控制重新统一的拜恩公国呢?”
看到教会被打压下去,年轻的财政大臣突然“有了底气”,轻咳两声开口说道:“据我所知虽然他加冕为拜恩公爵,但实际上赤血堡依旧掌握在夏洛特·都灵的手中。”
“换而言之他并没有自己的领地,完全要指望封臣们的赋税来维持一切运转;我们完全可设立一些特别的款项和条令,增加拜恩的税率,让这位公爵大人入不敷出。”
“同时拜恩最重要的贸易大宗分别是葡萄酒、战马、铠甲还有矿产,增加这些商品的税金,同时设立一些专卖的收购份额,提高贡品的数量。”
“如此一来不用太久,拜恩的封臣们很快就会对这位新公爵产生怨言;然后我们就能有了和他谈判的把柄,再然后……”
“再然后您这位异想天开的内阁大臣就会被帝都的商会,他们幕后的势力以及拜恩的庄园主们撕成碎片,倾家荡产顺便被半夜登门的刺客屠了满门!”
就在财政大臣还在侃侃而谈的时候,一个非常不和谐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他,用无比戏谑的声调调侃似的说道。
在座的御前内阁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焦点的布兰登·德萨利昂浑然不觉,依旧歪着脑袋,嘴角勾起半月似的弧度:
“正因如此…为了您和您家人的人身安全着想,我真情建议您最好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年轻的财政大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请问…您刚刚所说的,难道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不不不…我怎么会威胁您呢,您可是我父皇陛下重要的内阁成员,我是绝对不会威胁您的。”
喜笑颜开的布兰登死死盯着他,火红色的发梢下一双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我只是在提醒你一件很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纯粹出于好意。”
“很有可能…会发生?”财政大臣咽了咽口水,表情更难看了。
“哦,对了…您好像和洛伦·都灵不太熟是吧?”布兰登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很是苦恼的挠挠头:“抱歉,这是我的错,刚刚那些的您赶紧都忘了吧。”
“洛伦·都灵…或者说我的‘前巫师顾问’可不是这种人,我是说他才没那么宽宏大量——您要是真敢这么干,几率基本上是…嗯…百分之百。”
“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
被吓得魂不守舍的财政大臣已经瘫在了自己的席位上,忍无可忍的掌玺大臣厉声道:“请您不要再让我重申第二遍,这里是御前内阁!”
“按照御前内阁的规定,您只有旁观的权力,没有发言权!更不能在这种庄严隆重的场合,如此的放纵自己!”
“放纵?”
布兰登笑的更欢了,直接从自己的席位上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将一旁的财政大臣吓得浑身一颤。
面对着整个御前内阁,布兰登鲜艳如血的眸子环视一周,露出了洁白的后槽牙:
“还有比一群人讨论他们绝对办不到的事情,更放纵的场面吗?”
“别逗了,我的大人们;眼下帝国的军团全部都在向断界山集结,根本就对波伊的战争束手无策;
除了费尽心思巴结讨好拜恩人,我们还能到哪儿去忽悠几万人心甘情愿的去大绿海送死?”
“至于制裁和约束…你们显然都忘了御前审判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对吧?他尚且是个无名小卒的时候都对你们毫无惧色,现在的他已经是拜恩之主,难道你们还真指望着这家伙……”
“安静——!”
皇帝突然沉声道:“所有人,出去!”
长桌两侧的内阁大臣们面面相觑,神态各异的他们纷纷躬身行礼,迈步离开。
表情有些失落的布兰登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随着人群朝大门走去。
“除了你。”
身后的声音传来,“丢脸皇子”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僵在了原地。
第二百五十二章 龙王的棋盘(下)()
伴随着沉重的门轴声,守在门外的皇家侍卫缓缓关上了大门。
空荡荡的御前内阁只剩下两个孤零零的身影,坐在长桌的一头一尾,互相望着桌子另一头的对方。
椅子上布兰登左右环顾,眼珠一刻不停的转动,故作轻松的低声哼着小调,死死按捺着心底那一丝紧张和不安,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哪怕过去了那么久,再次和父亲同处一室的布兰登依旧是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放纵;那莫名巨大的压力,甚至超越了自己第一次和巨龙米拉西斯相遇的时候。
被巨龙吞噬只是一瞬间的痛苦,被艾克哈特·德萨利昂所注视…你会感觉自己赤身裸体,从内心的秘密到最后一丝尊严都被剥夺的一干二净。
就像条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光是坐在这个房间里,坐在距离父亲十步之外的地方,布兰登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你对洛伦·都灵的判断很准确,他的确很擅长给我们带来惊喜。”
沉重的嗓音响起,艾克哈特二世凝视着自己的小儿子:“如果不是他,或许加斯帕尔真的能彻底架空都灵家族——至少能为我们争取更多的筹码,与拜恩十三领谈判。”
“如此一来,我们便有时间动员整个南方公国的兵力,彻底解决与半人马的战争,重现第二世代艾克哈特一世的‘伟大征服’,而现在……”
艾克哈特颔首,锐利的目光让布兰登有种窒息的错觉;他只能看着桌子,静静的听着。
“如你所言,眼下整个天穹宫讨论关于对拜恩的制裁,都只是在争吵一件绝无可能的事情——我们需要他们,我们没得选,就这么简单。”
“我猜…您现在一定很后悔?”深吸一口气,布兰登尽力让自己露出轻松的笑容:“如果不是当初和我的约定,也许您还有机会彻底扫除洛伦·都灵这个祸患。”
“后悔?”
艾克哈特二世的脸上不带半点感情:
“让我给你补上这一课,布兰登,身为一个德萨利昂最重要的一课。”艾克哈特二世的声音无比严厉:
“就是永远不要考虑如果能怎样,当初会如何!”
布兰登微微一惊,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吗?可刚刚父亲您还在说,‘如果’没有洛伦·都灵,也许我们还能重现第二世代的伟大征服,如何如何巴拉巴拉……”
话还没说完,艾克哈特二世就突然笑了出来。
那冷笑声持续了好几秒,让布兰登心里一阵发麻,毛骨悚然。
血红色的双瞳散发着犹如实质的威严,审视着另一个和他有着同样赤发红瞳的德萨利昂,不带有一丝的感情:
“康诺德…他就不会说这种话;哪怕他和你有相同的想法,也会将这种念头藏在心底,而不是当面说出来。”
“这种毫无回报,风险极高的投机行为,除了一时嘴瘾你什么也得不到,还会引起对方的恶感…你的兄长,绝对不会冒这种风险。”
“而我也绝对不会成为兄长那样的人…我是布兰登·德萨利昂。”硬着头皮,布兰登自嘲似的耸耸肩:
“谨小慎微,看别人的眼光活着,筹算风险和利益回报…那不是我,我绝不会顺着任何人的心意,看任何人的眼光。”
“更重要的是,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布兰登的声音里永远不缺少自嘲:
“父亲的宠爱?小姑的眼神?贵族们的信任?大臣们的支持?封臣和自己的领地?”
“您瞧,我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乞丐皇子;什么都没有的人,从来不怕失去任何东西!”
艾克哈特微微蹙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即便是在你最信任的人抛弃了你,从你手中夺走了拜恩公国之后?”
“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现在的他更可爱了。”皇子殿下的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过去的洛伦·都灵,就像…我该怎么形容啊…就像个无欲无求的圣徒似的,一点儿都不招人喜欢。”
“你知道他会真心实意的帮你,你知道他不会让你失望,但你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而他却很清楚你想要什么…这种感觉很不爽。”
“至于拜恩公国…没错,总督制度彻底破产了,但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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