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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结论,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板着脸的御前大法官维克托·修斯,目光的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冰冷的眼神仿佛还存有最后一丝的不甘。
复仇与原则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仇怨不能化解自己曾经的愧疚,但违背原则却会让自己不再是自己。
教会审判官面色晦暗的微微颔首,明显还是心有不甘;但这场御前审判之后他就要被罢免了,即便想做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艾尔伯德·塔罗很是温和的点点头,能够争取到这个结果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虽然和教会交恶这件事令巫师和教会的关系更加恶化,离自己的理想更远了一步。
但或许洛伦·都灵所说的并没有错…只有当巫师们拥有和教会不相上下的地位时,双方才能真正拥有平等对话与合作的机会。
一味的退让,并不能换来对方的理解和容忍。
自始至终旁观的黑发巫师同样没说什么,漆黑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小教士的身上离开。
韦伯的表情十分淡然,似乎连一丝怨恨和后悔的表情都没有,嘴角是那一抹一如既往的,淡淡的微笑。
有时候洛伦真的怀疑,这本书的主角其实是眼前的这个小教士……
“决定好接下来要去哪里了吗?”
从容的脚步声在长廊中响起,淡然的小教士缓缓回首,朝走上来的黑发巫师露出了微笑:
“这个要听从英诺森大主教的安排;不过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某个比较偏远的地方吧?”
小教士双手合十:“无论哪里,有教堂的地方就有圣十字的荣光和信仰存在。”
“真的甘心吗?”洛伦低声道:“就这么离开好不容易回到的地方,再一次从最底层开始…这应该不是你期望的样子吧?”
“那又如何?”
小教士抬起头,微笑着看向背着双手的黑发巫师:“偏远的地方也好,大教堂也好…都是圣十字的土地,都是圣十字的子民…无论在哪里,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都是在传播圣十字的教义,让更多的人理解圣十字的伟大。”
“说这么多话,还真的不太像你啊。”洛伦轻笑一声:“简直就像是拼命找理由,安慰自己一样。”
小教士微微怔住,失声笑了出来:“确实…真的是这样呢!”
“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也没有任何遗憾的地方!”
“唉?”洛伦挑了挑眉毛:“为什么?”
“因为打败我的人…是洛伦,是我的朋友;”小教士的目光锐利而坚定:“同样,也是我自己的信念和原则。”
“我为了理想而战,最终输给了自己的坚持…这并不算失败!”
黑发巫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报以淡淡的微笑。
“这一次我的确输给你了,洛伦;但我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理想。”小教士的表情突然严肃下来,停住脚步站在了黑发巫师的面前:
“即便是现在,我也同样无法认可你心中那样一个缺失了信仰,纯粹以利益和进步驱动的冰冷世界!”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的韦伯话锋一转:“但我同样明白,现在的我是办不到这一点的;想要达成这一目标,首先要净化已经日渐世俗的教会本身;而我在圣十字教会当中并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我要从基层,从最底层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先成为某个公国的主教,然后再在那里开始我的改革,最终以帝都戈洛汶为核心,将影响的范围扩散到整个萨克兰帝国,乃至更遥远的地方!”
激动的情绪让小教士的面颊有些涨红,眼神中仿佛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芒和力量:“我将重塑圣十字的教义,让失落百年的‘旧经’再一次引领帝国的信仰!”
“我要让每个人都能读懂教义,而不被外人的影响下产生误解;”
“我要让教会成为每一个信徒的天国,而不再是强制性的,有区分有类别的…名为‘信仰’的囚牢;”
“我要让被高举在穹顶的天国,重新落回地上!”
“洛伦,一起来改变这个世界吧!”
凝视着小教士那双慷慨激昂的眼睛,一直无动于衷的黑发巫师突然勾起嘴角。
“好啊,为什么不呢?”
第九十章 判决(下)()
没有告别,更没有多余的话,孜然一身的小教士韦伯就这么孤零零的离开了天穹宫,只留给黑发巫师一个背影,悄然消失在了戈洛汶山丘的阶梯上。
按照圣十字教会的命令,他今天就必须离开,前往即将就职的教堂…默不作声的洛伦,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从头到尾,小教士和自己的谈话都在刻意避免他要去的地方;显然他并不希望自己这个“朋友”会知道他将从哪里开始。
也许他也已经有所察觉了,等待小教士和自己再次相遇的那天……
“还真是个顽固到令人害怕的家伙啊……”
就在黑发巫师沉默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走了上来;抱着脑袋一脸傻笑的布兰登·德萨利昂一摇一晃的站在洛伦身旁,故意用右肘碰了碰他:
“话说…为什么你的朋友们一个比一个难对付,连这种额头上都写着‘我是好人’的家伙也能让我们差点儿输了这场御前审判……”
“那么请问您所说的‘朋友们’,是不是还包括了埃博登的法内西斯主教,以及某个冰川荒原的邪神使徒呢?”
扯了扯嘴角的洛伦一脸无奈的转过头,瞥向身旁的皇子殿下:“即便是他们,也无法和您给我带来的麻烦相提并……”
话音中断,洛伦僵住了。
“怎么了?”一脸“我不明白”的布兰登耸耸肩膀,笑着问道。
一语不发的黑发巫师表情变得非常微妙,扬起嘴角指向布兰登肿得红彤彤的鼻子。
“哦,这个啊。”布兰登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出来的时候…撞廊柱上了。”
骗鬼啊!
但凡智力正常的都能认出脸上的拳头印好不好?!
突然想到什么的黑发巫师微微勾起嘴角,表情变得更加微妙了:“我刚刚…看见菲特洛奈长公主从这里出去了。”
“那…只是个意外。”布兰登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过既然你提到了这个,我怎么听说某个人被莉娜·德萨利昂表妹给耍的团团转来着?”
“那也比您强多了,红鼻子殿下。”
“彼此彼此吧,笨蛋巫师顾问。”
相互嘲讽的二人又是一堆“冷言冷语”,只是依旧难掩嘴角的笑意。
就在一周之前,皇家巫师学院已经私下和布兰登接触,决定正式向这位皇子殿下投诚…以艾尔伯德·塔罗为首,组成同盟。
在萨克兰帝国之内,这是第一个正式决定加入布兰登旗下的势力…虽然只是皇家巫师学院而非埃博登,虽然只是艾尔伯德·塔罗一位元老而非整个九芒星巫师塔,依旧意义非凡。
这意味着原本在十三世代的问题上保持中立,站在旁观立场上的九芒星巫师塔终于开始在其中一方的身上下注了!
皇家巫师学院是整个炼金学学派的大本营,艾尔伯德·塔罗本人更是九芒星巫师塔的十二位元老之一;没有得到巫师塔的默许,他也不可能主动向布兰登递出橄榄枝,还如此殷勤的联络示好。
眼下还仅仅是私下里的结盟,见不得光的;用不了多久皇家巫师学院就会将他们的势力扩张到整个帝都内,所有和巫师们有关的商会、工会、小贵族和一部分守旧派系贵族势力,已经三百名贵族们组成的议院。
当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被整合完毕,帝都内支持者的声音就不会再是康诺德的一言堂;而刚刚惨败的圣十字教会也无暇顾及,只能任由学院扩张。
……圣十字是过去,而我们是未来……
……所以理所当然的,过去要给未来让路……
想起科罗纳大师曾经说过的话,洛伦就越是相信他绝对不会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埃博登;在他领导下的九芒星巫师塔一定会不计代价的扩张影响力。
夺取埃博登的控制权,是巫师塔的第一步;而让皇家巫师学院成为布兰登的旗下,是他们的第二步。
不论对布兰登还是洛伦自己,这都是一件好事;埃博登是帝国的重要公国之一,而艾尔伯德·塔罗则是御前内阁的成员;
当整个巫师阶层真正站在布兰登身后的那一天,这位曾经无权无势的皇子殿下将拥有一个公国的实力,足以和身为萨克兰亲王的康诺德分庭抗礼。
虽然只是帝国境内最弱,军事实力以雇佣兵闻名的公国;而且那些雇佣兵多半也打不过帝国的北方军团。
不过布兰登的势力也不仅仅是埃博登一个,还有那位拜恩赤血堡的夏洛特·都灵女伯爵……
“那位女伯爵…对了,她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你?”
突然想起来的黑发巫师看向身旁的布兰登:“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她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了?”
“呃…关于这件事情,确实有所提及。”布兰登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我觉得…也许我们也许不应该操之过急。”
“不应该操之过急?”洛伦微微蹙眉:
“什么意思?”
“显而易见,她现在除了和我们结盟之外也没有别人了;更何况之前在御前审判的时候,如果没有夏洛特帮忙,你的那位炼金术师朋友早就被皇家侍卫发现了,还能把那么重要的证据送到你手上?”
布兰登笑了笑,不可置否的耸耸肩:“她这么做,基本上就已经是默认自己和我们达成了同盟关系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为什么非得逼那么紧,搞得好像我们很迫不及待一样…哼,明明是她有求于我们……”
“不,是因为我们就是那么迫不及待。”洛伦丝毫不留情面的揭穿了布兰登:“这次的御前审判我们充其量只是险胜,根本没有彻底击败圣十字教会。”
“如果不能利用眼下的机会,尽快扩张势力和实力,让都灵家族在拜恩公国重新站稳脚跟,乃至复兴…我们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布兰登殿下,不论您怎么想…您都不能只依靠九芒星巫师塔这么一个势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落下,皇子殿下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和犹豫。
“先不说这件事了;对了…那位吕萨克·科沃大师的儿子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黑发巫师微微蹙眉,布兰登话题转的无比生硬,显然是还有什么隐情在里面,但自己的身份也不方便继续问下去:“瑟兰·科沃…炼金学的巫师学徒,怎么了?”
“御前审判之后,他又昏迷了几天…大概是因为悲伤过度吧,好像是有人不小心把他父亲身亡的事情告诉了他。”
布兰登叹了口气,虽然并不认识,但并不等于他没有同情心:“已经找医师为他检查过了…过度悲伤导致的情绪不稳定,似乎对他的打击非常严重。”
黑发巫师没说什么,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巫师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职业,面对着毫无规则,毫无定论,超越常识的虚空力量,任何过度的情绪波动都有可能造成极其恶劣的后果。
正因为这一点,在成为巫师之前构筑自己的精神殿堂才会那么重要;失去了精神殿堂的保护,稍微泛滥的情绪都会引起虚空力量的波动;这种伤害也绝对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影响,而是直接针对灵魂和意识的扭曲和破坏。
“昨天晚上,他终于醒过来了…我让人把他送回了夏暮庭院静养——那里的条件和待遇可比天穹宫强多了。”
布兰登的表情十分难看,赤红的眼角闪过一丝哀伤:
“只不过…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成为一名巫师了。”
第九十一章 学徒(上)()
傍晚,夏暮庭院。
站在走廊中的洛伦看了一眼门外的小个子巫师,神色黯淡的艾茵没有开口,只是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
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
这并不在黑发巫师的意料之外,甚至早在吕萨克身亡的时候就猜到了有可能会是这么个结局。
对于一个巫师来说,失去理智简直是最最可怕的事情,这意味着你的意识在虚空力量面前将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超越常识和理解范畴的力量会令自己彻底陷入永无止境的混乱,最终失去自我,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种情况在巫师当中并不罕见,甚至越是对虚空钻研精深的大师,触发这种情况的几率就越高。
日益增长的年龄,会让他们的身体机能承受力越来越差;
越来越丰富的经验致使他们越来越顽固,无法接受新鲜事物的变化,致使在“无法理解的真理”面前陷入永无止境的混乱。
正是因此,许多巫师宁可让自己陷入“疯狂”,也不愿意失去“理智”。
这听起来很奇怪,但实际的做法其实类似重塑“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方法论”的过程。
如果再更进一步简化…打一个非常不恰当的比方,就是树立自己内心的“信仰”,以此来对抗虚空当中无法理解的“混乱真理”。
一切和自我“信仰”不相符的“混乱真理”都将遭到排斥,而可以被接受的部分则会容纳成为“信仰”的一部分,构筑全新的思想体系。
而当这一“信仰”的体系日趋完善,就说明某个全新的理论就将诞生;到了这一步的巫师如果还想再进一步继续研究,就必须打破自己所树立的“信仰”,再一次重新构建全新的“体系”。
如此往复的摸索,在“混乱的真理”中寻找更多的知识,就是一个神秘学巫师不断研究和学习的过程。
如果洛伦没记错的话,艾萨克的记录应该是……二十七次,这还只是他自己承认的次数。
神秘学是一切巫师学科的基石和根本,理论和思想体系的中心源泉,也是最容易导致人陷入疯狂的学科。
相较之下炼金学则更看重实际运用,对于树立“信仰体系”并不十分在意;就像迄今为止小个子巫师所使用的,全部都是艾萨克·格兰瑟姆提出的理论和研究体系,艾茵所作的仅仅是将他所设想出来的情况完善,并且真正的实现出来。
不论是最早的“亮银”,还是后来的“圣血药剂”皆是如此。
当然,即便是炼金术师当中也会存在一切天才级的另类…吕萨克·科沃就是这样的人物,不断的创立新的理论,新的研究方案,甚至不惜在病人乃至西斯科特·修斯这样的大人物身上做实验……
在他设计的“信仰体系”当中,不论高高在上的帝国财政大臣还是身负瘟疫的贫民,都只是一堆数据,一堆大致相似却完全不同的数据,他们存在的意义…仅仅是通过实验来证明自己的理论,最终再得出成果。
仅此而已。
………………
“我在吕萨克大师的实验室里,把他的研究资料全部都整理了出来。”
小个子巫师的表情非常的纠结,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的黯淡:“吕萨克·科沃…他真的是一位令人难以企及的药剂学大师,也许我一辈子都达不到他那样的高度。”
“洛伦你能想象吗?艾萨克那个自大狂‘圣血药剂’的创意,吕萨克居然在十年前就曾经进行过实验,并且只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他还改良了当年帝都鼠疫的治愈药剂,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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