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念念有词的小个子巫师蹲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中飞快的翻阅着各种各样的材料,轻巧的手指一刻不停的在羊皮纸上一边查找一边做着记号。
自从瑟兰的手中弄到钥匙开始,整整找了一天一夜的艾茵·兰德双眼已经布满血丝,蓝宝石般的眼珠始终在不停的颤抖。
“御前审判已经开始了,放弃吧!”
焦急的路斯恩直接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担忧:“艾因!你已经找了一天一夜了,就算再找下去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已经来不及了,放弃吧!”
“只要御前审判还没有结束,就应该还来得及……”头也不抬的艾茵飞快的回答道,凌厉的手指依然在不停的翻阅着资料:“我查过历代御前审判的规则,至少有过六次中途递交证据的情况,我们还有时间!”
“但是……”
“没什么可但是的,这是我战斗的方式,也是我唯一可以帮到洛伦的地方。”
疲惫的小个子巫师抬起头,微笑着轻轻拍了拍灰瞳少年的肩膀:“我知道你只是在担心我,路斯恩,谢谢你但是…我不能放弃。”
“你想想看…这所学院,还有这里的巫师们和学徒们…他们都在指望着洛伦能够赢得胜利,期望着最后的结局。”
“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能辜负了这份期望!”
灰瞳少年的眼神复杂,看了一眼疲惫到极点的艾茵·兰德,还有旁边依旧堆积如山的研究资料。
他真的不想告诉小个子巫师,刚刚那位格雷·萨尔巫师跑过来告诉自己,皇家学院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看着面色苍白,双眼血丝的艾茵,他怎么开得了口。
“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当然!”艾茵立刻点头,语速比平时快了不止两倍:“如果我们找到了证据,想要凭借巫师的名义送进天穹宫是不可能的。”
没错,找到证据很容易,但想要立刻送到天穹宫中却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还是涉及到案件本身的巫师们,肯定会被围在外面的教会严加防范。
小个子巫师的表情也不太好看…这确实强人所难了。
微微蹙眉的灰瞳少年深吸一口气,猛然抬头:
“交给我了!”
“路斯恩?”
“这件事不需要你担心,交给我就行!”路斯恩的表情像是下定了决心:“只要你真的能找到那份证据,我就有办法将它送到艾克哈特二世的面前!”
“不论用什么办法!”
第七十一章 第一战(上)()
“诸位御前内阁的大臣们,尊贵的议员们……”
议政厅内,黑发巫师的声音回荡着,一如既往的平静:
“在这场御前审判之前,我已经向御前大法官递交了足够充分的证据;恰恰相反,查恩家族和圣十字教会所能提供的全部都是间接证据,没有任何一样能够直接证明吕萨克·科沃就是杀害西斯科特·查恩的凶手!”
“事实上,不仅吕萨克大师本人始终都在竭力否认自己的行凶举动,本人所提供的证据也足以说明这一点——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药剂配方绝对经得起检验,没有任何一种能够达到致死的效果。”
“没错…即便是对一位六十七岁的老人也没有达到致死的地步;恰恰和某些人说的完全相反!”
维克托·修斯微微蹙眉,教会审判官的脸色直接难看到了极点。
台阶下,查恩家族的席位当中几位老人死死盯着双手背在身后的黑发巫师,仿佛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把他碎尸万段。
“异议!”
不紧不慢起身的小教士韦伯表情凝重,紧绷的双手显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首先吕萨克·科沃是西斯科特大人的私人医师,毫无罪责这一点本就是无稽之谈。”
“其次吕萨克·科沃是帝都乃至全帝国首屈一指的药剂大师,也是最顶尖的医师…对这样的药剂大师而言,在配方单上稍做手脚旁人根本无法察觉,更不敢提出异议——所谓的配方很有可能就是为事后做好准备的推辞!”
“我对炼金学一窍不通,洛伦·都灵阁下,但我清楚一点。”
微微侧目的洛伦就看到小教士的目光笔直的射向自己,眼角透露着一抹严肃:“即便是少量的药剂对身体也能产生效果,只是不容易被察觉!”
“那又如何,配方单上的各种药剂有任何一种和毒死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毒药匹配吗?”洛伦轻哼一声,微微勾起嘴角:
“恕我直言…不是匹配,而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吧?!”
“不仅如此,正如我刚刚所言,诸位并没有拿出任何可以客观证明‘吕萨克·科沃是毒杀西斯科特·查恩的凶手’这一点,也没有提供任何吕萨克不得不毒杀西斯科特的理由,从头到尾都只是非常纯粹的主观臆断!”
“这场案件当中唯一能够说明的,就是吕萨克·科沃作为西斯科特·查恩的私人医师,具备最基本的作案条件……也就是唯一能够说明‘吕萨克有行凶嫌疑’这一点的线索。”
“仅此而已。”沉默的大厅之中,洛伦的声音变的愈加讽刺:“仅凭这一点…帝国顶尖的药剂大师就要被当成十恶不赦的犯人,押入关押死刑犯的囚牢!”
“究竟凭什么断定,就是他在为西斯斯特·查恩准备的药剂中下了毒?又凭什么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
连声逼问之下,面不改色的小教士攥紧了拳。
“什么也没有,什么证据都没有……”洛伦的目光直接扫向坐在台上的教会审判官,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只是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半个帝都都在盛传吕萨克·科沃就是杀人真凶,戈洛汶山丘下遍地都是高喊着要‘伸张正义’的仁人义士了!”
教会审判官特勒斯·卢复咬牙切齿,脸已经难看到变成了绛紫色。
“铛——!”
整齐划一的响声,议政厅内的皇家侍卫用长戟敲击着地板。
“铛——!铛——!铛——!”
刺耳又嘹亮的巨响,让大厅瞬间寂静。
“肃静。”
坐在王座上的维克托·修斯不动声色的抬起右手,冰冷的目光瞥向已经变成所有人瞩目焦点的黑发巫师:
“我首先要批正洛伦子爵的两处谬误;首先,查恩家族和圣十字教会提供的证据,并不能完全视作‘纯粹主观臆断’,同样和你所说恰恰相反,死者家属的证词是可以作为第一手证据的。”
“其次,虽然并没有记录在《法典》当中,不过萨克兰的审问惯例就是‘最有嫌疑和动机者’作为嫌犯;如你所说或许没有道理,但这是萨克兰的习俗之一,习俗法也是自然法的一种,是可以被引用的!”
维克托的话音落下。
黑发巫师没有反驳,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向御前大法官微微颔首。
他早就猜到,这位御前大法官不会轻易偏向某一位…在作出最终决断之前。
议政厅内的气氛稍稍缓和,维克托将目光转向小教士韦伯,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感:“针对吕萨克的动机和嫌疑这两点,教会是否有什么需要说明的?”
大厅沉默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小教士。
“请允许我先阐述吕萨克·科沃阁下的嫌疑。”彬彬有礼的韦伯向维克托躬身行礼,神情严肃:“首先在之前提供的证据已经说明,在西斯科特·查恩大人遇害之前,吕萨克·查恩始终都作为他的私人医师。”
“我们已经询问过查恩家族的成员和仆人,西斯科特·查恩大人年事已高,虽然身体仍属健康但依旧非常小心谨慎,几乎所有的药物,乃至每天的正常进食和饮料都要经过吕萨克·科沃的严密检查和安排。”
“可以说…西斯科特大人每天摄入的任何东西,都在吕萨克·科沃的严密监控之下——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不是吕萨克本人的行为,致使西斯科特中毒而死他依然难辞其咎!”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压力,小教士轻轻松口气:“正因此,在本案中西斯科特·查恩是中毒而死,因此无需多说,吕萨克·科沃本人的嫌疑最……”
“吕萨克·科沃本人的嫌疑最大……没错!就是这种妄自揣测的狡辩言论,让一位帝国顶尖的药剂学大师不得不遭受牢狱之灾!”
黑发巫师冷冷打断了小教士的话:“荒谬…可笑!”
嘴角微微抽搐,小教士韦伯绷紧了面颊。
“韦伯阁下,您刚刚提到您对炼金学并不了解…的确,就在刚刚您所提供的证词也十分完美的证明了这一点。”洛伦继续说道:“我也就不多提毒药除了正常口服摄入外,还有空气和皮肤摄入这种低级问题了。”
“查恩家族是个非常庞大的家族,吕萨克·科沃虽然是西斯科特本人的私人医师,但也并不是每天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如何能保证他所有的摄入物都在吕萨克·科沃本人的严密监控下?”
“这个,当然不可能无时无刻……”小教士微微蹙眉,表情有些紧张:“但是作为私人医师,吕萨克·科沃在这方面肯定会对西斯科特大人有所叮嘱,并且有明确的执行方案……”
“换而言之!”
洛伦微微勾起嘴角,“砰——!”的一声双手撑在桌子上:“圣十字教会也是承认…有这样一份药剂配方单的存在…而并非像您之前所说,只是无稽之谈对吧?”
“如果是…那么我之前提交的证据已经说明,药剂配方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与毒死西斯科特想匹配的药物……”
“如果不是…那么刚刚韦伯阁下说明的所谓‘证据’就是一派胡言,纯属构陷——!”
坐在维克托身旁的掌玺大臣眯起眼睛,表情非常微妙。
小教士面色苍白,有些焦急:“可、可是……”
“可是什么,您准备反驳自己刚刚提出的证据吗?!”洛伦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还是说这份查恩家族的证词纯属虚构,是某个人为了陷害吕萨克·科沃才……”
“洛伦·都灵阁下——!”
维克托的声音再次响起,冷冷的开口道:“你…过分了。”
片刻的沉默,轻轻微笑的洛伦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坐回了位子上。
御前大法官不紧不慢的按住扶手,缓缓起身:
“接下来…请双方传唤证人!”
第七十二章 第一战(下)()
第七十三章 瑟兰·科沃(上)()
“艾登·埃伦先生,您是药剂师行会的一名忠心耿耿的办事员,因为对吕萨克·科沃擅自对病人使用新药令你感到不齿,认为此举背叛了药剂师行会一贯以来的信誉才会主动站出来作证的,我说的没错吧?”
“岂止是不齿,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激动的年轻人直接破口大骂:“就是因为他这种被判了药剂师行会…不,简直就是背叛了整个药剂师乃至巫师阶层的疯狂举动,我才站出来,伸张正义!”
“原来如此,您真是一位高风亮节的巫师!”黑发巫师恍然大悟:“可也许吕萨克大师只是为了进行试验,不得已而为之的呢?”
“这和实验乃至一切研究无关,这是忠诚与否的问题!”年轻人慷慨激昂的大手一挥:“忠诚是无价的,任何违反这一点举动都是耻辱的遮羞布!”
“真的是这样吗?也许会有人认为您这是在小题大做呢。”面不改色的洛伦继续说道。
“那他们就应该问问自己的内心,是不能经受得住道德的拷打!”年轻人一声冷哼:“抱歉…我承认吕萨克·科沃是药剂学的大师,但这次是原则性的问题,绝对不容妥协!”
“即使是巫师,我们也首先是帝国的臣民;而对帝国的臣民来说,忠诚…永远是第一位的!”
此话说完,议政厅内掌声雷动!
证人台上的年轻人激动得涨红了脸;一旁的小教士韦伯却死死盯着面带微笑的洛伦,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妙。
维克托·修斯面不改色,冷眼旁观;似乎已经察觉到的掌玺大臣梅特涅,嘴角流露出一闪而过的微笑。
其余三位内阁大臣也分别面有异色。
掌声渐息,所有的目光汇聚在了洛伦·都灵的身上。
“艾登·埃伦先生,您瞧瞧这是什么?”
一抹玩味的笑意在洛伦脸上漾起,左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根断裂的魔杖:“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啊?”
刹那间,小教士和那个年轻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我特地向格雷·萨尔巫师证实过,这就是您本人的魔杖;还敢请问……”
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年轻人那惊慌失措的脸,洛伦脸上的笑意愈发的冰冷:“为什么它会断成两截,而且还会在药剂师行会惨遭屠戮那天,出现在事发当地的墙角被我捡到?”
“这、这个、这是因为、为……”
“因为你当天见到了暴徒,去没有及时去通知正在总部内的行会高层们;事发之后又担心自己遭受问责所以才折断魔杖扔在那里,假装出事…听说还装成重伤躺了几天。”
洛伦轻哼一声,随手将魔杖扔给年轻人:“当天遇害者无一生还,身为唯一一个幸存者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您真是幸运啊,‘忠心耿耿’的艾登·埃伦先生!”
“异议!”
小教士明显焦急了起来,急促喘息着看向御前大法官:“洛伦阁下所说的事情,和案件本身没有任何联系!”
“异议。”
黑发巫师不紧不慢的打断了他,双手背在身后转向维克托·修斯:“这件事关系到证人本身是否具备作为证人的资格,并且其个人发言和提供的证词严重缺乏可信度!”
“不仅如此……”
目光冰冷的洛伦毫不畏惧的看向坐在台阶末尾的教会审判官,对方的表情已经和要杀人无异了。
“包括之前九位圣十字教会所提供的证人,我请求法庭严密调查这些人的背景和详细资料;他们所提供的证词…很可能都是伪造,或者具有明显偏向性和暗示性的。”
“这种无中生有,以偏概全,事先串通好的证词…应该不足以作为本案审理的依据!”
说着,洛伦还不忘了瞥一眼身旁目瞪口呆,不知如何作答的小教士。
议政厅内鸦雀无声,一双双或是震惊,或是愤怒的目光射向黑发巫师的后背。
维克托·修斯眉头紧锁,目光愤恨的教会审判官和表情淡然的艾尔伯德哑口不言;
掌玺大臣闭目养神,倒是始终毫不在意的军务大臣瑟维林·德萨利昂突然来了兴致,好奇的打量着孜然一身的黑发巫师。
漫长的安静之后,御前大法官恢复了原本冷静的神情,沉着开口道:
“传…下一位证人。”
听到这个答复的小教士长松了一口气,而那位惊慌失措的年轻人早就被皇家侍卫押了下去。
黑发巫师微微一笑,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看小教士的表情就知道,圣十字教会的计划已经被自己彻底打乱了…恐怕他们原本是想着用数量庞大的证人不断加深众人对吕萨克·科沃本人的怀疑,再在正式审理犯人的时候对吕萨克本人施压。
利用其对数十年前惨案的愧疚也好,或是众口铄金的压迫也好…只要吕萨克本人顶不住压力,选择了认罪…那就等于落人口实,再也不需要什么证据了!
但现在…他们所有的证词不论是真是假,都不会有人再去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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