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
林光达叹了口气，对万航说：“万航，将来你找祺然出气，还看在老朽的面子上，点到即止。”
万航双手作揖：“我记住了。”
接着老头看了眼纪祺然，朗声道：“祺然，你不是不明白为师为何如此看好万航吗？来，现在为师就给你上一课。刚刚为师提的问题，你可还记得？”
“学生记得。”
“好，下面为师问万航同样的问题，你在旁边听好了！”林光达转向万航，开口问道，“万航，假设你在赶路，你面前有座山，你怎么办？”
万航皱起眉头，看着老学究，内心疑惑不已：问这个问题他是认真的吗？
这特么的还用问？
“爬过去啊。”万航回答。
“那山上如果地形险恶，又长满茂密的树林，人很难通行，你怎么办？”
“出发前带上斧子、凿子和绳子，砍林开路，凿石爬崖，垂绳下山。”
这话说完，纪祺然哼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表情，现在万航还不知道名字的蓝衫和棕衫都连连摇头，连三蛋也拼命掐万航的手臂，一副很想开口提示他的样子。
万航也纳闷，难道这问题是脑筋急转弯？是不是抖个机灵，说挖山开路，自己挖不完，儿子挖，儿子挖不完孙子挖，“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故事他在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时候见过。
他再看林光达，老头确实一副很兴奋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答错了。
“那如果你没有这些工具呢？”
“放火烧山，树烧光了火灭了就能过去了啊，那些不好走的路段，就找烧剩下的树枝做工具。”
“你没有点火用的东西！”
“树枝和树叶总有吧？钻木取火啊。”
林光达继续连珠炮一样的提问：“那下着大雨点不着火呢？”
“等雨停，等树木干。”
“雨永远不会停呢？”
“等水涨起来然后游过去。”
这个天马行空的回答让林光达身后的纪祺然笑起来，笑声中明显透着不屑。
林光达却仿佛没察觉弟子的样子。
他继续提问，终于万航有些不耐烦了，便打断林光达的问题说：“老先生，您别瞎忙活了，想让我过不去这个山，很简单，你只要让我没有手没有脚，也不能通过蠕动身子像虫子一样的爬动，那我就真没办法来了，只能在那里大喊着老天不公。”
蓝衫青年眉头微微一皱，轻声说：“《我没有嘴，但是我要呐喊》？你还看过这个？”
万航的表情让蓝衫马上摇了摇头：“抱歉，当我没说过。”
纪祺然摇头道：“这都什么胡说八道的玩意儿，你连问题问的是什么都没看透……”
“你们啊，就是太聪明了，”林光达目光扫过自己的弟子——包括三蛋，“为师的问题，你们自然是能给出最完美的回答，但是，你们的回答里，没有浪漫。”
万航疑惑的看着林光达，心想“我也不觉得我的回答有多浪漫啊”。
林光达目光落在万航身上，嘴角浮现出笑容：“而这个家伙！”
家伙？
“这个家伙，万航，面对一个几乎不可能越过的难关，肯定有人在他身边又叫又跳，反复强调这个难关正面闯不过去，没有希望。”说这话的时候林光达看着三蛋。
万航也扭头看三蛋，三蛋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后马上往同一个方向扭头，看着左边小院门前的枣树。
枣树？
万航下意识的扭头往右边看了眼，果然这边门前也有一棵枣树。
林光达继续说：“不但如此，肯定还有人带着纯粹的善意，给他提供了逃走的选择，他很清楚选择逃走一切会异常的顺利，自己能得到暂时的安稳生活，实力增强了说不定还能回来找回场子。
“但是他还是在两个月的拼死努力后，带着成功希望渺茫的‘妙计’，来到了赛诗会的现场。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破罐子破摔了，他是想着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他想着只要去做总会有办法越过难关，他想着没有克服困难的条件就自己创造条件。在他看来，赛诗会是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不管希望多么渺茫，都必须去完成，那样才有生存的机会，才能从林聪那种烂人手里保护他的女人。”
林光达抬起手，用食指挨个指了下自己的学生们：“你们肯定觉得这很蠢，没错，是很蠢，蠢到家了。但是智慧和经验，可以学到，这种‘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的心性，是学不到的！只有这样的人，将来才有可能与天斗，与地斗，才能铁肩担道义！你们，做不到的。”
林光达的众位学生面面相觑，没人敢反驳。
而万航这边，老头刚刚开始这长篇大论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以为然，还能分出精力注意门前的枣树暗自吐槽一下“老头是不是喜欢鲁迅”，中间开始他的注意力就全都集中到老头的话语里了。
在这之前，万航从来没有审视过自己，他只是从看过的古代电影学来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比如“我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等等，以为那就是在描述他自己。
老头一番话，就像一束光，穿透了万航心中的混沌，很多念头一下子通达起来。
他心中那个一直很模糊的，对于自己的印象，也稍微变得清晰一些了。
与此同时，老先生话语里那两段文词，万航也牢牢的记住了。
铁肩担道义。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另外，”林光达又开口了，万航立刻竖起耳朵听着，“他这心性，非常的摇滚。”
——嗯？
第60章 他脑子进水了（）
万航还没反应过来呢，老头便继续说：“摇滚的精髓，就是头铁，就是要有一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心……”
“老师，您难道一定要在这院门口说这些吗？”林零零皱着眉头说，“看样子阿万已经过了关，该让他进去才是啊。”
“哦对。”林光达点点头，这才向旁边让了一步，然后还对万航做了个请的手势。
万航这才明白，方才老头独门是要考他，如果老头不满意，今天恐怕就得打道回府了。
万航进了门，老头马上又走到了前面去，虽说天选者寿命长身体好，如此老态还能健步如飞，也是很令人敬佩。
刚进门的时候万航看见一只猫，那猫湛蓝的双眼宛若天上星辰，一身洁白的长毛仿佛天上的云彩。然而这猫一看在万航后面进门的三蛋，扭头就跑，一下子就从万航的视野里消失了。
万航忍不住腹诽：三蛋到底都干了啥？
院子里面种了一大堆盆景，正中央有棵老树，看起来有年头了，关键这树和绿海那些疯狂生长的树木不同，看起来长得比较节制。注意到万航的目光，林光达笑道：“这法国梧桐是月之民送给老朽的礼物，是从他们的基因库里提取基因培育而成的纯种，没有被时霾影响。”
万航“哦”了一声，可是旧的疑问刚刚得解，新的疑问却有产生了：“这树，看起来有年头了啊？怎么着也得上百年吧？这……”
“这树从魔都复兴，元穹罩建立开始，就被赠予老朽，栽种在这小院里，那时候这周围还是一大片没有清理过的古代遗迹呢。”
林光达的话，让万航吃了一惊——感觉今天他总是在吃惊。
他虽然料到林光达很老很老了，却没有想到竟然比这新魔都还老。
林光达带着一行人穿过院子，进了正北面的主屋，指了位置让万航坐下，自己变坐在万航对面，按了个铃之后，一名女仆便从侧面小门出来，给万航斟茶。离近了万航才发现，那是个机器人，皮肤上能看到人造皮那细微可见的接合缝，如果不是万航变过一系列视觉敏锐的动物和荒兽，视力得到了一些增幅，大概发现不了这细小的接缝吧。
三蛋在旁边小声说：“这也是月之民送给老爷子的东西，绿海还造不出这么精密的女仆机器人。”
喝上茶水后，林光达看了眼万航，说：“你在船都的经历，老朽有点兴趣，说来听听。”
万航有些犯难，他在船都呆了那么多年，要把这些都概括出来，只怕一整天都不够用啊。
“不用说连贯的，说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就好了，说个两三件吧，毕竟绿海现在那么多定居点，就船都老朽没去过。增加点见闻，也是好的。”
万航看出来，不说点什么肯定不行，于是他仔细斟酌了一下，忽然想起和三蛋初遇那天给那个冷饮店店主讲的经历，当即就决定就从这个开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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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个小时后，万航已经给林光达讲了不少他在船都经历的事情了。
林光达很满意，连连点头：“很好很好，就和老朽预料的一样。你很摇滚。”
听到老头这个迷一样的评价，万航疑惑的看了眼身边的三蛋，少女对他耸了耸肩，胸脯随着肩膀的动作一跳一跳的，她今天里面穿的肯定是软式。
林光达用力拍手：“很好！很好！今天开始，你就是老朽的学生了！”
万航愣住了，下意识的说道：“可是，舟先生已经说了要给我上课……”
脚掌痛得要死，万航知道这是被三蛋踩了。
然而他并没有说错什么话啊，舟先生是说了要给他上课啊……
正疑惑呢，林光达笑了：“哼，小舟是有些学问，但是也只是有些学问而已，这样吧，今天老朽就给你开个小灶，你待会回去消化消化，明天想来，就来这儿上课，不想来那就算了。明天不管你想来不想来，你都可以出去，摆出老朽的名号，吹上一番。”
说罢林光达扫了演房间里其他几个小辈，干脆的说了句：“你们，都出去。”
连三蛋在内都乖乖站起来，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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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蛋和两位师兄一位师弟一起出了门，上来就瞪了纪祺然一眼，用这个动作告诉这个师弟，“师姐我可是很记仇的”。
蓝衫青年和颜悦色的说：“零零，祺然不是坏人，只是不了解你，你也知道你的名声有多臭。等他了解你了，自然就不会说这些了。你也是，你其实只要闭上嘴不说话，哪怕你做的事情还是和现在一样叛道离经，名声也会比现在好很多。我看你对那万航是动了真情，你不要名声，也该为他想想。”
三蛋哼了一声：“我才不担心他的名声呢，你没听老头说吗，铁肩担道义，总有一天阿万会声名远播，成为大英雄。”
这时候纪祺然冷笑一声：“哼，大英雄？师姐你要是说他会成为大枭雄，我也不好说什么，大英雄？哼。不过，昨天他的表现，确实有勇气，演武场一战，非常的精彩。但是只有勇气是不够的，那是蛮勇，成不了大事。”
“动脑筋的事情，有我就行了啊。”三蛋拍了拍胸脯。
纪祺然皱着眉头，似乎不明白三蛋哪儿来说这话的自信。
这时候三蛋忽然说：“对了，两位师兄，你们认不认识这样的夺魂师：拥有甲级的夺魂系幻术，女性，身高大概在这个范畴。”
三蛋在自己屁股和腰之间比划了一下。
蓝衫青年和棕衫青年对视了一眼。
“年龄呢？”棕衫青年问。
“嗯，不知道。长相也不知道，哦对了，对网络和各种无人机械很熟悉，有很强的黑客能力。”
蓝衫青年若有所思的嘀咕了一句：“这特征和十命猫又很吻合啊，夺魂师这玩意战斗力一般不强，毕竟心灵尖啸之类的精神攻击技能持有者是少数。所以夺魂师大部分都是被个大家族养着，自己出来接活的人不多。对了，这个十命猫又是不是夺魂师我并不确定，只是暗网上的大家都如此推测，此外还有个用麻将牌作为代号的夺魂师最近也挺活跃的，但是他好像对网络不是很擅长的样子，好像还是个男的。”
“十命猫又啊……嗯，感觉是这个人了，毕竟他看起来就像是会用这么可爱的ID的人嘛。”
蓝衫青年笑道：“难道师妹你遇到她了？”
“你猜。”三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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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航在屋里，看着林光达，等待着老人自信满满要跟他开的“小灶”。
林光达却没有马上开讲，而是问万航：“你离开船都之前遇到的事情，这两天老朽已经打听到了。你好像在船都有个很厉害的仇家嘛。你现在修炼，提升自己，难道是为了回去复仇？”
万航点点头。
林光达没有说话，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万航，看来是要万航多说说自己的仇恨。
僵持了一会儿，万航说：“恨肯定是恨的，也常常会想着将来带着一身本事，回去船都，狠狠的抽那家伙的脸，他毕竟把我那么些兄弟整得那么惨。”
林光达点点头：“老朽一直认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天经地义。不过还是要跟你说一句，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双眼。”
万航微微蹙眉，老实说听到老头这么说他有些失望，毕竟经常能听见一些老人在倚老卖老的时候说类似的话。
林光达轻拍了一下身旁的八仙桌，严肃的说道：“老朽这可不是在跟你讲无用的大道理，而是在给提具有实操价值的建议。我问你，这林聪，你怎么看？”
万航想了想，回答：“一个蠢货，自说自话的神经病，无耻卑鄙的小人。”
“嗯，可能你说得都对。但是老朽要告诉你，林聪这个孩子，小时候就是在这个书院读书，自从老朽把那林零零收做入室弟子，林作栋就把林聪送了过来。他经常到这门外，想要老朽也收他入室，却一直没能进这个院门。但是，老朽看的很清楚，这孩子虽然被宠坏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的地方。作栋自然有教子无方的责任，可在老朽看来，林聪这孩子，是被修炼毁了。”
万航疑惑的看着林光达。
“我知道修炼会影响精神，所以要修身养性，但是林聪才刚晋升精英啊？”
林光达笑了：“哼，一般都是这样认为，都觉得只有到了高境界，修炼的副作用才会体现。然而我问你，在船都也好，魔都也罢，你见过很多我这种老态龙钟的天选者吗？”
万航想了想，发现好像还真是很少看见——不对，林光达这么一问，万航忽然觉得，天选者里老人确实少得有点奇怪，相比之下，寿命应该远远不如天选者的普通人，反而还比较多长须老者。
“道理很简单。”林光达拿出一个新的茶杯，摆在自己旁边的八仙桌上，“这是人的心性、魂魄，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你理解我的意思就好了。修炼的时候，他们开始接收来自无数祖先的记忆碎片和思念。”
林光达拿起茶壶开始往杯里倒茶。
“他们渴望着力量，不断的吸收这些思念，不断的吸收不断的吸收。”
哗啦一下，茶水满出了杯子。
“看，出问题了。你可以理解为，他们的心性容不下这许多东西，就溢出到了脑子里。俗称脑子进水。”
第61章 酝酿（）
同一时间，魔都某处豪宅配套的练习场内。
水泥地面变得好像水面一样，浪涛滚滚。
站在练习场最北方高台上的年轻男人轻轻挥舞着手臂，每挥一次就有新的波纹产生。水泥组成的海浪翻滚着，拍打着男人脚下的高台。
突然，练习场门口有人喊道：“三哥我进来了。”
男人回头看了眼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