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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修看来，人世间最极致的恐惧，无非就是对黑暗中的未知，以及将死之人的绝望。而陈烨现在，就像一个身处黑暗之中的将死之人，煎熬瞬息而来又无声离去。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思想混杂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死只是一个比喻，并不是说陈烨最后就一定会死于非命，只是阿修觉得，如果一个人变得麻木，丢失了理智，那这个人与一头发狂的野兽也没有区别了。
而陈烨心里那堵隔绝正负的墙上堆叠起来的砖头已经被一块一块的抽离，甚至已经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成块掉落的状态。总有一天，内容物会全部混杂在一起，到那个时候的陈烨，没有善恶，没有理智，亦没有人性可言。
如果一个人的本性是正，那么就算被拿去了那一部分，也不会造成太多的扭曲。而陈烨不仅仅是心性不稳，而是漠视了尼禄的劝诫，一个连对自己施以援手的人，不，是神。连他都能无视，那这个人注定了不会走太远。
也许是贫穷的生活让他迫不及待一步登天，也许是短浅的目光限制了他的脑回路，但是这些都不是阿修应该去在意的，他只知道，这种人最后有什么下场都是活该，仅此。
阿修在网上看过一句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这句话在阿修看来有点浮夸也有点装，但是他并不否认其中叙说的意义。
如果依靠外力爬上了某个位置，本身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那注定是要重新回到最下层的。
阿修刚接触凡人的时候，他相信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直到现在他也相信。但是与善良相匹配的那份负能量也是每个人的内心里都存在的，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拿出来，永远的尘封在内心的最深处，那是最好的结果。有的人时时刻刻在膨胀，最后吞噬了自己的善良甚至是理智，那也是命中注定罢了。
但是在长时间观察了陈烨之后，阿修也对人类也产生了动摇，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可能因为这一个“愿望贩卖机”的抽离而变成陈烨这副模样？那自己与尼禄之间到底是在坚持着什么？
陈烨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的来电铃声将阿修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头一歪往脚边一看手机屏幕。
“唐晓？”他挑了挑眉。
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哦，现在是这个人的女朋友了。
“真是可惜啊……”阿修悻悻地摇了摇头。
这个小姑娘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认认真真观察过的女生，那时候阿修对一个灵魂的眼色还没有定义，因为尼禄还没有教他。但是他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女生十分的单纯，可爱，甚至是……按她自己的形容来说，也很优秀。
这份优秀不只是对于她在学校里的学习之类的，阿修给她定义的优秀还是人性上的，善良、懂事、谈吐优雅，还懂得审时度势，真的是一个非常棒的女生。
如果自己是个凡人，大概也会交一个这样的女朋友吧？
“嘿嘿嘿……”他突然傻笑了一声。
片刻之后他也被自己整乐了，自己堂堂一尊神祇，竟然在人间意淫自己的生活？甚至还交上了女朋友？
他轻轻地拍了自己一个巴掌，“丢人！”
“可是……阿修尼禄不是也经常跟那些浓妆艳抹的妞出入在各种娱乐场所吗……”阿修心想，“他说只是玩玩，那我怎么就不能呢……”
“丢丢丢！”他又给自己甩了几个巴掌，“庸俗！”
第97章 慢慢来（）
“晓晓……”陈烨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自己从刚才的恐惧里拉出来，“我昨晚那个……”
“没事的……”电话那头的唐晓语气平淡，陈烨没有从她的语气中读取到什么信息。
“不是，你听我说……”陈烨有点急躁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昨晚那些个动作就像是发自本能，并不是自己特意的。
可是他应该怎么说出来？跟唐晓说是自己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我是太喜欢你了，”陈烨有点口不择言，“所以才会……”
他说出来之后才觉得自己的解释是多么的愚蠢，听起来就像是哄骗路边的小朋友一般。
“我知道啦，”陈烨似乎听到了唐晓轻笑了一声，“我说没事的啦……”
“我……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陈烨的呼吸已经平静下来，没有了刚才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般恐惧与紧张。
“好啦，我接受了。”
陈烨这次确定了，唐晓是在笑，虽然波动不大但是这一次他确实是注意到了。
“谢谢你晓晓……”陈烨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这些没有什么营养的话了，哄女孩子对他来说实在是有点难度，何况现在这个通话的另一头还是自己的女朋友，理论上自己的第一个女朋友，也就是初恋……
“我昨晚也不对啦，不该就那么走掉的，”唐晓语气依旧平淡，只是没有那份严谨在的唐晓说话也略显轻快了，“甚至连一句‘拜拜’都没有。”
“没……没事的！”陈烨赶忙回应，他绝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自己与唐晓的关系。
“我只是以前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对于这种情况我有点始料未及……”唐晓的声音小了几分，“我没有做好准备，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是我太急躁了！”
“我们……慢慢来好吗？”她像是在要求，又像是在商讨，亦像是在妥协。
“我知道了，”陈烨也逐渐放下了悬在心上的石头，“我们慢慢来，慢慢来……”
他其实在回到自己的租的单身公寓时，是有点担心的，很多在冲动之下的举动都不会是正确的，往往冷静下来之后才能想到一些先前没有引起注意的点。
坐在书桌前冷静下来的他害怕自己昨晚的举动会吓到唐晓，会让唐晓产生抵抗的心理，甚至……
甚至她会疏远自己，甚至结束这段刚开始的恋爱。
这段感情对自己来说是初恋，而对唐晓亦是。
也许自己对唐晓的感情分量不如对她背后的势力的渴望，但是她现在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女朋友，这绝对是不可否认的。而想要实现自己所有的想法，就得先确保自己能够把唐晓牢牢地绑在身边。
如果分手了，那一切就都是白瞎。
“哎！”通话那头的唐晓似乎是有谁在呼唤她，“马上！”
“总之就是这样啦，你不要想太多，”唐晓这一次陈烨说，“我大嫂在叫我了，先这样咯，拜拜！”
“好！”陈烨赶忙回应，“拜拜！”
呼——
陈烨放下手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之后靠在椅背上，抬起头双眼没有焦点地看着天花板，心里一团乱麻。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很多事情都是在非自身主导意识下做出来的，但是似乎潜意识里又有一个声音在鼓励着自己去做，告诉自己大胆地去做，肆无忌惮的去做！
那些于后来所获得的快感是无与伦比的，陈烨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这一点，就像被封禁千年的吸血鬼终于舔食到了鲜血，尝到了那期盼已久的极致快感，满足了渴望已久的满足。
嘶——
陈烨敲了敲脑袋，“这就够了，不是吗……”
…
唐晓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界面，心里若有所思。
若论情商，唐晓甩了陈烨好几条街，但是如果说感情的事，其实两个人都是一张白纸。在唐晓心里认为，拉拉小手抱一抱就是情侣之间的常态了，像接吻这种事情在恋情刚开始的时候唐晓是不会马上接受的，至少现在还不会。
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唐晓骨子里是个绝对的洁身自好的女生，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保护自己，也知道很多事情的阈值，不可以的事情就是不可以。
所以陈烨昨晚的举动才会惊吓到自己，让自己不知所措甚至想要逃离。
她也确实逃离了。
可是错了吗？她并不觉得。陈烨是自己的男朋友没有错，自己确实挺喜欢他的也没错，但是如果因为这样自己就要任人宰割，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的原则。
如果跟陈烨非常非常了解了，感情已经建立得非常稳固了，唐晓可以接受进一步的接触，所以她在先前的电话中才会对陈烨说“慢慢来”，但是现在是绝对不行的。
唐晓轻笑一声，走出房间下了楼。
“大嫂带你去买新衣服！”林雨笙随性地横躺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朝扶着红木护栏走下楼梯的唐晓挥挥手，并不因为自己是个女性而矜持着，丝毫没有这个家里“大少奶奶”该有的样子。
“买新衣服？”唐晓明白林雨笙对自己好，但是她现在对于去逛街看衣服的兴致并不大。
昨晚刚拿到的两个模型还没有仔细去琢磨呢，她本来是打算趁着年前没事赶紧动手一下的。如果不能在假期里不做完，那后面又不知道要堆积到什么时候了，家里可还有不少喜欢的未成品堆积着呢。
“对啊，”林雨笙撑起身子，从旁边拿过来一个抱枕搂住，慵懒地靠在靠垫上笑着看着慢慢走到自己面前的唐晓，“都要过年了，该给我家晓晓买新衣服啦！”
“可是你前几天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给我带了新衣服了嘛……”唐晓有点怪异地看着林雨笙，总感觉大嫂有什么别的心思。
“就……就……”林雨笙挠挠头，“给你买衣服还需要理由吗！”
“嗯……”唐晓嘟囔着嘴，心里想着什么事，“可是我不想出门诶？”
“好啦！”林雨笙把怀里的抱枕丢在一旁，“就是大嫂觉得昨晚让你受委屈了，想要补偿你一下嘛！”
“嘘——”
唐晓吓了一跳，赶紧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不是说别让家里人知道嘛先！”
第98章 棋（）
“没事啦，”林雨笙几步走到唐晓身边，一个“好哥们”的姿势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老爹跟你哥哥都出门了，他们不会知道啦。”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昨晚那事……”唐晓一个挑眉看着林雨笙，“大嫂？”
“那个……”林雨笙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眼神没有聚点的到处晃，不敢直视唐晓。
“大嫂——”唐晓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地看着林雨笙，“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需要你对我愧疚的事情，你心里也别有任何奇怪的想法，知道吗？”
林雨笙温柔地摸了摸唐晓的头发，“那我也想给你买衣服啊，走！”
唐晓泯然一笑，笑颜如花，“好。”
…
“为什么在外面买的烟抽起来味道不一样？”阿修指尖夹着一根香烟，手掌转来转去琢磨着。
“那你记不记得第一次抽烟的时候，我在干嘛？”尼禄两只手搭在靠背上，眼睛看着前面几个在草地上玩耍的小朋友。
“嗯……”阿修眼珠子转了转，“那个杂耍一样的动作？”
“手里？”尼禄挑眉斜视了一眼。
“那团……那团氤氲之息？哦，那玩意不是正常的烟，所以跟后来在路上买的完全不一样？”
“当然，”尼禄嘴角上扬有点得意，“那是用一种看不见摸不着、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的东西揉合成的香烟，是一种来自灵魂之上的享受，怎么可能一样？”
“是什么东西？”阿修吸了一口烟，探过头来好奇地问。
“当时做‘交易’的人是那个陈烨，手里的氤氲自然就是他拿出来交换的东西了。”
阿修把头缩回来，另一只手轻轻地捏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
“确实是‘来自灵魂之上’的东西啊……”片刻之后阿修喃喃自语道。
“我去洗把脸！”阿修站起身来，踱步到垃圾箱前将烟头掐灭，走向公共厕所。
“尼……尼……”尼禄身边传来一个语速不快的话语声，能够听得出来是个年老的男声，只是声音还算硬朗有力。
“尼什么来着……”
“哈，”尼禄乐了，把身子挪到刚才阿修坐的位置上，转头看向旁边那个话语声的来源，“尼禄啊！尼禄啊！老爷子。”
“喔哄哄哄哄，”那人接着尼禄刚才的位置坐下来，“对对对是尼禄，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记不住了。”
这声音的来源，正是前不久尼禄在公园里介绍给阿修认识的那位虽然年纪稍大但是身子骨依然硬朗的老爷子。
“老爷子这是跟我逗着玩儿呢，哪里会记不住，”尼禄抽出一根香烟分给老爷子，“这最近这段时间天气都特别棒呢，老爷子有没有经常来晒晒太阳光合作用一下？”
“光合作用？”老爷子乐了，结果尼禄递过来的香烟从自个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之后才继续说话，“那我倒是三天两头来光合作用呢！”
“惭愧惭愧，最近有些事情在忙来不了，不能陪老爷子你切磋切磋。”
“那你现在来了不就有机会了？”老爷子春光满面地笑着，“杀个痛快？”
“那可不，正有此意！”尼禄从旁边拿起一个包装古朴的木质盒子，方方正正的盒子上雕刻着一些精致的花纹，打磨的光滑的盖子在阳光下闪闪反光，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货。
这盒子一直就放在阿修旁边，阿修走开之后也还一直安安静静地放在一旁，尼禄把屁股蹭过去之后刚好一落手就能拿到。
说着尼禄把盒子打开，拿出最上面用软布制成的棋面图放在一旁，老爷子眼睛一亮拿过来细细端详。
舒适柔软而又不会光滑到影响旗子落下的质感，微微泛黄的眼色看起来是有点历史的样子，横竖穿插的格子线条细长而笔直，中间“楚河汉界”四个大字苍劲有力，一看就是个非凡的落笔之人。
“真是好东西啊！”老爷子忍不住赞叹，“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随便就能搞到手的东西啊！”
说着他走到旁边，把这棋面图平铺在圆形的石桌上，坐在一盘端详着。
“嘿嘿，”尼禄也笑着走过来坐在石桌旁边的石凳子上，一边把盒子里的棋子三三两两的拿出来。
“渍渍渍，这棋子也是好东西。”
老爷子又拿起一个红色的“帥”子，举过面前细细观察。
这棋子表面光滑的有点反光了，只是本身是木质的因而没有办法像玻璃与陶瓷那般闪闪发光。但是这棋子却不是普通的象棋棋子，大一号尺寸棋子是褐色模样，圆形的侧面又有一些不规则的花纹，像是木头横切的那种乱纹切面，上面雕刻进去的字也是不俗，应是哪个在书法上有写造诣的文人所书。
“小伙子怎么搞到这么一副不凡的象棋啊？”老爷子放下棋子，笑眯眯地问。
“路边地摊上讨的货啊！”尼禄一挺胸，正经地说道。
“瞎说，”老爷子一个古怪的白眼，“这种东西怎么能在地摊上随便搞到？”
“那还真是！”尼禄振振有词，“就东大路那一块！天气好的时候天天有人在那摆摊卖古董小玩意儿，你还别不信了！”
“那老爷子我有机会也要去见识见识了。”老爷子笑眯眯，没有过多问道。在他的心里感觉着尼禄应该是不想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因此在随意地糊弄过去了，既然人家小伙子不愿意说出来，那自己也不好多问了。
“你先来我先来啊老爷子？”尼禄已经摆好了棋面，笑嘻嘻地抬头对老爷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