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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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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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瑶说的没错,可她毕竟不是步安,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

    两个多月来,他尝试过去接受儒家学说,也从邓小闲那里打听过道家打坐练气的方法,能想的办法已经试遍了,可这些修行法对他全没用。

    步安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的修行之路只能依靠鬼气,这似乎在他穿越之初就已经决定,或许与夜空中初临的邪月也息息相关,未必是个巧合。

    既然决定蹭鬼修行,就需要帮手,帮手越强,他的修行会越顺利。

    眼前这五人,阴差阳错地来到面前,这或许是他们的机缘,也是步安的机缘。要抓住。

    一阵凉风吹来,步安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仿佛刚做了某个重要决定的坦然的微笑,轻声道:“今日鬼捕七司只是越州城里无人知晓的小卒子,要跑到这乡下地方才揽得到生意,可这才刚刚开始……风起于青萍之末,今夜,我便送诸位一场机缘!”

    他不顾众人疑惑的眼神,突然转身,朝着血色月光下阡陌纵横的田野,潺潺流淌的溪水和远处延绵起伏的丘陵,用低沉而又略带悲伤的语气自顾自吟诵起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站在水井旁的众人中,邓小闲和惠圆都微微一怔,从这长短句中,读出了别人体会不到的滋味。

    青莲观前一别,邓小闲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娘,如今二十年过去,他从来不在人前提起,哪怕有人相问,也笑着说早已忘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思亲之情有多铭心刻骨……尘世飘摇,他连娘亲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从这句“生死两茫茫”起,他便咧着嘴笑了起来,仿佛当年坐在祖母灵堂中,看着爹爹气绝而亡时一样,心中泣血,脸上却止不住地笑,状若疯癫。

    而对惠圆来说,这词句又是另一番滋味。他一死三十二年,师父渐渐老去,等他活了过来,师父却转眼辞世,书上说逝者已矣,莫费思量,可再怎么忍住不去思念,又怎么能忘记师恩呢。

    步安继续念道:“……千里孤魂,何处话凄凉。”他将苏轼这阙悼念亡妻的《江城子》中的“坟”字改成了“魂”,韵脚不变,平仄不动,却更加契合邓小闲的心境。

    而除了邓小闲与惠圆沉浸在词句气氛中以外,其余人都惊讶地看着步安,尤其是洛轻亭。

    步安当然顾不上这些,不疾不徐地吟诵着,嗓音越来越深沉,也越来越悲伤。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这句听在邓小闲和惠圆耳中,都感同身受,却仍然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邓小闲自然是觉得一别经年,自己和娘亲恐怕已经相逢不相识了;而惠圆却想起自己死而复活时,见到师父老去的样子。

    步安刚刚念完半阙《江城子》,夏风中便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像有许许多多人在小声絮叨或是哽咽抽泣。

    以众人站立的位置为中心,漫山遍野的灵气一层层,一圈圈地活跃起来,像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枚石子,又像是有海潮即将从遥远处席卷而来。

    步安迎风而立,接着念道:“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邓小闲眼前浮现起年幼时的回忆,娘亲对着镜子梳妆,爹爹从窗外走过,而自己正绕着梳妆台奔跑戏耍,只是镜子里那张脸,已经朦胧至极。

    惠圆则轻出一口气,心说原来这词不是写师父和我的。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阙《江城子》终于念完,另一个世界流传千古的杰作,在这诗意能勾动天地异象的世界,掀起了与其相称的灵气波动。

    所谓灵气,与亡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当这阙悼亡词中无以比肩的孤峰,在偏僻的越州乡间问世时,流淌在田野、树林和丘陵坡地上的灵气,便如洪流海啸一般朝步安席卷而来。

    浓郁到了极致的灵气,刹那间遮蔽血月,天空中幻化出一个朦胧的月白色光团,众人所在的院落及其四周,突然光影流转,明暗骤分,真如月光照在松林间的景象!

    步安豪迈至极地看着自己所造成的天地异象,这一次既没有惊愕,也没有患得患失,开口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身后响起洛轻亭颤抖的声音:“这是你作的诗词?”

    步安转过身,看着脸上挂笑的邓小闲,仍旧冒着傻气乐呵呵的惠圆,惊愕到近乎害怕的洛轻亭、张瞎子和游平,自信而坦荡地微笑着:“是苏东坡的词。”

    洛轻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东坡地换东坡词,你是三步成诗……”

    “姓步,名安,字执道!”步安甩一甩手道:“大伙儿都愣着干嘛,还不快修行!”

    惠圆和尚虽然老实,却不是真傻,这时第一个盘腿坐了下来,一边说着:“步施主真神人也,机缘来之不易,小僧要打坐入定了。”一边闭上了眼睛。

    洛轻亭和游平也慌忙跌坐在地。

    张瞎子大概太过心急,想要盘坐下来,却一屁股坐在井沿上,差点跌到井里。认识这几天来,步安还第一次见到他因为眼疾而出丑,显然是被这灵气潮聚的异象吓到了。

    只有邓小闲不慌不忙,笑嘻嘻地看着步安道:“步老弟,你就是长了腿的灵山圣地啊,比昆仑墟还要了得!往后我可就赖上你啦!”

    步安心说,我就是移动充电宝,负责给你们充电,充满了电才好干活。

    他半开玩笑地瞪了邓小闲一眼道:“哪儿那么多废话呢!快给我修行!捉鬼挣银子可就靠你了!”

    邓小闲这才笑着跌坐盘腿,闭上双眼,笑容隐去,脸色渐渐沉静下来。

    步安看着井边堪堪围成一圈的五位修行人,自己抱臂站在一旁,像在为这五人护法。

    想当初,他一阙《定风波》令天姥学子趋之若鹜,想方设法也要刺激他再作诗词,要知道那可是在灵气浓郁的儒门修行圣地,天姥山上。

    假如把天姥学子比作锦衣玉食的达官富人,眼前五位流落在世间的修行人,就是穷得连饭都吃不上的饿货。

    连富人都趋之若鹜的饕餮美食,放在这群嗷嗷待哺的饿货面前,结果可想而知。

第五十章 往后就跟步爷混() 
结果就是吃干抹净,残渣不剩!

    步安实在没想到,这伙人居然一坐就是一宿!

    他起先还拿着高人架子,翩翩然站在一旁,后来站得腿脚发麻就坐到了井口上,坐了会儿又打起瞌睡。

    担心自己半梦半醒之间跌到井里去,步安终于还是坐在了地上,靠着井沿睡了过去。灵气浓郁的地方不会闹鬼,不至于睡到一半被鬼吞了。

    天色渐亮,山野间浮起晨雾的时候,他被邓小闲推醒,猛地睁开眼,看见众人全都神清气爽地站在自己面前。

    洛轻亭一反常态地朝他款款行了一个礼,脸上是兴奋激动与羞愧不安夹杂的神情,轻声道:“步公子,恕我有眼无珠,竟把你看成了……看成了……”

    步安见她说不下去,心说不就是把我看成了流氓呗,一边撑着站起身来,一边道:“往后大家都在一口锅里吃饭,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

    他这是要做做洛轻亭的思想工作,顺便也说给张瞎子和游平听,以便拉拢人心,把鬼捕七司的班底稳定下来。

    事实上,步安根本不用费这个心思,这群越州城里的修行人一辈子也没撞上过这么好的修行机会,早把他当成了修行路上的贵人,怕是赶都赶不走。

    张瞎子就生怕步安不知道情况,急道:“步……步公子,昨夜聚拢的灵气,便是这口井旁最是浓郁,当真是聚灵之穴,我是如假包换的风水玄修,绝不是假的……”

    他闭着眼睛,看不见步安的表情,心里难免焦急,突然指着惠圆道:“不信你问和尚,他最老实,不会骗人!”他明明是个瞎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能指得这么准。

    惠圆和尚赶紧点头道:“不曾骗人,不曾骗人,说的都是真话。”

    张瞎子满意地笑起来,昂着头道:“步公子,瞎子我只在说书的那里听说过,绝妙好诗出世,天地便生异象,想不到有一天也能亲身经历。瞎子别的本事没有,就会看个风水,往后您只要给一口饭吃,我就给您当一辈子风水师!给您挣够银子!不含糊!”

    步安被他这付立马要交投名状似的劲头惊到了,脸上止不住地笑,高人架子有点绷不住,摆手道:“好说好说,有福同享,有福同享。”

    见张瞎子已经表过了衷心,游平也不禁心思活泛,戳了戳邓小闲,红着脸道:“小闲哥,你也替我说两句……”

    邓小闲一副狗腿子神情,讨好般瞥了一眼步安,便拍着游平的肩膀,大咧咧地说道:“害羞什么嘛!往后就一心一意跟着步爷混!有什么好处,还能少了你的?!”

    游平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朝步安喊了声:“步爷……”就没了下文。

    步安见他明明比自己还年长一些,张嘴就叫爷,心说这一伙人怎么全都没点骨气,可话虽如此,他心里却很满意。

    大伙儿都表过了衷心,邓小闲那一脸谄媚的样子也等于是无声的表态,就剩下惠圆一个,众人就都朝他看过去。

    惠圆和大家一一对视,照旧是乐呵呵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却不说话。

    邓小闲终于忍不住问他:“和尚,你怎么说啊?”

    惠圆这下才意识到,大伙儿为什么要看他,老老实实地答道:“众位施主不必去报官了,小僧不走了。”

    邓小闲笑道:“你这和尚倒也很识时务。”

    惠圆摇头道:“师父让我出来找机缘,现在找着了,步施主便是小僧的机缘。步施主……”他看着步安,一脸欢喜的样子,突然道:“你我结拜兄弟如何?”

    步安一下乐了起来,笑着问:“和尚,你这是哪儿学来的?也是你师父教的不成?”

    和尚答道:”师父不曾教过,是小僧在书上看来的,书上的好汉想要结交,最管用便是结拜兄弟。”

    邓小闲走上去推开他道:“你是念佛的僧人,不兴和人结拜……再说要结拜也应该我先来啊,我可是最早入的伙,你昨天还扭扭捏捏要走呢。”

    惠圆和尚点点头,大概也觉得有道理,认真道:“师父说,万法随缘,想来结拜也是可以的。邓施主,小僧本来也要与你结交,不如一同结拜了吧,我做大哥,步施主做二哥,你便是三弟。”

    邓小闲急道:“你也不看看我俩谁的年纪大?有这么排辈的吗?”

    惠圆不解道:“邓施主不是说,今年才十六,比步施主年岁还小吗?”

    邓小闲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那天戏耍和尚,才过没多久,报应就来了。众人想起他说自己今年十六,是被府衙牢房折磨成这副样子的,都忍不住笑起来。

    步安心说这和尚有点大智若愚,他自己死过三十多年,现在算年纪快有五十了,岂不是坐定了大哥。

    他穿越之初,跌跌撞撞地在屠瑶门下做了最小的弟子,现在出了书院,可不想再坐最末一把交椅,当下打断两人的争执:“还是先说正事吧!明日就回城了!得赶紧想想,怎么把生意做大!”

    众人七嘴八舌地出起主意,不一会儿这回东家的男人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捉鬼可还顺利。

    邓小闲摆摆手道:“昨夜等了一宿都没见着鬼,今夜再等等看。放心……不多收你钱。”

    那老实巴交的东家男人便感恩戴德地退了回去,招呼女人给鬼捕大人们准备餐食。

    吃早饭的时候,素素也参与了进来,四个道修,一个和尚,外加步安和素素,七个人围着一张八仙桌,边喝着稀粥,边商讨着该如何把鬼捕七司的招牌打响。

    这天晚上做完了这家的捉鬼生意,第二天一早,一伙儿人便起身回城。

    人心稳了,队伍就特别好带,步安对此有了切实的体会。

    走在回城的路上,他的待遇和出城时不可同日而语,像个大爷似的,被邓小闲等人前呼后拥,本来归他背的包裹,全转移到了别人肩上。

    这次为期九天的下乡捉鬼之旅,虽然没有挣到大钱,但是团队建设显然取得了辉煌的成果。

第五十一章 勤俭节约初创业() 
隆兴二年五月下旬,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步安从城外回来,便开始琢磨怎么把鬼捕七司的生意做起来。在旁人看来,鬼捕七司是一桩生意,可在步安却是实打实的修行。

    挤进越州城的捉鬼市场,再一点点蚕食,尽可能多的吸收鬼气,便是他修行路上的第一步。

    他也动过别的歪脑筋,譬如跟在别的鬼捕队伍后头,每等他们做完一单生意,就去捡现成;或者索性留在乡间,跟另外六司错位竞争。

    前一个想法被否决,是因为蹭鬼也有时效性,得趁热蹭,黄花菜凉了好歹还能将就吃,鬼气逸散了就没了,将就不了。

    想要每回别人捉鬼时,都候在外面等,实在不好实施,碰上磨磨蹭蹭还要聊会儿天的就更没戏。

    搞个捉鬼效果验收服务也是一条路子,但这样做等于是说,别的鬼捕队伍都不可靠,就自己最信得过,是要犯众怒的。

    另外,往乡间跑,搞错位竞争的想法,也在第一次“送戏下乡”之旅结束后,被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像越州这样的大城市,历史久远,人多是非多,冤死、屈死、死不瞑目的全变成了鬼,市场前景大,蹭鬼效率高;乡村正好相反,全靠撞运气。

    步安的胃口本来并不大,或者说,因为势单力薄,他也约束着自己的野心,想从头做起,从基层开始干,譬如做一个鬼捕队伍里头的小跟班。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跟班,公孙庞也不给他机会做!

    有些功成名就的大人物事后回忆自己事业草创的第一步时,会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人,都是逼出来的。”

    步安从“那个书生”到“步爷”这一步,就是被公孙庞逼的。当然,云淡风轻,他暂时还做不到。

    回城后的头几天,他和邓小闲两个几乎跑断了腿,又磨破了嘴皮子,才用二十八两银子的低价,通过邓小闲东拐西拐的关系,典下了一处宅子。

    地方就在阜平街上,距离楼家的书馆不远,两进四间,当中隔着一个有日子没打理过的院子。

    现在手底下有人使唤,很多事情就方便了不少。

    院子里,荒草被统一修到约莫三寸长短,陷在泥里的青石挖出来重铺一条弯曲石径,池塘换了水再放进两条锦鲤,摇摇欲坠的假山扶正了,搬些石头来稳住地基……

    每间屋子都被彻底打扫一遍,破家具修一修补一补,将就用着,看着值钱的就搬到沿街的门厅里充场面。

    四个道修都是混在江湖底层的修行人,做起这些粗活有模有样,惠圆反正老实,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再有素素的力气,两天下来,鬼捕七司的“衙门”便已经有模有样。

    队伍里这些成员,除了洛轻亭家在越州外,其余都是孤家寡人,就都住了进来。步安占了院子深处最大的那间主屋,照旧跟素素同住,只是添了一张小床。

    五月二十四,芒种过后的第三天,一块写了“越州鬼捕七司”的匾额挂到了临街的门屏上。

    爆竹声响过后,不少街坊过来庆贺,说阜平街上有了鬼捕衙门,从此邪魅不侵,往后日子过得也踏实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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