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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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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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的错乱,被无处不在的剧痛分散,步安隐约意识到拽着他上浮的正是十七时,下一刻便被拽出了水面。

    他感觉到自己被拖拽着,在湿滑的滩涂上留下长长的印迹。

    努力睁开眼,瞥见一双赤足和雪白的小腿……极远处传来哭喊声,似乎与他有关,只是没能听清,便又眼前一黑,似乎是脑后挨了一巴掌,又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仍是夜里,步安花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视野中密密麻麻的微光是漫天的星斗,而不是被打晕时的满眼金星。

    一双眼睛凑了过来,除了十七还能有谁。

    “你果然又骗我……”她的嗓音有些冷,眼神也是。

    步安没有回答,他现在除了浑身剧痛,仿佛刚被人千刀万剐以外,脑袋也很不清醒。

    那白猫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是素素?

    竹林、山道、和尚、和尚、道士……这些都是生死之际的幻觉,还是真的曾经发生过那样一幕?

    “你到底是谁?”十七盯着他的眼睛。

    对啊,我到底是谁……步安记得那个梦里,对着白猫说话的那个嗓音,分明就是自己。

    “那雷劫若不是被桃花源阵挡了一挡,便连我也灰飞烟灭了……区区仓颉传承,哪来这等天劫?”十七逼问道。

    “这天雷……不是那新神引来的吗?”步安迷迷糊糊之际,仍然不忘装傻。

    “你骗得了旁人,却骗不了我。那人身上压根没有一丝神力,哪来的什么新神?!”十七忽然伸手掐住步安的脖颈“你若再敢骗我,我便掐死你。”

    步安只觉得脖子上剧痛传来,紧接着胸口被这疯丫头拿膝盖压着,愈发疼得刺骨,大约是肋骨被她压断了几根。

    “骗你怎么了?!”他在心里狂呼“我既不骗你的钱!也不骗你的人!你管我说的真话假话?!”

    一股血气上涌,步安“噗”的一口,喷得十七满脸鲜血。

    十七顿时放开了他,慌乱抹脸。

    步安想要趁机爬起来,刚撑着坐起来,又被十七一脚踢在了肩膀上,顿时躺倒在地。

    剧痛袭来,肩胛骨似乎也断了,他又气又恨,破口大骂“你就是个疯子!神经病!我凭什么要对你开诚布公!你算什么东西?!”

    十七闻言愕然。

    “要看热闹的是你自己!结果进了阵说是我骗你!眼下安然无恙把你送回来又是骗你!”步安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接着骂道“我特么就不明白了!到底骗你什么了?!”

    十七胀红着脸,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说的似乎都对,自己来江宁,原本就是过来看热闹的,眼下热闹也看了,也安然无恙地出得阵来了,比之半年之期,还提早了两个多月。

    可为什么心中就是有气,气到非得折磨他不可呢?

    十七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委屈,心说,打你几下出出气,又不至于真打死了你,何必如此绝情?

    “说书的……别人就是送上门来给本姑娘出气,我还看不上眼呢!”她居高临下道。

    步安气得一口血冲到了嗓子眼,恨不得啐她一脸,斜瞄了她一眼,忽然气急而笑,一边笑一边咳血,沾得口鼻下巴一片血渍。

    “你笑什么?我又没要害你,你却处处遮遮掩掩,分明是提防于我。”十七冷笑道。

    “假如有人主动脱光了衣裳给你看,是不是就能要求你,同样也脱光了给他看?”步安实在受不了她的强盗逻辑,抹了一把血渍道“卫十七,我不是你的信徒,也不是你的家宠……更没兴趣送上门给你出气!”

    说完这句,步安索性躺倒在草地上,哼哧哼哧地喘着气。铁线软甲仍旧披在他身上,却已经千疮百孔,堪堪能够挡住私处而已。

    “说书的……”十七忽然一跺脚“你最好别后悔!”

    步安一声不吭,压根没去看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腰腹间一记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却是被那疯丫头又死命蹬了一脚。

    “你干嘛不说话!”十七怒道。

    步安捂着伤处,连一声“哼哼”都没有,看向她的眼神却冷得像冰。

    十七见了那眼神,一时间心如刀绞,却忍不住抬脚将他踢飞出去,紧接着一扭头,跑得无影无踪。

    步安被踢飞在空中时,隐约听见那疯丫头哽咽着喊道“要不是我帮你挡着!你早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

    。

第387章 柳暗花明劫后生() 
日出山坳,烟岚云岫。

    一身麻衣短打的精瘦汉子,在沾满晨露的林间蹑足而行,身手矫健,步履轻快,肩头简陋的竹弓随着步伐颠簸颤动,腰间竹篾编成的箭娄里,插着几支同样做工粗糙的羽箭。

    这汉子乃是此间猎户,之所以一清老早就在山间穿行,也是迫于无奈。

    六月里日头太毒,山间鸟兽大多昼伏夜出,然而邪月临世,猎户们哪里哪敢出门,唯有赶在晨昏时分出动,才能有所斩获。

    远处草木微颤,一点白色闪过眼帘,汉子赶紧伏低身子,屏息跑去,待跑得近些才看清那是一只白兔。

    夏日山间茂密的草木,将这白兔养得又肥又壮,汉子心下大喜,却又愈加紧张而小心。

    他妻子两个多月前刚替他生了个带把的,眼下邪月临世,山间鸟兽都像成了精似的难对付,要不是乡亲们接济,家里恐怕早已断炊。一只兔子放在以往算不得什么,这会儿却是能救命的。

    汉子越发轻手轻脚,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白兔。他一边走近,一边已经将肩头竹弓取在手上,搭了一支箭。

    正要张弓去射,忽听得一声哼哼,那白兔挺直脖颈,耳朵滴溜溜一转,顿时钻进了草丛。

    汉子仓促射了一箭,赶紧发足去追,却又不免好奇地朝刚刚发出那声哼哼的草丛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头皮发麻。

    草丛里竟躺了个血肉模糊的人!

    汉子追出去几十步,眼看白兔几个起落越跑越快,正急切间,忽又听得身后那血人哼哼了一声,终于心一软,一跺脚站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那白兔消失不见。

    折返回血人身旁,这汉子不禁眉头紧皱,饶是他杀惯了牲口,见惯了血肉,也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都这样了还没断气?”

    他伏低身子,只见这血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伤,肩头、腹部数处,几乎连骨头都碎成了渣。

    “便是不死也成废人了”汉子口中这么说着,手上却取了腰间竹筒,小心翼翼地凑在血人嘴边,喂了些溪水,见他喉结起伏,显然是努力在喝,便轻声叹道:“不是不愿救你,委实是无钱也无粮,即便背你下山,也只能眼睁睁看你饿死”

    他这么解释着,却见那血人嘴唇微动,像是在说什么,凑近了才听清,说的是:“铁卖钱”

    猎户汉子这才留意到,这血人身上的破衣裳不是布做的,而是铁甲,入手极沉,显然是好东西,只是不知,为何会破成这般模样。

    “铁甲卖钱?换了药来治你?”汉子问道。

    血人似乎无力再开口,只是眨了几下眼睛。

    步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杨二郎背下山的,只知道醒来后,便躺在了一间黑黢黢的茅屋里,身下铺的晒干了的草垫子,很舒服,味道很好闻。

    杨二郎出身猎户,排行老二,他哥杨大去年打猎时死在了山上,据说是被妖邪所害,嫂子不久便改嫁去了邻村。家中除了身患残疾的老母、刚出了月子的媳妇,便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日子过得极为穷困。

    大概是这家人实在太穷的关系,步安清醒后,最初的几个时辰,耳边听到的都是争吵和抱怨。

    杨二郎的媳妇骂他没用,上山没能打来猎物,还多管闲事背了个活死人回家他娘则是一个劲的哭。

    事实上,步安的身体状况本不至于那么差,要不是十七临走前那一脚踢得他丹田震荡,神力运行不畅,他至少手脚能动,走路无碍。

    但是天晓得这疯丫头把他带来了什么地方,万一就在他恢复神魂,暂时不能动弹的这点时间里,有猛兽或者妖邪路过,就实在难说了。

    所以即便十七临走时,说出是她帮着自己渡劫的,步安对她的观感也仍旧复杂之极,恩怨参半——这疯丫头实在喜怒无常,往后还是躲着她为妙。

    躺在柔软的草垫子上,虽然没有食物果腹,但好歹不会有野兽侵扰,步安便心无旁骛地调匀呼吸,一点一滴地将化散在四肢百骸之中的神魂收拢至丹田。

    那疯丫头修为显然高出步安太多,那一脚为了泄愤,踢得没有轻重,步安恢复神魂的进展极慢,他甚至怀疑,要不是自己刚刚晋升,肉身又强悍了不少,说不定就这么被她一脚给踢死了。

    疯丫头欠收拾!

    步安恨恨地咬着牙,终于睡了过去。

    次日天一亮,步安睁开眼,却见杨二郎蹲在他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仍旧岔着气,想做什么动作都困难,饶是如此,也不由得一愣,心说:你不会就这样看了我一夜吧?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这位救命恩人的长相。眼睛不大,黝黑皮肤,宽鼻翼,厚嘴唇,就是寻常乡民的长相。

    “我跟你商量件事”杨二郎见步安醒了,脸色有些尴尬。

    你不会是挨不住媳妇的骂,这会儿要赶我走吧?步安实在有些虎落平阳被悍妇欺的无奈——先是十七,再是这杨二郎的女人,怎么这世上的女人忽然之间都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我一早去了镇上,将你的铁甲卖了,换了六贯钱,能不能先匀我一贯,”杨二郎一脸黑脸憋得很红,着急解释道:“今后,今后一定还你。”

    步安假如能动的话,多半会一个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将这糊涂蛋拍醒。

    魑魅软甲被天雷轰得如此残破,显然锁不住虞姬了,但是只卖材料钱也值个几百两银子,卖六贯钱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这也就算了,你这家伙救了我的命,别说几百两银子,便是几万两银子,也随你怎么糟蹋可你拿去一贯钱居然都这么尴尬,这么郑重其事,是觉得我这条命值不了这么多钱吗?!老实成这样,不穷死你才怪!

    不过话说回来,怪不得他媳妇今早一声不吭呢

    步安心中虽然又气又无奈,却不由得对眼前这猎户杨二郎升起一丝钦佩之心。

    “不”他轻声说出这个“不”字时,只见杨二郎面色一下子变得沮丧之极。

    “不不必买药了”步安缓缓说道:“都拿去买粮食”

    杨二郎听到这里,连忙摇头,急道:“使不得使不得”

    步安翻了个白眼,很没有骨气地补充了一个字:“饿”

    杨二郎这才明白,眼前这位也和他全家一样,腹中空空如也,正缺一顿饱餐。

    

第388章 镇上招兵何许人() 
步安在杨二郎家一住就是小半个月,外伤恢复得极快,行动却仍然颇有不便。二郎一家见他不但没死,还一天天精神起来,也不禁啧啧称奇。

    他来时浑身是血,大约是吓着了二郎媳妇,眼下虽然已经擦洗干净,换上了杨大生前留下的破衣裳,但这位平时听着颇为凶悍的村妇,却总是有意避着他。

    一天深夜,步安听到她跟二郎嘀咕,才知道这小媳妇在怕什么。原来村里左邻右舍都在传,说是杨二从山上背回来的,压根不是人,而是一只妖——不然怎么伤成了那样,还能活下来呢。

    想到自己竟沦落到被人当做了妖物,步安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穿越以来即便最落魄的时候,也能在繁华江南的名城越州做个优哉游哉的说书人,相比之下,眼前睡的茅屋草甸,吃得小米稀粥,勉强走几步路,都拄着根拐杖,实在凄凉。

    南下七闽时,步安见过拜月邪教荼毒之下,剑州、延平两府百姓的惨状,可那毕竟已是脱离了朝廷管辖的受灾地界。这些日子寄住在杨二郎家,才知道邪月临世,寻常百姓是个什么样的活法。

    杨二发现他的那座山,叫做牛脊山,距离江宁城不过一百多里。杨家所在的村子,就在牛脊山山脚下,被当地人称作牛尾村,一村百余户,自有耕地的不过半数,其余人家均以渔樵猎狩为生。

    邪月临世之下,整个村子缴粮比之往年多了三四成,换得十几里地外的顾镇每月派道士过来除妖捉鬼。去年以来,粮价腾贵,兽皮不值钱,村里猎户的日子每况愈下。

    假如没有那件破铁甲卖了几贯钱,杨二被逼无奈,大约也只能铤而走险,夜里上山,拿命来博。若是遇上鬼魅妖邪,顶梁柱一倒,这家人也就大难临头了。

    杨二虽然得了那六贯钱,倒也没有就此高枕无忧,六月十七这天,他去了趟镇上,回来后似乎是跟媳妇商量什么,接着便又吵得鸡飞狗跳。

    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日子过成这副模样,也实在超出了步安的想象。这会儿,他已经能够勉强走动,也不再整日躺在屋里的草垫子上,趁着天气不算太热,一边坐在门口晒晒天阳,一边暗自调理神魂。

    不多久,杨二从屋里出来,脸上有被抓伤的血印,屋子里女人还在哭闹,说着各种狠话。

    杨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对着屋前连绵的青山,大口大口喘气,并不宽阔地胸膛起伏不定,好一会儿才走来步安跟前蹲下,犹豫着问:“兄弟是当兵的吧?”

    杨二老实,平时话就很少,从来没打听过步安的情况,今日有此一问,显然是想起了那件残破铁甲。

    步安便模棱两可地“啊”了一声。

    “家里还有人吧?”杨二又问。

    步安闻言想起晴山,点点头道:“有个还没过门的媳妇儿”

    杨二脚下稍稍挪了挪,皱着眉头道:“镇上有招兵的告示,说是只要肯去当兵,就能拿一笔安家费。兄弟那话能信吗?”

    原来他是动了去当兵吃饷的念头。

    步安隐约升起一丝冲动,想让他去一趟江宁城,替他传一句话,可思量之下,还是觉得此举有些冒险。

    杨二没见过世面,最远只去过附近的镇上,让他去江宁找人传话,实在勉为其难。况且最多再有个把月,步安就能恢复修为了,在此之前,与其冒险暴露行踪,还不如躲在这穷乡僻壤安心养伤。

    “是谁在招兵?”步安有些好奇,猜想着镇上招兵,多半与逐月之变有些关系。

    杨二摇摇头,嘟囔道:“谁给银子,便给谁当兵去。”

    这道理却是朴素又无可辩驳,步安笑着摇头,瞄了一眼屋子方向,轻声道:“嫂子不许你去?”

    “婆娘家懂个屁。”杨二脸上还挂着指甲抓的血印子,口气却大得很,要不是见惯了这家的文武斗,步安说不定还以为屋子里的小媳妇儿是被杨二打哭的呢。

    “当兵打仗可不比上山打猎,要死人的”步安随口劝道。

    杨二来问他,显然是没打定主意,听他这么一说,又想起不久前遇见他时血肉模糊的样子,心中也有些犯嘀咕。他倒未必是自己怕死——这倒霉日子过得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只担心襁褓中的儿子没了爹,便没了活路,于是垂着头,半天才挤出来两个字:“难呐”

    步安劝他别去当兵,也有他的道理。杨二太过耿直,假如混在泥沙俱下的行伍之中,老实巴交,不知变通,怕只有死路一条,除非遇上贵人

    “天无绝人之路。”步安笑笑道:“这样好了,你明日一早再去一趟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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