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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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 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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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老夫不曾记错,令郎似乎也入阵而去了吧?”宋公一边说着,一边朝仰纵身后的那位中年道士瞥了一眼,言下之意,再是明白不过。

    那道士却忽然笑笑道:“宋公过虑了。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等能将诸位公子送入阵去,自然也能安然无恙地将他们再解救出来。”

    道士此言一出,仰纵面色便愈加难看,隐约露出一丝羞愧之色。

    “宋公……”仰纵长叹道:“如今邪月临世,燕幽战事告急,湘蜀民变难平,西凉獠人虎视眈眈,拜月邪教死而不僵,民生社稷再经不起折腾了……还望宋公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宋公忽然大笑道:

    “于燕幽军中安插宵小,以数万军民性命为代价,好废除中书省的,是谁?借逐月之名,将数千儒家弟子,送入桃花源阵,至今生死未卜的,又是谁?如此种种,何曾顾及民生社稷?今日要我宋家上下束手待毙,才想起民生社稷来了吗?!”

    仰纵无言以对。

    “宋公言重了……”岑秉文出言劝道:“张承韬东窗事发,圣上有所顾忌也是应有之意。相比张承韬经营七闽道,宋家在江南的根基更要深厚得多,瓜田李下,难免为小人攻讦。眼下圣上不过是命宋家迁至汴京而已,何来的束手待毙呢?”

    不等宋公反驳,宋世畋便冷笑道:“逐月之变才过去三个月,你们便好了伤疤忘了疼么?”

    岑秉文脸上微微一红,大约是被小辈指着鼻子骂,面子有些挂不住,他也知道事已至此,不是讲理的时候,随即便叹了口气道:“宋公兴许不知,仰兄的长子,月前于燕幽阵亡了。”

    他这话说的,看似出于好意,替仰纵解释,却无形之中将仰纵推了出来,而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仿佛他今夜只是个作陪的角色罢了。

    宋氏三杰闻言,果然同时看向仰纵。

    “颀儿马革裹尸,死得其所……”仰纵说得轻巧,却掩饰不住面上的凄苦。

    宋氏三杰这时才明白,为何这位素有“俯仰纵横”之名的乐乎英杰,今夜会出现在这里——仰纵只有两个儿子,如今长子仰颀战死沙场,次子仰修入了桃花源阵,生死未卜。他三十多岁娶妻,老来得子,如今已过花甲,假如仰修从此音讯全无,仰家便是绝后了。

    “仰兄……”宋公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燕幽战事糜烂,是谁人所致?令郎又缘何战死?你还看不明白吗?”

    宋尹廷紧接着道:“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一字一顿,不禁令人动容。

    仰纵面庞微微颤动,仿佛天人交战,一边是学儒以来常驻胸中的抱负与道义,另一边却是舔犊情深——先圣孟子也同样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宋公先前说今夜冷清,大约确实是在等人吧?”中年道士忽然打破了沉默:“只是你等的人,应该不会来了。自曲阜南下的诸位前辈,此刻多半已经遇上家师一行了。”

    宋尹楷与宋尹廷几乎同时一震,朝宋公看去。

    “令师一行,想来凶多吉少了。”宋公却兀自面不改色。

    “这倒不劳宋公费心。”中年道士微微一笑:“此外还有一事,宋公特意赶来江宁,大约是看中了江宁水师吧?家师担心宋公留恋江南,特意将水师调离了江宁,眼下早已化整为零了,若要一举剿灭,恐怕再无可能了。”

    张英泉在旁听着,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见宋府一行北上,只取陆路而行,还以为他是要沿途收拢民心,却不料宋府所图的,远比他想象得更多。

    江宁水师乃是大梁朝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师,假如宋家能将其牢牢捏在手里,朝廷便有百万大军,也难渡江征讨……逐月之变后,江宁水师换了将领,世人只当是与新任江淮道布政使有关,却哪里想到,这是圣上提前布局。

    事实上,纵然水师将领换了人,以宋氏三杰的修为,一夜之间,也能将这支水师毁去大半,给朝廷大军南下制造困难,如此一来,以宋家在江南经营两百余年的根基,从此划江而治,都未尝没有可能。

    “宋公,”岑秉文忽然叹道:“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啊。”

    “仰兄……秉文……”宋公面沉如水,“待尔等大难临头,也孤立无援之时,莫要忘了今日。”

    “宋公,你这又是何苦呢?”岑秉文蹙眉道。

    “我不愿同室操戈,令亲者痛,而仇者快。两位还是请回吧!”宋公抬了抬下巴,慷慨之中带着一丝决绝。

    话音未落,便是一声“铮”的一声脆响,院中石台顿时从中断开。

    只见一柄三尺来长的短剑,闪着凛冽的寒光,刺破浓重的夜幕,直直射向仰纵与岑秉文身后的那位中年道士,纵是带起的剑气,便毫无迟滞地斩断了厚重的石台。

    “哐当!”

    石台砸落地面之时,短剑势头为之一滞,几乎钉在空中,却是岑秉文忽然出手,单掌悬空,架在剑尖数寸之外。

    “岑秉文!你可要想清楚了!”方才忽然祭起灵剑的,竟是向来老成寡言的宋尹楷。

    “尹楷兄!何必做那困兽之斗?!”岑秉文急道。话音未落,面前灵剑猛地向前,似乎以他的灵力根本阻挡不住。

    岑秉文心头大骇,只觉得掌心已经触及剑气寒芒,痛彻骨髓。

    “铮……”又是一声脆响,这回却不是剑气破空,而是撩拨胡琴琴弦发出的声响。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岑秉文面前的灵剑像被箭矢射中一般,偏头歪向了别处。

    出手相助的,正是仰纵。此时他赖以成名的胡琴已经置于身前,一手握着琴头,一手搭在琴弦上,仿佛蓄势待发。

    “仰兄……”宋公冷冷道。

    仰纵双目直视宋公,口中却淡淡道:“秉文,话已带到,我们走罢。”

第383章 再招风雷起卧龙() 
此时此刻,仰纵不愿再留,显然是在他的立场,做了最大的让步。如此一来,修为弱上许多的岑秉文即便不想走,也有心无力了。

    两人刚要转身,身后中年道士冰冷的嗓音已经响起“两位都不想见到令公子了么?”

    “莫要中了这离间计!”宋尹廷大声劝道。

    宋公更是直截了当“仰兄!今日若是你我大战一场,无论鹿死谁手,曲阜与乐乎两家书院,便自此不死不休了!”他有心出手杀了那道士,却又担心因此而逼得仰纵出手。

    “宋公言过其实了吧?”中年道士冷笑道“宋家公然造反,自是为天下人所不容,曲阜书院还会与你同流合污吗?”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宋国公看着仰纵,仿佛这句话只是说给他听的。

    “你口中的是非,并非我之是非,亦非天下人之是非……”中年道士笑得有些轻蔑。

    宋国公照旧对着仰纵道“有朝一日,他们出尔反尔,必定也是这套说辞。”

    中年道士闻言一滞,姜还是老的辣,一不小心竟掉进了宋国公挖的坑。

    仰纵毕竟不是三岁小儿,不用宋国公提醒,就知道存在这种可能。他只是没有别的路可走罢了。

    岑秉文见仰纵分明有些摇摆,急道“宋公当真以为,凭宋家一己之力,堪与朝廷周旋不成?你自家蚍蜉撼树,一心求死,何必拖累我等?!”

    “鼠辈!”宋世畋闻言冷不丁骂道。

    岑秉文接连被他骂了两次,委实忍不住了,怒目而视,讥讽道“都说世子身无长技,却爱夸夸其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挨过了今日,宋家基业也迟早毁在此子手中……”

    宋世畋正要反驳,却见其父宋尹楷朝他摇头“何必与鼠辈争执?”

    宋世畋纵然是在宋家,也被人视作异类,打小起不知受了多少冷眼,此时见爹爹都为自己出头,不禁鼻子一酸,几多委屈泛上心头。

    岑秉文被他们父子一搭一档,骂得毫无还嘴之力,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你说我身无长技?”宋世畋忽然自腰间抽出长剑“今日若是你在我剑下,能走上十招,我便朝你磕头认罪,不然就赶紧滚!”

    “尹楷兄!”岑秉文也没想到,宋世畋会忽然发起疯来。他不愿就此离去,自然有他的打算,却不想欺负一个小辈,毕竟胜之不武。

    却不料宋尹楷压根不来看他,反倒是朝着宋世畋淡淡道“你是我宋家人,怎的如此没有骨气?对上一介鼠辈,也需十招吗?”

    “好好好,”岑秉文一时气结,摇头叹道“宋家权盖江南,原来已是如此目中无人……”

    “少废话!”

    宋世畋朝前迈了一步,引得仰纵与中年道士也一脸惊疑地看了过来。

    岑秉文修为是弱,可也对相对宋氏三杰与仰纵而言。

    要知道,在场众人之中,宋公与仰纵已是国师境界,堪称亚圣;宋尹楷与宋尹廷兄弟均是无双国士,岑秉文即便弱上一筹,也是无罔圆满,一只脚已踏入无双国士之境。

    宋世畋不过二十多岁,对上岑秉文,只要不输得太惨,就足以自傲了,怎么敢夸下如此海口?

    事实上,宋世畋挑战岑秉文,只是一时意气,其父宋尹楷却另有深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令仰纵知难而退,要不然一旦乐乎书院也倒向朝廷,宋家便真的没有一丝生路了。

    宋公与宋尹廷当然心照不宣,此时见宋世畋持剑而立,意气风发,胸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豪情,宋家传承两百年不绝,英才辈出,纵是挨不过这一劫,也要爆发出所有的力量,令世人晓得,杭州宋家绝非浪得虚名。

    宋世畋手中长剑通体黝黑,在夜色之中若隐若现,然而在场除了张英泉以外,都瞧得出来,这只是一柄凡品,并非灵剑,之所以隐现不定,只是因为色泽漆黑,而宋世畋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罢了。

    岑秉文以术艺闻名,无需兵刃,因此只是站在原地,满脸的不耐烦。

    他不介意教训一个口出狂言的小辈,但要他作势严阵以待,显然是不可能的——虽然瞥见宋公等人神情时,他心中已经暗自升起一丝警惕。

    宋世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夏夜的庭院里,空气甜美得令人心醉。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在人前光明正大的用剑,此时此刻,仿佛是在梦中一般。

    便是死了也值了……

    他静静站立着,忽然无来由地想起一句诗,仿佛是从哪里听来的,正合他此刻的心境。

    哦!是听蔓秋说的,步执道写的,也不知道那家伙如今是死是活。

    “昔藏牙爪如痴虎,今招风雷起卧龙……”

    宋世畋面色沉静,低声吟诵,只觉得胸中所有浊气,都随着这一句诗文,吐得干干净净,代之以万丈豪情。

    宋氏三杰早对步安的经历了如指掌,这首写于柳店镇上的咏志诗,自然也早有耳闻,此时听宋世畋吟来,知道他是有感而发。

    仰纵等人却从未听过这句诗文,只当宋世畋当场所作,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然而就在这时,夜空中忽然响起低沉而令人心悸的“隆隆”声,仿佛天雷滚滚。

    众人几乎同时抬头,只见东南方向的夜空中,在极厚重的云层间,隐隐有电光闪烁。仿佛九天之上,有银蛇穿梭游动,又像是一团浓雾之中哔啵的火光。

    “步执道那家伙写的诗,竟有如此威力吗?时隔这么久,还能招来天雷?”宋世畋心下愕然,握剑的手,愈发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众人的注意力从夜空中回到宋世畋身上时,岑秉文的脸色已经凝重了许多。

    能够一言而招风雷,此子或许并非夸口……

    宋公却知道这天上的惊雷,必定与宋世畋吟诵的诗句无关,因此只是随口感慨“晴天霹雳,多事之秋。”

    宋世畋缓缓收拢心神,不再留意他物,双目直直地看向岑秉文,紧接着长剑忽然一挺,人随剑上,身姿潇洒之极。

    刹那之间,满院剑光层层叠叠,如繁花盛开,团团锦簇,又如六月飞雪,寒气逼人。

    这如花又如雪的剑光,点点都是乍现还隐,仿佛雨落平湖溅起的白浪,以宋世畋为圆心,向外蔓延,倾盖整个院子。

    剑光浑如幻影,然而所到之处,石屑四溅,草木翻飞,枪林弹雨也不过如此。

    “公孙剑法……”仰纵双目圆睁,喃喃自语。

    岑秉文始终以灵力阻隔在身前,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压力,甚至随时都可以出手反击,可闻听此言,心中不由的大惊。

    仿佛为了证明仰纵所言不假,岑秉文身前压力顿增,满院花团,仿佛都集中在他面前盛开。

    岑秉文猛地催吐灵力,却忽然肩头一痛,眼角余光这才瞥见身后剑光大盛!

    宋世畋明明还在他身前,为何剑光会从身后袭来?!

    这念头才刚浮起,忽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岑秉文惊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往后急退!

    退出十几步去,他才感觉到左肩之上钻心的疼痛,而整条左臂已然毫无知觉。

    却原来是他被那白练吓得急退时,刚好撞上了宋世畋的剑光,左臂仿佛穿过了剑光织就的铁网,已然白骨嶙峋,挂着的些许猩红血肉,更加令人骇然。

    再看那道白练,竟仍挂在空中,只是远在东南,并非近在眼前!

    “轰隆!”

    直到这时,才有惊天巨响传来!

    随之而起的,是宋公愕然的嗓音

    “……是玄武湖方向!”

    。

第383章 归来依稀是江宁() 
江宁城上空雷声滚滚时,水天界玄武五洲上仍旧没有丝毫异状。

    自从步安大发神威射杀了司徒彦,一众儒生看向樱洲小岛的眼神,便都有些异样。

    虽说儒门六艺之中,三拙射御术有许多相通之处,但凡精通其中一门,另两门也多半拿得出手,可步安随身只携一柄长剑,以往动手也只使过剑,因此即便仰修与孔覃也只当他是精习术艺,以便突破空境之后,能够毫无障碍地转习御艺。

    凡是有生之年有望踏入无罔境界,却又在书乐二艺中没有展现出特殊天赋的儒门学子,大抵都会选择这样一条修行路径。

    所以谁又能想到,步安于射艺一道,也有如此之高的造诣。

    事实上,只看他射杀司徒彦时所展现的威势,仰修、孔覃与屠瑶便都隐隐觉得,步安想必早已越过了空境,至少比司徒彦高出一大截去——年仅十七,修行不过一年有余,若论天赋,别说司徒彦,当今天下怕都没有任何一人,能与其相提并论。

    步安修行以来,始终抱着“猥琐发育不要浪”的宗旨,可到了这一刻,为了杀司徒彦,终于还是显山露水。

    往后想要扮猪吃虎是不可能了,多少有些可惜。可相比之下,怎样挨过雷劈,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傍晚时分,他瞧瞧将随身携带的所有重要物件都交给张瞎子,然后吩咐瞎子他们全都去翠洲小岛躲着,只留他一人守着“新神”。

    宋蔓秋担心他的安危,有心陪在一旁,却终于还是被步安劝走了。

    夜色降临时,步安趁着左右无人,便将装了一套新衣的褡裢挂在铁笼外,接着迅速打开铁笼钻了进去。

    正要反手锁上,十七居然也挤了进来。

    “你来干嘛?”步安瞪着眼,声音却压得很低。

    “我来看看你搞什么鬼。”十七神情看似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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