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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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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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大约已经动手了。”宋蔓秋叹道。

    “是啊,”步安面色渐冷“年前废中书省便是先兆,历经逐月之变,天下儒门,恐怕人心涣散,正是他趁机除去心腹大患的良机。首当其冲的,不是屠家,便是宋家。”

    宋蔓秋手上一滞,长吁一口气道“公子杀人,原来是要借天下儒门之力,解屠、宋两家的危局。”

    “我那师尊太过刚正,满脑子都是舍生取义。眼下朝廷已得昆仑虚相助,若不使些非常手段,仍旧按部就班,循规守矩,纵使宋、屠两家联手,也断无生机。”步安闭上眼睛,“假如非要死人,不如死些不相干的人,你觉得我这念头,是不是太过残暴了?”

    “公子……”宋蔓秋沉吟良久,手上的梳子也停在一半,好一会儿才道“天下儒门真有不相干的人吗?逐月之变,圣上何曾在意过这四千儒生的死活?他不过是要借桃花源阵,令我等死生难料,使天下儒门患得患失、首尾难顾罢了。眼下已是儒家生死存亡之际,不以这几千条人命相逼,势必惨死十倍之数。”

    步安笑得欣慰,随即苦笑叹道“可这世上总有我师尊那样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日子一长,她自会明白的。”宋蔓秋柔声劝道。

    “恰恰相反,日子一长,我怕她心魔难除,命灵受损,修为难保。”步安无奈道“所以这趟出去,我打算退出天姥书院了。”

    “啪!”

    宋蔓秋惊愕之下,竟然连牛角梳都落在了地上。

    “你不必惊讶的。”步安笑笑道“我原本就不受天姥书院待见,这回又犯了师尊的规矩,退出书院也在情理之中。再说纸包不住火,这桃花源中所发生的一切,终有大白于天下之日,我退出书院,从此与她再无师徒名分,她便可少一分心魔,多一份坦然。”

    “公子你又何苦……”宋蔓秋心中隐隐作痛。

    “凡有恩于我,自当涌泉相报,叛出师门,也是我报答于她。”步安说得轻巧,心底却未必如此洒脱,他至今梦里还常常见到天姥山上那座小木屋,想起出于玩心,贴在门口的那副对联。

    “那公子退出天姥之后,又作何打算呢?”宋蔓秋轻声问道。

    “丧家之犬,只怕为天下儒门所不容。我大约西行,去湘蜀亦或西凉,湘蜀有反贼,西凉有我师兄……”步安一言及此,忽然有些感慨,一旦自己退出了师门,祝修齐自然也不再是他的师兄了,“或许都有我用武之地。”

    “以公子之才,一旦破阵而出,正是大展手脚之计。天姥山容不下公子,曲阜与宋家却都求才若渴,何必舍近求远?”宋蔓秋急道。

    “我能帮宋屠两家到这一步,已是能力极限。天下儒门藏龙卧虎,以我眼下修为,即便赤膊上阵,也不过是炮灰而已。”步安顿了顿,决定说些真话“与其如此,不如暂避锋芒。说好听些,是有自知之明,说得难听些,也可以算作是坐山观虎斗。”

    步安无奈笑笑,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不方便明说。儒门、道家与朝廷,神仙打架,他夹在中间,还要兼顾蹭鬼修行,哪有那么容易?

    反而是湘蜀反贼肆虐,西凉獠人作乱,更加适合他去打秋风。

    宋蔓秋哪里知道这些,见他萌生退意,只当他所作所为,不被屠瑶理解,有了怨气,当下心中着急,语速都快了不少“值此天下大乱之际,公子若一走了之,恐怕真要背负骂名了。”

    “债多不愁……”步安微微一笑“我背地里挨得骂还少吗?”

    “可公子明明做了那么多。”宋蔓秋替他不值,委屈道“若不是公子出手,七闽道剑州、延平两府的百姓,仍在水火之中;若没有公子,这回逐月之变,众人又如何得以破阵而出……”

    “我都是有私心的。”步安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

    “天下间谁没有私心?”宋蔓秋咬了咬唇道“公子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破逐月之变于旦夕,即便有私心,袖手旁观之辈,又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挺不容易的。”步安嘿嘿一笑,笑得率性之极,仿佛与先前那个浑身是血的杀神,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确实不易嘛……”宋蔓秋难得嗲声嗲气,话一出口,却连她自己都有些惊羞,旋即轻声道“换做旁人,怕是恨不得大告天下,公子却总是悄摸行事,唯恐人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只不过为求自保罢了。”步安见她光顾着说话,连摔在地上梳子都不记得捡起,便坐起身来,自顾自捋起长发,随意扎了个结,脸上笑意渐浓“你再这么夸我,我会当真的。”

    宋蔓秋先前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竟来替他梳头,此刻见他目光清冽地看向自己,顿时有些窘迫。

    “与你说说这些,心情都好了不少。”步安由衷道。

    “能为公子解忧,蔓秋也欢喜得很。”宋姑娘向来大方,此刻却突然低着头,一付娇羞模样。

    。

第374章 始皇竹简末一卷() 
龙庭城的最后一晚,像即将远足的前夜,明明所有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却还是会反复检查,生怕有遗漏。

    花费樱洲国数百工匠打造的巨大铁笼,已经装船,步安也吃不准,这玩意儿是否管用,终归有备无患。

    同时被押上大船的,还有一名扮演新神的死囚——步安从来没打算在水天三国造神,他半个月前给到仰修、孔覃的神名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此人早在步安一行来到龙庭之前,便已经被打入死牢,因为生得相貌堂堂,而被步安挑中,这些天来养尊处优,气色调理得越来越好,只是时时都被软禁着,见不着外人。

    为了避免明日一早出航时,惠圆等人前来送行,露出破绽,步安索性让他们悄悄离开皇宫。

    他甚至还留了个心眼,命陈尉动笔写下一封辞别书,又让他们算准了时机,待到明日一早,步安上船时,才叫人送过来。

    十三枚逐月令,以及随身带着的七万两银票,步安都交给张瞎子暂时保管,免得挨雷劈时,眼睁睁看着它们灰飞烟灭。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一套新衣,就放在随身褡裢里。

    做完了这一切,步安找到十七,郑重通知她,明日一早登船。

    疯丫头这些日子正常了不少,没再惹过事,只不过她看向步安的眼神,分明有些狐疑,不知他何来的自信。

    步安深谙扯谎的真谛,知道越是解释,就越破绽百出,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从十七那里回来,他脱下鬼甲,将它平铺在床上,盖上一层薄毯,然后将原本罩在鬼甲外头的长衫穿上,扭头走了出来。。。

    已是夜深人静,四下里只有夏虫鸣叫的声响,步安穿过爬满藤蔓的长廊,走过柔软如厚毯般的草地,来到藏宝阁前,用一直随身带着的钥匙开了门,闪身入内,随即返身掩门。

    抹黑点着了油灯,手持着灯盏走过阵列珠宝的厚重木架,步安的脚步停在一处角落。

    他弯腰摸索片刻,从一只不起眼的铁箱里,取出一卷陈旧而残破的竹简。

    确认左右无人,步安将油灯放在地上,自己也靠墙坐下,从袖口摸出已经皱巴巴的几页熟宣。

    虞姬曾问他,为何多出来几页纸,步安当时没有回答,只因最后一卷书简上,有些内容,让他觉得非同小可。

    此时步安将竹简缓缓展开,对照着宣纸上的字词,终于读到了始皇帝留下的最后一卷书。

    书卷中只是记载了些支离破碎的上古传说,似乎出自不同人的口述,大部分都与步安所知的上古神话相仿,可其中有些内容在他读来,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书中说道,女娲氏有一个哥哥,自号盘古,神威犹在女娲之上……又有说法称这两人名为兄妹,实则是夫妇。

    女娲因补天一事,与盘古反目成仇,从此势不两立……可竹简中另有自相矛盾的叙述,称女娲补天,乃是盘古授意,这两人阻断轮回,是要偷天之力。

    而真正令步安骇然的是,竹简上还记了一条逸闻,说是盘古肉身早已化作山川河海,因此出没无形,但每隔百十年,都会以世人面目现身,仿佛轮回……

    口述者还提供了两条早已无从考证的记录,作为盘古轮回现世,化为世人的证据。

    一条是说黄帝播百谷、制衣冠、建舟车、定音律……都是受盘古启发。对这位轮回而来的上古大神,黄帝以臣下自居,甚至连姓氏也改成了“姬”字,意思便是“汝臣”。

    另一条是说,周公姬旦,也与盘古轮回有关,同样罗列了一系列似是而非的证据。

    步安读到这里,已脊背发凉,浑身冒汗。

    ……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与这书简中的记载,竟有许多相似之处。

    黄帝播百谷、制衣冠、建舟车、定音律;周公平定三监、营建成周、制礼作乐。难道这两位能成如此大业,是因为身边有穿越者相助?

    盘古每隔百十年现世,难道每一次都是穿越?

    假如这竹简上没有说错,女娲与盘古本是兄妹或夫妻,那么女娲补天,与盘古穿越,两件事中间,又存在着什么关系呢?

    步安始终觉得,他的穿越笼罩着无数的谜团。

    他本来就叫步安,穿越来此,居然还叫步安,非但如此,连长相都一般无二。

    这一年多来,他非但修行有了小成,脑袋越来越好用,连性格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正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变成另一个人,从丢魂落魄的书生,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神魔……

    他有时甚至觉得,仿佛不是他夺舍了盘古,而是恰恰相反,是自己正悄无声息地被盘古大神吞噬。

    步安缓缓卷上竹简,就着烛火,将几页熟宣点燃,看着它们在升腾而起的火中化为灰烬。

    这残破竹简上零落的记载,随着这团火的熄灭,也永远不可能被第二人读到了。

    步安一念及此,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始皇帝会在如此重要的最后一卷竹简中,留下这些对常人而言,几乎没有意义的文字呢?

    这问题闪过脑海,随即带来一个更加骇人的猜测。

    没错,始皇帝不会无聊到专门收罗这些民间传说,除非他能确信,这些内容十有八九是真的……而他留下这卷书,是在暗示另一件事!

    黄帝、周公……这两人都是神州历史上无与伦比的丰碑,始皇帝又何尝不是?!

    始皇在最后一卷竹简中,没有留下他自己的只言片语,因为他的存在,就是第三条佐证?!

    始皇帝也见过盘古轮回的化身……或者他本人就是?!

    步安浑身汗毛都竖立着。

    他忽然想起竹简上关于女娲与盘古关系的叙述。

    因为女娲补天而势不两立……莫非盘古每每轮回而来,都推动神州大一统,就是为了跟女娲氏作对,让她永世不得重返神州?

    步安隐约觉得,始皇帝应该不是盘古本人,他多半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而在制作这卷竹简时,他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

    那为什么竹简上又说,女娲补天,乃是盘古授意,目的是要偷天之力呢?

    偷天之力……步安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金手指!蹭鬼修行不就是偷天之力吗?!

    黑黢黢的藏宝阁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照亮方圆几尺。步安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正身处幽暗难明历史长河之中,孤身寻求答案。

    会不会,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会不会根本没有什么盘古轮回,始皇留下这册竹简也没有那么错综复杂的含义,竹简上的记载更是无稽之谈……

    步安决定像以往一样,暂且将这些都忘了。

    他手持烛火站起身,将竹简放回原处,穿过昏暗的长廊,朝藏宝阁大门走去。

    忽然,步安停下脚步,脸上神情像见了鬼一般愕然。

    ……身前身后,并没有出现任何异状。

    他没有见鬼,而是想到了一件事,一件显而易见,如同光天化日之下,不加掩饰地放诸他面前……而他却从来没有意识到的提示。

    他是嘉兴府华亭县青龙镇人,爹爹叫步鸿辕,大伯叫步鸿轩。

    天下间所有的神名,早被列为禁忌,世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又何来的“轩辕”二字?

    而轩辕……不就是黄帝吗?

第375章 小姑奶奶别多嘴() 
这一夜,步安对自身处境有了新的认知,却又平添了许多新的疑惑。

    而对即将离开樱洲国的其他人而言,这一夜也同样特殊。

    龙庭水门之上,屠瑶远眺星空下幽暗的峡谷,神情凝重而又深沉,仿佛心事重重。

    后宫冷清的偏殿里,宋蔓秋侧卧锦榻,看着窗外的树影,踌躇着破阵后的打算。是留在杭州,还是随步公子西行,她还没有答案。

    风声沙沙作响的庭院里,十七架着二郎腿躺在石凳上,优哉游哉的神情中夹杂着一丝不屑,大概仍旧不信,那说书的真有破阵的办法。

    离着皇宫不远的两层小楼里,程荃对着油灯下樱美人含羞带怯的容颜,心中隐约升起一丝悔意,觉着自己或许应该留下的。因为一旦出阵而去,再见眼前女子,已不知何年何月。

    张瞎子挂念着远在越州的小家,或许还有李氏柔软的腰身……

    洛轻亭在想,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花道士是不是过得没心没肺,成天泡在春燕楼的脂粉堆里……说不定没人管着,又大手大脚地糟蹋银钱。

    广念觉得阵外那人不会记挂他,可他却满脑子都是那个欢脱的身影。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大官呢……他摸着头顶上早已长长的头发,把随身的木鱼,藏在了枕头下,决定明日起便不再带着它了。

    龙庭城郊的一座小院里,惠圆与陈迟陈尉兄弟,已经在商量着兴建寺庙与道观的琐事。

    崔洲、洹洲多少人夜不能寐。

    阵外正值阳夜。

    江宁夜市中,关于不久前玄武五洲浮现的流言传得纷纷扬扬。

    越州阜平街畔的深院里,有人在灯下,对着几阙已不知读了多少遍的长短句,眼中含泪,久久不愿睡去。

    杭州城里,有人枕剑而卧。

    ……

    ……

    晨曦中,巨大的木船由几百名纤夫拖拽着,缓缓驶出龙庭水门。

    远处送别“仙客”的龙庭百姓,在码头上站得密密麻麻……步安并不觉得自己有恩于他们,因此瞧见有人抹泪,便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像一出群情投入,却又没头没脑的大戏。

    屠瑶似乎也不愿目睹这场蹩脚的送别戏,早早便躲进了船舱。

    宋蔓秋却站在步安身旁,小声问道:“真的不等他们了?”

    步安摇头笑笑,随即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她。

    宋蔓秋接过,匆匆扫了一眼,长叹一声“人各有志”,便将书信又递还给了步安。

    这封信自然就是刚刚送来不久,由陈尉亲笔写就的辞别书,内容无非是说他们并无出阵的打算,决定从此留在这世外桃源了。

    书信本是步安用来应付屠瑶的,只是屠瑶有些心灰意冷,没兴趣来过问这些琐事了。

    头顶巨大的水门峭壁投下长长的影子,在富有规律的纤夫哨子声中,缓缓向船尾移动。

    终于阳光洒下,面前豁然开朗,大船扬起白帆,乘风破浪。

    “眼下要走了,倒有些不舍……”宋蔓秋看着远去的水门奇景,轻声叹息。

    她以为这一别,再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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