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吊上城墙的床弩该是有两百余架,它们被吊上来之后就一直在忙碌调试,大部分已经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用于床弩的炸药包体积较小,自是没有抛石车的炸药包威力大。”冉闵说的是实话,床弩与抛石车的发射张力真不一样:“应付血肉之躯的敌军却是够了。”
其实抛石车抛射炸药包一开始的设想真不是单纯为了炸人,更多是考虑到摧毁敌军建造的工事,也有利用炸药包爆炸的威力清扫障碍的思考。
“哦?”李坛就在看床弩操作组安装弩箭,看到了弩箭那粗大的箭杆上绑住的炸药包:“会影响射程吧?”
冉闵点头,简单应:“自然。”
马蹄践踏而出的滚滚尘烟已经越来越近,马背上的龙腾卫士肯定是一边冲锋一边呐喊,却是被轰鸣的马蹄声掩盖过去。
“四百步!”
“三百步!”
“二百步!”
“预备——”
“点火!”
“射!”
重锤敲击在那硕大的扳机之上,弓弦嘣动之声响彻,尖锐的呼啸破空而出。
李坛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道:“若是再将体积变小,弓弩也可发射爆炸物。”
这样的理念当然是有,到五代十国就有弓弩部队进行这种操作,就是当时的火药只能听个响和冒些烟,真没有什么杀伤力。
恰恰是火药杀伤力不大,将火药装存绑在箭矢作为爆炸的做法被放弃,后面是专门研究出了火药助推的箭矢,给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一窝蜂。
刘彦搞出来的火药配方正确,还经过特别加工变成颗粒火药,爆炸威力虽然没有黄色火药大,杀伤力却是不差。
床弩发射,很快滚滚的尘烟中就传来了阵阵的爆炸声,声声的巨响中伴随着的是战马的嘶鸣以及人的哀嚎。
尘烟在声声的爆炸声中,是一种烟柱腾空而起,爆炸产生的气爆将马蹄践踏而出的烟雾卷开,一股因为爆炸而起的烟雾又很快覆盖。
因为有烟雾的遮挡,实在是难以看清具体情况,不过从东京上来听,马蹄声已经不在那么浩大。
“瞧。”李坛指向稀稀落落四散而出的敌军:“就说巨响会吓坏战马,造成惊马现象。”
众多的骑兵一块策马奔驰会卷起浓浓的尘烟,数量一少虽然也会践踏起灰尘,可就无法造成大面积的浓烟。
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观看,挨了一波爆炸物的龙腾卫士完全乱了,是那种人哪怕没有被吓懵,坐骑被惊之后也会不听使唤的乱窜场面。
“王上搞出了了不得的武器啊。”冉闵说的是火药,他虽然对己方掌握这样的利器高兴,却免不了有一种萧索:“此武器出现,作战不再依靠武勇。”
不要说是血肉之躯,就是巨石被炸也会粉碎,个人武勇不是完全没用,却因为火器的出现作用被无限降低。
“大汉亦有数量众多的骑兵。”李坛皱眉问道:“难道要全部刺耳,使其耳聋?”
战马被爆炸声惊得乱窜的场面就在下方上演,本是需要耗费巨大代价与之交战才能消灭的甲骑具装,仅是一波爆炸就失去次序,他们正在被重新靠近的汉军骑兵肆意追杀,连汉军步兵都能围杀那些因为惊马而落单了的甲骑具装。
冉闵当然也有想过类似的问题,他所想到的与李坛一样,就是可能要让战马耳聋,要不真没法用了。
在火药武器投入战成的初期,不管东方还是西方,第一个考虑到的还真的是将战马弄聋。后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才研究出一套训练技巧,事实也证明经过训练的战马不会再惧怕爆炸声,骑兵得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大规模投入使用,乃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骑兵都还有一席之地。
怎么来训练战马适应爆炸声?刘彦以前是海军陆战队,可不是骑兵,再来是没有专门查阅过相关资料,还真的是不懂,得慢慢来研究了。
“那个……”冉闵有些不确定地说:“爆炸会有闪光,再则是场面也着实恐怖,恐怕不是单单刺耳可以避免惊马。”
所说的场面,是爆炸之后产生的冲击波。
骑兵作为陆地战场之王的岁月不知道是有多久了,中原王朝就是因为本身没有足够战马,才会在与草原游牧民族交锋的时候处于被动。
其实骑兵的优势真不是单纯在交战上,他们真正的优势是移动速度够快,哪怕只是短途上面的优势,交战之时打不过就能跑,步兵基本是追不上。
再来是,骑兵因为机动优势往往可以更灵活地选择作战目标,经常可以让步兵疲于奔命,等待步兵疲惫的时候发动突然地袭击。
两人能这么悠闲地聊天,是羯族残余组织的反扑被瓦解,都不用城墙上的床弩部队再发射第二轮,仅是骑兵和步兵就解决掉了千余甲骑具装的反扑,更有部队已经杀进宫阙之内。
等待下级将校来汇报已经掌控局面,冉闵以及一众将校就进了宫阙。
他们发现哪怕是到穷途末路,羯族那种极其奢靡的本性还是没变,宫阙各章台和楼阁没有多么大,内部却是被装饰得非常华丽。
“这就是胡酋?”冉闵连石虎的名字都不愿意说出口,指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尸体:“都发臭了,还满身的蛆虫,怎么进行辨认?”
石虎被弄死之后,他的儿子和那帮大臣还真的就是丢着不管,目前是小冰河时期不假,夏季没有那么炎热,可尸体放上个三五天也真的该膨胀,时间更久只会腐烂掉。
看满身爬蛆虫的尸体对冉闵和一众将校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们每个都是尸山血海中走过来,谁也没少看见各种各样的尸体,之所以一个个皱眉,只是因为无法辨认是不是石虎,又该怎么向自己的君王邀功。
无法从尸体上辨认出是不是石虎会是一个大麻烦,那样就无法真正确认石虎死了没有,哪怕是有再多的人证,于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上,人证真不能作为铁证。
那么,包括冉闵、李坛在内的任何一人,他们别说是向刘彦邀功,前途不受到影响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很多末代王朝的帝王,或是一些雄踞一方的枭雄,他们走投无路之后宁愿自焚也不愿意被活捉或是被杀,除了知道真活不了了,临死前也是在给敌方大将造成麻烦。
生不见人,死了无可辨认尸体,指挥作战的将领该怎么向自己的君王保证敌酋已死?他们会担忧自己的君王会不会怀疑是放跑敌酋,哪怕是效力的君王大度,可没办法证明敌酋已经死了,功劳肯定是要打折扣,更严重甚至是君臣之间产生间隙。
“将军……”李坛死马当活马医地问:“可要进行全面搜查与辨认?”
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问题是他们刚刚见了石虎的子嗣,一些没死的石羯赵国残余大臣也见了,从他们的口中听到的就是语言上的信誓旦旦,说石虎绝对是死了,还是被儿子和大臣一块合谋毒杀的。
“将胡酋子嗣押解前往王上处。”冉闵脸色异常的阴沉:“知晓其中过程的人,也一同押送。”
看着那一具腐烂到爬满蛆虫的尸体,真真是没人能够笑得出来。
冉闵真要是要抓住石虎,自然是没可能弄死,但是会当着石虎的面,挖坑将石虎相识的某些人丢进坑中活埋,再来就轮到那一批龙腾卫士,最后是普通的羯人。现在他当然是干不成了,不但无法杀,重要一些的人立刻启程押送,另外的那一些要关押起来以备讯问。
定襄非汉军,是在龙腾卫士崩溃之后,主动投降或是被围迫降,解除武装是必然的事情,冉闵却是下令全部捆绑起来,显然是不想再出一点意外。
战事结束之后的当夜,既然是得胜,理该获得犒劳,分轮流当值放开了吃,包括冉闵在内的那批高层却开心不起来,倒是中下层将士没受什么影响。
应该开怀大笑的时刻,中军大帐之内却是显得沉闷。
“全辨认了。”李坛扯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不管石虎死没死,反正没找着。”
钟兴放下手里的叉子,闷闷地说:“此事他们不敢说谎作假,那具腐烂的尸首该是石虎。”
李坛看傻子一样地瞅了一眼钟兴,没好气说:“都知道腐烂了,哪怕是真的也变成假的。反正本将军是不敢在战报上写石虎死了。”
钟兴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傻,有些事情极度依赖证据,没证据话可不能乱说,尤其是事关敌酋上面。
“不做评论,只写所知晓巨细。”冉闵脸色已经没有那么阴沉,他扯了一个勉强的微笑,说道:“由王上自行判断。”
后面随冉闵而来的王基,他小心翼翼地说:“或许,应当……启奏失踪。”
一瞬间,帐内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基,不少是没掩饰怒火。
“没捉到,尸体无法辨认,勇于承认不失臣子之忠诚,不该麻烦于王上。”王基忍着犯众怒的惧意,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起:“石虎可能是逃往了柔然,也可能是丁零人那边,甚至可能是逃到任何地方,大汉完全可以追捕到天涯海角,所处之处交不出石虎皆为敌国?”
冉闵还有些没转过弯来,李坛却是一拍大腿。
“虽说大汉想要攻伐何处无需理由……”李坛有点欣赏王基了,赞赏地看一眼,对冉闵说:“可师出有名也很重要啊!”
按照冉闵的真实想法,只要够强想打谁就打谁,要那么多的理由做什么?
第650章:真要消停点了()
师出有名重不重要?很明显的废话,师出有名当然重要,并且是无比的重要!
很多时候哪怕就是使用一个一捅就破的借口,去发动一场战争,也要相比没有任何的理由来发动战争更好。
师出有名之所以重要,首先是向本方军队表明属于正义,再来是透露作战目的使之不会迷惘。再来是,师出有名有利于宣告本国人民为什么而打,好让后方人员能够最大程度的支援战争,不要去搞什么闹事的事。
可以这么理解,宣传条件好的现代,某国要打一个国家都会事先进行宣传战,反正就是将要攻打的国家宣传成无恶不作的垃圾国家,从舆论上进行全面的压制,使之战争爆发后寻找不到盟友,自己也是在拉拢更多的盟友来伸张所谓的正义。
不要小看舆论,有多少国家就是人民被有倾向性的舆论,弄得自己国家的人都不相信本国政1府,连带军队都怀疑要为什么而战。战争爆发之后国内不断的暴1动,军队没有任何抵抗意志连连投降,本来还能稍微抵抗一下,变成像泡沫一样被一撮就破。
世界上当然没有绝对的正义,就是看所处的阵营来分对错,可控制舆论依然显得无比重要,至少是让自己的士兵不会产生什么心理负担。
“李坛说得很对。”刘彦已经离开襄国,走邺城一线进入洛阳地界,对坐在一侧的纪昌说:“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师出有名很重要。”
刘彦可没少见掌握舆论的重要性,美国随便找了一个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借口,就能拉上一大帮根本不在乎真假的盟友,呼啦啦上去就是对着伊拉克一阵围殴。
伊拉克因为舆论早就沦陷不但军无战心,本国民众想的也是怎么将统治阶层推翻,谁都不在乎美国的开战借口是不是真的。
结果好了,美国找了很久没找到所谓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伊拉克人自己的家园也被打烂了,等待美国拍拍屁股走了后,之前美好的生活一去不返,亲自栽种的树开花结果,就是结出什么苦果也得咽下。
“王上所言极是。”纪昌有看过那些战报,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觉得前线将校完全是在推脱:“不论石虎是否真的死去,已经无法对大汉再有威胁。”
汉国的军事实力毫无疑问是目前的东方最强,想攻打或是灭掉周边的哪个国家不难办到,可还是依然需要有一个看得过去的借口。
刘彦从长广郡崛起于微末,先期就是有抵抗胡虏的大名分,再来就是喊出光复汉家旧土,迅速收拢了中原汉家苗裔的心,哪怕是在清除那些世家的时候,普通百姓也是站在他们这一边,才没有发生世家裹挟大量百姓一同抵抗的局面。
后面汉国先后灭掉高句丽、百济和新罗,明明是随手可没却也是先让这三个国家发动攻击,找到了灭国的借口才算是将之灭亡。
强大的实力再加上正当的理由,汉国灭亡高句丽、百济、新罗之后,很容易就能寻找到一批愿意合作的对象,就是三国百姓也觉得是本国领导阶层自己找死,事后的反抗决心并没有多大。
石虎死了或者没死对刘彦和汉国当然很重要,只有石虎真的死了才算是给这一场反抗暴政画下完美的句号,也给数十年间受害的汉家苗裔一个欣慰。只不过真的无法辨认尸体,那么延伸出作为日后攻击某些国家的借口也算是一种好事。
“征西中郎将已经抵达敦煌。”纪昌说的当然是谢安,他摸着下巴的胡须,眯起了眼睛:“西域自司马氏一族手中丢失,西域各国不闻汉家久矣。”
现在的敦煌沙漠化没有那么严重,那边绝大多数地区实际上是一片草原,仅有少数地区才是戈壁。
谢安带着一个常备军进入敦煌是为了接收张氏凉国的疆域,部队是分别驻扎在玉门、昌蒲和阳关。
目前的玉门只是一个边疆城镇,还不是雄峻的关卡要塞,谢安写回的奏章禀告,玉门之外的草原十分十个放牧,就是要先解决掉时不时会出现的鄯善游牧部落。
昌蒲是敦煌郡南面的一个城镇,没有多少人口,亦是没有丰富资源。它位处高原北面,时常会有高原野人下来进行偷盗。正常的交易在每年也会由官方与高原大部落举行一次,倒是成了一个皮草贸易小镇。
阳关是在西汉年间修建,起初就是作为关隘而使用。西汉没有将西域纳入统治之前,阳关的战略地位仅次于雁门关。后面西域被纳入汉家统治,经年有大批西域商队入阳关到中原,就成了一个主要以收税为主的关卡。
“现在西域没有三十六国那么多了吧?”刘彦早就有派队伍前往西域,就是路途遥远通信艰难,收到的消息还不多:“鄯善?是楼兰吧?”
“是。”纪昌随口就来,介绍道:“鄯善原是汉初匈奴右贤王之名,楼兰为鄯善驻地后,以右贤王之名更换。”
匈奴有左贤王和右贤王,左贤王是在东边经营放牧,右贤王则是在西边经营放牧,规矩还是匈奴一代雄主冒顿给定下的。
说楼兰改名还真的是那么回事,冒顿入侵西域各国,匈奴的主力除了单于廷精锐之外,就是右贤王账下的牧民组织为兵,后面西域各国也就成了右贤王管制之下,楼兰也就成了右贤王的驻地。
汉初时期,经常入寇边疆的就是匈奴左贤王管理的那批部落,后面匈奴左贤王有些招架不住,匈奴右贤王就从西域转到了河套并建成高阙,要不原先是一直待在楼兰地界。
“说来也怪,匈奴没落久矣,楼兰人却不起复旧名,仍以鄯善为名。”纪昌说这个只有一个目的:“可见西域之人何等怯弱。”
怯弱吗?刘彦也找不到其它的解释。
强者本来就有强加一切给予弱者的权力,楼兰只是一个例子,就是半岛那边要叫什么国家,不也是中原王朝说了算,让叫朝鲜就是朝鲜,半岛人自己取名字不被中原王朝承认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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