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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开口说话,他们了解冉闵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说冉闵不至于再自立之类,可是抱着最危险的时刻出现夺取最大的功劳,类似的心态绝对是有。
在汉国最危险的时候,作为救世主登场和一开始就进场绝对是不同的效果,可只要稍微一想就该清楚也是要看时机。汉国只是看着危险而已,不管是在濮阳战场或是漳水战场,汉军并没有显露出明显的劣势。观望徘徊或许能够在最合适的时间切入战场,但刘彦该怎么看待?
“军中大多数将领以及士卒的家人已经身在汉境。”蒋干劝了多次,直接摆出道理:“我们若是观望恐怕会致使军心浮动。”
“甚至是王上传檄,军队……也不是没有可能服从檄文,由他们统率赶赴战场。”张乾看着不像是在吓唬冉闵,无比直白地说:“关中的军队已经换上了汉军戎装,吃的是大汉提供的粮食,手里拿的是汉军制式兵器,家人又是身在汉境。再则,您不止一次公开表示已经归附王上。”
很简单的事情,要是冉闵没有去除国号归附称臣,想干什么麾下不会出现什么犹豫情绪,但他不但干了且多次公开出声,等于是君臣名份已定。
不要小看名份的重要性,作战的师出有名是让士卒有明确的方向,名义归属可以让士卒知道该效忠于谁。简单来讲就是思想统一。
“吾又不是想反悔,只是为大家争取更大的功劳。”冉闵心里的郁闷无法掩饰:“吾要王爵,尔等也该有更高的爵位,立下什么样的功勋则更显得重要。”
蒋干当即苦笑着说:“观望不得。”
其余人亦是不断点头,就差明白地说出,让冉闵别想太多了。
“濮阳之战胜,关中是囊中之物。濮阳之战败,关中守无可守。”蒋干在重复刘彦书信中的原话。他摊了摊手:“此乃实情。”
“决定国运的一战,谁都马虎不得。”张乾干脆更加直白地说:“或许先观望再参战能够立下大功,可是不免要恶了王上。”
“好了,好了。”冉闵像是听劝,可看着就是很不耐烦,摆着手:“那就开始准备,等待开春立刻开拔赶往豫州待命。”
看到冉闵那副样子,不少人都是露出苦笑。他们知道冉闵是个率性的人,可这样率性在有时候会很要命,尤其是牵扯政治的时候。
该退下的全部退下,冉闵看着空荡荡大厅怔怔出神。他的心态还是相当复杂。后悔去除国号,后悔上表称臣,后悔家眷迁往汉境,后悔……不知道是多少后悔。
要说冉闵内心里不甘则恐怕没有剩下多少,长久的反思外加与部下谈心,怎么都该明白由别人支持建立的冉氏秦国就是一个笑话,单单自己根本守不住国家,开拓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那是天下大局注定了的局面,亦是人心所向决定的结果,会有刹那间的璀璨,但终究会像昙花不可持久,举国上下亦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冉闵明白归明白,心里的郁闷却是少不了。他决定出去走走看看。
长安城早就没有了一国都城的气象,处处的残垣断壁,大批人迁移走又让城内少了人气烟火,大雪风飞之下看去十足的萧索。
关中之军的士卒已经换上了汉军制式战袍,冬季穿的当然是冬装戎袍,里面穿什么看个人,外面则是绝对会有一套里面装着散羊毛的大布套。
冉闵已经很少会出来走动,一个人闲逛更是几年来的第一次,他披着斗篷将自己掩饰起来,独自人在萧索的长安城晃悠,有意或是无意听到路人和士卒的谈论,话题基本是什么时候前往汉境。
现在能够称呼为汉境的地方不少,其实关中也能算是其一,可不管是汉国中枢还是冉闵这边,一直以来都没有将关中在大汉疆域图标注所有。
汉国中枢依然还是拿关中视作沦陷区,也就是没有实际控制的区域。真正的疆域该是拥有完善的地方官府系统,并且是能够有效进行控制,以目前而言却是难以办到。
“秦王?”张骏还没有走,他是无意中知道冉闵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特意过来。他先招呼了一声,挥手让周边的护卫退开,说道:“竟然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不是秦王了。”冉闵一开始就发觉有人靠近,只是自持武力不觉得有什么担心。他有些没落地说:“很快也不会待在秦地。”
张骏是正当壮年,他来关中的时间也不短了,时常会与冉闵见面,一开始聊的还是国家大事,后面渐渐不再谈什么大事,以闲扯居多。
张氏凉国对于自己支持下建立起来的冉氏秦国自行去除国号归附汉国,真要讲其实是感到无比的恼火,尤其是苻洪成功进入关中前往陇西袭扰北地。
目前张氏凉国的主要扩张方向还是在西边,也就是以征服西域为主要国策。东边扶持的冉氏秦国没了,张骏很快就要面临来自氐族和羌族的威胁,也许羯族也会重得关中,他就不得不思考怎么来扭转不利的局面。
张骏亲自来挽回却没有能够保留冉氏秦国的存在,那么希望冉闵继续待在关中当然是解决的方案之一。他听到风声,说是刘彦调冉闵往豫州而去,亲自来见冉闵是要做最后的努力。
“石虎已经前往兖州,关中无忧啊?”张骏爽朗地说:“可以用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加固潼关与峣关,必定能够恢复其宏伟工事。曾经的先秦可是依靠两关保证国祚,秦王也能办到。”
“凉王说笑了。”冉闵依然满脸的闷闷不乐,沉默着走了几步才说:“关中没有人力,亦是没有产出,修复两关没有足够的物资和人力,再则……吾已经承诺归附,不可能做无信小人。”
面对干净利落的拒绝,张骏还是笑呵呵的表情,他看着满脸郁闷的冉闵,说道:“缺人可以抓,缺物可由寡人支应。寡人还决定调兵五万前来助战,这样可行否。”
“别说了。”冉闵指向不远处凑成堆在交谈的士卒,那些士卒完全就是汉军装扮,说道:“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时候启程前往豫州。”
“呵呵。”张骏一脸的诧异:“他们……好像是秦王麾下吧?”
“是吾麾下没错。”冉闵显得更加不痛快,没有掩饰地说:“以前朝不保夕一块求活,抱团取暖罢了。有了更有盼头的前程,他们可以有别的选择。”
张骏还想说什么,却是蒋干突然冒了出来。
“有人前往请愿,说是加入军中效命。”蒋干很是警惕地看了看张骏,着重地说:“请愿人数相当之多,意愿坚决。”
冉闵立刻就对张骏说:“看到了吧?”
“这是为何?”张骏不知道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重复问:“为何呢?”
“大汉以军功为重,汉境之内参军入伍并非轻而易举,不知道多少人求入军中效命不可得。”蒋干面无表情地说:“以此次王上征兵为例,听闻只征九万却有数十万人争先恐后争取名额。我们要听从调令前往豫州,抵达之后必然是要重新登记造册,他们所求是造成既定事实。”
张骏不知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这句话,对冉闵那么快就对局面失去控制却有些能够理解。
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冉闵在政治上处于低能儿的状态嘛,做起事情来也是冲动得够可以,拿随随便便建国和又干净利索去除国号就能看得出来。
张骏甚至知道冉闵在最危险的时候有称帝的心思,还是被部下好劝歹劝给拦阻了下来,要不肯定是要成为天下最大的笑料谈资。
“原来是汉王已经同意赐下王爵了啊!”张骏立刻就向冉闵恭喜,复道:“这样看来汉王离称帝不远了?”
蒋干真没觉得张骏有多少君王气度,哪怕是要造成间隙也不是这样明白着干,更不知道张骏这样干又会有什么好处,他冷哼了一声,径直问:“凉王何时回到国内?”
“不急,不急,一点都不急。”张骏带着十足的笑意:“秦王不要关中,大凉却是要的。不要白不要,是不是?”
换做以前,冉闵就该火爆起来,可他面对张骏的调侃或是该说嘲讽却仅仅是蹙眉一言不发。
“哦?”蒋干也笑了,立刻就拱手为礼:“那该恭喜凉王开疆拓土了。”
说笑了,陇西和北地的苻洪很活跃,西凉要到关中避不开陇西与北地,该是昏头到什么地步张骏才会在这个时候伸手进入关中。
蒋干警惕的是,张骏肯定是要观望濮阳郡的战事发展,或许少不得会干一些什么轰动天下的大事。
第408章:冬去春来()
冬季为万物沉寂之时,冬寒带来了冰与冻,不止是人受不了寒冷,动植物也会遭受影响。
相对而言,作为有智慧的人,不需要像动物遵从季节在基因深烙的印记猫冬,可以选择依照自己或是别人的意愿做某些事情。
谢安接到命令从陇西返回长安的时候,不但是路途之上到处可以看到一片雪白,整座长安城实际上也被白色所笼罩。
征伐陇西对汉国而言并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仅仅是冉闵的需要罢了,为的是在石虎到来之前稳固后方,局势全面改变之后已经不再需要稳固什么后方,尤其是冉闵已经做好了随时前往豫州的准备。
“那一位仅仅是两个月就将麾下的部队扩充到三十万。”盖宁就是那个传达军令给谢安的人。他在长安亲眼目睹了一部分所发生的事情,深皱眉头说:“几乎能够入伍的都被接收。”
冉闵的部队到豫州的时候需要登记造册,可不是全部接纳,肯定是要经过优劣淘汰,比如去掉老弱与伤残。这一点冉闵应该是知道的?
长安几乎是没有多少闲杂人等,俨然成了一座大兵营,随处都能看到瞎转悠的士卒。
谢安是带着两万禁卫军进入陇西,返回长安的是一万七千余,等于是接近三千人阵亡在了陇西。他们在陇西征战了接近四个月,真正的大战仅是有两次,其余是在追逐与被追逐中度过。
陇西就是一个以平原为主的地区,那边虽然早就被华夏文明纳入统治,可是不管是在先秦还是到了两汉,一直都是放牧者居多。会造成这样的原因有些奇特,就如同后世内1蒙1古难以开垦农耕一样,草皮之下没有多深就是沙子,类似的环境还真的无法作为农耕区。
谢安等人在陇西征战的区域颇为广阔,甚至一度进入到一个不知名的盆地(吐谷浑),远远地还能看到一片连绵的山脉(西强山)。
“那一位最近的动作颇大。”盖宁眉头就没有松开的时候:“您有必要密切注意。”
谢安仅仅是点头表示明白。
汉国那边对冉闵会采取什么行动一直存在疑虑,甚至都有冉闵会再次自立的足够心理准备。
谢安率军到长安没有得到监控冉闵以及麾下的命令,一来是一万七面对接近三十万根本监控不来,二则是汉国没有多余的力量去管什么。
实际上真的是那样,若是冉闵想要再次自立真的是到了最佳时机,到了这个当口除了张氏凉国并没有任何一方有多余的精力去管。
长安宫城是在刘耀时期修葺了一次,冉闵建国之后再次扩建,要说起来肯定是无法与石虎修建的宫阙相比,可是比起临淄那边的宫城则是显得富丽堂皇许多。
谢安来到长安,冉闵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派人来召。
等待谢安来到宫城时,看到的是宫城周边汇集着数量庞大的部队,看样子这些部队是在做开拔的准备。
“王上暂时顾不上关中,愿意随同我们迁移的人该走已经走了。”冉闵全副武装,穿的是汉军那边的将官特制明光铠,背后披着殷红的披风,右手按在剑柄上:“我们一个月后会开拔前往豫州,走之前却是要先消灭那些混账。”
谢安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冉闵所指的混账没有别人,一定是那些长久不与之合作的地方大族以及豪强,而这样的人着实多到难以想象。
“一个月当然是无法全部消灭,但能消灭多少算是多少。”冉闵冷笑道:“就从陇东开始,一路向东横扫。”
一直深皱眉头的盖宁总算是松开,他相对恭谨地说:“却不知道将军要什么时候开始展开行动?”
“已经开始了。”冉闵不知道盖宁是谁,看向谢安说道:“我需要你的协助。”
这下换谢安皱眉:“安得到的命令是将部队带到长安边上驻扎。”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是吗?”冉闵态度强硬:“你麾下有精锐步军,对攻城拔寨很有经验。”
谢安摇头,一个字都没有说。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蒋干适当地说道:“关中的军队也是王上的军队,死伤多少就是王上损失多少。有安石麾下的精锐步军协助,能够减少很多损失。”
“军令就是军令。”谢安其实不是一个强硬的人,他只是不喜欢冉闵,长江以南那边少有喜欢冉闵的人存在。他直白说:“不去攻打就不会有损失。”
刹那间冉闵的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了。对,他就是出于私怨,走之前要来一场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毕竟之前可算是被那些地方豪强和大族气得够呛。
蒋干想要说话缓和气氛,看到谢安面无表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滚吧。”冉闵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之前在石碣那边装孙子的时候还能忍一忍,反叛石碣后就一次都没有忍过:“立刻带着你的部队滚得远远的。”
谢安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表情:“在下只会走,不会滚。”,一点都不发怵地看着冉闵,又说:“得到的命令是驻扎在长安城周边,除非有新的军令,否则连挪一步都不会。”
“看看,看看,这些世家子现在骨头倒是挺硬的。”冉闵对着蒋干,满满都是嘲讽地说:“要是他们之前有这样的骨头,不至于丢掉中原,像是丧家之犬一样逃到南方吧。”
谢安眉头皱了起来,看一眼满脸嘲讽表情的冉闵,再看看苦笑中的蒋干,对盖宁说:“走。”
差不多是谢安刚出宫城,阵阵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就在宫城的城楼中发出,原本在宫城周边集结的部队有序开拔,分别是从北门和西门出了长安城。
“桀骜不驯啊!”盖宁是说谁不用多猜:“一点都不像是人臣,吃着我们给的粮食,穿着我们给的衣裳,用着我们给的武器,却是我行我素。”
谢安不开口说话,他必需要快点回到军营,倒不是要出兵与冉闵火拼,是哪怕仅有万分之一也要防止冉闵出兵报私怨为假,攻击汉军是真。
结果是,冉闵根本没有攻击谢安所部,还真的是浩浩荡荡开拔前往西边,随同的辎重以及相关攻城器械看着颇多。
“前一段时间凉王刚走,走之前多次与冉有私下会面。”盖宁满是怀疑地说:“他……带着部队向西,是真的要去攻城拔寨,还是要投奔凉王寻求庇护?”
谢安愿意用最险恶的心思来猜测冉闵,任何南方的世家子都会这样进行猜测,可他并不认为冉闵会那么干。
张氏凉国不会是一个好的庇护所,那边贫瘠算不上,可人口稀少又地处偏僻,再则是张骏需要的是冉闵在关中作为屏障,不是进入张氏凉国找个地方恢复实力,毕竟谁又能肯定冉闵不会鸠占鹊巢。
“我行我素是真的。报私怨也是真的。”谢安与盖宁一点都不熟,印象却是很好,愿意多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