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这是在埋锅造饭?”李菟能够闻到空气里的香味,除了饭香之外就是肉香,十分的浓烈:“顿顿有肉?”
汉国目前的根基是在青州,而青州靠海,一开始刘彦就大肆在伙食中加入海鲜,历年征战缴获大批牛、马、羊又派人专门放牧,要说肉食上面真的不缺。
另外还有一点是汉国独步天下的产出,那就是海盐。盐有分精和粗,一直以来从未停止向外销售,哪怕是石碣赵国与汉国处于交战状态,民间的贸易实际上也是没有停过,就是额度因为战争的影响下降非常多。
从濮阳的城头看去,汉军营寨那边的情况看得其实比较模糊,大致的营盘轮廓,火光中一些移动的黑点,再有就是密密麻麻升向天空的炊烟。
石碣赵军这边实际上也是在开伙,宰杀牛与羊,各类粗粮也是丢进锅中,一样的主食材不一样的煮法和佐料,导致的是泛出的香味不同。
“对方怎么样?”李菟问的肯定不是伙食,他说:“我们的军心士气遭受的影响严重吗?”
白天的一阵鏖战,作为前驱的一万石碣赵军骑兵折损比较严重,作战时当场阵亡的人数超过三千,重伤的人该是有两千,几乎是人人带着轻伤,失踪人员也有三百多。
汉军在撤退的时候极力带走阵亡者的遗体,李菟这边能够点算到的汉军阵亡人员仅是三百多。
“敌军阵亡人数不会超过一千……”蕲艾模样看去挺惨,额头上包着涩出鲜血的布条,胸膛上也是绕着裹伤布,他是石碣赵国的典校将军。他低下了头,说道:“敌军那支专门骑射的部队……威胁很大,我们的接战士兵以后恐怕是不敢再追击了。”
汉军弓骑兵用的是骑弓,最远射程可以达到一百五十步,七十步之内杀伤力可以保证。
胡人用的角弓射程最远也就是百步左右,超过三十步发射出去的箭矢会变得软飘飘,射中没有配甲的人也就是杀伤,有甲胄基本和饶痒痒差不多。
白天两军交战,三千汉军弓骑兵一直保持距离进行骑射,先是拖垮了追击自己的同等数量石碣赵军,后面又配合突骑兵打了一场冲锋,就是那一场大规模的对冲产生的伤亡最多,其余时间其实都不怎么激烈。
蕲艾其实是一种草的名字,羯族本来是奴隶种族,没名没姓是普遍现象,他们翻身做主之后大肆采用汉姓,更多的是胡乱给自己弄一个姓。
与之现象相同的还有其余的胡人族群,都是随便给自己按一个姓,甚至保持没有姓。其中鲜卑那边与炎黄苗裔有些类似,几大部族都是使用地名来作为自己的姓。
汉军能打一般是被认为兵器和甲胄精良,李菟之前听到的传闻也基本是这样。不但是他,石碣赵国上下基本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还是在姚弋仲兵败之后观念才得到扭转。
“汉军的意图必然是攻取濮阳。”李菟拍了一下城头的女墙,重重地说:“既然他们想要,那就让他们来攻!”
濮阳守将听到李菟的话瞬间笑脸发白,不得不说:“将军,濮阳年久失修,多处城墙有豁口,若是要守城,还请加紧修复。”
李菟却是无动于衷。
身在白马的石宣一直在等待一个消息,李农从潼关战场撤兵已经将近两个月,乞活军先是退却到三川之地,后面得到命令支援兖州战场,算算时间也是这几日就会抵达。
石宣已经派人向李农发去命令,让乞活军进入顿丘郡,无论如何都要渡过黄河向济北郡发动攻击。
石碣赵军会有这样的意图非常简单,徐正率军突入濮阳郡,汉军在济北郡必然变得空虚,要是李农能渡河攻击自然最好,成功攻取济北郡就能包夹汉军,被汉军的舰队挡下也能吸引汉军注意力,扰乱汉军的整体战略。
无独有偶的是,徐正其实也是抱着攻击敌军后方,哪怕不得手也会牵扯敌军注意力和兵力的主意。
之前是刘彦随身护卫队长的吕绍阳,下放到军中之后是从屯长开始做起,被调到兖州战场已经有七个月,积累战功得了爵位也成了军侯。他此时此刻是站在运输舰的甲板之上,听着河面的波涛声,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对岸。
到了下雪季节黄河并不会马上结冰,结冰要等待深冬之际,可开始下雪后黄河上会出现冰渣子,介时实际上是不太适合航行了。
被命令渡河的汉军并不是太多,仅仅是五千,主将是已经成了堂堂校尉的斗阿。
运输舰的船身庞大吃水又深,自然是无法直接靠到岸边,是停留在岸边不远处,船上再放下舟,士兵从船的两侧攀登网下到舟上,划水再行登陆。
“宁可慢一些也不要急。”斗阿内心还是非常紧张,今天是有月光,但因为不是满月的关系光线并不足够,再来是偷袭也不适合亮出火把:“一个个慢慢下去,落水之后不要大喊,自然有袍泽会控舟将你们救起!”
尽管已经非常小心翼翼,可还是会有人十足落水,能够立刻被救上来的人是少数,大多数是被身上的猪尿泡撑着漂到下游被网拦住才被救起。
五千人,真正能够抵达黄河北岸的只有四千六百多,落水的四百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被救,还是存在溺水而亡者。
还没打开就没了三百多人,斗阿的心情自然会感到沉重。他事先得到的命令是,渡河之后不需要打什么大仗,目标是袭扰为主。
顿丘郡不是什么大郡,与之黄河对岸的濮阳郡和济北郡的地势平坦相比,它这边是一个多丘陵的地形,要不怎么说华夏对于地域的命名真的靠谱。
“敌军主要驻扎地除了黄河沿岸必要的警戒屯兵点之外,大军是驻扎在王莽河故渎。”斗阿没敢带着部队深入林区,是将人带到一处山丘边上,召集军官讲出这一次的作战目标,最后又说:“故渎年久失修,多的是能够渡过的浅滩,我们也有足够多的山丘作为掩护。”
因为石碣有“护兽令”导致这年头荒野的野兽极多,随处可见成群的狼,树林之内也绝对不会缺少老虎,几年前石虎下令征召四十多万人,这批人分散赶路可是有接近十万人葬身于野兽之口。
白天其实还好,大批人聚拢在一起野兽也知道趋吉避凶,可晚上野兽也不知道是瞎还是胆气壮,可是非常凶猛。
王莽河故渎当然是出自王莽的手笔,其西南直连黄河,其东北抵至平原郡境内,总绵长超过三百余里,建设它的初衷是用于灌溉,最初也能够行船,但经过数百年的时间后,这一条渎除了个别地段实际已经荒废得差不多。
斗阿这边正对军官说着话,却有派出的斥候回来禀告,说是西北方向发现大批敌军在夜间行军,只是夜幕里没有光线,敌军也没有亮出火把,斥候无法看清旗号和敌军具体规模。
“前些日子的一次军议中,似乎是听说乞活军撤离潼关战场动向?”吕绍阳看向斗阿,说道:“校尉还记得吗?”
几名军侯也立刻出声应和。
斗阿其实是已经忘了那么一回事,被提醒之后脸色却是无比难看,是难看而不是难堪,要是发现的不明武装真是乞活军,那乞活军向着黄河沿岸而来可想而知是要干嘛。
斗阿满是迷惑地说:“问题是,我们的舰队没有发现敌军的水军啊?”
顿丘郡与济北郡沿线的黄河段都是处于汉军舰队的密集监控之下,发现非本方舟船基本是立刻消灭。再来是顿丘郡除了王莽河故渎也没有连接黄河的水系,而王莽河故渎实际上也不能走船,石碣水军哪怕是要藏舟船又能藏在哪。
“周边仅有临近的阳平郡之内有一条可以行船的水系,便是漯水。”吕绍阳到底是长期待在刘彦身边过,哪怕是学不到太多的东西,能够听和看见的也绝对比在场同僚多得多,他说:“不管来的是不是乞活军,他们大规模向东边行军不可能是要支援冀州战场。”
斗阿为难了,得到的军令是袭扰敌军后翼,可现在发现可能是乞活军要来,或许不是乞活军,可敌军大规模调动必然是有目标,极大的可能性也是抱着渡河到南岸的心思,他们该怎么办?
“职认为可以这样。”吕绍阳先等待了一小会,见上司与同僚都没吭声才继续说:“派人禀告这里的发现是必然,或许……我们可以借着地形以及突然性,先设伏来一场,再根据实际情况行动?”
与得到军令没有什么冲突点,斗阿细想了一下也就同意。
说到顿丘郡是一个多山丘地形,能够设伏的地点可不要太多,他们让斥候密切注意敌军的动向,主要还是摸清楚敌军先导部队有多少,再按照敌军的行军方向再选择设伏地点。
后面有一点倒是确认,来的还真是乞活军,前导部队是不多不少的常态,也就是三千先锋。
“有一点倒是奇怪,他们为什么会选择靠近大河十里之内行军?”斗阿已经带人到了一处谷地,埋伏起来之后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困惑,压低声音问:“虽说地形复杂,但敌军统帅不该忽视我们会大举派出斥候密切注意动向啊。”
吕绍阳简短地说:“他们是乞活军。”
斗阿似懂非懂,他建立功勋得到爵位与晋升官职,是屡次有得到培训,但学的东西不包含政治。
以有心算无心,再来是充满突然性,借助夜幕的帮助斗阿这支汉军设伏取得了成功,在一处两边山丘环抱的狭隘地形伏击了三千乞活军,可是并没有完成全歼,仅仅是消灭和俘虏一千余人,剩下的乞活军见况不妙没有迟疑就跑。
“没有过早发动啊!”斗阿非常郁闷:“他们怎么能够溜得那么快!”
实际上,三千乞活军并不是凑在一块赶路,按照常态是一两百人打头,中间有两千人,后队是一千人。
斗阿等人对附近的地形不熟悉,仓促间设伏能成功已经不错,只是他们低估了乞活军的“老油条”性质。
所以咯,等待吕绍阳又简短地又说“他们是乞活军。”,斗阿立刻有些懂了。
乞活军前期就是一支擅长打游动作战的部队,依靠能打就打和不能打就溜与胡人周旋,能够活到现在的乞活军谁不是有几个心眼,要说打硬仗肯定是会,可溜起来的速度真心不慢,尤其是在复杂地形又是一片漆黑的环境中。
伏击之后,斗阿等人肯定不会在原地待着,他们没有摸清楚情况也不会贸然深入,是依借复杂的地形躲避在距离黄河仅有五里的一处山林之内。
得说的是,进入山林之后,他们又进行了多次的搏斗,不过却是与野兽。
清晨,朝阳从东方升起,斗阿派出的斥候总算是探清情况,只是显得非常复杂。他们获知情报自然是要往后方送,等待徐正接到情况,袁乔改变初衷已经将斗阿这支部队重新接回黄河南岸。
“彦叔做得对。”
徐正对于乞活军浩浩荡荡过来虽然惊讶却是没有吃惊,斗阿这支仅有四千多人的部队这个时候留在黄河北岸也失去用处,自然是该接回来。他在接获汇报时,是麾下与石碣赵军正在交战,身处巢车之上,身边站立着多名同僚。
“对方抱着和我们相同的心思,只是不知道决心有多大。”
……分…割…线……
荣誉感觉自己最近懵掉了,本来就龟速,变得更龟速。
第403章:兵者,诡道也()
“真是浩浩荡荡啊!”
从黄河南岸向北岸看去,沿线五里左右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在行军,他们有打出旌旗,就是旗号看着有些乱。
徐正与袁乔再次会合是在濮阳边上,汉军与李菟所率的石碣赵军依然是在交战,并没有因为乞活军的到来而停止。
从济北郡渡河的斗阿所部,他们发现的只是乞活军的前导部队,乞活军的大部队位处濮阳郡的黄河对岸。
“乞活军沿着黄河边上行军是故意让我们发现。”袁乔摸着下巴的胡须,说道:“可以有很多种解读。”
“长史的意思是,李农故意让我们发现他们?”徐正已经派人将情况禀告刘彦,正在等待下一步的指示。他问袁乔:“故意让我们知道他们来了,这样他们就不必渡河是吧?”
“只能说这种可能性最大,但无法笃定。”袁乔用着猜测的口吻说:“领军之人应该知晓天文地理,没道理李农会不知道马上该进入不适合交战的雨雪交加季节。”
晴朗的天气只有半个月左右,拖一天是少一天。
雨雪交加的季节会持续一个月左右,随后就是完全的下雪天气,天寒地冻不是说不能作战,只是这种天气下交战会造成很严重的非战斗损员,对于双方来说其实都是非常不划算的事情。
“王上在谷城,还是要谨慎为重。”徐正重新举起了单筒望远镜,能够很清楚地看到散漫队形的乞活军,亦是能够发现乞活军的行军并不快。他一边看着一边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汉军这一次的主要作战意图是攻取濮阳,次一等的战略目标是消灭更多的敌军,好为来年春暖花开做准备。
因为汉军意图太过明显的关系,石碣赵军那边看肯定是知晓,这样一来双方趁天气允许来一场正面的交战也就有了机会。
刘彦还待在谷城,可以说距离战场并不是十分远,且不论石碣赵国的高层是不是认为刘彦依然待在大军营盘,乞活军真要渡河还真的能够形成一种效应。这个就是君王身在战场的麻烦之处,使统兵将领有很大心理压力的同时,需要分出必要的兵力进行拱卫。
濮阳城战场这边的作战还不显得激烈,双方只能说是进入到试探阶段。汉军在等待后方的攻城器械跟进,石碣赵军那边则是也需要时间来调动兵力。
袁乔无法指摘君王的行为,他只能说:“黄河的控制权在我们,李农哪怕真的强渡也会损失惨重。乔依然觉得李农既然刻意被我们发现,是抱着保存实力的心思。”
两人在这边交谈,汉军营盘与濮阳本城、石碣赵军营寨中间留出来的空地则是在发生交战。
十里地并不小,可以让骑兵有足够的空间进行游弋与厮杀。
汉军这边上场的大部分是轻骑,少数是作为掠阵的禁卫军。那并不是徐正不敢过多消耗禁卫军,是交战烈度不高,野战兵团的骑兵需要更多的交战经验。
石碣赵军被派出的也不是什么精锐,羯人本族骑兵是一点没动,上场的是杂胡的轻骑。李菟这么干是要试探汉军的战力,做到一定的心里有素。
连续三天,汉军都是不急不赶的状态,石碣赵军这边的许多将校就不得不迷惑之前的猜测是不是出错。
“难道汉军的主要目标不是濮阳?”王华双手扶着女墙,下意识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敌军数量一直没有增加,亦是没有表现出太迫切的攻势。”
李菟同样是一脸的沉思,他到目前为止依然认为汉军的目标绝对是攻取濮阳,只是也像许多人那样困惑汉军怎么没有大动作。
濮阳城的南面,广袤的原野上实际是杀声和马蹄声震天,参战双方合起来也就是五千左右,持续地互相奔射,少有会进行对冲,看着挺热闹可死的人真心不会太多。
“我们是要逮住刘彦,一直这么耗下去……”蕲艾看向依然满脸沉思状的李菟,问:“刘彦会不会溜走?”
“不!”李菟默默摇头:“我们精心研究过刘彦的过往,亦是尽力收集关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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