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城墙之上的情势,辅兵需要向下丢出檑木和滚石,注定是会占据城垛的位置,再有就是部分的近战兵需要占据位置防止敌军从攻城梯攀爬而上,留给弓箭手的空间就更少,那样一样显然攻城方的策略得逞。
尽管守军弓箭手的反应比较迅速,是待在城墙靠后位置听从口令射箭,但攻城方在这之前已经抵近到可以射箭的位置。
又是一声“射!”,不过这一次是从攻城方的嘴巴里发出。他们的射箭可不讲究什么连绵不绝,纯粹就是整体同时射箭,导致平地里升起一朵“乌云”扑向城头。
凄厉的“竖盾!”和“躲避”从城墙的各级军官嘴巴里被吼了出来。
下一刻是城头的弓箭手射出箭矢,弓箭手身侧早有准备的盾兵则是举起了盾牌。
是攻城方的箭矢先抵达,尽管事先已经有提示,但拥有个体意识的人没有可能听到提示就能够人人立即做出反应,密集的箭雨落下的刹那,中箭的人身上冒出血花,一声声的闷哼先出现,随后是惨叫出现。闷哼是直接被射中要害当即阵亡,惨叫则是受伤的人喊出来。
惨叫声、声音声、箭镞盯在城墙和盾牌的各种声音非常密集,下一刻是不知道从哪些人嘴中喊出的“裂”,护着弓箭手的盾兵撤掉盾牌,弓箭手在“射!”的指令声中发射箭矢。
李匡趁着空隙稍微抬头从箭垛向外看,又是看到下面的敌军弓箭手再次射出密集的箭雨,不由高声吼:“竖盾!”
一些探头探脑的守军赶紧一缩,人挤着人躲避在城垛后面,他们之中有脸色苍白者,亦是有还能嬉皮笑脸的人,各种人间百态在随时可能失去小命的战场上演。
先是几声苍凉的号角被吹响,随后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突兀响起,李匡扭头看去,声音是从特意被加高了的位置传来,上面布置着床弩。
类似被特意加高和盖上蒙皮的设施不少,它们就是装着轮子可以移动的机械,上面不止是有床弩,甚至是有抛石车。
高速射出的粗大弩箭在发射之初无法使用肉眼捕捉,它们是飞行出去一段距离失去了最初的离弦动能,速度缓慢下来才显现出身影,可被看到的同时也预示着离落下不远。
待在距离城墙约千米之外的姚兰和姚靖原本还能放松交谈嬉笑,看到派出的弓箭手被至少三十台床弩进行覆盖射击,粗大的弩箭带着极强的动能射进人堆,穿透至少三四人还能将人“拔起”扑撞向后,两人的表情立刻僵住。
床弩射出的粗大弩箭杀伤力强到可怕,仅仅是一轮齐射就干掉至少一百,等于是一杆粗大的床弩有三个战果。
对于数量在两千以上的人数来讲,损失一百人或许并不是那么多,可那是一轮床弩的杀伤,再则就是被射死的人模样太过凄惨,吓得见到那一幕的人会忍不住双腿打哆嗦。
战场的喧哗声比较突然的安静了一下,随后是更大的声音被发出来,那是城头的守军在欢呼,下面的攻城方在哗然。
李匡微微皱眉,心想:“这么快就投入床弩?”
大型的城防器械是在紧急时刻才会动用,李匡并不认为现在到了危机时刻。
这里仅是局部战场罢了,其它方向也在发生交战。
汉部的敌军并不止是在一面城墙发动进攻,他们甚至根本不讲围三阙一的套路,是将四面城墙全部围了起来,进攻的时候是四面同时发动。
围三阙一是华夏文明讲究的套路,最开始的时候是留下一条后路让守军没有拼死之心,到了后面则就是为了围三阙一而围三阙一。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哪怕是面对再弱小的守军,华夏文明的进攻方也依然会围三阙一,那已经不是为了让守军有侥幸心理,是一种僵硬的照搬。更甚者是连防御的时候都会留下刻意的薄弱位置,讲什么害怕上天嫉妒“不能完美”的套路,像是原先的下密城就有刻意留下的薄弱城墙,还是后面汉部给堵上。这样的思想一直延续到近现代,例如著名的甲午海战中甚至有一些故意打不响的炮弹。(后面被演义成为特意装了沙子,克虏伯的炮弹被装沙子,难道不知道流水线生产中的‘个例’成本更高吗?人工费用都比原先应该装的火药贵!)
胡人虽然入主中原,可并没有融入华夏文明,他们才不会按照华夏文明军队的套路。
战事并不止是发生在李匡防御的那面城墙,下密的四面城墙都有在发生交战,仅仅是双方投入的兵力该是多少。
被安排在子城的新附军也在迎接属于自己的挑战,新附军校尉王朴依然是作为副手,三千新附军协同一个曲的汉部战兵防御子城,主将却是由吕议来担当。
负责主攻子城的是刘徵,他用了类似于姚家军的套路,就是派出一些部队承受损失,吸引城头的注意力,想要派出弓箭手趁守军被吸引注意力,然后本方再派出弓箭手对城墙上的守军进行覆盖。
子城可不是下密主城池那种四四方方直线的城墙,是一种拥有六芒星形状的棱角,该类的城墙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射击死角,刘徵派出吸引城头守军的部队是承受损失抵达城墙之下,可他们到了城墙下并没有安全,是被城头的弓箭手像是射兔子那样,开开心心又毫无难度地一个又一个射杀,导致下面的进攻方仅仅是待了半刻钟不到就崩溃回逃。
作为掎角之势的营寨也在遭遇进攻,与之拥有城墙作为依托的另外两个方向不同,这里的战事从开始的几波箭矢之后就是陷入肉搏战。
下密主城、子城、营寨,三处皆是在爆发大战,那是姚家军和青州军占据绝对人数优势在欺负汉部人少。
姚兰和姚靖监督进攻下密主城,发现城头有床弩之后暂时撤下攻城的部队,采取对下密主城的袭扰策略,就是不想让下密主城的守军能够安生,将注意力转向陷入肉搏战的营寨那边。
刘彦对姚家军将主要进攻目标转向营寨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身在子城的吕议发现姚家军主攻对象换成了营寨则是心生忧虑。
说到底就是汉部在人数上真的不占据优势,算上辅兵、民伕、仆从军、新附军、奴隶兵的话,下密主城有汉部的三万七千人,子城是四千人,营寨那边是七千人。
“营寨有两千的部族武装……”吕议忧心忡忡地想:“有如此精锐,能守住的吧?”(未完待续。)
第201章:血腥攻防()
敌军集中精力和注意力进攻位于胶水边上的营寨?那正是刘彦所想要的啊!
营寨范围并不小,紧紧地靠着胶水河床,想要的话随时都能够开始建设连接两岸的浮桥。本来造桥手段是为了吸引敌军来攻,没想到都还没有使出来,敌军就将营寨当成了主要的进攻对象。
想来也是?下密这边汉部老早就摆出了掎角防御之势,只要子城和营寨还在汉部手中,下密主城就算不得是一座孤城。
兵法一再强调“击其软肋”的重要性,姚家再怎么也比其他胡人汉化程度更高一些,接受汉化教育的姚兰和姚靖怎么会忘记这一点?
对姚家两兄弟率领的姚家军和刘徵所率的青州军而言,进攻下密主城和子城是必然的事情,但是主城和子城拥有完善的城墙工事,攻击起来会显得困难一些,看着只有木栅栏、拒马布置几道防线的营寨倒是显得好攻一些。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和士气,只要能攻下营寨怎么也会让汉部士气低落一些,联军试探完下密主城和子城,发现不好啃之后就该有明确的选择,显然发生肉搏战的营寨这一局部战场就会成为主攻对象。
营寨是建立在胶水边上,等于是有一面是水道,想要攻击不是不行,但至少需要舟船。联军是有带来工匠,可是工匠能造陆地上的器械不代表懂得造水面舟船,毕竟凡事讲的就是术业有专攻。
除开一面是水道之余,营寨的北侧被挖得坑坑洼洼,再被引进一些水源,北边的地势就形成一片多水洼地形,摆明了就是难以布开阵型。联军可以进攻的方向仅剩西面和南面,而这两个方向明显就是特意留下,注定两个位置的防御工事会被加强。
姚靖留下对付下密主城,战事的烈度没有一开始那样强烈,可姚家军依然在不断地派军进行试探和袭扰。
姚兰亲自增援部队抵近位于胶水西岸的汉部营寨,他们抵达的时候恰好是汉部守军在进行反击。
“出动骑兵!”姚兰脸上出现了残酷的狞笑:“一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离开自己的营寨一里追击?”
其实出了营寨进行追击的汉部士卒在发现敌军有援军过来就已经在退回去,只是进攻一方的那些残兵发现有增援过来士气一振,心气一振他们就敢鼓起勇气咬住了一部分追击的汉部士卒。
轰鸣的马蹄声奏响,该是有两千左右的姚家骑兵蛮横地撞进战场,马蹄踏过根本就是不分敌我,挡路的所有人皆是在马蹄的践踏之下成为肉泥。
弄死了一部分己方的残兵?姚兰才不会去在乎那些,他亲自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命令出击的骑兵趁势冲营。
营寨一方的汉部显然是出现了慌乱,那是有一些跑得快的人要撤回营寨,一些长矛兵和弓箭手受命组织防御,营门有进有出自然是显得有些混乱。
“混账!”西骞建同满脸的铁青,指着警告多次依然挡住辕门的奴隶兵大吼:“放箭!”
其实也没有射死多少人,但是己方真的射箭清场,堵住辕门的奴隶兵受到血的教训只能老实退往两边。
“晚了。”西骞建同心里恼怒无比,眼见敌军的骑兵快速冲营而来,只得发出新的指令:“长矛兵依托木栅竖矛;弓箭手准备!”
命令不但是靠吼,旗语也是要跟上,要不在吵闹的战场光是吼的话,命令可传不出多远。
一个普通人全力冲刺每秒可达八到九米,知道一匹合格的战马全速冲刺的速度有多快吗?战马的全力前冲一秒大概是十五到十六米!
冲营的姚家骑兵上一瞬间还在四五百米之外,不到三十个呼吸(约三十秒)的时间却是已经冲到了眼前。
姚家骑兵显然都是善骑者,他们仅有少数是撞到了拒马等障碍物,绝大多数跨过去,形成洪流扑将而上。
“射箭!”
口令被下达,第一轮射出的箭矢却是显得稀稀松松,对冲锋而来的姚家骑兵造成的杀伤极度有限。
箭矢是在第二轮才变得密集一些,那是营寨之内的弓箭手稳了下来,开始听从口令依次放箭。
营寨守军的弓箭手仅仅是射了五轮就停下来,已经有姚家骑军抵近,再射就会造成误伤,不得不停。
营寨的部分位置竖起了长矛,有些位置却是没有,值得西骞建同庆幸的是辕门位置布下的拒马起到了作用,仅仅是有十来个看似精锐的姚家骑兵七扭八拐,是在失去了最高速度情况下被长矛兵组成的方阵挡下来。
大批量的骑兵扑营,致使到处都是碰撞声和马嘶声,自然也不会缺少人的惨叫。
从大局面看去,直径千多米的营盘前侧,太多的马蹄践踏之下起了滚滚的尘烟,听声音是到处都在上演冲撞,马嘶和惨嚎成了战场上的出现最多的声音。
姚兰无法透过尘烟看清楚前方发生什么事,听到前面吹响了“呜呜……呜!”的号角声立刻皱眉:“吹号,让骑兵撤退。”
很显然的事情,姚家骑兵通过号角声进行了简单的沟通,冲营的骑兵被挡了下来没有能够攻进去。
西骞建同亦是无法查看战局,他只能从吵闹并且纷杂的声音中进行判断,还没有能够做出预判的时候,两段号角声响过之后,滚滚的马蹄声远去了。
尘埃组成的烟雾被风吹得消散,营盘前端到处是一片狼藉,处处可见倒卧的战马和战死者的遗体,更是少不了受伤惨嚎的伤患。
骑兵冲营不但显得声势浩大,连带造成的破坏一点都不轻,局部的拒马成片被破坏,不过看那遗留在尖刺的尸体倒也发挥了作用。
“救治伤患,重新布置拒马,整理木栅!”西骞建同在喘粗气,一连串的命令刚下达,听到对面再次吹响号角却是表情僵硬了一下,对军令进行修改:“辅兵将伤患抬下去,战兵备战!”
姚兰怎么会让营寨的守军有重新布置的时间呢?他在己方骑兵撤出的同时就挥军再次发动进攻,将近五千步兵踩着乱糟糟的脚步已经在发动冲锋。
“嘶!!!”不是牙疼才发出这种声音,是姚兰听点算伤亡:“折损了四百骑左右?”
目测了一下,姚家损失该是接近四百骑,对营寨的汉部守军造成多少损失却是不太好说,估摸着怎么也有近六百?那就等于是一比二都没有。
本来的事情,骑兵要是能够冲进营寨,一定能够左冲右突,说不定能够一次就突破几条防线,挤压汉部营寨的空间,没有攻进去被挡住战果也就是那样。
姚兰心疼归心疼,可战争不就是这样吗?像极了赌徒一般,不放过任何机会,差别就是赢了或输了。他自认为比刘彦有更多的筹码,亏了一次就继续下注。
五千姚家军呐喊着冲锋,后面又有五千被聚拢起来作为第二梯次,姚兰拿定主意要展现什么叫攻势如火,一刻喘息的时间都不打算给营寨守军留下。
冲锋的姚家军很快就遭受到营寨守军弓箭手的箭阵阻击,那种连绵不绝的箭阵覆盖还是首次被姚家军所遭遇,不断倒下的士兵让位于远处观看的姚兰有些牙龈生疼。
“这种射箭方式可以学一学。”姚兰的牙龈更疼了:“严令他们不许后退!”
不会断绝的箭雨太令人发怵了,远比有间断的箭阵覆盖更加的恶心人,至少有间断还能让人喘息一下。
其实波段式射击的箭矢真的不是那么密集,胜在于不会间断,对遭受箭阵攻击的一方心理压力更大。那是一种时时刻刻都有同伴倒下的视觉刺激,使人听着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而心生恐惧。
“不应该让汉部崛起。”姚兰就搞不懂了:“刘彦才发展四年就这样,若是再给个四年能成什么样子?”
后面到来的王腾在不断点头:“下密主城和子城的攻坚都不顺利,尤其是发动强攻的刘徵那边伤亡非常惨重。”
“我会写信给伯父,可能的话再筹集一些援军过来。”姚兰说得非常认真:“这边只有刘彦的一部分军队,我并没有忘记还有一支偏师。”
“是该重视!”王腾笑吟吟地讲:“刘徵也在调动援军,想来也是认为必须将刘彦消灭在下密。”
前方,被严令不准后撤的姚家军冒着极大的伤亡总算是冲上去,在第一批部队抵近城寨开始肉搏之后,第二批的五千人在号角声中也发动了冲锋。
“刘彦总共有多少军队?”姚兰眯起了眼睛:“有五万?十万?”
王腾眉头挑了挑没有说话。
“不管刘彦有多少军队?”姚兰有充分的自信:“只要姚家的声势还在,随时随地可以聚拢杂胡和晋人奴兵,他的军队永远不会比我们多!”
王腾“呵呵”笑了起来,身为羌族总领袖的姚家有这样的底蕴,或者应该说是只要姚弋仲没有倒台,他们还真的就能够随时随地的聚拢军队。
不止是姚家,还有一个苻家,统治中原的石碣更是这样,此便是所谓的大势。(未完待续。)
第202章: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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