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栋找了好半天也没有一点线索,好在还有一个周十一。
周十一坐在他爸爸腿边拆红包,拆开第一个就高兴得一下跳起来,“爸爸!国栋叔叔给我的是大红包!有五块钱!”
在普通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四十块前的现在,一般结婚普通的红包只有几毛钱,两毛算正常。五毛就算挺多的,只有给伴娘或者重要关节的红包才会装一块钱。
沈国栋的红包却是最少的两块,给周十一的每个都是五块。小家伙长了一岁,终于知道花钱了,捏着一把大红包早忘了他的国栋叔叔跟他抢小姑姑的事儿了,跑过去抱着他的腿,“国栋叔叔我小姑姑的鞋在窗外吊着呢!芽儿姑姑不让我说!”
芽儿过去掐了一把这个小叛徒,沈国栋终于找着了一只鞋。
可是另一只却怎么都找不到,几个接亲的人也顾不得顾忌新娘那一排哥哥了,几乎把屋子翻了个遍,可还是没找到。
从进屋就一句话没说的郭克俭沉默地走到周晚晚身边,把她连人带椅子一起端了起来,那只雪白的高跟鞋就藏在她裙摆下面。
沈国栋眼睛一眯,凌厉地看向郭克俭,郭克俭却一脸平静,没有一点惧意,“我这个伴郎总算是有点用处吧?快点儿给囡囡穿上吧!我看面条都热了好几回了!你是想让囡囡吃坨了的面吗?”
沈国栋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给周晚晚穿鞋,穿完忍不住在她雪白的脚背上亲了一口。
这在这个年代绝对属于非常的出格的行为,一群年轻人又是起哄鼓掌,又是跺脚吹口哨,激动得简直要把房子掀开来。
周晚晚脸红得如窗外五月的石榴花,沈国栋一点不知道含蓄地跟着大家笑,郭克俭把脸偏向窗外,片刻之后,又转回来,跟着大家一起给他们鼓掌。
周晨和墩子对视一眼,也跟着大家笑了起来。
终于可以吃面了,沈国栋拿过来先尝了一口,夹了一点点蛋白喂给周晚晚,悄悄问她,“早饭吃饱了吗?”
周晚晚点头,“二哥一早起来给我做的。”
那就肯定吃饱了。沈国栋夹了一根面条让周晚晚意思意思地吃了一口,剩下的自己几大口全都吃下去。面条煮得时间太长了,又有点咸,要不是必须吃,他肯定不会让小丫头吃一口的。
好容易可以出门了,沈国栋把周晚晚从椅子上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刚要抱她出门,周晚晚却忽然回头,在一片忙碌地准备送她出门的人群中寻找,一眼就看到了也同样关切地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
“大哥!”周晚晚的心忽然一片慌乱,声音一下哽住。
周阳知道这种时候要微笑地安慰妹妹几句,好好送她出门,可是忽然之间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底一片水光闪烁。
“大哥!”周晚晚冲周阳跑过去,一下扑到他的怀里,眼泪迅速涌了出来。
大家都没想到会忽然出现这样的情况。
新娘出嫁肯定要哭嫁,抱着母亲哭,抱着姐妹哭的都很正常,抱着哥哥哭的就非常少见,而像周阳这样一个大男人也跟着哭的几乎没有见过。
周阳一向是家里最坚强最有担当的大哥,几乎从未在弟弟妹妹面前哭过。可是抱着即将出嫁的妹妹,他的泪水却完全控制不住。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房间里寂静无声,都看着他们。
周晚晚的泪水簌簌而下,她紧紧抱住周阳的腰,舍不得放开一点。
两世为人,两辈子都靠大哥舍身相护才换她安稳长大,现在她就要离开大哥去过自己的生活,曾经那些相依相伴甘苦与共的日子,再刻骨铭心都要成为记忆,未来的生活再幸福安稳,她却也再不是大哥怀里那个小妹妹了。
“大哥!”周晚晚在周阳怀里无声地痛哭。
“国栋。”周阳哽咽着对站在旁边的沈国栋努力微笑了一下,却没有成功,他拉着妹妹的手,颤抖着慢慢递过去。
这双小手,他从妹妹一出生就握在手里,几个月时她病得奄奄一息,他整夜整夜握着不敢撒手;稍长大一点,他握着她长满肉窝窝的小手蹒跚学步,握着她一笔一划地写字;后来又牵着这只瘦弱单薄的小手走进学校;小丫头慢慢长大,内心敏感又脆弱,他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地拉着她的手带她走出来……
妹妹终于长大,他也必须放手,再舍不得,也要把她交到另一双手上……
“国栋,你以后,要好好待她……”明明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可是真要把妹妹交给他了,周阳唯一想说的却只有这一句,“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大哥!”周晚晚已经泣不成声。(。)
第四七二章 抢亲()
谁都没想到一场告别会这样悲伤,好多人看得眼圈发红,响铃和石云几个都跟着哭了出来。
“二哥!”周晚晚从周阳怀里抬头,一眼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的周晨。
周晨看着妹妹,泪水簌簌而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自小就太过聪明透彻,对任何事都能理智冷静,唯独对妹妹,她是他心上最柔软的那一块,谁给轻轻碰一碰都不能忍受,今天要生生剥离,即使理智上知道只是一个仪式,情感上却还是忍受不了。
“囡囡乖,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墩子勉强支撑出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只说了半句话就哽咽难言,极力压制住情绪,他面对沈国栋的表情几乎狰狞,“这辈子,你敢让她再哭一次,我肯定跟你拼命!”
沈国栋紧紧握住周晚晚的手,前所未有地郑重坚定,“大哥,二哥,墩子哥,你们放心!我这辈子绝不会让囡囡受一点委屈,我拿我的命发誓!”
“走吧!别误了典礼的时间。”响铃一边擦眼泪一边过来催促,几个伴娘也拿好婚礼要用的东西等在了门边。
周阳摸摸妹妹的头,拍着沈国栋的肩膀示意他们出门,所有不舍都化作祝福的目光,紧紧围绕在弟弟妹妹身上。
墩子大步走到周晨身边,拉起他走到另一个房间,紧紧关上了门。他们都受不了亲眼看着妹妹被带走。
沈国栋抱起泪如雨下的周晚晚,把她的脸按在胸口,大步走了出去。
周晚晚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沈国栋的衣襟,坐到车上好半天还控制不住汹涌的泪水。
“囡囡乖,哭出声来,别憋坏了!”沈国栋紧紧抱着她,不住地吻着她的头发和泪湿的脸颊。
周晚晚努力控制住情绪,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半天才从沈国栋怀里抬起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叫前座的周周。“周周,包。”
周周赶紧递过她的小包,沈国栋帮她接过来,“囡囡要干什么?我帮你拿。”
“化妆。妆都被你擦掉了,不漂亮了。”带着鼻音的报怨,听得沈国栋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上车时挤掉伴郎抢着坐到前座的周周也微笑起来,连司机眼里都涌上掩饰不住的笑意。
周晚晚收拾好自己。才发现路线不对。从家到酒店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他们已经走了好半天了,而且窗外的路她也不熟悉。
“绕一段路,婚车都是这样走的。”沈国栋当然不敢提是怕她哭得停不住,绕个大圈好多一点时间哄她。
好在车队后面跟着一辆军用卡车,不停地往围观人群里撒喜糖和喜饼,让这场婚礼在很长时间以后还在被大家津津乐道,沈国栋这个小谎言竟然一辈子都没有被拆穿。
外事酒店里今天几乎来了整个省政府和省军区的人,“人代会和军代会都没今天人来得全。”环保局的王局长被接待人员领到一楼大厅一角的位置,看到同桌的几乎都是跟他一个级别的干部。笑着跟大家开玩笑。
虽然坐得是大厅的角落,可总算是在一楼占了一个位置,这已经是很有面子的事了,大家都情绪高涨,互相打趣着说一些圈子里的趣事。
婚宴还没开始,桌子上的干果、点心也吃得有滋有味儿,对这些平时参加饭局都是动几筷子了事的人来说,真是难得的体验。
有眼尖的,看到税务局的马处长一家被带着上二楼,暗示全桌的人去看。然后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心里却各自有了谱。看来最近大家传言沈家对大儿子的几个亲家关系疏远,是确有其事了。
马处长一家仗着是沈老的亲家,平时说话办事比他们这些局级还高调。可今天这种论资排辈的场合,竟然连一楼都没坐上,被安排去了二楼,看来沈家是不打算把他们当亲戚走动了。
既然没了沈老和沈主任当靠山,那以后说不得对这几家的态度就得变一变了。
不止马处长一家被安排到了二楼,梁晴三个亲家都没坐上一楼的位置。甚至沈国红一家连二楼都没坐上,被安排到了三楼。她公公已经退休,丈夫只是个新上任的科长,二楼当然没他们的位置。
梁晴的脸一直都是黑的,冷冷地坐在位置上谁都不搭理。跟她同桌的两个亲家也都没有好脸色,今天被安排到这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呢,以后再想办点什么事就更难了。
作为亲大伯母,梁晴本应该在一楼陪着新娘的娘家人,可是她早上来的时候只是抱怨了一句“都是农村来的,好吃好喝的招待就行了,哪用得着坐这么好的位置,一楼都是省委和军区的领导,到时候那些农村人再给家里丢人”,就被老爷子赶来二楼陪亲家了。
这个亲家当然是她自己的亲家,而且还勒令她整个婚礼都不许出现在一楼。
梁晴恨得咬牙切齿,老爷子偏心,沈源更不开窍,一句话都不肯为她辩解,还傻乎乎地在一楼帮着招待客人,那些身份贵重的客人哪个是冲我们来的?那以后都是给沈国栋铺的路!
没人在乎梁晴的愤怒不甘,外面忽然鞭炮震天,大厅里一下喧闹起来,婚车到了,新娘子来了!
周晚晚一下车就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和迎面撒过来的彩纸屑包围,从婚车到大堂一条长长的红毯,两边围着密不透风的人群,她在弥漫的火药味儿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被沈国栋护在怀里跟着他往里走。
走到一半,忽然周围一阵骚动,周晚晚只觉得被人一拉一挡,就被从沈国栋怀里隔了出来,然后身边人影快速闪了几下,等她看清楚,迎亲的队伍竟然跟一群穿着统一黑色西装的外国人混战了起来。
周晚晚还没反应过来,沈国栋已经快速撂倒两个外国壮汉,把挡在她前面的一个黑衣人一脚踹飞,一把把她拉到怀里。而与此同时,一个小孩子也冲她飞扑过来,一把紧紧抱住她,“妈妈!”
被突发状况惊得骚动起来的人群蓦然一静,妈妈?!这信息量太大了!
混战中的中国人忽然看到这么多外国人,都有些放不开手脚,而且婚车刚到,后面很多人还不知道前面的状况,身手好的根本就没几个人,竟然让七八个一看就很专业的外国人控制住了场面。
好在这些外国人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控制着人群不让他们靠近周晚晚。
周晚晚看看怀里一头金发的小男孩儿,阻止住要把他扔出去的沈国栋,“子舒,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妈妈。”
如果说以前他坚持认为自己是他妈妈,是大脑受到损伤的缘故,那现在他已经恢复健康,而且回到家好几个月,应该早就明白自己不可能是他妈妈。
“妈妈!”林子舒还是紧紧地抱着周晚晚,甚至把脸轻轻地在她身上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看她,蓝宝石一样干净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依恋向往。
婚车上的人陆续下来,邓建国几个撸胳膊挽袖子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周周已经放倒了两个人,一拳种种砸上第三个人的脸上,当场见血。
场面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往打群架的方向发展了。
“子舒,我们进去说话,你让他们停手好不好?”周晚晚蹲下来跟林子舒商量。
林子舒伸手去摸周晚晚的脸,轻轻碰了一下就缩回手,腼腆又欣喜地笑了出来,金发碧眼的漂亮小男孩儿,长长的金色睫毛害羞地垂下来,大大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甜蜜又幸福,让人看着心里发软,怎么都跟他生不起气来。
当然,这只是周晚晚的感觉,沈国栋几乎要当场把这个小祸害给扔出去!
他防着郭克俭也就罢了,万万没想到会蹦出来个小兔崽子抢亲!而且这小兔崽子破坏力超强还不能打不能骂,他做了这么混蛋的事儿只要笑一笑,他们家小丫头竟然就原谅他了!
当然,这小屁孩儿再讨厌,也不是情敌,沈国栋冲着这一点才没当场捏死他。
林子舒看了看周晚晚,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冲混战中的保镖们打了个手势。
保镖们马上停手,大家也都停下来看着周晚晚三个人。这场面实在太诡异了,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周晚晚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林子舒今年九岁了,以他的智商和家庭教育,不可能会做出这样偏激的事来,这孩子可能心理上是有问题的。
上次她只匆匆检查了他的身体,并没有做心理方面的检查。沈国栋也很快看出了这孩子不正常,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林子舒却不管别人怎么想,只执拗地抱着周晚晚,看沈国栋还搂着她的肩,小孩子独占欲发作,过去推他,推了两下推不动就冲旁边的保镖挥手。
一个保镖过来,操着生硬的汉语跟沈国栋交流,“先生,您是谁?请您让开。”意思很明显,不让开他就动手了。
沈国栋已经被他们这一群人诡异的逻辑给气糊涂了,“我是谁?我是他爹!”(。)
第四七三章 催眠()
这句话一出口,场面更乱了。
省文化厅的刘厅长挤出看热闹的人群,擦着汗不知道要怎么跟沈国栋解释。这群瘟神是他带来的呀!
刘厅长去北京开会,文化部的人说有几个英国民间文化访问团的人想去他们省考察民间文化,让他好好接待。
一见面,原来还认识,里面竟然有前几个月来过的林兆恒老先生的孙子,人家这一家人,又是经济投资又是文化考察的,简直是爱国华侨中的典范,他当然得好好接待了。
一到省里,正好赶上沈国栋结婚。沈国栋救过林家的孙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他们要来参加婚礼也是非常正常的要求。他哪里想得到,这些人一到现场就把他给扔了,上来就抢亲呐!
沈国栋懒得听刘厅长罗嗦,问一群保镖,“你们里面有能听懂人话的不?”他是完全不指望跟林子舒那个小兔崽子讲道理了。
当然,他也不指望真能跟这些洋鬼子沟通,早给周周使了眼色,看他悄悄离开才压着火气跟这群洋鬼子周旋。在中国的地盘上还能让几个洋鬼子把他的婚礼给搅和了?!
人群里走出来一位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英国老人,大热的天,一丝不苟地穿着三件套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身板挺得笔直,英国人典型的高鼻子高傲地挺着,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简直是老人年轻的翻版。
老人走到三个人面前,对林子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用鼻音浓重的英式英语向他问好,“米德尔顿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吩咐?”根本就没搭理沈国栋。
林子舒没说话,抱着周晚晚的手又紧了紧。
老人看了身后的年轻人一眼,年轻人走上前,用流利的汉语跟周晚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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