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亏心不亏心?”
赵五叔直接走到周家紧闭的大门前站定,是对二赖子几个说话,更是说给围观的众人听。
“他们是黑五类的孙子,过得那么好,比贫下中农还享福,凭啥?!我就是要革他们的命!分了他们家的东西给贫下中农!”二赖子觉得自己这么做理直气壮极了!
“人家几个孩子过得好是自个勤快干活挣来的!”赵五叔最看不起这种好吃懒做的人了。
“那也不行!贫下中农遭罪,他们就不能过这么好的日子!”徐大没脸眼馋周家的大砖房好长时间了,早就琢摸着自己也住上两间了。
“舍小家,顾大家!他们家的房子人人有份儿!我们就是要革他们的命!”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的狡辩让徐大没脸说得还挺得意,看看,人家国家都说他能住砖房!
徐大没脸话音未落,墩子如一道影子一样迅速穿过人群,来到他的面前,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一拳就把他揍晕在地。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好多人甚至都没发现墩子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样无声无息而又迅捷凶狠的一拳比赵五叔说了那么多话有用多了,大家马上安静了,不敢再轻易发声了。
“二赖子,你们凭什么来革我们的命?”周阳从人群外语气沉沉地问道,“谁敢动我们家一下试试?!你们不是来革命,你们这是流氓打砸抢!是对革命事业的污蔑和抹黑!”
周阳一边说一边往人群里走,围观的人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通道,都吃惊地看着这个虽然只有十八岁,面对这种场面却丝毫不见慌乱的孩子。
不,现在的周阳,沉着稳健,持重担当,必须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了。而且还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得郑重对待不敢小窥的男人。
“周阳!你们家的花扎伤了贫下中农,你赶紧给我把它给刨了!”二赖子先发制人,冲着周阳就来了,“我给扎坏了!不能干活了!就得上你们家来养着!一家老小都上你们家来吃饭!”
“呦呵!扎得这么严重啊!要我看直接扎死你我们家反倒省事儿了!”周阳还没来得及说话,人群外沈国栋吊儿郎当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第一九一章 教训()
沈国栋骑在自行车上,两只脚抵在地面上,抱着胳膊看着二赖子。那么随随便便的一个姿势,甚至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笑,却让二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所有人都看着忽然出现的沈国栋,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卷起的衬衫袖子下露出小麦色的手臂,劲瘦而有力。
像北方空旷原野上挺立着的一棵笔直向上的白杨树,自由而肆意地在广阔天地间生长着,散发着清新而蓬勃的生机。
这样的一个少年,正常情况下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并且愿意亲近的。可是沈国栋却恰恰相反。
人类最原始最本能的第六感提醒着所有人,尽量不要去招惹这个男孩子。因为他看你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即使他是经常笑着的。
今天沈国栋看着二赖子几个人依然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容却让周晚晚心里一紧,缓缓地闭了一下眼睛。
沈国栋走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他都经历了一些什么现在还无从得知,可这一个月的时间却把他身上的很多东西又唤醒了。
他又开始冰冷淡漠地看人,深褐色的眼眸愈加深邃,却也如无机质一般没有任何感情。
沈国栋五官深邃俊朗,一边嘴角上翘坏坏痞痞地笑的时候,鼻子上甚至还有几道调皮的笑纹,阳光健康,青春无敌,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初见时那个凶兽般冷血凶残的男孩子又回来了。
“我,我我,我是贫下中农!你不,不,不能打我!”二赖子强撑着冲沈国栋叫嚷,如被饿虎盯上的那头蠢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和无能。
“贫下中农不能打!你不能打贫下中农!你这是犯法!”二赖子把贫下中农的身份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抓住不放。
不是二赖子天真,而是这个年代,贫下中农的身份真的太管用了。
同样是错误。贫下中农犯了就是人民内部矛盾,是教育一下就可以给机会改正的,而黑五类或是其他出身不好的人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阶级矛盾。是阶级敌人处心积虑要破坏人民政权,就得严惩不贷。
所以二赖子说贫下中农不能打绝对不是吓唬人,打了贫下中农那可是非常大的事,严重了是要上纲上线被开批斗会甚至蹲监狱的。
这场红色浪潮开始几个月以来,已经发生了好几起贫下中农与黑五类、阶级敌人、右派分子发生冲突的事件。最后无论事情真相如何,敢对贫下中农动手的几个成分不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柳林大队一个老贫农把地主家的姑娘拉进苞米地,被姑娘的哥哥给揍了一顿,最后那个哥哥被判劳教十年,那个姑娘因为坏了清白,被大队妇女主任做通了工作,最后嫁给了这个欺负她的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在新婚之夜吊死在了新房里……
这个年代,造反有理,革命无罪。贫下中农这个身份就是一面万能的免罪金牌。
可是沈国栋根本就不怕二赖子的威胁。
“打贫下中农犯法?”沈国栋笑了一下,“那要看是谁打!”
沈国栋支好自行车,一步一步向二赖子和几个无赖走过去。
二赖子像是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忽然浑身发冷,感觉自己无路可逃。
其他几个无赖看看被打晕在地至今还昏迷不醒的徐大没脸,再看看被吓得浑身哆嗦的二赖子,都知道今天这便宜是占不着了,慢慢往边上蹭,准备开溜。
周阳和墩子两头围堵,一手一个。把他们全都截了回来。绝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那必然是很大的后患,这次没得到教训,他们一定不会死心。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卷土重来了。
今天他们既然决定出手了,那就得彻底打消这些人的念头,让他们以后半点龌龊的心思都不敢起。
而且,狠狠地收拾这几个无赖,也是给其它不安好心的人一个震慑。要占他们兄妹几个的便宜想都不要想了,都把那些小心思老老实实地收起来吧!
几个无赖被兄弟三人圈在大门前。一时间都慌了。
“我们是贫下中农!你们敢动我们就是破坏革命!就是不听伟大领袖*主席的话!他老人家都说了,造反有理!革命无罪!”二赖子外强中干地冲越逼越近的兄弟三人嚷嚷。
“我他妈的还是烈士遗孤呢!我揍你就是人民内部矛盾!你去问问,看谁管这破事儿!今天我揍死你你就是个白死!你信不信!?”沈国栋疾走几步,飞起一脚就把二赖子踹到了花墙上。
二赖子重重地摔在满是利刺的花墙上,杀猪一般惨叫起来。
沈国栋踹出一脚,没做任何停顿,紧接着又狠狠地连续踹出十几脚,二赖子的惨叫和嘎巴巴怪异的声响混在一起,让所有看着的人心里都刮过一阵冷风。
那嘎巴巴的声音到底是花墙被压断的声音,还是二赖子身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没人分得清楚。
大家只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沈国栋这十几脚踹出去,二赖子几乎如失去控制的木偶一般,四肢软塌塌地垂下来,被他用脚抵着胸口钉在花墙上,叫都叫不出来。
围观的人们诡异地沉默着,来看热闹时的幸灾乐祸和轻松愉快全然不见了,只留下心惊胆战和暗暗庆幸。
幸亏今天被钉在那里的不是自己,幸亏自己没有出头去收拾这几个孩子……
“我现在就踹死你,你说,谁敢来跟我吱一声?嗯?!”沈国栋脚下用力,狠狠地碾了一下二赖子的胸口。
接着,他又看向那些无赖,“你们也给我好好看着!我一个一个揍死你们,看看这些看热闹的谁敢来替你们说一句话!”
二赖子大口大口地抽着气,眼睛惊恐地大睁着,如看到一头嗜血的饿狼,整个人已经完全被恐惧占据。
“当家的!当家的呀!”二赖子的媳妇徐二婶哭嚎着挤进人群,不顾一切地向她男人扑过来。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呀!”徐二婶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墩子单手从大门上掰下来一截木棍,直挺挺地比徐二婶脑袋前面:“再敢往前走一步我连你一起揍。”
墩子偏头让徐二婶看看还昏迷在地上的徐大没脸,“到时候让你俩躺一块儿!”
谁都看得出来,墩子这句话是认真的。徐二婶被墩子凌厉如刀的气势吓得退后一步,一抬头又看见被死死钉在花墙上的二赖子,扑通一下坐在地上,开始大哭起来。
周阳盯着其他几个无赖,一个都不让他们离开,眼神冷硬面无表情,对徐二婶的哭嚎视而不见。
他们的家园就要被人践踏,现在他没有任何同情心来分给别人。
“你这杀千刀的啊!你咋就不能消停点啊!”徐大没脸的媳妇也跑了过来,冲进人群就坐在徐二婶身边,也拍着大腿嚎了起来。
徐二赖子和徐大没脸是堂兄弟,他们家好像特别盛产无赖懒汉,堂兄弟俩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做起坏事来更加得心应手,这些年屯子里的人明明暗暗地没少受他们祸害。
其它几个人家里的女人孩子也陆续赶来,一时间周家大门口哭闹声响成一片,凄惨无比。
“又没咋地你们家,揍一顿就得了。”弱者总是能获得无条件的同情,一些自认为心软善良的人马上站出来,开始为他们说话了。
“就是,邻里邻居地,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们再不对,也不能把人给逼到这份儿上,他们谁家里不是老人孩子一大堆,这一家子多可怜。”
“周阳啊,你们家那俩孩子不懂事儿,你也不懂事儿?赶紧劝劝吧!这闹大了对你们也没啥好处。”
……
沈国栋的眼睛忽然一眯,深褐色的眼眸愈加深邃。他脚上用力,又狠狠踹了二赖子的胸口一脚,让他忽然抽搐了一下,嘴角一下涌出大量血沫,迅速染红了半边脖子和肩膀。
徐二婶吓得连哭都忘了。
沈国栋松开二赖子,从墩子手上拿过那根手臂粗的木棒,走到几个无赖身边,没有任何犹豫地狠狠抡起来,咔嚓一声就打断了赵福的腿,木棒也应声而断,木屑飞了好远。
赵福跌坐在地上,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抱着被硬生生打断的腿凄惨地嚎叫起来。
所有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
“放人可以,留下一条腿在这!”沈国栋的下巴微微一抬,“不愿意的,过来跟我单挑,揍死我你就走!揍不死我,我一定让你把命留在这!”(。)
第一九二章 态度()
沈国栋是认真的。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认识到,今天这件事不会善了了。
被周阳和墩子堵在大门口的无赖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大前街的刘永海忽然暴起,冲着一直沉默着没有出手的周阳冲了过去,“大家伙一起上啊!揍趴下这几个小崽子!”
其他几个人先是一愣,接着就有两个人冲墩子扑过去,剩下的三个人钻个空子就往人群外面蹿,试图趁乱逃跑。
不能让他们跑了!周晚晚眸光一闪,刚要出手,却有人比她还快了一步。
沈国栋手里的半截木棍嗖地一下就扔了出去,木棍带着呼啸的风声准确地砸到逃跑的二蛋头上,二蛋应声而倒,直接昏迷,动都没来得及动一下。
沈国栋的人随后就到,他两脚就把另外两个逃跑的家伙踹到,然后就地一别一踹,两个人的腿干脆利落地被踹折。
而昏迷的二蛋也没有躲过去,沈国栋把他大腿踹折的一瞬间,剧痛让他从昏迷中醒过来,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接着又疼得晕了过去。
沈国栋这套凶狠利落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前后加起来都不到一分钟,三个无赖就都断了腿趴在地上了。
而他那踹折人腿的动作是如此狠辣流畅,像从瓜秧上摘下一个黄瓜,轻而易举又不带一丝感情。
他这份轻描淡写比任何凶狠愤怒的都让人脊背发凉。似乎那血肉之躯在他眼里、手里不用有任何顾忌,伤人见血在他如呼吸喝水一样再平常不过,也再随意不过。
大门这边,周阳一脚就把刘永海踹倒在地,疼得他抱着肚子打滚。而墩子那边更利落,他直接抡起一个把另一个人给砸晕了,两个人叠罗汉一样趴在地上,他一只脚死死地踩着这两人,冷漠地扫视着围观的众人。
电光火石间六个人就被收拾了,三个断腿。一个昏迷,一个半昏迷,一个脸色煞白地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冒冷汗。
唯一一个看着伤势比较轻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叫刘锁子,他被沈国栋扯过去。死死地踩着脑袋按在地上,鼻子里不住地往出冒血。
“说吧,你是跟老子打一场还是留下一条腿?!”沈国栋脚下用力,踩得刘锁子呜呜啊啊地叫唤,因为脸被踩着。他连话都说不了。
“我们错了!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放了他吧!”刘锁子的媳妇冲沈国栋这边扑过来,一边跑一边哀求着沈国栋。
周阳拿手重重地一指她,“老实站那!你也想断腿吗?!”
刘锁子媳妇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不敢往前凑了。
“要命还是要腿?!”沈国栋根本不为所动,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一眼这个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的女人,又问了刘锁子一遍。
“求求你放了他吧!我们一家老小就指望他干活呢!这要是断了腿我们一家就得饿死呀!大丫、二丫、大宝、二宝!快过来!过来磕头!”刘锁子媳妇又哭又求,把家里四个孩子也叫过来,娘几个一起给沈国栋跪了下来。
女人和孩子的眼泪和苦求马上就让大家心软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也没咋地他们家。都打折好几个人的腿了,这还不行?非得赶尽杀绝一个都不放过?
连赵五叔和赵大壮几个眼里都有了不忍的神色。
周阳和墩子几个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没有说话。现在所有的选择权都在沈国栋手里,他说放人,他们同意,他不说放人,他们就会一直站在他身边支持他。
这是一个保卫他们共同家园的战场,他们必须共同进退,一致对外。
沈国栋是在为他们所有人在战斗,他们必须做他最坚固的后盾。
“最后问你一遍。要命还是要腿?!”沈国栋又狠狠碾了一下刘锁子的脑袋,刘锁子的五官已经全都发紫变形,四肢在地上徒劳无功地扑腾着。
刘锁子媳妇的头发全都披散了下来,脸上眼泪鼻涕和灰尘混在一起。拉着几个孩子使劲儿给沈国栋磕头。
场面凄惨混乱,围观的人们不敢大声劝沈国栋,互相之间嘀嘀咕咕地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看周家几个孩子的眼神满满都是排斥和责备。
周晨抱着周晚晚转了个身,“别看了,二哥带你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刘锁子来砸咱们家的时候他媳妇带着孩子就在旁边看着,还笑呢,我都看见了。”周晚晚没直接回答周晨的问题。
“我也看见了!”赵小三儿忽然就明白过来,刚才他还觉得刘锁子媳妇和孩子可怜,现在他明白了,如果阳子哥他们不那么厉害,让他们把家里给抢了,现在被欺负的就是囡囡了。
说不定还会被他们抓起来揍一顿,那时候囡囡就比刘锁子家的孩子可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