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女人,又是在周家那样冷漠的环境下长大,对给予自己爱情和温暖的丈夫,不可能不全心信任。
这个空间。从她惨死的那一刻起,她就不确定有了它是福是祸,人性太过复杂难懂,世事又是如此多变莫测。她永远都不敢再用空间来考验任何东西了。
在决定做这件事之前,她一直在问自己,要不要再信任一次?
郭老先生走前曾经反复叮嘱她,轻松生活,不要留下遗憾。周晚晚也反复问自己,如果墩子这次回不来。你会怎么样?
最后,她决定信任哥哥们对她的感情。而不是信任人性。
所以,她虽然拿出了灵液,却把所有可能引起后患的路都堵死了。
哥哥们以后都会有自己的家庭,她不可能永远是他们心目中第一位的那个人。如果他们的妻子儿女有事,他们还会像今天这样理智坚决地拒绝这可以起死回生的灵药吗?
绝不可能。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即使他们不想伤害她,事情的发展也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了。
所以,今天她必须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堵死。
让他们认定,灵药只对他们五个人有效果,也就没了以后的牵扯。她相信,只要不面临至亲生死攸关的考验,哥哥们绝不会刻意地去伤害她。
他们跟赵宝生绝不是一样的人。
她愿意再相信一次。
周晚晚把小瓶子依次沾上碗里的血水,又擦干,然后示意哥哥们打开它。
果然,这次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周晚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根牛皮绳,把一个灵液瓶子穿起来,戴在墩子的脖子上,“墩子哥哥,你带着他,无论受多种的伤,只要喝了里面的药水,都会在短时间内回复,喝完瓶子也别扔,戴着能帮助你恢复身体。”
然后,周晚晚又反复强调,“现在,灵药只对我们几个人有用了,如果你的战友有事,即使给他们用了也完全不起作用。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冲动。”
“墩子哥哥一定平安回来,我还要陪着你长大,看着你上大学呢!”墩子抱着周晚晚,目光笃定坚毅,郑重地承诺。
“好!那我长得慢一点,等等墩子哥哥!”周晚晚趴在墩子怀里嘟囔。
伤感庄严的气氛一下被她破坏殆尽,几个哥哥都笑了出来。
已经很晚了,周晨给妹妹喝了几口水,逗她说了一会儿话,看她情绪平复了,就安排她去睡觉。
周晚晚乖乖去睡了。为了这件事,她辗转反侧了这么些天,今天终于尘埃落定,她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多日的疲倦也马上涌了上来,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
周晨安排妹妹躺下,看着她打了一个秀气的小呵欠,长长的睫毛呼扇了几下,慢慢地合上眼睛,才轻手轻脚地把房门给她关上。
客厅里,周阳几个在桌边正襟危坐,前所未有地郑重认真,正等着他回来。
今天的事,太过重大,一旦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危害到妹妹的生命。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涌上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必须要商量出一个办法,必须要保证妹妹的安全,对视的目光中,每个人都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一个外人知道。”周阳扫视了一圈,“无论以后怎么样,对这件事来说,除了我们五个人,谁都是外人。”
他当然想到他们以后会结婚生子的可能。那时候,妻子儿女就不是外人了,所以必须把这件事泄露给他们的可能性杜绝。
“我爷爷也不能说。他再护着囡囡,也不可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把她放在第一位,你们记住,即使囡囡救了他的命,也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囡囡不需要他的感谢和报答,她想要什么,我能给她。”
沈国栋如一头感觉到危险临近的雄狮,目光嗜血冷酷。身上的气场越来越强,几乎压得人呼吸困难,“今天我就在这把话说清楚了,如果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为了囡囡的安全,我一定会杀人灭口。所有知道的人,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他坐在那一动没动,语气平淡得几乎没什么起伏,整个人却冷厉得如一把见血的利刃,目光所到之处。几乎带着杀戮的血光和腥气。
“我说到做到,相信你们都了解。我干过什么,你们并不是全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不介意让你们看看。”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周阳几个却完全没有生气。他们保护妹妹的心意,并不比沈国栋少。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们谁都可能像沈国栋一样去杀人。
客厅的灯光亮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跟墩子在火车站分别的时候,每个人的眼睛都明亮而坚毅,如加足马力的战舰,渴望着去搏击风浪。守卫自己心中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净土。
他们的人生在昨夜被注入了新的东西,一种让他们更有责任感更能担当,也更加珍惜宝贵的东西。
离别在这些东西面前已不那么伤感难舍。
“我现在到你这儿,等你回来,我可能会长到这儿,如果我长到这儿你还不回来,我就不等你了,一使劲儿,就长大了!”周晚晚在墩子身上比比划划,还不忘威胁他。
墩子被她一直戳着肋骨,戳得痒痒得受不了,还不想跑开,就站在原地左躲一下右躲一下,像个不倒翁,引得站台上好多人看他们。
周晨叹气,“幸亏他今天没穿军装,要不多给人民军队丢脸!”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列车员已经开始吹哨子催他们,到了必须分离的时刻了。
周晚晚忍不住抱住墩子的腰小声叮嘱他,“墩子哥哥,那个药只对你一个人有用,你的战友再需要也无济于事,你一定不要冲动。”
墩子紧紧地抱了周晚晚一下,在她耳边保证,“你放心吧,墩子哥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然后把她交给了一直等在旁边的沈国栋。
火车驶出车站好一段距离,周晚晚还是有些失神。
她能做的都做了。给了墩子灵液,给他吃了体质强化剂,让他在一年之内体力、脑力都达到平时十几倍的水平,努力给他灌输一定要回来的信念。命运一定会善待他们兄妹的,不会让他们失去墩子的……
“囡囡,这次回去,咱们得在县里的院子里栽树了,紫藤花也得种上了。”沈国栋努力转移周晚晚的注意力。
“好啊。”周晚晚还是有点心不在焉,“为什么这么急?现在是秋天,怎么栽树?”
沈国栋摸了摸鼻子,为了没话找话,他把这茬儿给忘了,“试试呗!说不定就能活呢!咱们得赶紧栽了,要不等你上了高中,就来不及在树下摆桌子吃饭了。你不是最喜欢吃饭的时候闻着紫藤花的香味儿吗?”
一九七四年七月。
周晚晚坐在沈国栋刚栽不到两年的紫藤花架下,抬头透过一串串紫藤花看七月澄澈的晴空,斑驳的阳光照在她纯净无暇的脸上和白裙子上,有种震撼到让人觉得不太真实的美丽。
沈国栋端着杯子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几乎想冲过去把周晚晚拉到屋里藏起来,这么烈的阳光,可别把她晒化了。
自从周晚晚上了高中,沈国栋偶尔就会这样恍惚一下。
别人家的孩子长大了,大人都会觉得放心了,能撒开手了,他们家这个,怎么越长大他越跟着挂心呢?(。)
第二八零章 懵懂()
沈国栋走过去,把水杯放到周晚晚手里,然后连人带椅子一把端起来,给她挪到完全晒不到阳光的花架另一边。
周晚晚早就被他这样端来端去地端习惯了,动都不动一下,手里的杯子要拿不拿地在腿上放着,连人带椅子被放好了,杯里的水也是一滴都没洒出来。
放好周晚晚,沈国栋伸腿勾过来一把椅子,也坐在她旁边。一回头,一下就对了上周晚晚泪意盈盈的大眼睛。
沈国栋整个人都僵住了,小丫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湿漉漉水蒙蒙地看着她,卷翘浓密的睫毛缓缓眨了两下,眼里的水意更深,看得他心里一翻一翻的,呼吸都停滞了。
“你怎么了?不喜欢这儿?我,我再把你放回去?”沈国栋起身试探着就要去端周晚晚的椅子。
周晚晚又使劲儿眨了两下眼睛,睫毛上沾了细小的水珠,因为太过浓密,那水珠竟然老半天不掉,就那么摇摇欲坠地挂在上面,沈国栋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
“囡囡?”沈国栋怕吓到她一样,小心翼翼地去哄,“你怎么了,不高兴?谁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沈哥哥帮你……”
周晚晚把水杯递过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眼里的水意也慢慢退了下去,“哎呀!还是不行!为什么我每次都忍不住呢?”
周晚晚伸手又跟沈国栋要过水杯,小小地喝了一口,有点遗憾地抱怨,“高平丽每次上课困了都能忍住不把呵欠打出来,我就忍不住。”
“你在忍着不打呵欠?”沈国栋还是想确认一下。他被吓得现在心跳还有点不正常。
周晚晚点头,“可惜忍不住。”
“坐这里可以吗?”沈国栋长出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心里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空,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周晚晚抬头看了看头顶,“这边一点儿天都看不见。”
沈国栋赶紧把她端起来放外面一点。周晚晚还是不满意,“再往那面一点,再那边一点,对。就是这里。”
沈国栋不用问就能准确地知道周晚晚说的那边是哪边,很快把她放到了满意的位置。
沈国栋的小院在周晚晚上高中前彻底地收拾了一遍。确切地说,是好好地装饰了一遍,以前只有四面院墙几间房子,空得完全不像有人生活的样子。
现在的小院已经跟以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院墙四周爬满了锦缎一样的蔷薇花,院子一侧种了一颗跟家里一样的树。
当年移栽过来的时候怕赶不上周晚晚上高中,特意挑了一棵半大的,现在树冠已经能遮住一张小方桌了,足够他们在树下闻着紫藤花的香气吃晚饭。
院子另一边,靠着厢房搭了一个大大的紫藤花架,花架下一边是一个大大的秋千,秋千椅做得比家里的还大,上面躺两个人都完全没问题,一大堆蓬松的靠垫随意地放在上面。看了就让人想扑上去。
这段时间,周晚晚经常吃过晚饭就在上面睡着,要不是周晨不允许,她简直想睡在上面不回屋里去了。
有了花草植物,这个青砖小院马上就不一样了,一下就鲜活生动了起来。
沈国栋觉得这里再也不只是他睡个觉吃顿饭的地方了,每天下班都急切地想赶回来,这里已经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家里有一个等着他回来吃饭的人,进门就忙忙活活地赶紧准备。做好了饭马上就有人在门口喊:“沈哥哥,我回来了!好香啊!”
那种每天都被期待被细细碎碎的小感动填满的充实他以前从来没体会过。
这个小院就像一个小小的世界,他是这个世界的支撑者,简简单单的日子在他的手里一点一滴。一分一秒,认认真真地维系下去,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连沈爷爷都感慨,“这才有那么点儿长大的样子,像个男人了!”
沈国栋不知道爷爷嘴里长大的样子是什么样,他只知道。这半年是他这些年来过得最舒心最充实最有成就感的日子。
所以,当周晚晚开始跟他规划即将到来的暑假,他心里忽然有点烦躁,非常排斥这个话题。
“窗户下面的美人蕉长得太大了吧?都要比窗台高了,要不要拔了种点别的?你不是喜欢格桑花吗?我们种点格桑花吧?”
沈国栋很生硬地转移话题。他有点任性地就是不想说有关周晚晚暑假要回家长住的事儿。
周晚晚当然能听出他是在转移话题。不过她也不介意,反正她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沈国栋不想说了,那就不说,谁心里还没有点小别扭的时候呢?
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能理解的。
“我们家的院子是青砖铺地,房子也是这个颜色,美人蕉的叶子和花颜色都比较浓烈,跟院子搭配起来好看。格桑花配院子的颜色就有点淡了,而且我们家已经有蔷薇和紫藤了,中间又没有别的植物做过度色和底色,会显得有点乱,格桑花种在这里就不好看了。”
周晚晚职业病犯了,开始长篇大论地给沈国栋讲颜色搭配、对比、明暗色调过度。
沈国栋有点听不明白,但有那句“我们家的院子”就足够了,他的兴致马上就高涨起来,听得认真极了,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笔记才好。
“所以,美人蕉还是留着吧!等过些天下雨,我们可以把窗户打开,一边坐在炕上喝茶,一边听着雨打在美人蕉叶子上的声音。”
周晚晚越说越有兴致,“听着雨声睡觉最舒服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还住在那两间小土房子里,每次下雨,大哥都做一大锅面片儿汤,我们热乎乎地喝下去,喝得肚子圆鼓鼓的,就躺在炕上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每次我都睡得特别香!”
“那过些天下雨了,我去接你回来,我们也做面片儿汤吃,吃完躺在炕上一边聊天一边听雨声!”
沈国栋忽然特别期待起下雨来。
“那么费劲儿干嘛?你回去了我们在家里不是也能吃面片儿汤?”周晚晚对沈国栋偶尔的脑子短路有点适应不良。
沈国栋被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这么费劲干嘛,为什么非要把小丫头接回来呢?他们以前在向阳屯的家里,做什么他都很高兴,从来没像现在一样,就是渴望单独跟小丫头去做点什么。
做什么都好。只要是他们俩单独去做的,想想他都觉得高兴,几乎要被心里的迫切追得坐都坐不住。
沈国栋忽然有点尴尬,好像心里的想法特别不能见人一样,几乎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周晚晚知道,“家里不是没有美人蕉吗?你不是要听雨打在美人蕉叶子上的声音吗?”
周晚晚想了想,还是不同意,“那就算了,等放了暑假回来再听好了。”
沈国栋极力控制着自己站起来走两圈的冲动,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固执呢?暑假得放快一个月呢。回来住几天怎么了?一回去就不想回来,真是太愁人了!
沈国栋还想说服周晚晚,周晨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没去上班?”周晨指指沈国栋,然后又指周晚晚,“你怎么没去上学?”
周晚晚和沈国栋对视一眼,有点像逃学被老师抓住的小学生。
周晚晚马上反应过来,把手里加了好几勺糖的水杯塞到沈国栋手里,指着他推卸责任,“是沈哥哥把我接回来的。”
然后非常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周晨,表示我就是一个听家长话的好孩子。你去找那个把我接回来的人算账吧!
沈国栋先几口把杯子里甜得发齁的糖水喝掉,消灭证据,然后忍着皱眉头的冲动跟周晨解释:“他们下午学农。”
学农,这是这个时期学生的必修课。上了高中以后。几乎每周都得有三个下午去学校的学农基地或者郊区的生产队干农活。
周晚晚长大以后身体也没好多少,纤细柔弱,虽然除了早起低血压基本不怎么生病,但要让她去干农活就费劲了,别说去干,就是扛着农具来回走二十多里路。对她来说也是承受不了的体力消耗。
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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