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秀几乎是被赵志刚吓傻了,胡乱地点着头,一动不敢动。
赵志刚松开她,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别打歪主意,我急眼了什么样儿你不是没见过!”
赵玉秀头都不敢回,赶紧往婚车的方向跑。
赵志刚又扶起吓傻了一样张着嘴坐在地上的母亲,“娘,我不管你今天是咋想地,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儿子,你就去跟孙大娘和他们家的长辈道歉,你要是不会,就去问问我姑咋跟人家说。”
赵老太太愣愣地看着儿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儿子这话的意思不是她不认儿子,而是儿子要不认她了。
她被刺激得又要哭出来,却被赵志刚死死盯住,哆嗦着嘴唇去找赵家姑姑了。
赵志刚又把站在人群外的父亲拉过来,“响铃大舅在那边看着呢,您是长辈,去跟他说几句实在的,让人家能把闺女放心地交给咱家。”
“嫂子,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赵玉秀站在婚车前,低着头跟响铃道歉。
“十九的大姑娘,年纪可不小了!”大表嫂打断她。
“嫂子,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啥都听你的,你别生我的气!”赵玉秀一句不敢回嘴,赶紧换个话头接着道歉。
而赵老太太也在赵家姑姑的说和下跟孙老奶搭上了话,“大妹子,我真不是有心要难为响铃,我就是一着急,脑子蒙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响铃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随他们怎么说。
她真正在乎的并不是婆婆小姑来道歉时说什么,甚至都不是她们道不道歉,她只想看看赵志刚的诚意。
要跟她一起过日子的人是他,她谁都不看,就看他。
周阳和周晨几个站在旁边看着,面无表情,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道歉有什么用?赵家人越道歉,响铃姐强势霸道的名声越响亮,对她以后的生活没有任何好处。
沈国栋根本不看这些人,坑完人还觉得自己委曲求全,真是看一眼都嫌腻味。
他走到婚车边把周晚晚叫下来,要带着她去前面驾驶座里喝水。
忙活了大半个上午了,小丫头一口水都没喝呢。
周晚晚却不肯离开,这种时候,她一定不能走。决定响铃姐幸福与否的时刻,她一定得在旁边帮她看着。
赵志刚显然也看出了这么做并不能让娘家人满意,他又把周阳几个叫到响铃的婚车边,郑重地跟所有的娘家人承诺:
“结了婚我们就分家。响铃一天都不用跟我爹娘一起住。我说了不让她受委屈,就肯定不会让任何人难为她。”
他们婚前可从没提到过分家这件事。他是长子,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一直跟父母一起生活。响铃也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响铃迅速看了赵志刚一眼,又赶紧撇开头。眼里有流转的水光。
周阳几个都看出了响铃态度的转变,归根结底,他们是来帮她的,也只能跟着她的态度走。
她有松动的迹象,他们也只能帮着她尽量多争取点东西。至于以后怎么样。那是她的选择,谁都不能说什么。
不过周阳并不满意赵志刚说的这些,分了家还是父母弟妹,要生事找茬不住一起也容易得很,“结了婚响铃姐就随军,你现在省营长了,有这个待遇。”
“父母不能随军,孙大娘怎么办?”赵志刚没想到周阳会这么直接而不留余地地提出这个要求。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给孙大娘在你们部队旁边租个房子,你们就近也能照顾上。不住一起也一样能养老,就看有没有那个心了。”周阳像早就考虑到了这些一般。
“给你父母一个月多少钱。给孙老奶一个月多少钱,给你战友家多少钱,今天也定下来吧。除去这些,剩下的钱都归响铃姐保管。以后你们的生活都得是响铃姐打理,她拿着钱也方便些。”
周阳说完这些翘起嘴角骄傲地笑了一下,“我响铃姐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会过日子,钱放她手里你就放心吧。”
“我一个月工资补助加起来是七十八块,没结婚之前给我家里三十,给宝庆家里三十。”
宝庆就是他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范宝庆。
赵志刚有些犹豫,现在他有自己的家了。再给这些肯定不行。可是如果不给,他们两家的生活又怎么办?
“我响铃姐自个能挣钱,如果你说结婚以后让她养家,只要她同意。我们啥意见都没有。”周晨忍不住插嘴。
赵志刚在这种时候,当然绝不可能说出让响铃养家或者帮他养父母战友遗孤这样的话。
“以后一个月给他们每家二十元,剩下的我都交给响铃。”赵志刚咬了咬牙,还剩下三十八块钱,虽然不宽裕,也够他们夫妻俩生活了。
“俩人一个月十八块钱。恐怕只能喝玉米面糊糊了。”周晨讽刺地笑了。
赵志刚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他忘了还有孙老奶需要养。结婚前就说好了,以后把孙老奶跟他父母一样待,给了父母二十元,那就一定得给她。
“我不用,我自个能挣……”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孙老奶话刚说一半,就被大表嫂狠狠拉了一把。
“那就每家给十五,我跟响铃总得过日子。”赵志刚赶紧改口。
周阳几个都去看响铃。
响铃含泪点了点头。
她从来不怕吃苦,她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人养着,她要的就是赵志刚的一个态度。
她太了解赵志刚这个人了,她爱的赵志刚就是这样一个善良而有责任感的人,他不可能放下父母弟妹,更不可能违背自己对死去战友的承诺。
但是,现在赵志刚肯把他们的生活和婚姻放在这些前面,这对响铃来说就足够了。
这个善良又有担当的男人,以后也会对她不离不弃,会像对所有他重视的人一样,让她依靠,给她遮风挡雨,做她生命中的大山。
“那就找你们家的长辈和队长过来,先把这些都定下来,写下文书,让你的父母、弟妹都签上字。”周阳看看响铃姐,郑重地跟赵志刚要求。
赵志刚赶紧跑出去找人。
周阳几个和响铃姐相对无言。谁都没有想到,这场婚礼会有这样一段插曲,现在他们心里实在是太复杂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晚晚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她以前想得太过简单了。响铃姐现在想得也太过简单了。
这场婚姻有了这样一个混乱的开始,以后也一样不会如响铃姐期待的那样宁静幸福。
她迫切地想要为响铃姐做点什么。
响铃姐不是别人,她如母如姐一般对自己爱护照顾,全心全意,没有一丝保留。
她不能像对别人一样,谨慎地保持距离,疏离地不肯跨出自己划定的安全范围,即使知道她以后会受苦却冷眼旁观。
今天她不想再做一个冷漠的看客,她必须为响铃姐做点什么。
周晚晚在心里迅速地盘算着,寻找可以利用的机会。
她的机会马上就来了。
范宝庆的媳妇宋喜莲抱着三岁的小女儿拖着七岁的儿子心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宋喜莲眼睛红肿满脸焦急,抓住赵志刚的衣襟眼泪哗就下来了,“志刚!你快看看,宝丫这是咋地了,咋又烧上了?”(。)
第二五八章 结婚()
周晚晚看着那只抓着赵志刚衣襟的,手眼睛一眯,这是把赵志刚当成她自家男人了不成?!
“响铃姐,那个女人为什么抓着赵大哥?她家孩子病了不找大夫跑这来干什么?赵大哥能给她治好吗?”
周晚晚还是怕响铃姐听不明白,又加了一句,“赵大哥今天跟你结婚,她不知道新郎和新娘不能分开吗?”
响铃看着那个拉着赵志刚的衣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女人,脸上的表情也非常复杂。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甚至只来过这里几回的响铃姐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了。周晚晚几乎肯定地猜测。
这将是响铃姐婚姻中最大的隐患,甚至比赵志刚的家人更难以摆脱。
周晚晚的脑子里马上出现了无数种假设,每一种最后的结局都是响铃姐心力憔悴地被道德绑架,然后在日复一日的焦躁不平中消磨掉她的青春和对生活的热情。
不止周晚晚有这种危机感,几乎婚车这边所有的娘家人都怒视着这个忽然跑出来拉住赵志刚的妇女,人家正在结婚,你跑出来拉住新郎又是哭又是嚎地算怎么回事?!
“赵志刚,这是谁呀?跟你关系不错呀!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周晨一使眼色,自行车队的一个男孩子马上吊儿郎当地调侃着问道。
“诶呦!可不是嘛!你那衣裳我响铃姐还没拉过呢吧?她倒不见外哈!”另一个男孩子马上附和。
“介绍介绍!关系这么好了都,就别见外了!”一群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有周晨的鼓动和周阳几个的默许,马上开始口无遮拦地嚷嚷了起来。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在婚礼上说几句玩笑话逗逗新郎,太正常的事了。
可是,别人的婚礼都是拿新郎和新娘开玩笑,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估计也就只有赵志刚的婚礼上才能见到了。
赵志刚马上扯回自己的衣服,紧张地看向响铃。
响铃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两个人。
宋喜莲也被这群小伙子说得红了脸皮,她低头抿了一下头发,后退了两步,又抬头。求助地望向赵志刚,“志刚,宝丫烧成这可咋整啊?是不是再抱公社去看看?”
赵志刚马上去看宋喜莲怀里的宝丫,三岁的小丫头,大眼睛渴望又有点害羞地看着赵志刚。看着他看过来,小胳膊一张,就要往他怀里扑。
宋喜莲顺势把孩子往赵志刚怀里送,“就跟你志刚叔亲!在家难受成那样了,一说要带她来看志刚叔,赶紧自个找鞋穿,发烧都好了不少!”
赵志刚没敢接孩子,慌张地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响铃。
响铃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没有任何表示。
“这婚到底结不结了?我姐又不是嫁不出去。可没上赶着赖上你们老赵家!要走不让走,要结又不结,把我们晾在这儿算咋回事?!”
还是刚才那个小伙子,烦躁地按了几下自行车车铃,看了一眼周晨,又加了一句,“你这是想换人咋地?”
赵志刚赶紧过来跟响铃解释,“宝庆大哥家住得远,爹娘身体又不好,在咱屯子也没啥亲戚了。孩子病了好几天了,喜莲嫂子也是急坏了才过来找我的。那么小的孩子,我咋地都不能看着不管。”
响铃点了点头,没说话。
从周晚晚跟她说完那番话开始。响铃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淡了。
赵志刚暗暗咬了咬牙,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叫他大弟过来,“志成,你送宝丫去趟公社卫生所,让刘大夫好好给看看。问问他这孩子总发烧到底是咋回事。”
“哥,这老远,我走着去啊?再说我也没钱呐!你给我五块钱吧!”赵志成非常不情愿地嘟囔,“没钱咋给孩子抓药?去了也白去。”
赵志刚的脸上一片尴尬。他身上就剩下五块钱,昨天给了他娘,让她娘今天给“压轿钱”,现在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可是孩子的病又不能耽搁。他忍不住又看了响铃一眼。
响铃的表情一直没变,没听见赵志成的话一样。
“你去跟他说,先把药给孩子抓上,等明天我去跟他算钱!”赵志刚的脸色一变,凌厉地瞪了弟弟一眼。
赵志成摸了摸鼻子,嘟嘟囔囔地不高兴,带着气吆喝宋喜莲娘仨,“赶紧走吧!也不看看啥时候就往这跑!谁家孩子没个头疼脑热的,哪像你们家这个,三天两头地去公社!多少钱能够遭地!”
宋喜莲低头抹了几下眼角,把宝丫往上抱了抱,抬起头来勉强冲赵志刚笑了一下,“志刚,我这是看宝丫病成这样,一下给急糊涂了!你别怪嫂子啊!”
说着,宋喜莲的眼圈一红,又底下头去,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嫂子今天不该来。”
“嫂子你快别难受了,这咋能怪你呢!这不都是让孩子的病给急的吗!”赵志刚赶紧安慰宋喜莲,“你快跟志成去公社吧!可别把宝丫的病给耽误了!”
宋喜莲又勉强笑了一下,“唉!我这就去!走之前我得跟响铃妹子陪个不是!”
宋喜莲拖儿带女地走到婚车前,“响铃妹子,嫂子今天做得不对,你别见怪。更被跟志刚置气,他可看重你了!能娶上你,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说着就要去拉响铃,“你俩好好过日子,别像嫂子……”
“婶子!你是全和人吗?”周晚晚大声打断宋喜莲,用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清亮童音天真无辜又异常残忍地问她,“不是全和人不能来见新娘子!你是全和人吗?我响铃姐今天结婚,不能撞了霉气!”
所有人都静了一下,上百双眼睛都看向宋喜莲。一开始大伙看她拖儿带女心急火燎的样子,都忘了这茬了。
她是个寡妇,按习俗,如果不是至亲,婚礼当天是不能靠近新娘子的。
很多懂礼数的寡妇,即使是有人情来往的人家办婚事,也是让屯邻给捎去礼金。自己不过去的,就怕冲撞了新娘子,让人家心里不舒服。
像宋喜莲这种大咧咧地跑来,抓住新郎哭哭啼啼。竟然还要去拉新娘的寡妇,还真是少见。
宋喜莲的脸刷地就红了。
“我说得不对吗?我们屯子的小孩儿都这么说呀。”周晚晚又问了一句。
别给我装无辜,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你还跑来恶心人,明显就是故意的。
从这个宋喜莲出现。周晚晚看着她说话做事的样子,心里冷笑了无数次。真是又拙劣又管用的离间计。
如果放任她这样下去,以后说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不过今天周晚晚还真就怕她不出幺蛾子!
她不能让响铃姐嫁到这样的赵家。她必须让响铃姐看清楚,她嫁过来要面对的是怎样一番混乱糟心的生活。
宋喜莲给了周晚晚一个刺激响铃姐的机会。
既然她今天来搅局,那就干脆让她把这个婚礼搅合得天翻地覆进行不下去好了。
不是孩子病了吗?周晚晚看着宋喜莲怀里瞪着大眼睛左开右看的小姑娘,冲这个精神头,就是病了也不是什么重病,纯粹是来恶心人的借口!
周晚晚的手微微一张,心里冷冷地笑。既然如此,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孩子病了!
这个孩子今天病得不重。赵志刚又是新郎,不跟过去看病非常正常。如果他病重了,或者是婚后,那赵志刚还会这样把响铃姐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吗?
肯定不可能。那注定将是一个让人焦头烂额憋气又有苦说不出的局面。周晚晚今天要让响铃姐提前体会一下这种感受。
宋喜莲,今天你最好用你家的病孩子把赵志刚这个新郎带走,那这场婚礼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不下去了,响铃姐也可以对赵志刚彻底死心了。
一个可以新娘去给战友遗孤去看病的新郎,真是高义得感天动地啊!但是一定感动不了响铃姐了。
响铃姐虽然对赵志刚的责任感和善良心动,但还没傻到要牺牲自己的生活去做圣人的地步。
从她现在的表情周晚晚就可以肯定,如果今天赵志刚走了。那响铃姐就一定会干脆利落地退婚了。
赵志刚的脸色也有点不好,他今天这个婚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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