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一直在附近游荡,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被她毒死的小女儿草花。
就是刘疯子!她们找了这么多天,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她了!
“先找到人再说!”沈国栋站起来就去开车,“郭克俭也跟着来认人!”
郭克俭匆匆离开之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晚晚,得到她一个甜美的微笑。“郭哥哥再见。”
郭克俭有点僵硬地点点头,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大步离开了。
院子里的人哗啦一下都走了。只留下沈爷爷和郭老先生,还有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周晚晚。
送郭克俭过来的水利工地保卫处干事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我,我还跟着去监视郭克俭吗?”
寻找刘疯子的过程非常顺利。
这些年,她的儿女会定期把她拉回家换件干净衣服、吃顿饱饭,她在外面游荡的范围也不大。就在方圆几十里,打听打听就马上能找到。
公社的广播一播出去,不出半天,就有人来报告,说在小寒山旁边的树林里看见了她。
经过郭克俭指认,那天抱着周晚晚的女人就是她。
找到刘疯子容易,问她说话就非常困难了。
导致她发疯的原因就是觉得所有人都要害她,在自责和逃避的心理作用下,她把害死自己小女儿的罪名都推给了那些要害她的假想敌,对所有人都存在浓浓的敌意和戒心,根本拒绝任何交流。
所有的嫌疑人又一次被带到刘疯子面前,让她反复辨认,希望见到同谋能激起她一点反应。可是大家再一次失望了,她藏在角落里,不看,不听更不说,谁都拿她没有办法。
哄过了,吓过了,她的儿女也都过来跟她交流过,她就是死死缩在角落里,浑身抖成一团,完全封闭了自己。
“关着!不说就关她一辈子!一天揍一遍!我看她是怕死还是怕见人!”沈国栋烦躁地在院子里踱步,找到人跟没找到一个样,又走进了死胡同!
当然不可能一天揍一遍,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她,随时寻找机会来跟她交流。
周阳几个跟公社打了招呼,把刘疯子关在了小学校后面的空屋子里,让刘疯子的大女儿过来照顾她饮食起居,还承诺,如果她能让刘疯子开口,一次性奖励她二百块钱。
“要是她一直不说话……”沈国栋冷冷哼了一声,没说下文,却比说了更让刘疯子的女儿胆战心惊。
事情就这样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刘疯子肯定有同谋。或者说一定有人教唆她,否则她一个神智失常的人,又没见过周晚晚,不可能想到要做这件事。
确切地说,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攻击周晚晚,一定是有人借刀杀人。
可是关了她半个月,她依然是一副糊糊涂涂的样子,只要一见到外人就躲到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抱紧自己缩成一团。
“我见她一面,单独见。说不定能让她放松警惕,说出来点什么。”周晚晚不想再拖下去了。这件事不解决,她和哥哥们就不能正常生活。
“不行!想别的办法!”所有人都反对,连一向奉行“孩子就得放养”“让他们自己出去闯”的沈爷爷都急得直瞪眼睛。
放出去随便折腾的是男孩子。这么个软乎乎的小姑娘,还是放家里好好护着吧!
周晚晚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沈国栋。不是他反对的不强烈,而是他一向好说服。
“要去就去吧!”沈国栋果然受不住周晚晚三看两看,“好好安排着。我们这么多人呢,还保护不了囡囡?!”
沈国栋爆棚的自信心又一次帮了周晚晚。
刘疯子看到周晚晚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院子里悄无声息,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小女孩就那么站着,不说话,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撒她身上和蓬松的小发卷上,朦胧儿温暖。刘疯子从她蜷缩的角落里慢慢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她逆光看着门口安静甜美的小女孩儿,好像她身上镶了一圈金边儿,又好像她只是她心里的一个影子,美好得几乎不真实。
周晚晚面无表情地跟刘疯子静静对视,看着她慢慢抬起眼睛,惊讶地注视着她,最后泪流满面。
“草花。”刘疯子嘴里呢喃着,慢慢冲周晚晚伸出手,人也从角落里站了起来,试探着向她走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晚晚,就怕自己动作重了,惊醒这个美丽得几乎不真实的梦境。
周晚晚冲躲在门两边的沈国栋和周阳轻轻打手势,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又给周晨发信号。
周霞被推到周晚晚身边。出现在了刘疯子的视线里。
刘疯子没看到她一样,含满泪水的眼睛只死死盯住周晚晚。周霞被拉回去,换上了周娟,然后是薛水芹,一个又一个,几乎所有有重大嫌疑的人都换了一遍。
刘疯子谁都不看。眼里只有周晚晚。她已经慢慢地试探着快走到门口了。嘴里一直呢喃着草花的名字,小心翼翼,唯恐把周晚晚吓跑。
很显然,她把周晚晚当成她的小女儿草花了。
“再来一遍!”周晨咬牙,让墩子把所有嫌疑人都再在刘疯子面前过一遍。又给周晚晚打手势,示意她跟刘疯子说话。
周霞又一次被拉到周晚晚身边。
周晚晚盯着刘疯子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问她,“你要拿我还(换)什么?草花吗?”
周晚晚故意语意模糊,说得摸凌两可。
刘疯子的眼睛忽然精光一闪,满脸狠虐,咬牙切齿地瞪向周晚晚,“砸死她!砸死她!啊!!”
刘疯子忽然疯狂起来,挥舞着双手找东西,“砸死她!砸死她!换我草花回来!”
屋子里早被事先清理过,光秃秃没有任何东西,刘疯子急切地看了两眼,没找到任何东西,再也忍不住,张着双手就冲周晚晚冲过去,“砸死她!换我草花回来!”
躲在门边的周阳马上冲过去,一把抱起周晚晚,沈国栋也同时起脚,一脚把刘疯子踹到屋里,瘫到地上一动不动。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沈国栋和周阳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周霞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人影闪动几下,周晚晚就被抱走了,刘疯子也瘫到了地上。
“你教唆她去砸死囡囡,说是能换她小闺女回来,是不是?!”沈国栋一把揪起周霞的领子,把她拎了起来。
周霞吓得嘴唇发青,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摇头。
“就是你!要不她怎么一见你就发疯?!”沈国栋盯住周霞,瞳仁慢慢紧缩,“不说?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实话!”(。)
第二四六章 疯子()
“我没有!我没有!我啥都没干!啊啊啊!”周晨忽然在沈国栋的手里疯狂地挣扎起来,两只手胡乱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发出尖利的嚎叫,疯了一样踢腾着双腿。
这幅不管不顾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一愣。
周霞怕沈国栋。从第一次见面被他扔出障子外开始,每次看见他都吓得像老鼠见了猫,今天忽然敢这样在他面前折腾,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沈国栋也就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他在周霞下颚骨上一捏,手在她肩膀上一拖一拉,周霞的下巴被卸了下来,两只胳膊脱臼,再也折腾不起来了。
周霞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地上,一大把被她自己扯下来的头发散在她的手边,脸上还有几道她自己抓出的血檩子。
周阳几个对视一眼,把目光呆滞地看着房顶的周霞锁在屋里,出去商量。
“接着让刘疯子认人。”周阳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教唆一个疯子把妹妹打死,这是多么恶毒阴险的心肠,这件事必须彻查!
“我能让她说话。”沈国栋的脸上一片萧杀。还没有谁能在他手里挺过十分钟,一个周霞,让她开口,对他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晾她一会儿。她现在不知道在耍什么心眼子。我们不能跟着她的步调走。趁着刘疯子肯说话了,赶紧让她认人,万一因为跟周霞纠缠错失了机会,以后就更难查清楚了。”
周阳从没用这么冷静理智的口吻说过周霞。好像那是一个完全跟他不相干的人。甚至连人都不是,是一个让他厌恶到提都不愿意提的脏东西。
周晨、墩子和周晚晚都心里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个时候,周阳还是要对周霞不忍心,这件事就难办了。
不只是这件事不好彻查,对周阳来说,以后每每想起,都会是一件永远都难以释怀又左右为难的糟心事。
“小二、墩子,你俩接着去带人,交代好了。让他们说什么说什么,敢多说一个字就是故意捣乱,人也不用认了,直接让公安局当主犯带走!”沈国栋交代完。又用目光去询问周晚晚。
“我还是去见刘疯子,她很可能砸死我以后……”周晚晚看见周阳和沈国栋忽然一变的表情一顿,赶紧改口:
“她很可能砸了我以后又跟人见面了,或者是要去跟谁去见面,要不然她没道理要带我走。而且沿着公路走了那么远,明显有很强的目的性。”
“走吧,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和阳子就在门边,怎么都不会让她伤到你。”沈国栋摸摸周晚晚的小脑袋,把眼里的心痛和懊悔深深地藏起来。
如果真的让他们得逞……
沈国栋赶紧摇头,把脑子里的设想狠狠甩出去。
永远不会出现这个如果!
刘疯子已经缓过来了,看见站在门口的周晚晚,疯了一样扑过来,瞪着血红的眼睛。五官扭曲咬牙切齿,兴奋得全身都跟着颤抖,“砸死你!砸死你!砸死你我草花就回来了!换我草花回来!”
沈国栋和周阳站在门两边,一人拿着一根长木棍挡着门口,既阻止刘疯子往出跑,又尽量不让她看见人。否则看见外人,她就可能又恢复到那个把自己缩在壳里的状态了。
其实现在他们这样做已经没有必要了,刘疯子被心里的渴望折磨得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死周晚晚换她女儿回来!
周晚晚仔细观察着这个被心里的执念折磨得面目扭曲的女人,她的心窍已经完全迷失。他们做什么都不可能换回她的一丝清明了。
现在能指望的,也只能是她心里的那份执念能让她认出同谋了。
李淑华被带了上来,一眼都不看周阳兄妹,满脸的愤恨不平。却不能不听从周晨和墩子的吩咐。
她站在门口,冷漠而机械地对刘疯子念了一句:“砸死她,砸死她草花就回来了。”
刘疯子根本就不听别人说什么了,疯狂地推着在她面前阻挡她的木棍,上下撕扯挣扎,甚至急得开始用牙齿去啃。恨不得下一秒就跑出门来杀死周晚晚。
“大点声说,让她听清楚。”周晚晚眼睛看着刘疯子,头也不回地跟刘淑华说道。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周晚晚失踪那天晚上,李淑华偷偷劝李老太太:“找着了也不能要了!就她长的那个样子,早得让人给糟蹋多少回了!还找啥?就让她这么死在外面,还能少丢点人!”
李老太太当场就让她给气晕了过去。
芽儿偷偷跟周晚晚说的时候,气得小脸通红,“我再也不想认她了!她心里咋这么埋汰!”
是的,以前的李淑华什么样周晚晚不知道,现在的李淑华,心里充斥的都是恶臭的垃圾,如果没必要,她一眼都不想看她。
这么肮脏的事周晚晚不想让哥哥们知道,她不想脏了他们的耳朵。
可是他们必须知道她对李淑华一家的态度。
沈国栋没事儿当笑话给周晚晚讲,说李淑华一家竟然以为他们家人都走了,小张叔叔不认识他们,去跟他领工钱,说他们也参与找人了。
赵小三儿当场拆穿了他们,并跟他们要凭据,他们拿不出来,差点被赵小三儿交给公安当诈骗犯抓起来。
赵小三儿从小就表现出了他的细心周到,当天雇人的时候,场面非常混乱,人来得也特别杂且多,一些人甚至一个人带了家里三、四个小孩子来充数。
沈国栋已经无心顾及这些了,那个时候,钱对他来说比纸都不如,要是能找到周晚晚,多少钱他都不在乎,哪还有心思去管这些。
可是赵小三儿既然做了这个临时会计,责任心让他必须把这件事管起来。
事情紧急,一拨又一拨的人来到,一拨又一拨的人要被派去四面八方找人,他连给每个人写名字登记再发一张领工资凭条的时间都没有。
赵小三儿急中生智。把沈国栋交给他的账本一角剪下来,那上面印着页码和“粮食系统记账专用”的字样,不用写字,这也是辨识度高又不容易做假的凭条了。
毕竟当时的农村。能弄到粮食系统专用记账账本非常不容易,而且赵小三儿发下去的那一脚上又有页码,每人一个,更难复制。
领凭条的时候,赵小三儿又留了个心眼儿。谁来领,他就在谁手上点一块红墨水,短时间内洗不掉,就杜绝了大人代替孩子来领凭条,充数骗钱的可能。
到发工资那天,很多人还把涂着红墨水的手给赵小三儿看,两三天的时间,他们连手都没敢洗,就怕到时候没了凭证。
所以李淑华一家就成了笑话。可是他们还振振有词,他们是实在亲戚。找人还用登记?你个小毛孩子懂啥?你算干啥地?我们要跟你登记?
气得赵小三儿几乎要扑上去跟他们打架。
小张叔叔平息了这件事,他考虑周阳几个孩子的面子,把李淑华一家人劝走了,意思意思地给了他们十块钱。
虽然后来周阳几个都觉得小张叔叔太宽容,应该当场就把他们赶出去,可是事情太忙太乱,他们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追查绑架周晚晚的人,也就没顾得上这件事。
周晚晚听了这件事,马上抓住机会,建议沈国栋跟公社公安员打个招呼。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李淑华一家没有把她当亲人,她更不想认他们。那这件事就秉公处理好了。
说是秉公处理,有周晚晚在旁边煽风点火,又有沈国栋心情不好想找人发泄。李淑华全家差点被抓进县公安局。
古桃被沈国栋打完两天,还瘫在炕上养伤,公社公安员和公社革委会的干事就带着一队民兵来到了他们家。
古祥和李淑华因为诈骗罪被公社拘留半个月,并没收全部赃款,又罚款十元。
李淑华这次是被从公社的劳教基地直接拉过来的,他们全家正在接受劳教。为期三个月。
诈骗那可是大罪,只拘留就行了?当然不行!再劳教几个月看看他们的表现再说吧!
所以李淑华对周家这几个孩子简直恨之入骨,视若仇敌,一眼都不肯看他们。
周晚晚更不想看她。见她还是憋着一口气站在那,也不跟她客气,“不想说?县公安局的人正在公社等着呢?你不想说就去那跟他们说吧!”
“砸死她!砸死她!砸死她你家草花就回来了!给我砸死她!”李淑华忽然声色俱厉地指着周晚晚,满眼怒火,咬牙切齿,几乎想把周晚晚吃了的样子。
“啊啊啊!”刘疯子被她刺激得更加疯狂,抱着拦着她的木棍疯狂地撕扯啃咬,发狂的野兽一样吼叫着。
沈国栋的眼睛骤然一眯,一棍扫过去,把癫狂状态的刘疯子打得倒退好几步,重重摔进屋里,然后棍子不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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