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芽儿只好拽着翟耀辉坐到翟耀扬旁边的长凳上,“耀扬哥!大哥!”
见小两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翟耀扬失笑,“放心吧!我没事儿!”
本来以为自己还没完全放下,但见了王英才发现自己很平静,心底没泛起一丝波澜。
这不年不节的,H市和洪县又都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和经济发展地区,火车上意外空荡。除了火车站偶遇这一意外小插曲外,这一路还算顺当。最起码,没有再碰到火车产子的意外或者是急病号。
不过,这个年代,火车晚点却是司空见惯了的!绿皮火车咣当咣当的终于到达洪县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足足晚了将近一个小时。
而车站外,老县长亲自过来接人。
比起H市来,洪县这边的经济似乎要更落后一些,所谓管中窥豹,从路上行人简朴的衣着打扮上就可见一斑!
除了零零星星的一些楼房外,多是低矮的平房。就连车从县委前经过时,芽儿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县委也不过是两栋稍显破败的两层小楼。
至于县招待所,条件看着更简陋,一溜的平房,不过,铺着水泥的院子很大,扫的干干净净,房间从外面看起来还算齐整干净,房间也足够多,安排一行人住下绰绰有余。
就连年纪最小的芽儿,也经历过那个清贫匮乏的年代,并不是没有过过苦日子的人,对这样的安排规格没有丝毫异议。
而让老县长松了一口气的则是约瑟一行人也格外随遇而安,至少表现出丝毫的嫌弃来。
知道一行人在火车上吃不好,老县长也不着急安排房间,赶紧安排一行人到招待所的食堂吃中午饭。
借着众人吃饭的功夫,老县长朝杜皓宇使了一眼色,偷偷把杜皓宇叫了出去,直接开门见山道,“小杜啊,你看是不是把人都安排在县里?县招待所的条件就够简陋的了,你们龙泉镇那边似乎更安排不了!”
虽说前两天回县里时,已经跟杜皓宇商量妥帖了,但老县长这人一向细心,忍不住再多问一句,免得小杜多心!把人安排在县招待所,老县长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也是实事求是!
芽儿他们铺的摊子挺大,杜皓宇很清楚老县长有心为其他兄弟乡镇打算,也不贪功,笑道,“行!老县长,这不是都已经说好了的吗!我们龙泉镇可担负不起招待经费!”
老县长咧嘴一笑,也不说破,但想到接下来的请求,黝黑坚毅的脸上不自觉带出两分为难来。
这两年,杜皓宇没少跟这位务实的老县长打交道,跟市里申请资金的时候脸皮比城墙还厚,第一次见他这么张不开嘴的时候,不由揉了揉肚子笑着问道,“老县长,我刚才才吃了一个半饱,您老有话直说!”
老县长讪笑两声,搓了搓手,眼睛晶亮明显在打着什么小算盘。最后,一咬牙,吞吞吐吐道,“皓宇啊,那我可直说了!前些天,我可是听说小杜同志就差没在H市的市委家属院办一场义务会诊了?”
827()
俗话说的好;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这话糙理不糙。|ziyouge;c|
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老百姓看病依旧是老大难问题。更别提眼下刚刚解决温饱问题;国内医疗水平依旧十分落后的年代了。
这年头,吃国家粮的铁饭碗为什么那么吃香?除了平时旱涝保收外;在老百姓眼里,那简直是国家还包了生养死葬,连看病单位都给报销。
国内经济现在还万物复苏的阶段;在八十年代,在乡下在农村可没什么医疗合作社;更别提没什么医疗保险了。谁家要是不幸摊上一个病号;简直是砸锅卖铁;足足能拖垮一大家子。
洪县虽然占据地利之便是有名的中草药种植基地,周围群山更是天然的中草药药库,但不代表洪县整体的医疗水平就要高出一大截来?相反,洪县也算的上是贫困县了。
老县长也是土生土长的洪县人,深爱着这方水土,这些年,他那双厚实的脚底板曾经丈量了无数次这片土地。哪个镇哪个村到底什么情况,老县长了如指掌。
本来吧,老县长真没什么想法。但在H市待了那些天,多少也了解小杜同志的为人,那真真医者仁心。
人长得白白净净,漂亮的闪人眼,但是心肠比模样更纯粹。那么白净秀气的小姑娘,从没见她避讳过病人的埋汰和邋遢,每每都是妙手回春。
后来,又听说小杜同志对病人从来都来者不拒,就差没在市委家属院弄一场义诊了,医术高明的很!
见的听的越多,老县长这心里就忍不住打算盘,有些想法悄然生根发芽!
前两天,老县长提前回来安排怎么招待一行人,偏偏又碰上一出‘官司’,老县长心里的那个念头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洪县是出了名的贫困县,县民政局更是一穷二白,穷的很。但下面的乡镇领导也难,哪个乡镇没几户困难户啊!镇政府拿不出钱来救济,只能跑到县里打饥荒。
县民政局也是资金困难,帮得了这个帮不了那个,上任才几年,安局长都未老先衰了。说白了,全都一个穷字闹的!
前两天,闹到老县长跟前的那出官司,实际上也就是南柳镇的田镇长这个月第三次来民政局磨安局长要救济金来了,安局长实在被磨的没办法,找老县长评理来了。
田镇长也委屈,实在是下面有两户家庭条件太困难了,现在不比前几年,家家户户都拉饥荒,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百姓家里揭不开锅断炊吧!
其中一家,男主人才刚四十岁,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一家老少全指望他一个人,偏偏正值壮年得了肺癌。前两年,那人肺里就出了毛病,不舍得去正规的大医院检查身体,淘换便宜的偏方土方,吃了这两年,陆陆续续的掏空了家底。结果,家底空了,病情也恶化,成肺癌了。
见男人成了绝症,当妻子的也狠心,有天突然直接抛下三个孩子,卷着包袱出去打工,从此杳无音讯。
上有年迈的老父母,下有一二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家里的顶梁柱是患了绝症的病篓子,这一家可不是无底洞。米粮早卖了买药了,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至于另外一家,说起来也不比这一家好到哪里去,也是可怜又可悲!
本来吧,家里已经有年纪相差无几的五朵金花了,但偏偏乡下人封建古板,在乡下,没男丁是一件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这家夫妻俩也认死理,砸锅卖铁也得生一个儿子出来。本来吧,那个当娘的跟抗战似的八年连着生了五个闺女,又没好好保养,身体早耗差不多了,非挣命要生儿子。
结果,在招娣、来娣、引娣、盼娣、念娣五朵金花之后,夫妻俩终于生出一个带把的。谁知道生产的时候又难产,当妈的身体本来就弱,再加上这些年没做好月子积累下的毛病,虽然人救过来了,但从此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农活一点也帮不上忙!
至于千思万盼的儿子,在娘胎里就养的不好,生下来脸色发青,弱就跟小猫崽似的,随时要断气似的!后来去医院一检查,先天性心脏病!如今五岁多了,看着比三岁多的孩子还瘦弱,三天两头的打针吃药!
这些年,夫妻俩光忙着生孩子了,家里早穷的叮当响,又添了两个长期病号,那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要不是夫妻俩还算疼孩子,说不定都敢把闺女卖了换米面吃!
乡里乡亲的,村民们虽然有心帮一把,但虽说这几年不像以前愁饿肚皮了,但谁家的日子也不轻快。再说了,老百姓常讲一句话,救急不救贫!用乡亲们的话说,这两家简直就是无底洞,填不满!
但是,除了哀其不幸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每年,这两家所在村的村支书就跟镇政府磨牙,帮着申请一星半点的救助金。镇政府也作难,这两家是顶顶困难的,但日子不好过的也不止他们一家两家,最后也只有求到县民政局。
当然,这些都是背景。类似的‘官司’,老县长处理了不是一回两回了,各有各的难处。但老县长也清楚根在哪里,老百姓最不怕穷,只要肯干,不愁日子过不红火!但是老百姓就怕遇到个天灾人祸的,就怕生病,家里要是有一个病罐子,能生生拖垮一大家子!
真想帮这些乡亲,只能从根上帮!但是,县里的医疗水平就这样,再说了,治病得花钱啊!搁在以前,老县长肯定发愁的是这钱从哪里来?
老县长也是粗中有细,这些天,零零总总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这些天,老县长可是发现了,别看小杜同志年纪小,但医术高明的很。也不说别人,就说那回碰到的那位胸口生恶疮的老汉吧。小杜同志三五下清理了腐肉,开一道清热活血,送一盒药膏,多少年的顽疾,没两天就药到病除。
老县长不着痕迹的没少打听,早听人说小杜同志曾治好过癌症,年前还在京城大医院给心脏病的病人动过手术刀呢。这回去H市,在火车上还处理过产妇大出血……
这些天下来,老县长心里的这个念头早就琢磨了无数遍了,只是因为不好意思开口,一直迟疑,才耽误到这会儿才把杜皓宇叫出来,想从杜皓宇这里透透口风。
毕竟,自己这打算可不算太厚道!
杜皓宇也是基层干部,南柳镇田镇长那边有几户这样的困难户,龙泉镇那边也有类似的情况。
说实话,杜皓宇跟老县长的小算盘有些不谋而合。每次见芽儿在家属院那边‘义诊’,杜皓宇几次都想跟芽儿开口这事儿。只是因为芽儿怀着孕,肚子跟吹气球似的,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大,杜皓宇不舍得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所以,见老县长神神秘秘把自己拉出来,一听他吞吞吐吐的开口,杜皓宇顿时明悟。
见杜皓宇表情有些为难,老县长黝黑的脸庞也不由烧的慌,也知道自己这请求实在是有些过分,但自己这也是没法子,病急乱投医。二来,老县长心里有种感觉,以自己这些天了解的小杜同志的为人,这事儿有门!
老县长从上衣兜抽了两根烟出来,递给杜皓宇一根,见杜皓宇不要,又别到耳朵上。嗤的一声划着火柴,烟头忽明忽暗,老县长猛吸两口,食堂门口小小角落里顿时烟雾缭绕。定了定心神,老县长才接着道,“小杜啊,我也知道小杜同志正怀着孕呢,身体不大方便,你真要为难,那就当我没说!”
见杜皓宇没吭声,突然,老县长苦笑一声,“其实,我也不藏着掖着我那点小算盘,咱们县那么多户的贫困户,其中最困难的那二十多户就是因为家里有病人!哎,说到底还是咱们县医疗水平不成,也是老百姓穷!”
见杜皓宇表情有些意动,老县长面色讪讪,赶紧又补充一句,“当然,小杜同志只负责帮忙看病,药费什么的我会让县民政局那边想想办法!小杜同志的医术实在糕饼,哪怕县里出这笔出诊费也行!”
杜皓宇曾经也是乡下孩子,又在基层工作了这两年,当然知道老县长说的都是实情。杜皓宇也不是铁石心肠,最后,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老县长,你让我考虑考虑!”
“那成!”老县长要得也不过是杜皓宇帮忙说句话,闻言,赶紧把还剩半根的烟扔地上拿脚踩灭,称兄道弟似的搭着杜皓宇的脖子进了食堂。老县长这不拘小节的随性弄得杜皓宇浑身不自在,真说起来,老县长年纪比杜爹还年长几岁呢!
不过,直到傍晚,杜皓宇也没找到机会开口。
因为火车晚点,一行人吃完午饭已经快下午四点了。等一行人安顿下来,天色眼看着都擦黑了。
翟耀辉陪着芽儿回房间小憩了一会,至于杜皓宇,吃过午饭就叫上郭小海又跟老县长借了车,去火车站接人。这些天自娱自乐游山玩水的老爷子老太太们,坐另一列火车从黄山脚下赶了过来。
不过,火车照旧是晚点,杜皓宇和郭小海把人接回来时,夜幕已经降临。
听见招待所院子里有动静,芽儿睡眼惺忪的刚打开房门,就见十几天没见晒的黝黑的杜爷爷和翟爷爷刚从车上下来。不过,一人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纸箱子,翟耀辉要帮忙接过去也不让,颠颠的朝芽儿走过来。
828()
这些天;老爷子老太太们不仅游山玩水;还沿途淘宝。这不,翟爷爷和杜爷爷抱着的纸箱子里面就装了二十几样老玩意。因为生怕磕着碰着;用泡沫和旧报纸塞的严严实实。
都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老爷子们又如何不知道这些旧玩意的价值所在!再加上也知道芽儿向来喜欢这些东西,在京城;老爷子们就隔三岔五的常去琉璃厂和天桥那边转转。当然,除了李爷爷有几分眼力外,其他几位老爷子淘换旧东西全凭一个眼缘。真真假假的;说白了也就图一个乐呵!
但这次不同,别忘了同行的还有张老爷子。港城张家做的就是珠宝古玩生意;张老爷子可以说是古玩的行家了;他看中的东西基本上没有打眼的时候。
这不;乐不思蜀的玩了这些天,顺便还淘换了两箱子旧玩意,虽然没有什么珍品,但箱子里的那些玩意颇有些年份了,也算是小有收获了。
见芽儿醒了,俩老爷子脚下生风似的搬着纸箱子进来,嘴里还兴冲冲的嚷嚷着,“芽儿,快看看我们给你淘换的好东西!”
县招待所的条件是简陋一些,洗澡间和卫生间都在院子里是公用的,但胜在房间宽敞,老爷子老太太们一股脑全进来,也不显得拥挤。
杜爷爷和翟爷爷有心显摆他们特意给孙女淘换的宝贝,但老太太们和杜妈的心神全都在芽儿肚子上。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形容的就是老太太们和杜妈此刻的心情,迫不及待的把芽儿拽到一边,摸摸芽儿的肚子,有些惊喜又忍不住蹙眉,“怎么又大了!”
拄着拐杖跟杜家二爷爷和杜家小爷爷他们最后进来的张老爷子闻言,不由轻笑出声,这些天啊,类似的话自己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也幸亏芽儿这丫头没什么不耐烦,要是换一个人被整天这么念叨着管着,估计早生叛逆心思了。
芽儿闹了一个大红脸,虽然见张老爷子气色红润,精神十足,仍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张爷爷,您老身体最近还好吧?要不,等会我给您把把脉?”
这老爷子可是真正养尊处优的主,别说他心脏有顽疾,就是人身体好好的,这么跟着到处跑游山玩水的,身体也不一定能撑得住。
“那倒不用!”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在外面玩野了,张老爷子笑起来颇有些不拘小节,指指自己的脸道,“你看我脸晒成这样,就知道身体好不好了,天天出门爬山!”
郭小海笑点最低,环顾屋子里晒黑了不少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们,尤其是以自家老爷子和翟爷爷为甚,都快晒成包公了,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杜妈也下意识的摸摸晒成了小麦色不复往日白皙的脸,见郭小海眼珠子骨碌碌乱瞟,笑的贼兮兮的,抬手给了郭小海一巴掌!这臭小子,怪不得他一路欲言又止的,原来在这儿憋坏呢!
桌子上,两个纸箱子的封条都已经撕开了,但大家有说有笑的没人看自个,杜爷爷和翟爷爷这心里顿时酸溜溜的。
芽儿还能不清楚这俩老头的脾气,见状,赶紧一边挎着一人的胳膊,撒娇道,“爷爷,咱先不着急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