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鱼钩挂在嘴上太疼,也可能是最后垂死挣扎,那条大鱼猛然一个打挺,芽儿就看见小爷爷叫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被带到鱼塘里去,惊的芽儿几乎没喊出来。
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芽儿早站得远远的,心里开始琢磨着中午怎么吃这条鱼,谁知道,自己一个错眼,杜爷爷看鱼竿马上就要折断了,翟老头拿鱼捞还没回来,突然一跺脚,扑通一声一个扎猛人到鱼塘亲自捉鱼去了。
眼前一空,惊得芽儿当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爷爷也太瞎胡闹了!
芽儿这厢还惊魂未定呢,杜爷爷宝刀未老早三两下划了过去,双臂跟钳子似的牢牢抱住被鱼钩拖住动弹不得的火头鱼。
翟爷爷这边也拿渔捞过来了,不过,一看跟火头较劲的杜老头,明摆着已经无用武之地了。
杜爷爷费劲拖着这足有半米多长的火头鱼划到鱼塘边上时,本来打算邀功呢,这么大的火头可不常见!
但一抬头正好对上满脸愠怒的孙女,杜爷爷心虚,湿透了的上半身露在水外,哪怕太阳明媚,小风一吹顿时一个哆嗦,这会也才察觉到鱼塘里的水已经冰冷刺骨!猛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鱼塘水,杜爷爷装傻冲芽儿咧嘴一笑,故意打了一个哆嗦。
一笑满口白牙,左顾而言他,费力的把火头拖上来,“这家伙长着么大,得吃老子多少条小鱼儿啊!我就说嘛,每年也撒两斤鱼苗,鱼塘里的鱼怎么越来越少了,敢情全便宜它了!”
芽儿又急又气,偏偏又无奈,“爷爷,您还不赶紧上来!这是打算冬泳啊?”
刚才被扑通一声吓到了的李爷爷他们也都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愤愤的一跺脚,李爷爷都有些气急败坏,“你啊,这简直是瞎胡闹!”
“就是,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壮小伙!”翟爷爷麻溜的接过那条大火头,嘴里也不忘落井下石。
杜爷爷自知理亏,哪敢跟众人顶嘴,只有嘿嘿傻笑!心里挺得意,哪怕自己这把年纪了,依旧可以上山搏虎下海擒龙!
芽儿又心疼又气,早把老爷子刚才嫌热脱下来的棉袄裹到他身上,杜爷爷哪儿舍得糟蹋自己的新衣服,又不敢推开孙女,浑身是水滴滴答答的一溜小跑。
这番兵荒马乱,谁也没心思收拾鱼竿了,倒是都没忘了大水盆的那条战利品,顶着芽儿不善的眼神,愣是直接给抬到正院回廊底下。
几位老爷子也知道刚才芽儿惊到了,等芽儿熬好姜汤过来,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芽儿的脸色,故意兴致勃勃的商量起中午吃什么了!费这么大劲钓这么一条大鱼上来,不来一顿全鱼宴有点对不住杜爷爷跳鱼塘!
虽然坐在炕上喝茶,但几位老爷子趁芽儿不注意,有时候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外看一眼,这么大一条黑鱼怎么都值了!这玩意食肉,菜市场这么大的黑鱼压根见不到!
相比而言,灰溜溜回房间泡热水澡的杜爷爷的心情就更忐忑了。一想到刚才孙女吓得小脸煞白煞白的,杜爷爷又后悔又心疼。
愣是泡了半个多小时的热水澡,知道躲不过去了,才期期艾艾的到客厅这边。
说实话,杜爷爷这心里直打鼓。自己这辈子就怕俩人,一个是相濡以沫的老伴,另一个自己的宝贝孙女!
见李老哥他们一边状若悠闲的品着茶,一边杀鸡抹脖子朝自己使眼色,杜爷爷不由心底一沉,眼神游移都不敢看面若沉水的芽儿。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杜爷爷一咬牙,讪笑着还没琢磨好该怎么跟孙女求两句情,结果,芽儿看老爷子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先绷不住了。
但心里仍有气,也不吭声,抬抬下巴示意炕桌上满满一海碗滚烫的姜汤。
杜爷爷自知理亏,这时候哪敢跟芽儿讨价还价,认命的捧起海碗一饮而尽。
不过,祖孙俩过招多年,杜爷爷对芽儿的软肋心知肚明,见孙女脸色终于稍霁,杜爷爷突然搭腿坐到芽儿旁边。
揉着自己的老腰,有些委屈道,“芽儿,你那儿有没有什么瘀伤的药膏?”
见孙女果然心疼自己,杜爷爷撩起衣摆,指着腰上的赫然的红印子连抽冷气,“那条火头劲贼大,鱼尾甩起人来就跟打板子似的,贼疼贼疼的!”
芽儿一看爷爷腰上仿佛印上去的鱼尾形状的红印子,火头鱼性子烈劲头也大,鱼尾甩的那几下还真的挺严重、刚才又泡了热水澡,都肿起来了,看得芽儿又心疼又好笑。
李爷爷他们一听杜爷爷还遭了这罪,赶紧歪着身子看热闹。杜爷爷在那边故意疼的抽冷气,几位老爷子就替杜爷爷嘘唏,眼神里则是满满的揶揄,这招哀兵之计用的还挺精妙!
摊上家里这几位老顽童,心知肚明的芽儿也只有头疼的份,偏偏又觉得很幸福,还能怎么办,赶紧回后院给爷爷拿药呗!
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让杜爷爷自己揉揉,芽儿自己则给老爷子又开了一剂祛寒除湿的中药,熬药去了!
偏偏家里鸡飞狗跳的时候,郭小海突然打电话回来,不是幸灾乐祸跟芽儿及时分享小道消息的,M国那边的来人想到家里拜访,问中午合不合适?
合适?怎么不合适!费劲巴拉钓上来的大黑鱼还在回廊摆着呢!
本来是寻常的一个上午,但对芽儿来讲,今天上午有些出乎想象的热闹。
芽儿觉得这个上午鸡飞狗跳,但医院那边就是心惊肉跳了!
高级病房里,郑月如深深的凝视了一眼欲盖弥彰的母亲,见她都不敢直视自己,突然收回了迫人的视线,表情平静的抚了一下仍有些隐隐作痛的小腹,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母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说漏嘴了,但是见女儿脸色虽然苍白但反应还算平静,面有难色正准备安慰几句呢,就见郑月如猛然抬头。
骇的郑母下意识的朝后面一躲,郑月如那双明艳夺人的凤目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犹如深不见底的汪洋,幽深莫测!这一刻,郑母猜不懂女儿在想什么!
郑月如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刚出车祸时身下的那一片猩红,还有在医院醒来时,周围空无一人的冰冷。
郑母觉得此刻的女儿格外吓人,嗫嗫的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而前一刻仿佛木偶娃娃似的郑月如嘴角一勾,眼底突然闪过一道骇人的冷芒。
见女儿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神采,郑母心里一喜,刚要握住女儿的手安慰两句,而郑月如突然爆发了。表情歇斯底里的把床头柜上的水杯鸡汤,还有新鲜果篮通通扫到地上!
噼里啪啦过后,病床前满地的玻璃碎片,滚的满地的水果,冒着热气的鸡汤,高级病房里很快就一片狼藉!
郑母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等女儿发泄完了,才犹犹豫豫的安慰道,“月如,人家医生都说了,你还年轻,身体说不定还能调理好!以老爷子的身份,什么样的名医找不到!”
说到这儿,郑母见女儿嘴角闪过一道嘲讽,也意识到自己这劝慰的话太空洞,到底心疼女儿的心思占了上风,有些含含糊糊道,“你要真觉得委屈,要不就跟少强离婚吧!罗家人还有意瞒着我们,但医生那边都说了,他两条腿很可能落下残疾!你爷爷最疼你,他也说了,你要不乐意……”
“过!为什么不过!我当然得跟罗家耗下去!”
郑母还期期艾艾的还没说完,郑月如冷静的不可思议,突然截断了郑母的话!说完之后,人斜靠在闭上眼睛挡住了眼底的阴鸷和恨意!
自己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难道还不值得罗家拿罗太太的位子来换?
郑月如心里很清楚,罗家在外人眼里煊赫无比,其实早已经呈外强中干之势。外人都说父亲和叔叔多不成器,而罗家也不过是罗江林这个长子一枝独秀罢了!
只要爷爷还健在,只要罗家还需要借助爷爷的人脉和影响力,罗家人就不敢把自己扫地出门当下堂妻!
郑母不过是一些小精明,不善于掩藏心思,郑月如早从母亲掩掩藏藏的话语中猜出来罗家人对自己以后无法怀孕是什么态度!早在昨天晚上,自己已经感受到了一回。
高级病房门口,妇科主任正好陪着郑老爷子过来。哪怕是高级病房,隔音效果也不是特别好,病房里头噼里啪啦一阵响,孙主任听的一阵头皮发麻,哪怕隐约没听真切,但自己听到这高门隐秘,好像不大好!
孙主任看了一眼很有眼色早退了几步的郑老爷子的贴身警卫,虚扶了一下拄着拐杖仍腿打颤的老爷子,低声安慰道,“郑老,贵孙女的身体虽然亏损的厉害,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希望!中医精心调养几年,依旧很可能重新做母亲!附属医院的金老是妇科的专家,出院后不妨找金老调养一段时间!”
“谢谢你了,孙主任!”郑老爷子回过神来,勉励一笑,但难掩眼底的苦涩!此刻,这位老人的笑容显得格外苍老无力!
781()
“不迁怒;不贰过”短短六个字;做起来却很难。孔圣人自己都说了“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除了颜回,三千弟子当中无一人可以做到。
由此可见,迁怒于人很多时候是人们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几墙之隔的另一间高级病房;一大早从麻醉中醒过来的罗少强斜靠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裹成了粽子似的双腿。
昨天晚上做手术的麻醉效果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让罗三少心底翻起惊涛骇浪的是发现自己唯独膝关节处还密密麻麻的尖锐刺痛外,两条小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钝钝的麻木,哪怕自己用手去敲;也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罗少强没学过医也不懂医,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懂得的!早晨刚苏醒过来那会,也不知道是不是麻醉后的影响,罗少强还没察觉到身体的异样,窗外照进来的缕缕阳光明媚的刺眼,心底还在庆幸意外车祸的死里逃生。
倒是林美芬一边高兴儿子终于醒了,见躺在病床上的儿子胡子拉碴格外心疼,嘘寒问暖,又是水果,又是堆满了床头柜的汤汤水水。
但心底装着心事,一双眼睛总忍不住去看儿子的双腿,落在罗少强的眼里就是一副强颜欢笑的小心翼翼,罗少强心里戈登一声,偷偷试了几次后,终于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罗少强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双腿有两个多小时了,整个人周身阴风煞煞,吓得检查病房的小护士在检查完后都不敢多留片刻。
林美芬见儿子这模样,心里又重重的给儿媳妇记了一笔,要不是这丧门星儿子怎么会出车祸呢。
知子莫若母,林美芬哪敢把实情告诉儿子,嗫嗫的动了动嘴唇,把手里削苹果的递给儿子。谁知道,罗少强拿着苹果不是吃,反而是猛然抬手把苹果重重的砸向自己的小腿。
“哎呀,你干什么敲自己的腿啊,还受着伤的!”林美芬腾的一声就站起来了,围着病床团团转,不敢碰也不敢摸!
好半天,林美芬才回过神来,花容失色赶紧扭身去喊医生。
昨天晚上,王主任做完手术下半夜才回家,勉强睡了一个囫囵觉,草草垫了垫肚子刚回到医院,就被林美芬抓了壮丁。
王主任见多了受伤的军人的铁骨铮铮,也没少见心理脆弱的病人自暴自弃,见过了太多的生老病死,王主任心如磐石,检查起来倒也有条不紊。
幸好,罗少强手术后身体虚弱,手劲本来也不大,再加上准头也不好,苹果砸的那一下子听着很响,倒是砸在固定架上了。
仿佛没看到罗三少脸上的山雨欲来似的,王主任检查完,又淡定的交代了两句才离开病房,医生最见不得病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顺手虚掩上房门时,没有什么八卦之心的王主任还是隐约听到病房里罗三少一字一顿的在责问,“妈,你实话告诉我,我这两条腿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废了!”
“呸,呸!”林美芬本来被儿子的质问惊的眼神游移,可一听到废了这俩字,整个人就跟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顿时跳起脚来,“赶紧呸两声!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你的腿不过就是骨折了,等骨头长好了就好了!”
无意间对上儿子眼底的古井无波,林美芬越说越没底气,嗫嗫的透了一点底,“就是伤到了神经,等以后骨头长好了,估计还要做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但医生说了,骨折伤者都得经过这一步!你别担心,等你出院,妈陪你到国外找权威专家进行康复训练,顺便也散散心!”
罗少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微微垂下眼睑,藏住了眼底几欲摧毁一切的猩红,竟然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出来。
见儿子这副反应,林美芬本能的更担心了,故意佯作不担心的随手帮着掖了掖被角,岔开话题随意问道,“对了,你们好好的开车回家,怎么撞到人家杂货店了!而且,月如也太不经意了,流掉了孩子,她自己倒是毫发无损!”
林美芬不知道,自己本是有意岔开话题的,结果直接引爆了炸药桶。回答她的是,床头柜上保温盒里的瘦肉粥和鸽子汤被盛怒的罗少强直接扫到地上。
听到郑月如三个字,罗少强脑海里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太监两字,碾压着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好,她郑月如果然很好,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不人不鬼的躺在医院里!
哼,小产了也好,自己如果是太监,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野种?
林美芬被接二连三的噼里啪啦声吓得心头一颤,差点没直接蹦起来,也顾不上溅到汤汁的貂皮大衣了,一看儿子眼底的赤红,心头一痛,随之心底也燃起熊熊怒火。
就说昨天这场车祸来的突然,少强开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都平平安安的,果然是郑月如这扫帚星惹的祸!
看看儿子的伤腿,再想想直接流掉的孙子,林美芬困兽犹斗似的,“我就说她高颧骨尖下巴,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天生的克夫命!你自己想想,自从认识了她,是不是没有一天顺当过的!装的端庄大方,骨子里一点也不自爱,没结婚……”
婆媳注定是天敌,越说林美芬越觉得郑月如克自己儿子,彻底的把车祸迁怒到郑月如身上了!
“少强,老爷子爱面子,心里只有罗家,这时候还护着姓郑的!老太太最疼你,你跟老太太多讲讲,命这么硬的媳妇咱要不起!”
而罗少强的反应出人意料的平静,语气格外平静的回道,“为什么离婚?不离!”
本以为儿子会跟自己同仇敌忾呢,没想到儿子竟然还护着郑月如,林美芬一愣,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声调不由拔高了几分,“少强,你该不会真那么爱她吧?而且,她这次车祸伤了身子,以后很难怀孕的!你就是真喜欢她,以后也不能不留个后吧?”
“她不能生,有的是人能生!”罗少强突然阴森一笑,犹如地域里的恶鬼一般,哪怕自己是真太监,也得拖着她郑月如跟自己一起下地狱!
有的是女人抢着要给自己生儿子,生上十个八个的,也让姓郑的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太监!
林美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都傻了,儿子这到底什么意思?
这场意料之外的车祸,让婚姻本来就建立在各方利益上的罗少强和郑月如相互推诿迁怒。当然,医院这边的纷纷扰扰,跟芽儿没有任何关系。
芽儿挂断郭小海的电话,看了看八仙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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