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芽儿从三天给老首长施一次针改为五天施一次针的时侯,昔日杜家八大金刚的老大,杜皓宇背着简易的行囊,踌躇满志,下放到了千里之外的偏僻小县城锻炼。在那远离家乡,远离家人的小县城,杜皓宇将从那里重新扬帆起航。
杜皓宇走了没两天,杜文昊听了芽儿这个“前辈”的建议,行李箱里塞满了瓶瓶罐罐的辣酱和咸菜,带着杜奶奶不要洋孙媳妇的千叮万嘱,怀揣着梦想和家人的期待,远渡重洋。在那里,他将会见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天地。
哪怕杜家人丁兴旺,可是,一下子离开了两个大孙子,尽管是俩将近而立之年的孙子,但只要没成家在老人眼里那就是孩子,杜奶奶他们好几天才适应过来。
而此时,杜家大院里已经桂花飘香,大红的石榴高高挂。微凉的秋风夹带着淡淡清香,吹淡了老人心头的挂念,少了一分萧瑟,多了一分收获的喜庆。
这天,早上的秋阳没有夏日那么明媚,甚至带着微微凉意。
芽儿一声运动装,睡意朦胧的带着家里几位老爷子打完一套五禽戏之后,才回后院重新洗漱换衣服。
等芽儿回到正院,饭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小米稀饭,包子,煎蛋,小咸菜。
杜皓轩和郭小海他们都东倒西歪的坐在椅子上打哈欠,一边左耳进右耳出,顺便还带着杜皓宇他们的那份听杜爷爷数落。
年纪大的人容易爱唠叨,杜爷爷他们也不例外。每天早晨,肯定都会数落几个大小伙子少壮不努力,起的比他们都晚,芽儿都陪他们打完拳等等之类。
兄弟几个一边偷偷掏耳朵,迷瞪着眼往院子里瞧,这一幕每天早晨都会上演,只有芽儿才能解救他们与水深火热之中。
以前芽儿进来,兄弟几个都会长舒一口气,眼前一亮。不过,今天兄弟几个竟然都动作一致的皱了皱有些相似的英挺剑眉。
“芽儿,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啊?”实在太丑了,当然,后面这半句他们没敢说。
兄弟几个人常常因为有个精致粉嫩的宝贝妹妹而自豪,星眸皓齿,琼鼻柳眉,朱唇樱口,整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人。双眸如黑曜石般流光溢彩,望着他们的时候,心软的他们恨不得把最好的捧到妹妹跟前。
在兄弟几人眼里,自己妹妹不施粉黛也是绝世无双。可今天这身打扮实在太碍眼。
老气的西裤和黑色皮鞋,那头乌黑柔水如泼墨般的头发也挽成了老气的发髻,最关键的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上竟然破天荒的戴了一副丑不拉机的黑框平面眼镜。这丫头明明眼神好使的不得了。
本来清雅精致,浑身灵气的小姑娘,这么一打扮,虽然难掩身上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度,但少了两分灵动,添了八分呆滞。总之,这身打扮老气,土气又俗气。
芽儿向来是杜家的心头宝,正要吃早饭的杜爷爷他们和杜爹杜妈一听,赶紧扭头一看,跟郭小海他们一样,皱眉。人都往好看了拾掇自己,哪有往丑了打扮自己的?
“芽儿,等你下课,下午娘陪你上街买几身衣服!”杜妈最心疼,仨孩子里闺女最小,自己平时也宠闺女。可是,闺女太懂事,小的时候,衣食住行就不用自己这个当娘的张罗,甚至还小大人似的给老人给自己张罗这些。
时间长了,杜妈习以为常了,渐渐的平时也很少操心闺女穿的戴的。家里开着服装厂,郭小海又疼芽儿这个妹妹,每出了新款式,总有芽儿一套。而且,家里就芽儿这一个女孩,国外的翟家大姑和杜清溪姐妹俩也时常从国外给芽儿寄衣服,杜妈从没操心过这些,可现在,杜妈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宝贝闺女。
俗话说,关心则乱,客厅里老老少少都一脸心疼的看着别样老气的芽儿,都不记得芽儿房间的大衣柜里挂的满满当当的衣服。
芽儿满头黑线,自己这模样真的就那么吓人那么丑?
最后,还是李清源这个当爷爷的观察入微,也最了解芽儿,出声打断众人紧锁的眉间,“行了,咱家平时稀罕芽儿还稀罕不过来呢,可不是你们想的那可怜的小白菜!你们都忘了,B大开学有二十多天了,军训也完了,按说咱家芽儿这个小讲师该走马上任了。”
“还是爷爷最了解我!人家特意把自己打扮的成熟一些,真的有那么丑吗?”芽儿说着突然窜到李爷爷身后,趴在李爷爷背上撒娇。
杜爷爷和翟爷爷动作一致的眉角一挑,心里都酸溜溜的,芽儿还是跟李老头最亲。
其他人没俩老头那么小心眼,一琢磨也都猜出来芽儿为什么这副打扮了。也对,小丫头本来年纪就不大,脸又嫩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第一次给学生上课,不把打扮的稳重一些,怎么给学生一个下马威。
既然情有可原,大家看芽儿这副老气的打扮也就不那么碍眼了,都转而关注另一件事,今天是芽儿第一次上课!
想到这里,一家老小都满脸的与有荣焉,谁家孩子能有自家芽儿这本事,不到二十就能当大学讲师,给大学生上课!
“芽儿,好好给学生上课!啥时候,咱也弄个教授当当!”杜爷爷夹了一个素馅包子到芽儿的碟子上,用杜爷爷方式鼓励道。
“嗯!等这个月发了工资,我给大家买礼物!”芽儿心里暗自给自己打气。
对芽儿第一次上课,家人比芽儿还重视。早饭过后,郭小海亲自开着他好容易才弄来的小轿车把杜爹杜妈和芽儿一家三口送到B大门口。
杜爹和杜妈倒是很想看看自家闺女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不过,夫妻俩刚露出这一苗头,就被芽儿给阻止了。要是爹娘在门口看着,芽儿担心自己会笑场。
看着杜爹杜妈进了自家的租书店,确信夫妻俩不会杀个回马枪了,芽儿才推了推有些碍事的眼镜框,抱着教材和教案往校园走去。
B大乃百年名校,古木参天,处处景致。到了秋天,更是满眼金黄,步履匆匆的学生们踩的落叶沙沙作响。
因为时间还早,芽儿抱着教案走在熟悉的小径上,难得的逍遥自在,甚至还有心情观察校园百态。
其实,芽儿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每年金秋九月新生入学的季节,芽儿漫步在林间小径上,最喜欢观察周围步履匆匆的行人。
或悠闲散漫,或意气风发的,大多都是高年级的老油条。而那些满脸的踌躇满志中偏偏带着那么点小拘谨的,或肤色比平常人要黑上一圈,一笑就露出一排白牙的,都是初次走进象牙塔的新新人。
因为这个特殊的小习惯,芽儿连步伐都轻快不少,本来预定踏着铃声进医学院的教室的,结果,硬是比预计的早了那么两三分钟。
芽儿硬着头皮进去的时候,不大的教室里已经几乎坐满了人。八十年的大学生大都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有的人埋头翻阅散着淡淡墨香的教材,也有学生三三两两凑到一块,交头接耳的交流感情。
芽儿紧了紧怀里的教材,随意在门口的课桌旁找了一个空座位,旁边是一位高马尾辫,浓眉大眼跟赵卫红有那么一份相似的女生。
因为芽儿进来的比较晚,进来的那一刹那,不少人都抬头打量了这人一眼,面露困惑,这人看着脸生的很。教室里的女生都盯着脸看,这人皮肤真白,就跟细瓷似的,不过,没见她参加军训啊?
世上从来都不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哪怕芽儿把自己往老气里打扮了。班里众人也没忽视遮住半张脸的镜框下,美人如玉。
女生后排的男生按耐不住,偷偷用钢笔头捣了一下女生的后背。女生收到催促,偏偏头鼓起勇气向自己的新“同桌”问道,“同学,你也是中医系的新生吗?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前几天没有见过你!”
“我,”芽儿心中偷乐,心里还在琢磨要不要跟这群学生开个小玩笑,就听楼道里传来叮铃铃的铃声。
听到上课铃声,教室里众人下意识本能的正襟危坐,视线都齐刷刷的看向教室的门口,满怀期待,今天是他们大学的第一堂课。
芽儿板起了脸,往上推了推镜框,在众目睽睽下,移步到讲台上。在众人满脸惊愕时,拿起讲台上的板擦当了回惊堂木,扣扣两声,惊醒了讲台下的学生,接着铿锵有力介绍道,“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姓杜,从今天起,讲担任大家中医理论的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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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一言概之指的就是中国的传统医学。而中医学,以阴阳五行作为理论基础;把人体看成气、形;神的统一体,通过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的方法……其实;更早的说;中医产生于原始社会;到了春秋战国时期,中医理论体系已经基本形成……”
跟以前偶尔替老教授代英语口语课不同;芽儿这次算是独挑大梁,因担心会误人子弟;说是一点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要不然,芽儿也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模样。
于是,在简单自我介绍后,芽儿干脆直接言归正传。更甚至,为了为人师表的威严,硬是捏着嗓子让声音更浑厚严厉,这样听起来更威严一些。
不过,中医学毕竟是芽儿的专长领域,十几年的侵淫,虽然比不上那些国手泰斗们,但对中医学,芽儿有自己独特的领悟和见解。
两三分钟后,因为自信而气定神闲,拘谨而略显急促的语速也缓慢下来,侃侃而谈,从容随意。被平面镜遮住熠熠光华的眼睛,也变得灵动,神采飞扬。
讲台上,小讲师哪怕打扮的再老成俗气,也因为那份自信而芳华绽露。
讲台下,几十人本来都该正襟危坐,精神饱满的期待着他们大学生涯中的第一堂课。而此刻,大家却像集体被雷劈了一样,神色呆滞,眼神空洞,神呐,救救我们吧!
这应该不是学长学姐跟他们开玩笑吧?中医系的讲师和教授,不应该都是鹤发童颜?哪怕威严持重也算符合他们的期待啊!
其实,说白了,芽儿的伪装并不算多成功,尽管家人一致给出芽儿想听的老成的评价。黑镜框再大也没法把脸全部遮住,下巴圆润小巧,白净细腻的如玉瓷一般。发髻盘的再老气,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发簪下秀发的丝顺柔滑。
芽儿本来就跟讲台下的众人年纪相当,站在这群风吹日晒军训了大半个月的学生当中,竟然显得粉嫩稚气的很。就连西裤和圆跟小皮鞋,在众人看来,更像故意偷穿大人的衣服,故作老成。
讲台下,众人将信将疑的等了好长一会,也不见有鹤发童颜的老教授颤巍巍的走进来,再揉揉眼睛,讲台上依旧是带着黑框眼镜的小讲师。
有人说,好奇是喜欢上的第一步。中医系的新生现在就对讲台上跟他们年龄相仿的讲师充满好奇。
而渐渐的,都沉浸在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饱满,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讲课方式。
平常,人们谈到中医,第一印象就是玄之又玄,晦涩难懂。不过,小讲师口中的中医,却变成了一个个信手拈来的医学典故,朴实直白,妙趣横生。如果闭上眼睛,不去想小讲师精致的容貌,格外青涩的年纪,很容易的就能进入广袤而玄妙的中医世界。
不少人就是因为今天这第一堂课,从此不再迷茫困惑,不在后悔放弃临床医学而选择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中医。
暑假前,芽儿还是坐在讲台下的学生,芽儿更了解什么样的讲课方式学生最容易接受,什么样的互动才能引起学生的兴趣。兴趣,是迈向知识殿堂的第一步。
芽儿站在讲台上,讲台下学生们的反应一览无余。这一刻,芽儿的成就感,无能比拟。
课堂上的气氛相当皓,可能是芽儿显得太年轻,也可能是芽儿讲课的方式太轻松随意,学生对这个小讲师少了三分拘谨和敬畏。
在芽儿稍作停顿,准备跟学生互动一下时,甚至都不用芽儿再三鼓励,讲台下反应已经变得很踊跃了。
“杜老师,”第一个举手提问的是一个精瘦精瘦的小个子黑脸男生,喊杜老师的时候,还扭捏了一下,连耳垂都跟着变红。
然后,一笑露出一嘴整齐的白牙,用夹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继续提问道,“杜老师,他们临床医学,病理医理都能用解剖学、生物学和细胞学等学科解释的清清楚楚,病人看到的都是能量化的直观数据,是科学的。
而我们中医,什么阴阳五行,阴阳失调,这些大家看不见摸不着,用我一位临床医学的老乡的话说,中医就是伪科学。杜老师,你认为咱们中医到底科学不科学?”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因为小个男生的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一针见血,哪怕教室里众人都选择了中医作为自己的专业,可是,同样的问题何尝不曾萦绕在他们心间,没有答案。
教室虚掩的后门外,老院长和大名鼎鼎的张泽远张教授,刚才一直不要钱似的互相吹捧,你夸我伯乐识马,眼光独到;我夸你有女如斯,夫复何求。
这俩人相约而至,对杜小讲师刚才的表现相当满意。而这会,这俩人忍不住都替杜老师捏一把汗,这个问题,哪怕他们做了大半辈子的中医学问,也无法准确回答。
“这位同学的问题,我不能给大家一个是或否的答案,这个答案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讲台上,芽儿的答案很坦率,一点都不为难。
就是因为这种坦率,等老师给他们一个解答的学生没人认为老师是在敷衍他们,只是把这个问题埋在心间,或许几年更或许几十年,等他们对中医之道有了自己领悟之后,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而教室后门的老院长和张泽远这个当干爹的,也是谁都没想到芽儿回答的这么直率。
而讲台上,芽儿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不过,我可以跟大家分享我自己的感悟。”
“中医和西医,就我个人而言,并不属于同一类范畴。大家与其争论中医是不是科学,不若说中医更倾向于哲学的范畴。而且,中医古典基础理论与传统道家思想有很多相通之处,比如阴阳五行相生相克,比如气之一说……”
有很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们或许哪一天,只是因为一件事,一句话而顿悟。而芽儿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引导这些学生,换个角度看问题。
考进B大这座百年名校,在座的没有笨人。或许现在他们还不能领小讲师讲的那些,但有些话却如种子一样悄悄种在他们心田间,直到有一天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总有一天,他们心中的医道就如那茁壮成长的参天大树般坚定,巍然不动。
教室后门,虚掩的门外,刚才一直在偷听的两位早没影了,他们担心的很没必要不是吗?
“……最后一句,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医者仁心。我刚上大学的时候,老师跟我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什么医德。作为一名医者,我们更要尊重生命,敬畏生命。”
芽儿说完,抬手看了看腕表,不早不晚,下课铃声刚好响起来。
轻轻合上并没怎么翻动过的教案,看看讲台下,或沉思,或三三两两收拾教材的学生,芽儿嘴角不由上翘,霎那间春暖花开。
将近一百分钟的大课,对芽儿来讲,感觉很奇妙,甚至都可以说是有点亢奋。站在三尺讲台上,挥斥方遒,传道授业的感觉很神圣。
而中医系的新生一堂课下来,越发踌躇满志。或许有一天,他们也可以与杜老师比肩?更或者说,与杜学姐比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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