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涛没钱肯定得去借，我爸妈拿了钱日子好过了，我呢，不得跟着江涛还债，等我到了江庄，他们一村人咋看我！”
“理不是这样说的，你听奶跟你讲讲。”
“哎呀，我的亲奶奶，咱不说这个行不？我不想听，我看电视去了，春节联欢晚会我没看完，这会正重播呢，你别打扰我。”张燕说罢聚精会神的看电视，愣是不接张奶奶的话。
“你这熊孩子咋这样。”
第八章（）
江涛一回家就把存折拿给他奶奶看，江奶奶起先因为张燕家狮子大开口有点不高兴，但是为了江涛一直忍着，现在看到存折知道不懂事的是张燕爸妈，早把那点不高兴抛到九霄云外，她大字不识一个，愣是拿着存折看了好半天，一边看一边重复说着好孩子。
“奶奶，我想把家里的粮食卖掉。”
江奶奶一愣，叹气道：“卖吧卖吧，把小麦跟大豆都卖了吧，啥也没有你成家重要。”
说罢，她又看看手里的存折，问江涛：“这个钱取不取？”
“取！”江涛回的非常无奈。
“涛子，你从小好强，奶奶知道你不想花这钱，可咱现在难，打肿脸都充不了胖子，张燕有这个心意，咱就先用着，以后咱一家人好好对她，不让她受一丝丝的委屈。”
“奶奶，我知道这理，你用不着挂念我，我这么大人了想的开，我去借拖拉机。”
“去吧去吧，慢点开！”
江奶奶看着江涛出去，心情复杂的揉揉眼，不管咋说，涛子终于要成家了。
她也算对得起牢里的儿子和死去的儿媳妇，等过两年抱上重孙子，啥时候她两腿一迈，到了地下也能跟老头子交代。
江涛去近门的二爷爷家借了拖拉机，他两个堂哥江磊跟江鑫正在二爷爷家打麻将，听说江涛要卖粮食，俩人离了麻将场一块跟过来帮忙。
说是堂哥，其实已经隔了一层，江磊跟江鑫是一个爹妈生的，江涛跟他们俩一个太爷爷，他们的爷爷是亲兄弟，江涛的奶奶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一男二女，而江涛的爷爷死得很早，那时候他被批成地主，斗地主斗的太凶，没挺过来给病死了。
今年是个冷冬，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晚上降温冻的特别结实，太阳晒了大半天，雪也没怎么化，不用担心泥巴糊上轮子不好开，江涛坐在驾驶位，俩堂哥图省事没爬到斗子里，抓着拖拉机坐在驾驶座两边，江涛开着突突突的往前走。
江奶奶翻了年七十一岁，常年干活身子骨操练的皮实，江涛三人到家的时候她已经爬上麦穴子把穴盖子翻开，正拖着一袋子大豆试图把它扛下来，江涛吓得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生怕闪到她的老腰。
这些大豆打下来的时候就晒干装在袋子里，一袋一袋的摞在麦穴子上，江涛爬上去搬起来递给江磊跟江鑫，俩人一替一袋子扛出来放在拖拉机的斗子里，搬完也爬进穴子，把里面的麦子哗啦啦的往麦袋子里灌，三个人都是庄稼上的老手，动作麻利的很，啥事都干完，看看堂屋后墙上挂的钟，才下午四点半。
这时候去粮站来得及，江磊跟江鑫又陪着江涛一起去了粮站，一袋子一袋子搬下去过磅，小麦七毛一斤，大豆一块四一斤，一整个穴子掏干，统共也就卖了一千六百多，江涛揣好钱开着拖拉机带着俩堂哥回家。
江磊跟江鑫比江涛大好几岁，今年三十多，俩人早就结婚生了孩子，跟江涛的大爷江解放也已经分了家，三个人一起还了拖拉机，然后各回各家。
江奶奶打扫好屋子，也做好了晚饭，正开着灯坐堂屋地上干活，灯泡还是江涛年前刚给她换的，去年江涛在外打工，家里的灯闪坏了，江奶奶为了省电，自个换了一个二十瓦的，一点也不亮堂，江涛过年回到家，马上就给她换了，换了一个一百瓦的白炽灯。
瓦数大亮堂的多，光线好看的清楚，江奶奶也能轻松一点，她屁股底下垫了一双棉拖鞋，眯着眼睛弯着腰，一个接着一个的焊，有瓜子那么大的小彩灯管，焊一个一毛钱，挣不了多少，可是她年纪大了干不了别的，能挣点是点，总比闲着强。
江涛回来劝她歇会，自个跑到灶屋添把柴火热了晚饭，两个人坐在地锅前头趁着热乎劲吃了饭，舀了一瓢水倒在锅里，灶上还热着，水一到锅里很快就温了，江涛捋起袖子拿着丝瓜壳刷锅。
猪圈里的猪年前已经卖掉，现在被土狗大黑霸占着，江涛刷了锅，用洗锅水拌了麦麸子端出去喂狗。
大黑是前几年江涛跟人找的，他常年在外打工，留他奶奶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找人要了个土狗养家里，好得安全一点。
大黑很好喂，嘴巴一点都不刁，给啥吃啥，狼吞虎咽的吃到一半，突然汪汪汪汪的叫了起来。
江涛家房子是装瓦房，他爸为了娶他妈拼了一把子力气挣钱盖的，婚后挣了点钱打算围了院墙，还没围起来俩人就出了事，这院子就只能继续为篱笆将就着。
雪地反光，月光照下来能见度挺高，江涛隔着篱笆看见他堂大爷揣着手走过来，赶忙走到院门口卸了门栓，把院门打开。
院门并不高，家里穷成这样还弄个门主要是圈鸡用的，江奶奶喂了几只老母鸡，剪了翅膀散养着省的它们跑出去。
江解放进屋，跟江奶奶打了招呼，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江涛。
“婶，涛子，怪我没本事，我对不起我兄弟，当年他出事我啥忙都没帮上，这些年也没拉拔过涛子，让他一个人作难，现在涛子要成家了，你们钱不够用，我怎么也得帮一把，这里头是我跟孩他妈攒的两千块钱，涛子你别嫌少，多少是大爷的心意，你拿着用。”
“大爷，不用，你家也急着用钱，我再想别的办法。”
江解放很坚持，直接拍在桌子上。
“拿着，不拿我当外人就接着，想啥办法？粮食全卖了你还能卖啥？听我的！先用着，把媳妇取回来再说其它的，大爷以前没帮过你，你不接这个钱是不是心里怨我，以后不想跟我来往了？
“咋能怨啊，大爷，看你说的，没这回事。”江涛慌忙解释。
江奶奶也接话了：“谁也不会怨你，谢你都来不及呢，这些年我一个人拉扯涛子，你大忙小忙帮的够多了！”江奶奶说罢，给江涛做了主，“涛子，你接着吧，这是你大爷的心意，你拿着，以后你得记着这个情分，要对你大爷好，也一定要早点把钱还上。”
江奶奶发话了，江涛伸手接过。
他是真不怨，他懂，救济不救穷。
他家出事的时候，只剩下一老一小，连个能指望的人都没有，负债一大沓，不知道驴年马月能还上。谁家都有难处，明知道借了收不回来，不敢拿钱出去打水漂，那时候穷的叮当响，损失不起。大爷虽然没借过他家钱，但是家里有啥需要出力的地方，大爷一家人从来没有袖手旁观过，这就足够了。
江解放把钱递出去，想了想没啥要交代的，天又太冷，他跺跺脚招呼一声走了。
其实刚才他堵心的慌，老婶子一把年纪还在焊灯泡，生怕她哪一天熬瞎了眼，江涛这娃子瞧着也让人心疼，瘦的一把骨头，眼窝都陷进去了，穿上厚棉裤风吹过来裤腿都晃荡，不知道在外面糟了多少罪，他要是再不帮忙，这良心上过不去，死了都没脸见祖宗，唉，都是过日子，这老百姓的日子咋就恁难呢！
江涛送他到路口，回去打开纸包，里边一百的五十的二十的都有，许多都是皱巴巴的，应该是攒了很长时间，外面包着的作业纸有点泛黄，上面写着的字倒还能看得到，歪歪扭扭一满篇的大大大天天天人人人……
正月初八。
早上四点多钟，江解放带着江磊跟江鑫来到江涛家，四个人开着昨天晚上借好的拖拉机赶集，风风火火的采买，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该买的东西买齐。
回到家，已经挤了一院子的人，邻居家的进门家的，大家都来帮帮忙凑凑热闹，张梅她妈高美霞作为三个媒人之一的主媒，一大早从张家村赶过来，跟她妹妹高红霞还有江解放的老婆史桂云坐在江奶奶旁边，一块商量得会一步一步应该怎么办，江磊的媳妇陈青夏跟江鑫的媳妇王明丽把要抬的盒子又擦了一遍，一共六层，里里外外都擦了，看上去崭新崭新的。
江涛回到家，停了拖拉机，前前后后听了好多恭喜的或者玩笑的话，他也不回嘴，笑呵呵的卸东西，其他人也笑呵呵的上去帮忙。
陈青夏两妯娌忙着把盒子打开，周围围了一圈人，众人一层一层的放东西。
从下依次往上放。
第一层放上六千六的红包，大红的红纸包着叠好，摆在正中间，底下提前铺上一层准备好的松树枝，代表着百年好合，第二层放了六盒果子，第三层放了六十个红鸡蛋，第四层并排放上两条炸好的鲢鱼，鱼周围摆上几挂松树枝，第五层原本应该放着给张燕买的新衣服和新鞋子，两套衣服两双鞋，不过放红包也行，江涛来不及买衣服，在里边放了一个红包，包了三百六。
第六层，也就是最上面一层，摆上了半扇子猪肉，有半边的猪头，下边还连着两个猪蹄和一整条猪尾巴，猪的嘴巴里塞上几挂松枝，最后把盖子盖上，用红绳一系，再把准备好的两只大公鸡用红绳绑好，新买的两箱子白酒也系上红绳。
最后众人检查一遍，放上鞭炮噼里啪啦的出了门。
第9章 定亲波折（）
脸皮厚，吃块肉，脸皮薄，摸不着。
这句话还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又或者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张燕深谙这个理，尽管心里一点也没原谅她爸妈，初八一大早还是没事人一样回去了。
“回来了。”
张传庆有些得意，这死丫头片子敢跑她奶奶家不回来，也不想想谁家不打孩子，棒棍底下出孝子，多大点事至于吗！他就是不去请，看谁存得住气，你看，她这不是乖乖回来了，还治不了她？
张燕今天定亲，她咋可能不在家。
连张南张北两个都在，一人一身新衣服穿的人模狗样的坐屋里看电视，张燕觉得看条狗都比看他们俩个顺眼，那天她挨打，这俩王八蛋一个帮忙关门防她逃跑，一个递皮带生恐她挨的不够狠，这份大恩大德她记下了。
张北穿着新衣服去她面前转了一圈，一脸的炫耀。
“你看看爸妈给我买的新衣服，怪你自己不听话惹人生气，啥都不给你买，爸说了，你翅膀硬欠教训，就是不去接你，可不能给你惯一身臭毛病。”
后面那句话一定是张传庆说的，张燕用脚趾头也猜得到。
张南也是个没脑子的货，竟然跟张燕说：“今天江涛抬盒子来，拿的钱都是我跟我哥的，跟你没一毛钱的关系。”
张传庆正在外面抽烟，一口烟气差点把自己呛到，这俩乖儿子咋恁实诚，啥都往外秃噜！
他跑屋里试图掩饰：“你弟瞎说，他俩狗屁不通啥都不知道，江涛拿来的钱谁也不花，我跟你妈也不花，全都存起来，要不以后拿啥给你办嫁妆。”
张燕没指望他为自己着想，像人家疼闺女的，这钱收了要留全部或者一部分给闺女办嫁妆，可自己家也就这情况，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她早不抱期望了，张传庆还在那把她当啥都不懂的白痴哄，张燕膈应的慌，不耐烦的问道：“我妈呢？这找了一圈了也没见她。”
张燕这些天经常用这种语气说话，张传庆听多了居然不像开先那么生气，见张燕没借题发挥闹下去，他大大的松了口气，一副慈父心肠的语气跟她说：“父母跟娃哪有隔夜仇，你妈一向最疼你，你要定亲了她心里舍不得，这几天一直没闲着，进进出出忙这忙那的，今天半夜就起来抱着香斗去娘娘庙烧香，保佑你大吉大利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烧香有啥用，你们自己都对我不好，还能指望神仙对我好？
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回来！
张燕心里着急，又在屋里检查一圈，收拾的挺整齐地也扫的很干净，烟和糖果装盘子里摆在桌子上，好像没啥遗漏的，就看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爸，我听梅子她妈说，江涛家来七个人，加上咱们这边的，得挤着坐一大桌子，好些人吃饭，你准备的菜够不够？不够赶紧让人帮忙去饭店买几个熟菜。”
“嘿！你个小孩子崽子，这个用你交代？今个天没亮我就去赶集，一口气买了好多东西，鸡鱼肉蛋全部都有。”
“那你在家守着，我去喊我爷奶过来，三个媒人都是女的，我妈没回来，叫我奶来撑场子。”
定亲的时候男方来的人是客，女方出两三个大爷叔叔之类的人作陪，其它人也就凑凑热闹不留下吃饭，张爷爷奶奶没想过要来，他们来了再走显得孩子不孝，不走吧又有点坐不下，俩人依着老规矩，到孙女结婚的时候才露脸。
现在李双凤不在，张燕跑来请，张爷爷张奶奶没办法，只能跑一趟，张奶奶还在心里埋怨三儿媳妇不会办事，都八点多了还在外面磨叽，也不想想今个是啥日子！
到了张燕家，张爷爷过去跟儿子说话，张奶奶到处寻摸一遍，见没问题就一头钻进了厨房，东摸摸西弄弄锅前锅后的忙活。
张燕往外头望了好几回，直到大爷大娘们陆续到齐的时候，才看到李双凤甩着胳膊小跑回来，她松了一口气，她妈要是不在家，订婚订的都面上无光。
“妈，你咋回来恁晚！”
“哎呀，哪晚了，这不是没耽误事嘛，我跟你说，今天早上我去上香，碰到一个算命的非要给我算一卦，嘿，那个老头，他居然说你多灾多难，还说你命不好。”
张奶奶跟另外两个儿媳妇都被她唬住了，有点紧张的问她后来怎么样了。
李双凤继续说：“后来我就问他哪不好，不好又该咋办，他说算命折寿，收两百块钱养身子才给破解，我怕他骗钱，扭头走了，走着走着吧，心里边又觉得不踏实，万一是真的呢？我干脆又跑回去，问他不花钱咋破灾，他开始不说，后来见我诚心问，说给仙姑娘娘磕五百个头就能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又跑到仙姑娘娘的神像跟前，一口气替你磕了五百个头，磕的我晕头转向可受罪了，燕子，这下不用担心了，仙姑娘娘会保佑你的。”
张燕听得目瞪口呆，她重活一回，心里一直敬鬼神，可她妈碰上的这个明显是个骗子，那老头后来还被人揭发过，不过揭发他是好几年之后的事。
她心想这骗子也不容易，碰到一个抠门的，骗功了得也没一点用处，估计他说磕五百个头也是被问烦了，随口打发她妈走呢。
李双凤觉辛苦了一大早上，特别想跟闺女表功，让你说我偏心，看我对你多好！
谁知道张燕根本没接她这茬，站那一脸古怪的看她，也不知道寻思啥事，就连她婆婆跟两个嫂子都在旁边夸她不容易，燕子咋啥都不问呢？
她一直看张燕。
着看着，张燕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糟糕！”
李双凤给她吓了一跳，问她：“你咋呼啥呢？”
“妈，你没给江涛买衣服吧？我突然想起来男方要给女方置办两身，女方也得给男方买，这才说明把女婿当成半子，妈，你没买吧？”
李双凤讷讷：“没有。”
大大娘嫁过闺女，知道这里边的规矩，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