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谨笑道:“圈儿啊,这画儿,人物最难,次山水,再次狗马;台榭一切器耳,难成而易好,不待迁想妙得也,此以巧历,不能差其品也。那幅李思训的《山届四皓》虽好,却远不及顾恺之的这幅《洛神赋图》。”
“哦,弟子晓得了。”袁圈怕师父责骂,只好称是,实则似懂非懂。
公孙谨领着二人入座,朗声道:“悦儿,上茶!”言毕,只见一个身着嫩黄色长衫的少女推门而入,双手托着茶盘,正是公孙谨的女儿公孙柳悦。虽然公孙谨这些年依靠师兄白赊的接济,生活富庶,但是偌大的宅舍没请一个仆人,连厨房的伙食都是妻子柳氏一一操办。因为他信奉众生平等,花钱雇来了丫鬟,厨子等人,感觉便是在奴役他们。
公孙柳悦沏好茶,双手恭恭敬敬奉上。白赊正口干得紧,接过便一饮而尽,逗得公孙柳悦娇笑不止,见父亲投来严厉的目光,才竭力忍住。袁圈见她笑魇如花,不禁瞧得痴迷。这时白赊道:“师弟,现在江湖上盛传绍兴永思陵有宋朝的亡国宝藏,你博古通今,可有耳闻?”
公孙谨道:“师兄过奖,不过此事我确有耳闻,且听说有一守陵的颜姓女子,武艺高强,手持玉如意,败尽天下贼寇。据说乃是文天祥的侄女,那文大人不是刚好有个颜姓的妾室嘛,因此更有传闻说那宝藏便是文天祥所埋。”
袁圈一听,不禁心生佩服,这师叔果然了得,足不出户,竟知道得比江湖上的更详实。谁知,那公孙谨又笑道:“呵呵,我只是信口胡诌,师兄切莫当真。”
白赊道:“那劳烦师弟为我卜上一卦,看看此番前去是凶是吉。”
公孙谨道:“悦儿!”说罢,公孙柳悦便取来一个墨绿色龟壳和五枚古钱。只见那龟壳上图案错综复杂,圈圈点点纵横交错,另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公孙谨将龟壳倒置,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念罢,将五枚铜钱丢了进去。袁圈抬眼望着顶梁,口中默念:“师兄,下下签,此乃大凶之兆。”果然,公孙谨说讲的正是这十一个字,分毫不差。
白赊笑笑,拎起一个包裹,掂了掂,只听里头银两唦唦作响,道:“师弟呀,你上回也是这么说,你看为兄此番还不是满载而归。”
公孙谨伸手接过包裹,交给女儿。道:“若不是师弟我在这儿频频做法,化解你命中劫数,只怕我们师兄弟俩早就阴阳相隔了。”
“那就有劳师弟了,圈儿,我们这就出发。”白赊道。其实他每次来送钱物,师兄弟二人都是这样一番对话,公孙谨心高气傲,不好直接将钱物给了他,都是以占卜和化劫为说头。公孙谨岂有不知,只是每次都占得下下签,只能如是说,又深谙师兄的脾性,无法挽留,又道:“师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切莫小心了。”末了,才道:“悦儿,送客。”
公孙柳悦直将二人送出大门,道:“师伯,祝你们一路顺风。”
“嗯,孩子,回去吧,好好照顾你爹!”白赊道,转身时才发现袁圈两眼发直,直看得公孙柳悦面红耳赤,最后不得已背过身去。白赊当下揪起他耳朵便朝山下拽去,嘴里骂道:“看什么看,八辈子没见过姑娘?快走。”
师徒二人下了山,坐上马儿便朝东北方向的绍兴而去,一路上袁圈都是闷闷不乐,白赊心道定是因为在姑娘面前伤了他自尊,便道:“你看上你师叔家那丫头啦?”袁圈充耳不闻,白赊以为他害羞,又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臊的,下次咱回去,师父给你做主了,叫公孙谨将悦儿许配给你,保准他不敢说一个不字。”
袁圈顿时兴高采烈,道:“师父,此话当真,师叔他……真的愿意将悦儿许配给我这个目不识丁,又无半分武艺的小流氓吗?”
“呵!我白赊的徒弟可是万中无一的啊,你切莫气馁。况且我和公孙谨情若亲兄弟,虽然每次会面话不投机,但是心中的情谊彼此都明白,只要我开口,别说他女儿了,哪怕是他老婆,也得给了你。”这后面一句当然是玩笑话,说着连自己都笑了。袁圈倒挺认真,忙道:“不不,有悦儿就够了。”
第四章 守陵仙子()
次日傍晚,师徒二人终于来到了位于绍兴东南方三十余里的永思陵,远远便听到一首古曲,声声入耳。白赊道:“嗯,平沙落雁!以前听你师叔弹过,此人的造诣应该不在他之下。”当下催紧马步,忽见前方百余人,浩浩荡荡围了个半圈,白赊道:“这么多人,看来光下药是不够了,走,下马去,到时再见机行事。”说罢,二人将马绳缚在一旁,悄悄溜了过去。只见人群中便有那少林寺的花缘、花痴两位和尚,以及杜康年师徒,和楚世恒、钱怡等那天在驿站见到的各路人马。袁圈正奇怪为何众人都不上前,刚一抬脚,便被师父白赊拉了住,道:“你找死啊,看脚下!”袁圈一看,脚下倒并无异样,唯有几株黄灿灿金盏菊,心道莫非有毒?再细看,只见这些菊花一字排开,连成一线,显然警示闲人莫入,怪不得众人都退在黄线之外。再看前方约莫五丈处有一陵墓,应该便是高宗赵构的墓地了,陵墓右下方不远处有一小木屋,琴声便是从此处而来。
“颜姑娘,贫僧好言相劝,你若执迷不悟,我就不客气了。”这时,人群正前方一个中年和尚嚷道,此人浓眉剑眼,一身锦囊僧袍,正是杨连真迦。其身旁站着四位藏僧,喇嘛装束,身后则是近百位装备弓弩的士兵。双方对峙许久,边上的江湖豪士则成了看客,杨连真迦发出最后通牒,前方那小木屋竟仍是无动于衷,唯有琴声铮铮依旧。
“预备!”杨连真迦道,只见身后百位兵卒立刻上前拉开了弓弩,并且点上了火,瞄准了那木屋。袁圈第一次见到这阵势,不禁吓了一跳,也为里头的守陵女子担忧。只听杨连真迦厉声道:“射!”顿时咻咻咻!百箭齐发,只见无数火蛇瞬间飞向木屋。
这时只听那琴声陡然激昂无比,霎时间那百枚火箭在木屋前方三尺外纷纷落地,连箭尖的火苗都瞬息而灭。群豪又惊又叹,那杨连真迦也看傻了眼,骂道:“妖女!”接着一挥手,那百名兵卒纷纷拔出大刀,踩过黄线朝木屋飞奔而去。这时,只见那木屋大门一开一合,一道闪光忽现,只见一枚尺余长的玉如意犹如闪电般袭向来犯的兵卒。登时一片哀声惨叫,顷刻间百来号人都被那玉如意砸将出去,鲜血溅了满地,染红了**,兵卒或死或伤,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吼叫。众人无不惊愕,那女子尚未现身,就已大开杀戒,如此看来那陵内必有宝藏无疑了。这时,小木屋大门又是一开一合,那玉如意已然飞了回去。众人连忙抬眼望去,却连个人影都未瞧见。
忽然,那花痴和尚突然施展轻功,朝木屋奔了去。钱怡乐开了花,嚷道:“大师,这女子好生了得,你输定啦。”那狄仁达见花痴奔了去,眼见即将破门而入,也飞身奔去,嚷道:“臭和尚,休要惊扰我的美人儿!”突然那玉如意又一闪而出,朝花痴和尚面门扑来。好在花痴和尚武艺高强,身手敏捷,一个侧身闪了过去,那玉如意便直奔狄仁达而去。龙门派门下众人惊呼:“掌门小心了!”
那狄仁达虽然身材肥大,倒也颇具身手,一个闪身也躲了过去,谁知那玉如意一个急转,朝他背后砸去,顿时将他击倒在地,动弹不得。这时花痴和尚已然奔至木屋门前,用力一推,那木门晃了下,却未能打开。耳听后方那玉如意呼啸而至,登时运气于掌心,发力一推。
“师弟,使不得,快快回来。”花缘大师嚷道,却为时已晚,那花痴和尚已然闯了进去,几乎同时那玉如意也跟了进去,这时琴声嘎然而止。众人都将心提至了嗓门眼,屏住了呼吸,耳听里头的动静。
“哇!好厉害的女娃子!”忽见那花痴和尚破门而出,准确得说应该是被踢出,或者被物事砸了出去,摔倒在草地之上。紧接着,只见一个白衣女子飞身而出,衣袂飘扬,宛若惊鸿。秀发如瀑,面容秀丽无比,如仙如画,众人皆看得痴迷。眼见她手中玉如意直取花痴和尚面门,花缘大师忙道:“姑娘,手下留情!”说着飞身而去,急忙拍出一记隔空劈掌。那白衣女子见一股猛烈的掌风袭来,收起攻势,转而将玉如意一横,瞬间化解了掌力。这时花缘大师已抢身而来,一把将花痴和尚扶起,心道师弟武功不弱,怎么会顷刻败了下来,倒地不起,忽然明白是被点了穴,立马在他膻中穴注入一道真气,这时却见那白衣女子已然攻了过来,容不得解释,只好以一招大金刚掌相抵,不料刚一碰那玉如意,顿觉浑身真气由掌心倾泻而出,想收掌却已力不从心。花痴和尚身上穴道已开,见师兄正和这女子比拼内力,当下提起真气聚集掌心,道:“师兄,我来帮你一把!”
“别!”花缘大师刚说了个别字,花痴和尚已经在其背后灌注内力,只觉真气由双掌汹涌而出,顿时也一头雾水。众人惊呼,这俩个大和尚加起来近百年的功力,竟敌不过这个小姑娘。杜康年瞧出了些端倪,飞身而去,随身木剑呼啸而出,直指那白衣女子手中所持的玉如意。眼看转瞬即可挑开玉如意,救得花缘大师,不料那女子左手纤指一挥而出,点住了木剑尖端。杜康年大骇,直觉体内真气由手心至木剑被吸了去,又抽身不得。记得当年师父长生子说过百余年前中原一带确实盛行吸人功力的邪门功夫,只是后来渐渐失传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不知从何得来的妖术,而且不需要肌肤接触就能发功,简直匪夷所思。起初还道是那玉如意的缘故,眼下她以纤纤一指,隔着木剑便吸走了自己的真气,恐怕连前人都有所不及吧,只怪自己心高气傲,区区木剑便来逞能,丢了桃剑二仙的盛名。倘若此时手握的是一柄钢制利剑,想必这姑娘就不敢如此胆大枉为了,不然这纤纤玉指只怕要被削了下来。
杨连真迦见状,大喜,对身旁的四位喇嘛道:“真是天助我也,那妖女双手被困,你们快去夺下那玉如意。”说罢,那四个喇嘛飞身而去,如箭离弦。
袁圈心里暗骂,这臭和尚阴狠无比,乘人之危,毫无半分出家人的修养,只恨自己无半分武艺,不然早就前去助那颜姑娘解围了。这时,只见一个持剑少年一冲而上,正是那陆天铭。只见他长剑一挑,当下截住了其中一位喇嘛,那喇嘛身手不凡,出手迅捷无比,避开长剑的同时已连拍七掌。陆天铭显然学艺未精,亦或是那喇嘛武功了得,在躲过五掌之后,左胸和右臂各挨了一掌。啪啪两声,这两掌力道沉重之极,不料陆天铭一脸镇定,脸上未露丝毫苦色,左手使出一记擒拿,抓住了这个喇嘛的右臂,右手长剑忽转而至。那喇嘛惊魂未定,心道这少年莫非练了什么金钟罩或童子功,吃了两掌竟毫无反应,眼看这手臂不保,只见另一个喇嘛飞身而至,点住了陆天铭的巨阙穴,令他动弹不得,紧接着四人又向那白衣女子奔去。
白衣女子眼见四个喇嘛飞身而来,便放下花缘等三人,向四人而去。花缘大师等三人真气耗损过度,当下打坐调养生息。那四个喇嘛显然知道守陵女子的厉害,便不跟她比拼内力,四人将她团团围住,形成一个阵形,八只手掌忽进忽收,如影如幻,竟丝毫不落下风。这时众人才发现那白衣女子武功招式并不突出,只要不拼内力,便可以招式取胜。那四个喇嘛虽然以多取胜,不甚光彩,却是聪明之极。刚才酒仙杜康年和少林花字辈和尚自负内力浑厚,与之力拼,结果却着了道。
眼见那白衣女子渐处下风,忽然一个俊影飘身而至,正是那玉面达摩楚世恒,只见他手中折扇一开一合间,便逼退了上侧两个喇嘛,紧接着伏魔掌第九式连出三招,又将下首两个喇嘛退了去。转身向那白衣女子道:“颜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那白衣女子道,虽是道谢,语气却极为冰冷。
袁圈双眼从未挪离过那白衣女子,现在听那女子开口说话,更是心神荡漾,只恨替她解围的人不是自己,不然能亲耳听她道声谢,也就不枉此生了。
杨连真迦眼看胜利在望,不料却杀出个武艺高强的敌手,当下怒不可遏,飞身而去,同时那四个喇嘛也再次围了上去,将白衣女子和楚世恒围了住。杨连真迦武功颇为了得,出手迅捷无比,招式异常凌厉。而楚世恒从容应变,一边拆解杨连真迦的招式,一边空出余招帮守陵女子挡拆,风度翩翩,看得花缘大师等人连连点头。
那杨连真迦见久攻不下,当下从腰间取出一件器具,众人一看,竟是一根三节棍,为金属质地。使将出来,虎虎生风,一下扭转了局面。楚世恒这回不敢马虎了,一折纸扇怎可抵挡那无坚不摧的金属棍,全仗着自身浑厚的内力与之相搏,如此一来,就没有闲暇照顾那守陵女子了。
过得一炷香的时间,那白衣女子开始力不由心,毕竟从一开始就以一己之力连斗众人,又年纪轻轻,此番折腾下来,难免真气耗竭。这时,杜康年陡然飞身而起,一柄木剑宛若蛟龙,唰唰几下,已有两个喇嘛腰腹划伤,顷刻间又将另外两个喇嘛退了下去。接着又同楚世恒一起并肩作战,二人一剑一扇,一守一攻,逼得杨连真迦连退数丈。那四个喇嘛连忙回身护主,这时花缘大师调息完毕,双足一点,便飞身而起,大袖一挥,数招隔空劈掌已至。那几个喇嘛吃掌后连摔了几个跟头,所幸花缘大师慈悲为怀,未下狠手。杨连真迦见大势已去,道:“今日我们寡不敌众,先撤。”说罢数人落荒而逃。
第五章 佛道论战()
花缘大师走到白衣女子面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颜姑娘,我们为护陵而来,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楚世恒也踏步而来,道:“颜姑娘,花缘大师乃少林高僧,所言非虚,还望你莫怪罪。”
这时,钱怡也兴高采烈连奔带跑而来,一下挽住楚世恒的胳膊,道:“楚大哥,还是你最厉害,一出手就扭转了局势,嘻嘻!”
“哪里,杜道长和花缘大师才是胜败关键!”楚世恒道。
那花痴和尚也奔了来,道:“难道我就不厉害,嘿嘿,钱怡姑娘,你看我不但让这守陵女子正眼瞧我,还让她正眼瞧了大家,你说这场比试算不算我赢了。”
钱怡道:“大师您太厉害了,我再也不敢跟你赌了。”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我还没比够呢!”花痴和尚忙道。
那白衣女子冷冷道:“守陵是我一个人的事,不需要你们碍手碍脚,你们赶快走吧。”说罢,便转身回屋去了。
众人见这守陵女子不领情,但也无可奈何,只好退出黄线之外。杜康年帮陆天铭解了穴,道:“天铭,你没事吧。”
“师父,天铭没事,”陆天铭道,说罢,一口鲜血夺口而出,杜康年连忙从袖口内取出一粒丹药交由他吞服。楚世恒见状,道:“陆兄你连中两掌,不屈不饶,几乎反败为胜,这毅力之惊人,在下佩服之至。”
杜康年叹了口气道:“楚少侠有所不知,那日贫道救得天铭后,他已病入膏肓,七天七夜高烧不退。好在我师兄无忧真人医道高明,又有无数灵丹妙药,终于救得天铭这孩子,可是后来竟发现这孩子对痛没了感知,唉,也不知是福是祸。”众人一听,无不愕然。
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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