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犊……犊子,”张大白活气的满脸通红的骂道,他结巴的老毛病又被气的复发了。
面对这个活宝,王大顺很是无奈,让他过去卸个门板就赶紧闪开,然后浇上汽油烧庙。
张大白活兴奋的手舞足蹈,拿个镐头就向庙门走去。
当张大白活推开庙门,正准备用镐头卸门的时候,一下子跟摸了电门一样吓的窜了出来,摔了个狗吃屎。
“诶呀妈呀!这什么玩意!”他大叫道。
众人都跟着往里面看,我们三个小孩也凑过去看热闹。
当看见眼前的景象时,吓得所有人都往回退,娟子吓得尖叫了一声,撒丫子就往家跑,二蛋连忙去追娟子,而我已经被吓的脚丫子不听使唤,直挺挺的立在原地。
只见在庙里吊死了一个人,身上从脖颈以下所有的皮都没有了,腹部被剖开,肠子也拖到了地上,但是好像短了一大截,死人的舌头伸了老长,眼睛圆圆的瞪着前方,眼圈紫黑紫黑的。
更令我恐怖至极的是,在原本摆着神像的位置上,竟坐着那个满脸白毛,穿着戏袍的老太太,她正盘着腿儿,津津有味的嚼着一截人肠子,她露出的牙齿,根本就不是人的牙齿,而是细小尖长的獠牙。
“老李!”人群中有人惊呼!
“不要惊慌!大家往后退!”王大顺大呼一声,周围的人一个个吓的体如筛糠,腿肚子这个时候都转筋了,跟头把式的往后退着。
刚才我通过这群汉子注视的方向,我发现他们只是看见了老李,并没有看见神像上坐着的那个满脸白毛的女人,这个满脸白毛的怪物在神像上像是在嘿嘿嘿的笑。
这个时候正是下午两点多,天依然阴沉沉的。王大顺带着这群汉子退到了操场中央,我也跟在屁股后面,我这个时候只感觉周围全是恐惧,到处充满了危险,还是跟着这群叔叔大爷心里有安全感,空气中弥漫的烧焦的尸臭,更是加剧了我的恐惧。
“老王,赶紧通知公安局吧,出人命了!”有人说道。
“你们最后一次看见老李是什么时候,”王大顺问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他对着那个庙门尿尿来着。”中午跟老李媳妇儿搭话的那个汉子说道。
“那一定是得罪庙里的神灵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说道。
一下子,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有一个人向庙的方向率先跪了下去,接着好多汉子都跪下来向庙的方向磕头。在这群淳朴的老百姓心里,其实挖坟掘墓是损阴德的事情。又加上今天看见的恐怖事件,让他们更加心里发虚。
看见人们一个个的都跪下磕头,王大顺心中怒火中烧!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是无产阶级的革命群众,敢跟天斗,敢和地斗,我们今天来就是来破四旧的,还怕他个荒郊野地的野菩萨吗?这一定是有敌特分子在这里杀人害命,一定就在庙里,大家拿上手中的武器,抓住敌特分子,别让他们跑了!”王大顺怒吼道。
“对!王队长说的对!我们要抓住坏分子,为老李报仇!”人群中又喧嚣了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汉子,拿起手中的铁锹,站到王大顺身旁。而几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在那里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我看见那个满脸白毛的怪物又站在房顶上冲着人群悉悉索索的在奸笑。
第三章 鬼菩萨()
“走!返回去,救下老李,抓住敌特,烧了破庙!”王大顺大声令道。三十几个青年汉子,手持家伙,跟着王大顺就要往庙的方向走。
“王伯伯,不要过去,那里有妖怪!”我拉住了王大顺的袖口,怯生生的说道。
“这谁家孩子!怎么跑这里来了!”王大顺四处张望,想寻找看是谁把小孩带到这里来。
见没人搭话,王大顺冲我大声吼道:“回家去!小孩崽子,到处乱跑,胡说八道!”
“王伯伯,我没骗你,它就在房顶上看着你们呢。”我用手指着房顶对王大顺说道。
所有人向庙的房顶上看去,当然,他们什么也看不到,而我却看到了那个满脸白毛的老太太极其怨毒的看着我。
“这到底是谁家孩子!满嘴撒谎!有人生没人教育的小兔崽子,你娘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王大顺对我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娘?我的娘?当我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心中猛的一沉。我脑海中浮现出了张婶的面孔,接着又浮现出后山的那块墓碑。
我心头一酸,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看见我哭了,王大顺的气消了一半,抚摸着我的头说:“孩子快回家吧,这里危险,刚才伯伯说话语气重了点,快回去吧。”
我站起身朝那个庙的房顶看去,它果然还在那里,狠狠的看着我,嘴角仿佛还露出一丝嘲讽的狞笑。
顿时一股怒气直冲我的脑门!我狠狠的盯着那个满脸白毛老鼠嘴的怪物。
它的两个小黄点的眼睛再一次眨呀眨的冲我闪着,像是要和我较量一番一样,我则目不转睛的盯着它,心中的不平和委屈似乎只有充满怒火的眼神才能发泄出来。
突然,那怪物大惊失色!两个小黄点的眼睛瞬间变的黯淡了下来,恐惧的往后退了一步,逃也似的钻进了庙里。
通过这次的眼神较量,我感觉它好像有些怕我。
王大顺带着一群人要重返破庙,我再一次拦住了他们。
“王伯伯,你们不能去,有妖怪,”我抱住王大顺的大腿。
“赵老蔫!交给你个任务!把这个熊孩子给我抱走!”王大顺高声叫道。
立刻,一对粗壮的胳膊把我抱起,扛到了肩上。
“大侄子,你穷嚷嚷啥啊,跟叔走!叔送你回家!”赵老蔫抱起我,边走边说。
从他急促的步伐,我能感觉到,他心里也想赶紧离开这个倒霉地方,正愁没借口。
“王伯伯,你们不要进去!”我嘶声喊道。
然而,一个孩子的话又能在这些大人眼中起多大分量呢。
他们依然是跳进了刚清理好的乱葬岗子,朝那个破庙走去,而我被赵老蔫抱着也是飞快的离开了现场。
这个赵老蔫倒也是个实诚人儿,居然一股脑傻了吧唧的把我直接扛回了他自己的家。
他一进家门立刻把里屋外屋的门窗全部锁住,吓的蹲在地上直筛糠,他媳妇问他,咋回事啊,他也不吭声。
“大白天关什么窗户和门!”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赵老蔫的爹,老赵头走了出来。
“你个混账玩意儿,今天上午跑哪里去了?”老赵头拄着拐棍问赵老蔫。
“爹,王队长让我们去清理西南面那个乱葬岗子,说是干一天给5块钱。”
“你去了?”
“去了”。
还没等赵老蔫把话说完,老头儿举起拐棍狠狠的照赵老蔫身上抽了两棍子。
这个赵老蔫是个孝子,他爹打他,他跪在哪里,屁都不敢放一声。
“你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不要去那里,不要去那里,你怎么就不听话呢,”老赵头气的拐棍直杵地。
“这孩子是谁啊,你为什么把所有门窗都关了,”老赵头疑惑的看着我和赵老蔫。
赵老蔫这个时候都蒙了,看见这个情形,我连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老赵头解释了一遍。
老头子听完以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孽障啊,孽障啊,我早说过,那里住了个鬼菩萨,现在的人们不讲究这些,可是还是出事了。”老赵头叹息道。
“鬼菩萨?那是什么?”我诧异的问道。
“山里的妖精看见庙里的神佛享受着香火,甚是嫉妒,有些得了道行的妖精就占据了一些破旧的庙宇,为害一方。”老赵头摆了摆手,让儿子起来,又吩咐儿媳妇儿打开窗户和门,然后让大家去里屋。
老头干枯的双手点起了旱烟,陷入了沉思。
“1937年,一群日本鬼子,赶着一个村儿的人,到了县城的土地庙,把全村儿的老百姓都杀了,死的人太多,都是全家全家的死,也没有人来收尸,县里就派人把那些尸首就地埋在了那里,就成了个乱葬岗子。”
老头狠狠抽了一口烟接着说道:“当我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就传说那里住着个吃人的妖怪,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变的,可是现在30多年过去了,人们也就渐渐的淡忘这些事情了,解放了,也就没人信那个了。”
“爷爷,就没人能制得了它了吗?”我好奇的问道。
“到哪里找懂这些的先生去,我也是十几年前听有个算命的老先生讲过这种妖精叫鬼菩萨。”老赵头怅然的说道。
到了傍晚的时候,公社里就传了消息:王队长出事了!
我听回来的几个叔叔大爷给我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们三十几个人到了那个庙门口的时候,王大顺一脚踹门走了进去,几个胆子大的也就跟着闯了进去。那个破庙的面积不大,里面除了几个破桌椅和神像以外,就是满地从石板缝隙里长出来的杂草,神龛前有一些黄色的毛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老李的尸体变得像一大块腊肉一样挂在大梁上晃来晃去,他们准备把老李的尸体给弄下来,然后运出去烧庙。可是,老李被剥了皮,身上的血肉湿了吧唧的,特别的滑,再加上他本身也胖,肉上面又有很多的油,大家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他弄了下来。就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却有人发现,王大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表情异常,他居然站在旁边偷偷的笑。
当时大家也没有多在意,可是接下来的事可把大家吓坏了,他们看见王大顺突然搬过来一个凳子,手里拿根绳子慢慢悠悠的站在凳子上准备上吊。一群人又是一哄而上把他给救了下来,有几个人当时吓得就尿了裤子,人们隔着老远儿,拿起汽油瓶子直接扔到庙上,一把火烧了破庙。
据说当时那个破庙被点着的时候,冒的不是黑烟,而是浓浓的黄烟,奇臭无比,直辣眼睛,有几个眼尖的还看见从庙的后面跑出去一个毛茸茸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直钻到野地里就不见了。
回来以后王大顺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话。
第二天,消息很快就被严密的封锁了,在当时破四旧的大环境下,传播这些事情,绝对是大逆不道的。老李最后的定性为在刨坟的时候中了尸毒全身溃烂而亡的,而王大顺直接躺了一个星期才缓过了神。
那一片乱坟岗子虽然已经被清理干净,却一直搁置着没有使用。
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我们依然正常上课,二蛋和娟子也没敢再提起这件事情。
不过,打那以后,也就再没有出过什么怪异的事情。只是,我们三个谁也不敢再去看操场的那个方向,尤其是原来那个小庙的方向。
时间一久,这件事也就慢慢的被人们淡忘了。
第四章 鬼狼眼()
书读到了初三,就再也读不下去了,学校停课,工厂停工,全国各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破四旧,搞批斗。
那时候,我们一群半大小子,每天学习着领袖的语录,朗诵着革命的诗篇,走街串巷,贴大字报,高喊口号,心情激昂慷慨,热血沸腾。
一天,高中的学生们开完批斗会,学校革委会临时安排我和娟子两个红色小将看守犯人。
“公园里一起打游击,课堂里一起把书念。咸阳路上破四旧,井岗山上大串联,在埋葬帝修反的前夕,向那世界进军之前!”
娟子认认真真的读着今天手抄来的革命诗篇,我蹲在旁边出神的听着。
“康平,今天晚上你来看着他吧,俺家母猪今天下崽子了,俺要先回去了,这老瘪犊子可是咱们学校最大的毒草,封建帝王将相的孝子贤孙儿,明天还要继续批斗他!盯紧点!可别让他跑了!”娟子说完,就往家里跑去了。
我趴着那间破草棚的矮土墙往里看,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瘦小老头,侧着身躺在地上,不停的在颤抖,谢了顶的脑袋上好几处乌青。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我们中学的陈老师。
“陈老师,”我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他虚弱的睁开了眼睛,看了我一眼,一下子,他跟触了电一样的迅速往后推,连滚带爬的躲在一个角落里,极度恐慌的浑身发抖。
“陈老师,您别怕,我是咱们学校的马康平,你还记得吗?您还给我们上过历史课呢,陈老师,婶子从小就教育我,打人是不对的,您等我一会,我去给您弄点吃的,”看见他这个样子,我连忙安慰他道。
我跑回宿舍,拿了自己攒下的一个饽饽,又往瓶子里倒了半瓶热水,急匆匆给陈老师送过去。
当我打开草棚的门,要往里送吃的时候,我发现陈老师正在努力着往外爬,他的一条腿好像今天受了很重的伤,无论怎么努力,也翻不过那矮矮的土墙。
我想过去扶他一把,他见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体如筛糠。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陈老师惊恐的看着我。
我心说,难不成这陈老师被打傻了不成,难道他疯了?
“老师,我是康平啊,”我委屈的低下了头。
他定了神,缓缓的坐了起来,仔细的看着我,情绪慢慢的缓和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陈老师依然是诧异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我生下来就是这样,我晚上能看见东西,陈老师,您先喝点水吧,一会儿凉了。”我把玻璃瓶子给陈老师递了过去。
“好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陈老师终于放下心来,不再惊慌。
陈老师仔细的端详着我的小脸,半晌,惊叹道:“奇啊,真是奇啊,你这个小孩子怎么长了一双鬼狼眼。”
“鬼狼眼?”我一听见这三个字,吓的出了身冷汗。
“陈爷爷,我怕,”我浑身颤抖着,恐惧瞬间弥漫了我整个幼小的内心。
“别怕,孩子,”陈老师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到了他的旁边接着说,“这鬼狼只是古代鲜卑族传说中的一种凶兽,极为狡猾凶残,可学人的样子直立行走,甚至可以化装成人的样子。在极阴之时出现啊。”
“什么是极阴之时啊,”我不解的问道。
“就是每天中午十二点啊,”陈老师慈祥的看着我。
“可是中午十二点是太阳当空照啊,是一天最温暖的时候啊,应该阳气最足吧,”我更糊涂了。
“傻孩子,你见过八卦图吗?极阳之处,就是极阴之所啊,刚过了中午12点的那一瞬间是阴气最重之时。”陈老师解释道。
“所谓鬼狼眼,和阴阳眼一样,也是传说中一种特殊的眼,夜间眸子是绿色的,可以放出和狼眼一样的绿光。鬼狼属于贪狼星位,本性贪婪无比,因此,拥有鬼狼眼的人不仅能像阴阳眼一样可以看见世间的邪祟之物,而且可以吸收妖类的能量,如果此人修得道法,即可号令万方妖物,传说中蚩尤、夏桀、北齐高洋都有鬼狼眼。”
陈老师微笑着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今天被折磨的头晕脑胀的,刚才看见你趴在墙上看我,你个子又不高,眼射绿光,让我想起那个古老的传说,着实把我吓的不轻,看看我这狼狈的样子……呵呵,”陈老师自嘲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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