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体。
“兰若,不要!”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求他停手,还是在对命运说“不”!
她只知道她混乱的喊叫,像是暴风雨里的一尾落叶,甚至连涟漪都溅不起。
“不要再继续了!”
她疯狂的摇头,可是她挣不开怨灵的鬼爪。
那寂寞的僧人他缓缓地落下地,站在自己的亲兄弟面前,淡淡的凝视他,眼底再也不见平日的慈悲。
他忽地,突兀的开口问,“你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顺治帝将眼泪吞咽进嘴里,咬紧牙关看着他。
“亲眼看着自己的血缘至亲从自己面前死去的感觉。”
他的声线清幽,像是回味一件古老的过去。
顺治帝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想来是气急攻心了罢。
他冷笑地凝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前所未有刻骨铭心之痛!”
“不够――“兰若像个偏执的孩子,兀自低语,喃喃道,“这还不够,我当初与你的感觉,不大一样。”
“你当年不过一张白纸,而我如今,已经从染缸里爬出来,我们怎会是一样呢,八哥!”
顺治帝好像是第一次细细的打量这个素未相认的兄弟,他突然觉得荒谬至极,他竟然从未发现他们生的如此相似。
好像第一眼就是亲兄弟。
他昔日高华丰茂,气质出尘,生生掩盖住了他们的相似点,直叫人觉得不忍亵渎。
“如今我们一样了,相貌相似,境遇相似,你可满意了?“顺治帝的声音里包含着苍凉,分明是年轻的皇帝,却好像垂垂老矣的无力。
兰若盯着他,却从他脸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失望,懊恼,像年幼的孩子,他寻求不到答案。
忽然,他转而看向了一边跌坐的两个人,心底升起疑窦,自言自语道,“或许,你们两个下去之后,我的疑惑就可以得到解决。”
说完,还没等花凌云与冷景溆两人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暗流随着水波涌起,将他们深深吸入湖里!
又是两声“噗通!”
兰若盯着湖面,又看了看眼前的皇帝,彻底陷入了疯癫!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死了!
我还是不明白!
顺治帝试探,“你想明白什么!”
“你住口!”兰若指着他怒吼道!
“二十年了!
我被魔障纠缠了二十年!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如今大功告成,我却不得解脱!”
他疯癫成魔,瞳孔中,额前,皆是地狱红莲在燃烧蔓延,他的嘴唇变成了乌黑色,他整个人都像要被地狱业火燃烧殆尽一般。
他跌跌撞撞地在君临湖畔行走,这夜风,这长信宫灯,这树林,这碧波,都无法给他答案。
唯有一个人,她还是被一抹魅影纠缠住,低低悬挂在湖面,她的眼里写满了凄凉与绝望。
不疯魔,不成活!
佛啊,你救救你的信徒吧!
这世间,真的有佛吗?
佛,又在哪里?
她仰望天际,一轮圆月高挂,她决绝地闭上眼,耳边依旧是呼啸而过的夜风,那奇妙的水声,在她耳边徘徊,她想起了忘川河畔,那桥边的妇人。
她端着那碗茶,含笑说,“喝碗孟婆汤,喝了,就忘记了前世今生所有的痛苦。”
对,忘记!
让我们都忘记吧!
让我们都解脱!
她紧闭双眼,浑身上下遍体生爽。
她感觉自身已经被一股水汽萦绕起来,变得轻盈,像一尾南归的大雁落下的羽毛。
一滴水在她心里落下!
“道法自然!”
她默念,霍地睁开眼,水流掀起,汇聚成一把无形的光剑,冲天而上,直上云霄。
那疯癫落寞的身影终于回转过来,他再度迎上她的视线,却发现里面蕴含了一抹他看不懂的韵味。
她笑了。
她终于笑了。
她不知道她在他面前哭泣的时候,总是多么令他心碎。
他听见她说,“再见!”
第240章 :千年的秘密()
“不――”
响彻天际的一身嚎叫,整个空旷的紫禁城里,一刹那间恍如惊雷骤起!
那遮天蔽日的咒法,霎时间失灵!
所有人!
都在沉睡里醒来。
万物复苏春回大地的苏醒!
各处都是呵欠连连,睡梦惊醒的宫人,脚步声,嘈杂声,一声迭起一声。
无数的禁卫军正匆匆往君临湖畔赶来,通天的火把,将整个湖面燃烧得如同白昼。
年轻的皇帝,他被束缚住的身体忽然间恍如得到了大赦,四肢重新恢复了活力。
然而正当他开始尝试着动弹,下意识转过身的那一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见了什么!
一把光剑从夜空里,从星光中破空而出,直直地插入了那一道魅影!
霎时间,魂飞魄散!
所有的光影都在一瞬间里破碎,坠落,像一场诡异魅惑的流星雨。
流金静好,她清秀娇艳的容颜美好如同深秋的金叶。
是啊!
她轻盈得像一片树叶,淡淡地,徐徐地,往下落,再还没有触及到湖面之时,那把光剑洞穿了鬼魅的魂魄,落入她手中。
她含笑看了迎面飞来的男人一眼,决绝地横剑在脖颈上,刷地一下!
白光骤闪,慌乱了谁的视线!
是谁的血液溅入了湖泊之中?
是谁的热泪唤醒了沉睡的亡灵?
忽然间,他只觉得眼睛很疼,很疼,疼得有热热的液体要从眼眶里坠落下来。
不远处,湖面上漂浮着一对倩影。
女子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的嘴角有血迹流出,可是她含着笑,从未有过的温暖解脱的笑。
她说,“兰若,我终于将这条命,还给你!”
“不、不、不!”男人疯狂地喃喃自语,他不知自己是在拒绝,还是在抗拒,死神的脚步来临得总是猝不及防。
裴三三哽咽着最后一口气,在这深秋里,雾化成水汽在空气袅袅徐徐,像极了佛堂里冉冉升起的檀香。
她说,“业障就像心火,扑不灭,生生不息。
那就死去吧!
死寂的**,再也燃烧不起任何的火星子!”
无力垂落的头颅随着眼帘的合上而失去了生息,那原本缓缓上升,要去抚住心爱之人的手骤然垂下!
水面上随着水汽上升的亡灵都因为凄厉的嚎叫而驻足!
冥界勾魂使者的脚步都因为这怨气结成的光墙生生止步!
霎那间,天空惊现出一颗东南而出的新星!
此星六百多年一个轮回!
好似人界的般若莲花!
花开花落,人死灯灭!
星盘在一瞬间旋转开来,我们从未注意过的头顶的苍穹,它蕴含着无数自然宇宙的奥秘。
君临湖畔的碧波一瞬间被割裂开来,生生在中间开辟了一条通途,两边滔天的巨浪而起,将三具尸体扔了出去。
铺天盖地的禁卫军匆匆赶来,看见的,只是他们的皇帝,眼睁睁看着一位高僧抱着一位女子,走进其间。
忽地!
又是一瞬间,巨浪翻涌!
两重巨浪交叠,将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深埋!
君临湖恢复如初,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逼真的幻觉。
这座皇城里,竟然衍生出如此瑰丽奇异的梦。
寂静的夜里,是谁的声音在低低叹息,“阿弥陀佛――”
皇帝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这一页,终于,翻过去了。
史书记载!
顺治十五年,秋,顺治帝大病一场,醒来,已是寒冬。
说来也是奇事,这一年。
那晚被扔进湖里面的三个人,随着滔天的巨浪被扔上岸,竟然还有呼吸。
不知是大难不死,还是天意难违,皇太后在昏迷了十日之后,渐渐苏醒,到这时,已经痊愈。
只是痊愈之后的皇太后,性情大变,待人宽厚,处事温和,对于后宫的争端一律视而不见。
这些顺治帝看在眼里,却也不甚在意。
那夜探皇宫的花凌云与冷景溆醒过来之后,休养了几日,就要辞行,却被皇帝留住,委托他们办一件事情。
――
深冬的雪簌簌而落,沾满了人的衣襟头发眼角眉梢。
盛京城外的护国寺,晨钟轰鸣,佛音袅袅。
一男一女行走在山路上,远远望去,真真是两个雪人了。
女子呵着气搓手,开口问身旁搀扶她的男子,“世兄,你说为什么皇帝还要我们把这个妖僧的骨灰带回盛京护国寺供奉?
他和太后,差一点就命丧他手啦。
他应该将他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才是啊?”
听到这句话,男人的身形明显一窒。
他轻咳一声。
再不复当初的轻佻,异常严肃地看了她一眼,忧伤地看着前方,雪花簌簌而落,“你可知佛祖涅磐重生的故事?
死,有的时候,不是死,而是活!
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新生!
人一旦疯癫成魔,最好的方式就是忘却前尘往事,摆脱心魔业障,重生脱胎成人!”
冷景溆似懂非懂地接话,
“这么说,皇帝希望这个妖僧,啊不!希望他的哥哥,能够早日投胎,重新做人?“
花凌云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帮她拂去头顶的晶莹,爱怜道,
“嗯,但,你也只说对了一半儿。
不光是兰若,实际上,太后、皇帝,他们都在这场浩劫里,忘却了前尘冤孽,洗净了沾满血腥的双手。
他们都获得了新生。”
冷景溆听他这么一说,若与所思。
“这么说,这还是好事?“
这时,护国寺的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昔日的辉煌,如今已经成了一种古老的祭奠,传说清朝的龙脉就埋藏在他们祖先发迹的盛京,而盛京的风水宝地,非护国寺莫属。
这是当年满族的皇家寺庙啊!
花凌云打量着护国寺的牌匾,不经意说道,“好事坏事,有谁能鉴别呢?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说!”
“走,进去!”
两个人一起进了寺庙,在佛堂里,上香拜佛之后,方丈终于走出来,竟是位百岁的老人,花白的胡子诉说着百年历史沧桑。
他原本慈悲平和的眉眼,在见了这惊世绝俗的少年之后大惊失色,喃喃自语,“花施主?”
“嗯?”花凌云奇了怪了,他知他姓花?
第241章 :古代所有人的结局()
冷景溆忽然开口笑道,“方丈大师,他不是花施主,他是花施主的儿子,小花!”
额――
花凌云头顶黑线竖起,伸手在少女头上重重敲了一记。
对方丈尴尬笑笑,“方丈大师见笑,晚辈这才想起,您与我娘是旧相识。”
“娘?”年迈的方丈眉头一皱,又忽然间恍然大悟,记忆里,那风流妩媚的少年的确是举止神似女子。
原来是女扮男装,二十年,前尘往事如梦纷扰而来。
“两位请入禅房说话。“
“请――”
一旁的小沙弥恭敬地伸手带路。
花凌云与冷景溆一起跟随方丈进了禅房。
两个人恭敬地坐在方丈对面,盘腿而坐,年轻人虔诚的神情,令这位百岁老人不住点头。
当他们说明了来意之后,这位方丈不禁老泪纵横,哀伤之情溢于言表。
许久,他终于恢复过来,这才开始跟他们讲他们想知道的事情。
终于,这位老和尚,他一开口,就像是置身于一个遥远的梦境,“说起来,已经是二十一年前的事情,那个女子,她女扮男装,带着睿亲王府的腰牌,来护国寺,还怀抱着两个婴儿。
女婴是睿亲王府的格格,名叫琪琪格。
男婴身份不明,甚至没有名字。
当时,她逼迫我编造事实,收他为徒,之后就亲口给他取了一个名字,但是后来时间长了,我也忘记了。
因为在他还没有懂事之前,就传出了四大家族叛乱被抓捕的消息,当时,我害怕整个护国寺卷入斗争里,便将孩子的名字给改了,改成了兰若!
兰若他很乖巧,像是懂得读心术一样,逢人相见,总是温和有礼,即便是残暴屠户,见了他,也是跪地拜服。
那时候,他小小年纪,佛法造诣,已经很深了。
只是他总是睡不安稳,夜里噩梦连连,每逢深秋就开始梦魇,梦里总是喊着他的额娘。
老衲也很吃惊,他上山之时,尚在襁褓中,哪里知道他额娘是谁?
可是他却告诉老衲,他额娘是盛京皇宫里的宸妃!
当时,老衲听完大为震惊,这宸妃的确是他上山的前些时日甍逝,可是这孩子竟然知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眼?
自那之后,老衲对他多番教导,叫他守口如瓶,万万不得再对任何人提起。
他也十分懂事,真的再没有提过。
在他十岁的时候,有一晚天降惊雷不幸将他劈中,这孩子昏迷了十天十夜,醒来之后越发的睿智聪颖,甚至有了异能,可以习得上古禁术。
原本老衲还担心是福是祸,可是不曾想,兰若他心地善良,后来竟经常用那些秘术救受伤的野兽花鸟,有一次,他令一只体型较大的猛虎,伤了自身的本元,卧床休息了一年方才恢复。
如此赤子之心,又有天缘。
老衲看在眼里,十分欣慰。
于是在他十八岁之时,将他举荐往京城皇宫为皇家祈福。
没想到啊!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真是冤孽!”
花凌云与冷景溆对视一眼,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冷景溆端了杯茶递与方丈大师,宽慰道,“大师切莫伤心,他这一去,也是解脱。
伤神了二十多年,心力交瘁,此番也是圆满罢了,且尚未铸成大错,佛祖在天有灵,必定会宽恕于他。”
方丈闻言,心中疏解了些许,也就释怀半分,接过茶望了望窗外簌簌的雪。
花凌云此时却语出惊人,对冷景溆说,“他十岁的时候,一定是被惊雷开了什么任督二脉之类的穴道。
让他变成了可以修习法术的仙根。
这寺庙里古籍众多,也会有法术之类的记载,他一定就是这样学会了禁术。
但是他尚有起死回生之术,为什么他自己会死呢?“
冷景溆听他这么一说,也是疑惑起来。
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互相看着对方,默契地在一瞬间恍然大悟,“啊!
原来如此!”
“好痴情的和尚!”
冷景溆不由生出一声微叹,也不知是在叹息兰若,还是在叹息自己的父亲。
花凌云看了她一眼,姣好的眉眼亦是别向了窗外的朔方雪花。
“这雪下的真大。
也不知她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冷景溆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淡淡吹了一口气,饮尽杯中水,望着窗外说道,“他当年仁慈,费尽心血救了猛虎。
如今又用自己的命救了她一命,倘若上天有眼,这次她应是不会再生绝念。
会好好珍惜兰若给她的这一世阳寿了。”
花凌云默然。
三个人一起望着窗外的雪,心中皆是百般滋味上心头。
三年后。
顺治十八年,顺治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