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散发着人间混浊阳气的入口,根本容不得我拒绝,九尾就把我一同拉了进去。
一条五尺巷弄里,九尾正在救治饿晕了的老妇,她的身边躺着浑身是伤的男孩,孩子手里紧紧抓着热乎乎的馒头。
九尾忽然瞥了我一眼,冷冷道:“真没良心,见到这幅样子也无动于衷。”
“世间可怜人这么多,能帮则帮,可怜这种无谓的感情,我需要这么多做什么?反而徒增伤感。”
“哦,你倒是有见解,和我认识的故人有些相似。”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眨眨眼,“是狐族里的吗?”
他一听到那两个字,眼睛又直了,“不许提起那些白眼狼!”
“你和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要和你说吗?”
“好啊!你说吧!”
“凭什么?”
“”
老妇有了好转,我们先离开。我现出鬼身,这样没人看得到我,而九尾化身成了普通的江湖郎中,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怀疑。我一直跟在九尾身后。
突然,我在一家药铺里发现了一个老熟人,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铁链子,正盯着忙碌的药铺老板,简直要冒出绿光来。
我向他打了声招呼:“白无常大人,你是在勾魂吗?”
戴着白高帽的白无常斜眼看我,怔住了,忽然向我而来,还提高了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大人找你都快找疯了!”
“鬼车找我?我不是让玉狸捎话给他的吗?”
白无常想了想,“大概是半路上耽搁了,大人现在正在整个阴间翻找,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第九十一章 九尾狐仙(三)()
我问:“无常大人在这里是做什么?”
白无常习惯性地扯扯铁链道:“三殿下受伤严重,大人吩咐我来人间药铺拿些药材。”
他说完了,正要走的时候就看见我身边的“江湖郎中”,九尾没有等我,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家药铺,似乎对里面的药材很有兴趣。
“九尾大人?你是九尾大人吗?”白无常上前问道。
九尾点点头,“你是必安兄?”
我想说废话!阴间姓谢名必安的只有一个白无常,况且他这么大一顶白高帽,告诉世人他是白无常,难道这些他看不见?
话到了嘴边,可看到下一幕就说不出来了。
这两个人好像相见恨晚,紧紧抱了抱。
白无常下意识用铁链锁住了九尾,乐呵呵地道:“九尾大人,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去阴间,咱们再去地狱找珍贵药材?”
九尾瞬间尴尬,默默地弹指把锁解开,“呵呵呵”
“对了,那个家伙他最近怎么样了?几百年不见了,他的皮烂了吗?”九尾免不了损一损许久不见的老友。
“白帝大”白无常突然意识到说错了话,“他——挺好的,昨日成亲,九尾大人打算去看他吗?”
“什么?那家伙成亲了?”九尾听到后瞪大眼睛,整个人都跳起来了。
路人看来,就是一个江湖郎中在自言自语,跟个疯子一样跳来跳去,而且看他那么吃惊,都报以同情的目光。
白无常这家伙挺够意思,用手指了指我,“就是她。”
“什么?”九尾回头,把嘴硬是扯出一条弧线,慢慢逼近我,冷冷地道:“你?是你嫁给了那个家伙?”
我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抬头对着他的眼睛无畏道:“是我,不行吗?”
看他的眼神简直就是要杀了我,可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这么杀气腾腾的?
我不解地看向白无常,希望他能缓和一下这奇怪的氛围。
然而,这家伙权当没看见,简直浑身都在说同一句话:“你们自己慢慢掰扯去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这家伙竟然走了
走了
他跑进药铺拿了药,还恋恋不舍地朝九尾作揖:“有空请来阴间转一转,吾等兄弟都挺想念你的!”
想念他?想念被他挑刺吧!想念被他指着鼻子喷口水吧!
我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口中的想念,只见白无常作揖后对我道:“姑夫人,大人甚是想念,想得苦啊!赶快回去吧!”
他真是夸大了。鬼车无非是等在老树底下等我回去,又或是在奈何桥看形形色色的鬼,要么就是提笔画画他的娘子
总之,他绝不会让自己闲着,绝不会让自己特意去想一个人。
可是这番夸张的话在九尾耳里,又是另外一种意思。
等白无常离开之后,九尾吊着眼角,咬着牙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他从齿缝里说道:“你这女人哪里好了?他难道忘记青儿了,见异思迁?还是,你给他用了什么*药?”
我甩他一个白眼,“看我只是画皮鬼一只,*药什么的,实在没有本事弄到!而你所说的青儿,莫非是他的结发之妻?”
这时,九尾已经把我逼到一个死胡同里,我没办法后退,只好用力抵住他不断逼近的身子。
他随意一甩就把我拍飞撞到了墙,后背传来钻心的疼痛,我忍着没出声,咬牙站起来。
“既然你都知道青儿是谁,那就趁早离开!
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为对方付出了多少,他为她放弃了做神,甚至惹恼了玉帝,没了肉身,在最恐怖的无间地狱过活了几百年,弄得自己差点神形具灭,一具枯骨成了他的真身,能做到他这样,这用情可见一斑!
而你在青儿转世之间插上一脚,说白了,不过是他缓和等待的一个东西而已!他会对你用心?简直做梦!”
九尾冷言冷语,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想过我只是鬼车一个度过时间的工具而已,可即使是这样,我仍然无法忘记他对我的言语,他说“我想更爱你”
他的娘子的确是个问题,记得成亲前我提出过一个建议:我投胎后解除婚约,他就可以娶他的娘子了。而他淡淡地说道:“既然这是你要求的,我暂且考虑考虑”
心好酸,一想起来就红了眼眶。
九尾见了我这般模样,不耐烦极了:“想让我心软?”
我冷笑道:“为何我要让你心软?我和他的事,我和他娘子的事,与你有何干系?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你的一句同意,难道会让我们多块肉!”
我怒了,我不放过自己,让自己非要想起那投胎去了的人,这也就罢了,可这不到一天相识的人,为什么要说这个呢?
单单他们都曾是天上的仙人,单单他们都互相认识,就这样吗?
我的话让九尾憋了一口闷气,白光乍现,两只雪白的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长到脚跟的黑发慢慢垂了下来,他变回了飘飘的仙人。
“既然你说不通,那我就去拉那家伙迷途知返好了!”说罢,他脚下生了白雾,顿时消失不见。
不说一声就走,习惯了,我化作青烟追上去。
一座白骨山上,他像是遗世独立,俯瞰底下忙碌的鬼差,耳边听着撕心裂肺的鬼叫声,眉头都不皱一下。
突然他就跳下高耸的白骨山,白光乍现,他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两只可爱的毛茸茸耳朵自由地动来动去,九根尾巴狂妄地飞舞。
我跟在他身后感到吃力,他变成狐狸后速度更快了,好像是故意想要甩掉我,明明是在阴气盛的阴间,我竟然仿佛受到了阻碍,始终跟不上他。
突然见他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在半空中恢复人身,静静地看着下方一片如同火海一样的曼珠沙华,曼珠沙华的对头,就是鬼车的府邸。
他自言自语:“几百年了,这花竟然还在啊,只不过是一句笑话,他还当真了”
他飞身到“鬼”府询问,结果却是得知人在凤鸢阁,他实在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什么?那不是杨贵妃在阴间的暂居处嘛!他在那里做什么?莫不是去追忆先人了?罢了,我去找他!”
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飞去,丝毫不理会我跟在他身后。
凤鸢阁此时已经满地黄叶,鬼仆抓紧打扫,可是老树像是疯了似的,一直落叶,一直
九尾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凤鸢阁门口,随手一挥,大门被一阵风刮开,卷起一地的黄叶,里面的鬼仆面面相觑。
“叫你们主子出来!”他大喊。
“叫我?什么事?”我缓缓走到他面前,装糊涂谁不会?
“你觉得我是叫你吗?你太自作多情”
他的话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前面,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鬼车忽然出现,在院子里冷冷地看着九尾,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不爽的样子,好像在问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一样。
这二人一红一白,一个邪魅却风度翩翩,一个淡雅却刻薄毒舌。
真难想象这两家伙竟然会认识!
鬼车冷脸朝我走来,把我拉到身后,转过头来问我:“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很久。”
我道:“我知道,所以我让无常大人回来和你说一声,我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
鬼车道:“这样不够,下次无论去哪儿,总该让我知道!而且刚成亲第二天,我多怕你后悔嫁给”
我道:“你多虑了”
“你们两个!”九尾扔出一条大尾巴在我们中间砸了一个大坑出来,“腻腻歪歪做什么!你现在叫鬼车了是吧?好,那么你什么意思,娶了她是不要青儿了吗?”
鬼车微微一愣,好像“青儿”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到,可是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自己,他淡笑道:“九尾,许久不见了,多谢你还记得青儿!”
九尾道:“我怎么会不记得她?鬼车,你简直除了骨架就是丢了脑子,忘恩负义,自己结发的妻子怎么可以忘记!”
鬼车道:“结发之妻怎么会忘记?只不过不想提起罢了,等了那么多年,我也是时候放开了不是?不过几百年过去,你倒是一点没变。”
九尾眨了眨眼睛,“我哪里没变?”
鬼车淡笑:“曾经青儿说了一句仙人都是一身白,你不就放弃了一身的花哨行头?青儿说了你一句白发不好看,你至今都是黑发,青儿”
“闭嘴!我本来是白狐狸,穿一身白不好吗?而且我的毛发,黑色挺不错的你看看你,青儿她说你一身红好看,好像和你每天都成亲一样,你不就一直这么穿了吗?就只是说我干什么!”
鬼车只笑不语。
我呆呆站在一旁,他们说“青儿”我始终说不上话,他们是不会忘了她的,甚至就像他们说的那样,穿着都会受到影响,好像他们的“青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们一样,他们活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这是令我心酸的地方。
这时,我可倒好,立刻想起受伤的易川做自己的挡箭牌,想要去看他,实际上是逃离他们所说的“青儿”。
我都鄙视自己,可是想来想去,唯有这么一个办法可以离开了。要不然,还能怎么做?
我暗自笑自己。
第九十四章 治疗(一)()
再抬头时道:“易川的伤怎么样了?我要去看一看他!”
说罢,我低头跑开,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又或者是对我嘲笑疑惑。
我轻叹一口气,易川的房门好像有千斤重,就是打不开。
什么时候力气变得那么小了?
突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瘦弱的郎中,他推开门,我自动站到了门后面,目送骨瘦如柴的鬼郎中离开。
跨进房门时就听见易川不舒服的咳嗽声。
我顿了顿,突然不敢见他。
直到站很久,双腿有些发酸。我别扭地在脸上挤出一堆笑容,好像自己很开心的样子,大步流星朝屋里面走去。
一见到他脸色苍白,我的语气自动放软:“易川,怎么样了?还疼吗?”
他斜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
我忽然瞄到了他身旁放着的药,散发出来的味道很熟悉,是去狐狸山之前正在熬的那碗!
不过熬了那么久,还能喝吗?
“这碗东西”我把它端起来闻了闻,“好涩啊”
突然**上躺着的男人坐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无数次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这次同样不能幸免。
“怎么”
他猛得夺取我手中的碗,一饮而尽,嘴角边撒出去一点药渍,他伸出粉的舌头舔回去。
他吧咂两声,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这药这么涩,你喝得下去?”我真觉得不可思议。
他深吸了一口气,发出干涩的声音:“在你面前,我可不想示弱。”
“早知道你跟老将军一样,喜欢征服,疆土不够,还有情!”
“要不然,怎么做到将军的位置?可是,”他顿了顿,“就算是这样,我好像也没能征服你的心,你的情啊!”
我一怔,低头不语。
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该照顾的还是得照顾,何况他还受了伤。我抬起他的手臂,小心的查看。发现鬼车缝合的不错,简直快赶上宫里的绣女了。
那原本开裂的肉,如今好像原原本本的手臂,只见一点点凹陷,还有一条肉眼可见的痕迹。
我正要把他的手臂放下,他用他另外一只完整的手抓住我,不让我离开一步。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仿佛在责怪我不懂他的心思,皱着眉望着我。
可不是我不懂啊!是他藏得太深,我发现不了,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都说对症下药,可是这症在哪儿?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他不打算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望着我。
我想,其实从老将军的事迹看来,他能霸王硬上弓征服老夫人,那么易川肯定也有过这种想法。
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做。甚至成亲也经过我的同意,还坚持明媒正娶,宴请百官,能让我风光出嫁,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输给方面的清莲。
我感激他的这种体贴入微,无微不至,可是,这感觉却更像是兄长,家人,要是看做是一辈子的枕边人,却是做不到的。
我甩了一下头,瞬间清醒了不少,轻拍了一下易川的臂膀,我道:“你知道九尾吗?据说他医术高明,是神医,而且他还是仙人,他一定可以让你的手臂恢复地更快!”
“等”他用力扯了一下我。
我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我没多想,快步走了出来。
可是一出来就看见两个争执的男人,面红耳赤地吵了起来,好热闹啊!
一个说对方薄情寡义,一个说对方旧性难改。一白一红,很有打一架的冲动。
我无奈地扯了一下耳垂,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二位倒不如打一架”
正咬牙切齿的九尾听了,转头瞪着我,“闭嘴!”
鬼车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嘴角上扬,回头对我道:“这不失为是一个好主意!”
“啊!你要动手了吗?”我难以抑制住心里的激动。
能看到鬼车动手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平时他是一个谦谦君子,偶尔会有些腹黑,私下少有撒娇,可是他动手还真不多见!
犹记得,上一次是在酆都客栈,那李祁吃了雄心豹子胆,想要拉我的手,却被鬼车一个被子罩住了手,顿时哀嚎声响彻云霄
可这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真是期待他第二次动手!
鬼车微微一笑,他看出了我的心思,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挥了挥,“娘子好好看着。”
我点头。
九尾被他抓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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