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车微笑着道:“怎么说我们也已经是有一纸婚约的夫妻了,我自然是要把我的一切展露给你看。”
“我觉得你的语气有点不像你了。”太一针见血,口气太凌厉了。
我看了他一眼,他神闲气定地抿了一口茶,倚靠在座椅上看着我道:“怎么了?”
“那他身旁的花妖是怎么回事?我猜某人一定气得咬牙了!”
我道:“他这样做,至少心里是有清莲的。”
地狱外虽然对这件事有所不满,不过更多的是传说他们伉俪情深,鬼车对这个传言嗤之以鼻:“真要是情深意重,那他就去八大地狱烤一烤,减轻自己夫人的罪孽,以权谋私,算什么情深?”
关于为什么清莲会逃脱八寒地狱的惩罚,据说是因为李祁给阎王施压,迫不得已才赦免的,阎王他老人家大概已经十分后悔向天庭推荐了这个人间帝皇吧!
第五十章 琴瑟和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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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车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着我,我一抬头便和他的目光撞上了,他笑道:“早知道娘子弹得一手好琵琶,可愿意和我的萧声共融合?”
我等她弹完,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女子的琴技不错,可是声音之中缺少味道,随意听听也就罢了,可我生前待在青楼里,这首曲子时常听见,一些经历坎坷的女子把它弹得令人流泪,相比之下,这女子的琴音真令我感到尴尬。
我忽然想起墨竹那丫头的一颦一笑,她自幼跟着我长大,是和我最亲近的人,不管我走到哪里她总是跟着,真的会有厌烦的那一天,可是失去了,阴阳两隔,赶不走记忆里那爱哭,爱笑,为我出头却被人辱骂的傻丫头,心里揪揪的
女子弹得是雨霖铃,这曲子生来便是悲凉的气息。小时听先生说过,唐朝玄宗皇帝的爱妃——杨玉环缢死,平定叛乱之后,玄宗皇帝北还,据说一路凄雨沥沥,风雨吹打皇鸾的金铃上,他想到了他的爱妃,逃亡时身边还有美人相伴,可回来时却是孤身一人,感慨万千,便写下一曲雨霖铃。
我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对他这种说法自然是不相信的,大概是先入为主,他一直彬彬有礼,很难想象他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也就觉得他只是在吓唬我,恰好这些楼里面有女子在弹琴。
问他做什么,他只道:“娘子不承认也无妨,到时候我只要效仿霸王,坐实夫妻之事,这事自然水到渠成!”
我突然觉得胸口凉嗖嗖的,直对望过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白色折扇,对着我摇来摇去。
鬼车轻笑一声道:“娘子可听说过霸王硬上弓?传说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力大无穷,上弓弦的时候,弓弦的一端系好,只用双臂一较劲便能将弓按弯,完全用蛮力将弓弦上好。”
“我的意思是,你称呼我为娘子,这是不对的!虽然我们有一纸婚约,但我如果不承认,你也奈何不了我,不是吗?”
“为何不是呢?”
我道:“这才不是!”
鬼车道:“这是娘子多多了解为夫的一个好方式!”
这也是人家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不过见到鬼车一反常态,不再像初次见到的那么儒雅,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胖女人摇摇头:“这哪里是残忍?每一次大人到这舞乐楼里来,总是会有几个不长眼的上去招惹是非,是他们不知天高地厚!恰好后院打算建立一个血池,正好溶进去当材料了!”
我对胖女人道:“这太残忍了吧?”
“嗯。”鬼车淡淡的回应了一声,像是见怪不怪了,把那舌头一扔,长舌鬼彻底晕厥了过去,两个四只手的恶鬼进来抬走了他,据说是要扔到后院做个血池。
声音一传开,胖女人马上赶到,见到这幅凄惨的样子,扑通跪倒道:“请大人饶恕,下回绝不会再让他人再次打扰到大人了!”
只见长舌吊死鬼来不及反应,甚至反应过来都抽不出舌头,香炉里散发出焦味,长舌鬼扯开嗓子就是凄惨的叫声,那声音真是比伤了手的李祁还要悲痛,还要刺耳。
结果就是,鬼车冷眼看着他越来越近,猛地抓住他的长舌头,狠狠地塞进了香炉里。
说罢,长舌吊死鬼就朝鬼车扑过去,湿漉漉的长舌头晃来晃去。
长舌吊死鬼见到鬼车,由衷地赞叹了一句:“果真是阴间独一无二的画皮鬼,这相貌,就算是假的也能让人兴奋啊!”
这时,突然帘子被掀开,冲进来一个长舌吊死鬼,他的眼睛发亮,一进来就直勾勾地盯着鬼车,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鬼车愣了一愣,“什么前世?”
“说一说唔——我的前世吧!”
在他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捡起盖子的时候,我抓住了他的手,他看了看我道:“怎么?”
鬼车他竟然那么淡定,丝毫没有打算和我说一说前世,好奇是有的,可正真的是被隐瞒着的郁闷,我故意撞掉了香炉上面的小盖,这才引起了鬼车的注意。
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来说,就像被耍的猴,被牵住的木偶。而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易川和子莫,也是很大的伤害!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就是有好几世的姻缘,可就算这是真的,鬼车擅自做主让东岳大帝做媒,写下婚约,我也是绝对不可能服从的!
这就相当于默认了吧?
鬼车没有说话,小木桌上一个紫金香炉,他把一块小小的紫檀木扔了进去,盖上。
我很自然的想到了这个,身处阴间,有三生石,奈何桥,以及品尝孟婆汤的孟婆
“我什么时候?难不成是我的前世?”
“你说过。”鬼车打断了我,“你说过,只是你忘了。”
“我们能谈谈吗?关于婚约,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也没说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
鬼车看着我道:“刚才酆都客栈也是我名下的。”
“听曲子就好,可是这财产就不用我知道了吧?”
“嗯。这里的乐师是酆都最好的,堪比仙乐,我想你平常一定不会来这里,所以拉你过来瞧瞧,顺便跟娘子交代一下为夫的财产都在哪里!”
我问:“听曲子?”
胖女人绝对跟在鬼车身边很久了!知心知腹,笑眯眯地将周围的帘子放下,这样一来,即使和周围没有阻碍,却也像是个独立的厢房。
他扫视了厅堂一周,最终落在一个空旷的座位上,反手拉着我走向那里,众人吸气,而我不知所措。
只见鬼车轻轻推开胖女人递上来的账簿,说了句:“今日不看。”
即使再美,可终是一张美人皮,皮下枯骨白森森,真让人不寒而栗。
到自己名下的舞乐楼来,这没什么不妥,而且鬼车会吹箫,建立一个舞乐楼也是没问题的,看看这楼里妖艳的骨女们,个个比狐狸精还要媚,她们身上带着麝香,和鬼车身上是同一个味道。
果然,我猜对了!鬼车就是这座舞乐楼的主人。
果然,胖女人拿出随身携带的账本,恭恭敬敬地呈上道:“大人,请过目!”
而胖女人和鬼车显然是认识的,他听胖女人称他“大人”,很自然地点了点头,我估计,下一步就是让他看这里的账簿了!
胖女人似乎是这里的掌事,其他骨女无不是看她能够接近鬼车,露出羡慕的神色。
第五十一章 琴瑟和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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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纯粹的眼睛,我终究是没法忘记老王爷的嘱托:“子莫,成了亲再走吧!”
“这回是父王的小兄弟,他的第十二个弟弟。”
“什么胎?”
他道:“夫人,崔判官来找过我了,明天午时就是我投胎的时刻,你会来跟我告别吗?”
我还记着他吃馒头一脸满足的样子,也是像现在这样,嘴角有还没来得及擦的痕迹。
他道:“夫人,我的梦里有你。”
我拿着婚约看得出神,子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我一抬头,他的吻正好落在我的额头。
那之后,我从战俘嘴里抠下来的包子馒头全都带去给他,看他吃得开心的样子,我也就自然忘记告诉他,馒头上面有战俘的口水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易川听了个正着,于是他就被罚站在军营门口吹了一夜的凉风。
遇见他的第一眼,是他瘦小的身躯包裹在大大的盔甲里的模样,一张脸全是汗,而且从马上摔下来,泥糊了一脸,他委屈地站在易川的身边不敢说话,我拿着从别的军营里捎出来的馒头经过他的身旁,至今记得他小声地对我道:“兄弟,分我一半呗?”
我坐在子莫对面,看他安静睡着的样子,和他平时打了鸡血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婚约的纸质不像是来自阴间,陈旧的模样像是保存了很久。莫不是当初子莫写给我的?一直保存在他那里,看样子被很爱惜地存了起来。
蹑手蹑脚到桌前,看了一眼写满一的纸,竟然是我和子莫的婚约:“清秋贤惠孝达,端康静礼,录入加家族谱。夫妇宜持相辅佑,毋加背逆。陈此。”
我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子莫是真的睡着了,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我简直有种想遁地的冲动,做鬼做成我这样也是天地间独有的吧!
“夫人”子莫张了张嘴。
鬼使神差地推开子莫的房门,只见他趴在桌上,一张纸上写满了字,他似乎睡着了。
离开了舞乐楼,直奔回凤鸢阁。月落乌啼,只有子莫的房间还有幽幽的烛光,其实身心俱疲,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却突然在脑海里想起了老王爷的话,对子莫终究是有亏欠的。
我打了一个激灵,像他这种正宗画皮鬼,能维持那么一副绝世的容貌,一定经常换上新鲜的人皮吧!
鬼车的声音飘了来:“那人很陌生啊!不过这里我也不经常来,有几个生人也完全不知道。话说那人的人皮很僵硬,是很久没有换过了。”
刚想说句客套话,骨女突然转身离去,留我一人懵在原地。
那骨女见我突然冒出来,吃惊道:“对不起!我我刚才听到了你弹的琵琶声,真的很美,很好听”
掀开帘子,一骨女立定着不动,她干巴巴的脸面色苍白,那五官像是硬生生从死人脸上扒下来,再安到自己脸上的。相比其他楼里的骨女,她真是一个另类了。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一口气噎着,上不来下不去,我道:“再见!”
“嗯。”
“这么说来,你吃定我咯?”
鬼车脸不红心不跳,完美地将自己的擅自做主变成了理所当然。
“娘子想投胎?为何?要是和那小夫君一起去投胎,阎罗就会安排夫妻胎,等你们再次到阴间来,我绝对会做棒打鸳鸯的棒槌!这烦恼还是会有的。”
“若不是你去找东岳大帝写下婚约,如今就不会是四个人在烦恼。我要是能和子莫事成,等他投胎,我也能投胎,那样就皆大欢喜了!”
“嗯,不是跟小夫君进行最后的温存就好。就算我大度,可难免心里会有不快的。”
我差点一些踉跄摔倒,瞪了他一眼道:“身心俱疲,回去休息可否?”
鬼车不急不躁地挑了挑香炉,缓缓道:“夜色未深,娘子这么着急回府,可是为了家中要投胎的那位小夫君?”
最后一个音还在楼中久久不能逝去,我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忽的萧声像是汪洋大海,包裹着涓涓的琵琶声,渐渐地合二为一
这时,突然一串琵琶声围绕着舞乐楼,原本群魔乱舞的骨女们,自然而然地随着琵琶声摆动,其他杂乱的琴声,笛声骤然停止。
楼里的百鬼忙着欣赏骨女卓越的风姿,在朦朦胧胧的舞台上摆动身躯。
鬼车的萧也准备好了融入其中,都说琴瑟和鸣,我喜欢琵琶,也喜欢古琴之音。不过楼里的琴声实在是太多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楼里唯一的琵琶精忙着思念李祁去了,她所用的琵琶自然而然在我手里。
舞乐楼齐聚各大乐家,没有一刻是停下竹乐的。盈盈骨女送进来一把白玉琵琶,我抱在怀里,微微抬手。
“要弹一曲琵琶吗?”鬼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就有了一支萧,旁边放着白色折扇。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我竟无语凝噎。他真的只是去人间溜达了一下吗?
鬼车道:“能够被现在的皇子照料着,并且在宫中谋到了一个女官的职位,已经算是很好了吧?算算日子,他们的大婚还有一个月。”
“皇宫不是被占据了吗?那时候清莲和她被囚禁,宫中所有的女子都被关了起来,她还待在那种地方,怎么会很好?”
“皇宫。”
我把栀花玉簪握紧,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这玉放在手心里冰凉冰凉的,这是易川和我的定情之物啊!当初被清莲夺了去,现在清莲到了阴间,肯定是墨竹无意间发现,并把它收了起来。
“是我去人间溜达的时候从墨竹房里拿出来的,以前见你经常带,于是便拿回来给你了!能证明那个丫头过得好,也只有把这个东西给你看。”
“这簪子”
鬼车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从容地从怀里拿出栀花玉簪,把它递给我道:“看出娘子心中有忧虑,恐怕就是因为刚才的一首雨霖铃吧?人世间能被你挂念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娘子放心,她过得很好!”
我道:“那是为人时候的事了,为生活所迫,变成鬼就没了这个兴致。”
第五十二章 转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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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孟婆汤喝了就会忘记前世今生,你喝了,怎么还记得我?”
子莫顿时噎住了,垂头向我走来,郑重地说道:“夫人,答应我,千万不要喝这东西,这味道简直不能被形容出来!”
孟婆瞪着眼珠子道:“谁能证明?”
子莫抱着脑袋,眼眶又湿润了:“明明明明是你逼我喝下去的!”
孟婆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蹦出来,手上一个大马勺,狠狠地朝着子莫的头敲了下去:“胡说!明明味道不错,我看着你把渣喝掉的,不许坏我招牌!”
子莫拼命摇头,紧紧地抱住自己接着道:“没想到会是这种味道!夫人,你投胎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喝这东西啊!”
他说得无比委屈!可这不是很正常吗?
子莫感觉到了我的到来,转过身来,他的胸口湿了一大片,眼睛红肿,声音沙哑着道:“夫人,我我把孟婆汤喝了!”
忽然想起鬼车纤细的身姿像柳条枝,易川耸起的双肩跟背了座大山,而他的背影在阴风中屹立不倒,恐怕是最正常的一个家伙了!
子莫静静望着桥下,水面上不知道浮起多少具白森森的骨头。正如当初子莫勾我的魂,我们在湖面上,胸口插着刀剑的白骨对我咯咯地笑,远处飘来红衣裂口女
子莫站在桥头,束起他的长发,一身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周围漂浮着零零散散,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此时只有羡慕地看着马上就要过桥的子莫。
奈何桥,奈何前世的离别,奈何今生的相见,无奈来世的重逢。
奈何桥下几千丈,来生的约定,只是此生的一种后续,喝过了孟婆汤,把所有忘掉,如果来生能相见,那只是一种重新的开始。
因为这句话,桥头站了越来越多的痴情人,华发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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