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山是自下而上组织起来的江湖宗门,从游鱼、到渔夫,到大渔夫,再到楼主,接下来就是掌门首座了。所以此次选拔,与其说是几方渔楼是争斗,不如说是楼主之争。”
楼主?
秦昆只听过八方渔楼的消息头子叫大渔夫,还从未听人提起过楼主。
“什么是楼主?”
“八方渔楼,各有一位大渔夫掌管情报网,除此之外,还有八位楼主坐镇其中。那是八方渔楼中最厉害的八个人。”
莫无忌低声道:“都是曾经鱼龙山选出的鱼苗,乃真传弟子,在初次角逐中,败给了赵峰,所以赵峰留在了老太岁身边,其他人被送往八方渔楼培养,届时宗门大选,也就是龙门会召开之时,这些楼主就会厮杀争斗,争跃龙门。到时候还有一次机会,和赵峰一决高下。”
正在吃瓜的秦昆一愣:“有点意思……”
鱼龙山的厉害,并不是道法多么高深,灵力多么浑厚,而是对江湖旁门之术的运用。如果八个楼主都是真传,那么自然是会鱼龙九变的,这是鱼龙山的看家本领,与东洋忍术各领风骚。
莫无忌道:“自然了,老太岁年轻时候,也不是上代首座的贴身真传,他是被送往冀北渔楼的鱼苗,最后成了冀北楼主,后来在龙门会上,打败了贴身真传,才成为了首座。”
原来如此……
大厅里,此次参会的年轻人确实不少,除过那些江湖势力、小门小派带来见世面的年轻人外,关东渔楼、雾州渔楼、岭南渔楼、神都渔楼、江淮渔楼、滇南渔楼、东海渔楼,七位大渔夫后面,都有几位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哪几个才是楼主。
“对了,我怎么觉得八方渔楼少一个?”
“不少。冀北渔楼的楼主,正是赵峰啊。赵峰出海未归,冀北渔楼的大渔夫便没入局,那边坐着呢。”
……
聂雨玄很忙。
作为老太岁赐号的应世龙,还肩负着照顾鱼龙山的重任。
不喝酒的酒鬼是不擅长社交的,所以面对八方渔楼的大渔夫们,聂雨玄只能装酷应对。
“我讨厌这种场合。”
几轮应酬下来,聂雨玄总算摆脱掉热情的同道,坐在角落椅子上嘀咕。
旁边,一个老头端着盖碗茶忽然过来,神秘兮兮一笑:“聂龙王?幸会。”
聂雨玄瞟了过去。
看年纪,老头和师父一般大,衣衫胸口绣着鱼龙纹,于是聂雨玄眯起眼睛道:“大渔夫?前辈应该就是冀北渔楼的洪三叔吧?”
刚刚七个渔楼的大渔夫他见过面,唯独没见到冀北的大渔夫,看来正是面前这位了。
老头操着一口京片子,哈哈笑道:“叫洪老三就行,先前聂先生应酬,便没过去打扰,特来陪个不是。于情于理,小老儿还得混个脸熟的。”
盖碗茶双手递上,聂雨玄喝了茶,就得照顾对方,也会享受对方的便利,这是鱼龙山的规矩,所以聂雨玄的存在,和客卿供奉类似。
“洪三叔客气了。承蒙老太岁看中,开了个方便之门。姓聂的自然会照顾友宗。”
人到中年,聂雨玄已经不是单纯莽撞的愣头青了。老太岁赐他敕号,又借鱼龙山势力给他使唤,一方面示好扶余山,一方面示好灵侦总局,人老成精这句话说得不假。
虽然对聂雨玄的工作提供了便利,但鱼龙山也是稳赚不亏的。
二人寒暄几句,因为赵峰出海未归,所以此次龙门会没有冀北渔楼的舞台,洪老三有些悻悻。
“唉,真传师兄和老掌门消失的太不是时候了。聂先生今后还是得多多关照点鱼龙山才是。”
看到大厅中酒宴已开,洪三叔开口感慨,默默点了一根烟。
聂雨玄道:“关照?从何谈起?鱼龙山家大业大,我只是象征性的人物,关照太多会引来非议吧?”
“非议也比散场好,鱼龙山群龙无首,老掌门消失后没一个天师镇场,日子可就难混咯。”
聂雨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鱼龙山硬实力没了,手中还掌握着消息渠道,这就是怀璧其罪,很容易被人利用。听总局说,冯羌老早就想砍掉鱼龙山的情报网了,碍于两点没有动手,一是老太岁曾经是革命义士的身份,二是这些情报只网罗江湖鬼事与生死道资料,不牵扯其他情报,这才迟迟没有动手。
老太岁死后,这群人无功于庙堂,还是个江湖隐患,先不说能不能保住情报渠道,恐怕连江湖地位都要下降一截。
当年九地之中,青玄观、云丘观、天虎山、五巍山、乱禅寺、空竹寺都是失去了重要人物后,才没落的。
“各安天命吧。洪三叔,你们八方渔楼的气氛并不融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选出一个领头人还是有好处的。”
洪三叔意味深长道:“小老儿还是觉得真传师兄合适。赵峰一心修道,不理俗事,这是最合适鱼龙山的领头人。其他渔楼的楼主,可没这份耐心。现在的江湖可不比以前了,人比鬼,可怕的多啊。”
第一二二一章,通天大香()
最近一段时间,秦昆觉得自己和船杠上了。
刚坐船回来,又要乘船出海。
说实话,他对坐船没什么兴趣。性子急的人,不适合这种慢悠悠的出行方式。
其实邮轮速度不慢,只是周围没什么参照物,才显得这般龟速。
海上的夜晚,有一种孤独的幽闭感。
今天能看到星星,可除此之外,四方天地便什么都没了,邮轮灯火通明,却如沧海一粟,渺小的可怜。
“昆哥,这里的景色真美啊……”
甲板上,牛猛瞪着牛眼,望着星空。
对于一个阴曹鬼卒来说,一辈子都不见得有机会能在大海上看星星。
见到牛猛看的痴迷,剥皮鬼叼着草枝,扁了扁嘴:“也就那样吧,牛哥,在临江的时候也没发现你有这般雅趣啊。”
“你懂个屁,大海上的星空,和陆地上不一样。”
牛猛鄙夷地看了剥皮一样,跟这种粗胚,话不投机。
剥皮苦着脸看向身边鬼众:“他中邪了?”
旁边的马烈昂着头凑了过来:“老牛以前就喜欢和那群附庸风雅的儒生鬼混在一起。还不兴别人有点个人爱好了?”
马烈也白了剥皮一眼,陪着牛猛离开,留下剥皮一个人郁闷地站在风中凌乱,这什么个人爱好,和气质完全不搭好么。
鬼差们凑在秦昆旁边放风,享受着大海的宁静,秦昆则点着一根烟,吹着海风,说不上什么感觉,但绝对不是放松的惬意。
甲板后面,是一个西餐厅,现在是晚上10点半,餐厅中还有不少人在吃饭,或者借吃饭的名义议事。
一桌客人散去,其中一个男子似乎发现了秦昆,走了出来。
“秦先生?”那人声音很意外。
秦昆眯起眼睛,对方是个大背头,表情稳重,年纪三十左右,他的眉眼很像一个旧友,当然,这个人正是那个旧友的儿子。
“冯东?冯羌把你派来了?”
面前的男子正是灵侦总局十二位调查员之一,冯羌之子冯东。
冯东跟着父亲见过两次秦昆,也知道秦昆在总局的地位超乎寻常,他一直不清楚秦昆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但也不敢怠慢。
听到秦昆的问话,冯东却一头雾水。
“派我?派我做什么?前阵子我和沿海道门调节关系时出现失误,父亲让我出海散散心,反省一下。秦先生怎么在这?”
冯东过来时,忽然打了个冷颤,猛然转身,一个虚影消失不见。
冯东流着冷汗:“邪丧?秦先生,刚刚那虚影……是你的鬼差吧?”
秦昆一笑,没有提鬼差的事,而是打量着一脸正经的冯东:真是局座家的傻儿子啊。来都来了,居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出海散散心。”秦昆道。
“这邮轮听说被一个富商包了,你是怎么上来的?”冯东好奇问道。
“你呢?”秦昆反问。
“我一朋友请我来的。你应该认识,羊城特科,方昊。”
“巧了,关东特科,聂雨玄请我来的。”
话说到这里,冯东再傻也听出了一些东西。
方昊和聂雨玄都是灵侦科坐镇一方的大将,再巧合,也不会同时对一艘邮轮感兴趣。
他压低声音道:“秦先生,你和家父平辈论交,虽然我不懂你们什么时候建立的友谊。但我心中是把你当叔叔辈的,你好歹给我透漏下消息啊。这到底是什么船?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秦昆一听就知道今天的宴会冯东没去,龙门会属于江湖之事,没让他进场也正常。不过既然有旧,秦昆倒是不介意告诉冯东一些事情。
将自己知道的讲了个七七八八,冯东这才明白了过来。
弄了半天,自己被派来散心的目的,还有了解龙门会的情况啊。
冯东苦笑:“我就说这次出海的经费为什么走的是公账,之前还觉得家父假公济私,现在算是明白了……”
冯东是一个正直的青年,模样虽然和冯羌当年很像,却没冯羌那股纨绔气质,总的来说,中规中矩的一个人,秦昆谈不上亲近,却不讨厌。
与冯东聊了一会,他便告辞了,每晚的日志也是总局调查员的工作之一,他得回去赶日志。
甲板又恢复了安静。
晚上11点,秦昆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休息时,忽然看到邮轮的烟囱中,三股粗大的烟柱直冲夜空。
“咦?”
秦昆鼻翼翕动,眉头皱起,“香火味?”
海风中夹杂着淡淡的香火味,秦昆确定自己没有闻错。
这都什么年代了,驱动邮轮不应该靠烧香烛纸钱吧?
浓烟滚滚,香火味浓郁起来,很明显在短时间内有大量的香烛纸钱被点燃化灰。
“昆哥,邮轮在转向?”
旁边,看星星的牛猛觉得星空不对,开口询问,秦昆瞬间开启天眼俯瞰。
邮轮确实在转向,正在向浓郁飘去的方向掉头!
猛然间,天眼可及处,秦昆发现船头舱底附近,有十几个救生船栓成线,顺水飘走,那些救生船上面,都躺着人。
死人?
脸色青的发黑,身着寿衣,身上盖着被子,写着大大的奠字。
他们双目被剜,眼眶和口中都嵌着一颗夜明珠,照的他们的脸愈发阴森!
十八具尸体!
秦昆迅速来到客房,敲开一扇门。
“秦当家?二半夜忽然造访,是有急事吗?”
开门的,正是雾州渔楼大渔夫,荀松荀老头。
秦昆开门见山:“荀老爷子,请教一下十八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没有前言,没有后语,直接询问。秦昆不认为这种事,对方不懂。
荀松一怔,半晌才叹息道:“子时龙门夜,十八祭海尸。秦当家的别误会,那都是鱼龙山近百年间去世的弟子。尸体被冷冻贮存,只等龙门会时,开灵关的。一般的弟子,也没资格祭海。”
生死道的门派,也有属于自己的仪式,鱼龙山的仪式,就是在龙门会召开之时,这些祭海的尸首。
秦昆作为一个殡葬从业者,并不赞成这么做,但也没异议,如果是传下的规矩,如果没人反对,如果死者生前同意,秦昆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天眼在舱外天空,看到十八具尸体随波飘远,秦昆收回思绪,看向荀松:“你刚刚说,这些祭海尸是开灵关的?”
开灵关,代表着接下来就要走阴路了!
秦昆头一次听说,海上也有灵关!
荀松点点头。
“海上灵关难寻,非通天大香和祭海尸不可。既然祭海尸你看见了,三柱通天大香应当也看见了吧?”
天眼之下,烟囱中的烟柱冲向星空,浓烟滚滚,秦昆不由得点了点头。
原来这烟,是这么用的。
第一二二二章,纳兰齐()
海浪渐渐大了起来。
散乱的烟柱,也逐渐有了方向。
邮轮在掉头,跟着指路的烟柱和祭海尸,缓慢行去。
船身起伏,继而摇晃,浪花声伴随风暴,将船身裹挟。
秦昆走上甲板,眼前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整片汪洋。
在踏入生死道后,他感受到了人的潜力,实力带给他的自信,在大自然面前,黯淡的不值一提。
道法自然道法自然,法是效法,道门中人,效法自然大道,勤修勉身,在这位‘老师’面前,确实太过渺小。
船头翘起,猛然下沉,秦昆死死抓住栏杆,屋子里的众人感觉凌空飞了起来,许多已经熟睡的人被惊醒。出门打听情况。
“怎么回事?”
“船怎么了?”
“好大的纸灰味……”
“好像遇到暴风雨了!”
“不会……翻船吧?”
鱼龙山的弟子们,安抚着众人,同时,秦昆看到一道水龙卷出现,而邮轮,朝着里面钻了进去!
咸湿的水花拍打在脸上,带着一丝冰凉。
那水龙卷是阴风所化,阴冷刺骨,秦昆感觉到温度骤降,不由得眯起眼睛。
好浓郁的阴龙卷!
邮轮穿过水龙卷的一瞬间,秦昆感觉到意识都被冰封了一般,身上三盏阳灯亮起,业火袍忽然交织而下,护住全身,风暴几息间便消失了,再次睁眼,周围一片灰败。
海浪平静,龙卷不见,风雨停息。
眼前没有属于黑夜的黑,漫天繁星也消失不见,只剩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发出惨淡的白光。
秦昆身后走来一个人,他头也不回地问道:“这是哪?”
“南海龙门。”那人答道。
说话的是个老头,也是龙门会的主办,岭南渔楼大渔夫,康泽。
“龙门?不像啊。”
秦昆环视四周,船骸遍布,鬼蜮一般,如果他眼睛没花的话,几艘船骸还有亮光。这地方……明明是鬼海吧。
秦昆狐疑的同时,康泽老头也在惊愕地看着秦昆。
他看不透业火袍,但是可以确定,这是以阳气为本,业火为用的道术,传闻扶余山判家以业为修,着判官袍,吐枪棒言,据说当代黑狗是个莽夫,居然也精通判家秘法?
康泽老头收回目光,开口道:“确切的说,前方才是龙门海路的鬼砦,水鬼的国度。鱼龙九变中,鱼变有六,龙变有三,在这里,才能鲤鱼化龙,学会龙变。”
甲板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除过生死道同道外,其余人等看到海中景象后,纷纷错愕,以为自己跨入死国。
他们不少人曾见过阴灵邪丧,可是眼前这般惨淡诡异的景象,又一次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不少人似乎有些后悔,不该牵扯江湖道门太深,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康泽声音浑厚,响彻甲板。
“诸位,莫要被虚妄所慑,速速回房,我鱼龙山,自会护佑大家安全!”
……
翌日,早上。
天灰蒙蒙的。
秦昆起来没多久,船就停了。靠在一处海岛码头。
妙善透过窗看去,咂舌不已:“海岛鬼砦?汪洋大海,哪来的这么多鬼在此立砦?”
水最乱魂,水中要么没鬼,要么就是大鬼。更别提汪洋了。
从古至今死在航道上的人不计其数,军队、冒险者、商人、海盗、渔民等等,虽然死者众多,可是也不见得有这么多水鬼啊!
莫无忌从屋外走来,开口道:“这是灵关,气脉浓郁,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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