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华前辈?”
两碗饭吃完,秦昆抿着温酒,喉头舒爽。
这几个月,秦昆食量由大变得巨大,再变回了以前,然后居然变小了,秦昆还有些不理解这种变化,直到华天枢说很正常,是他的吸收能力变强了后,秦昆才没太过追究。
“三块铁胎,已经捶打的可以锻造了,从今天开始,老夫要铸剑。”
“哦?那我需要做什么?”
“还是打你的铁。”
“好的。”
十二月中旬,华天枢开始铸剑,秦昆依旧在打铁。
依然蒙眼、塞耳。
起初秦昆还以为生活节奏和以前一样,直到被炭火烫了一次后,才明白了现在的凶险。
“华大爷,你搞什么?”
秦昆卸下眼罩,搓着腿上的烫伤,非常意外。
华天枢冷哼一声:“大男人,烫了一下就大惊小怪,成何体统!眼罩继续戴着,耳塞不许卸。”
第一次被炭火烫到腿,第二次就是脚背了。
被炭火烫到其实无妨,但燃烧鞋面、裤子的二次灼烧,确实疼痛难忍。秦昆挨了两次后,索性只余一条亵裤,为的就是避免出现那种幺蛾子事。
华天枢铸剑流程粗野,从炭炉中取剑胎时,根本不管旁边还有个活人,一把抽出剑胎,火星能冒两米高,还带着滚烫的碎炭。
秦昆在打铁,看不到听不到,只能靠身体的感知来判断有没有碎炭飞来,着实凶险。
三个礼拜的时间,被烫了七次后,秦昆变得无比机敏,浑身毛孔似乎变得有预知凶险的能力一般,只要哪里皮肤紧缩,秦昆就会立即做出反应,调整动作,躲过华老头粗野的‘袭击’。
1月初。
秦昆还剩下四个铁片没有完成。
现在的他,不仅蒙眼,塞耳,鼻子还被堵住,但浑身毛孔似乎会呼吸一样,出现了异于常人的反应。
每当碎炭飞来,秦昆身子便是一扭,轻易躲过,末了还会吐口唾沫,封住地上的火星,以示不屑。
久而久之,华天枢发现碎炭再也伤不了秦昆后,露出笑意,正式开炉,将第一把剑放入了炉中。
2月,临近年关。
秦昆跟家里人打了招呼,今年不回去了。
爸妈关心询问,听到秦昆没什么大事,只是在外面跑业务后,才放下心,叮嘱下不为例。
这一个月的时间,华天枢开始要求秦昆穿上衣服打铁。
毛孔对危险的感知被衣物蒙蔽,不过没关系,有了身体原先遗留的警惕,秦昆躲避那些碎炭,仍旧游刃有余。
大年夜。
华天枢第一把剑铸好,像是一个得了玩具的孩子,大醉了一天。
翌日,大年初一,华天枢便给这把剑起了名字,就叫‘初一’。
秦昆听到如此清新脱俗的名字,问到‘朔月’的道号是不是他给起的,老头非常意外,问他是怎么知道的,秦昆一脸黑线。
剑长两尺二,稍短,这剑里也有秦昆的心血,摸着未开刃的‘初一’,秦昆痛心疾首,华天枢好歹是左近臣的朋友,怎么起名字的水平如此低劣,白瞎了这口宝剑了。
‘初一’出炉后,华天枢锻造起第二口宝剑,秦昆又迎来了新的困难。
华天枢似乎要铸双剑,流程粗野,炭火纷飞不说,经常还会用通红的双剑朝着自己比划。那玩意和烙铁一模一样,被比划一下谁受得了,秦昆只能用铁锤抵挡。
一来二去,秦昆以为华老头是在锻炼自己,谁知道是故意的,他夹着剑胎,用自己的挥剑之力和秦昆的抵挡之力,竟然在为这对双剑塑型!
被烫过两次手后,秦昆无时无刻不在提防这阴损的老头。
“华前辈,别白费劲了,被你阴过两次,你还能伤到我?”
秦昆依旧在聚精会神打铁,感受到后颈热浪袭来,脖子侧过,滚烫的剑胎擦过耳畔,几根毛发被燎糊。
华天枢松开夹子,烫红的剑胎朝秦昆肩胛落下,秦昆微微侧过身子,躲过落下的剑胎,同时铁锤抡了半圆打在剑身,剑胎朝着华天枢飞去。
老头一笑,钳子又稳又准地夹住剑胎,重新插入炭火中。
3月。
炭火,阴招,再也伤不到秦昆后。
华天枢又玩起了新把戏。
对剑在铸造的同时,下一把长剑也开始进入准备范畴。
长长的铁片,火烧后格外的软,华天枢夹子一捏,从炭火中抽出,向着秦昆甩去。
袭来的、烧红的长剑,杀伤力巨大。
秦昆铁锤打在剑身,剑胎首尾弯曲向自己夹来,秦昆感受到两侧热浪,二次用力,铁锤将长剑推开。
“我可被烫够了,再别想烫着我。”
秦昆说话间,感觉到空气异动,似乎又有热浪扑来。
锤子被玩出花样,向上一挑,烧红的对剑被打飞一把,秦昆想拿起夹子夹住另一把,夹子被华天枢摁住。
秦昆不慌不慌,握锤的手反手一挑,另一把也被打飞。
“秦昆。”
“在呢。”
“只用铁锤,能让这两把剑胎一直飞在空中吗?”
“我试试。”
打铁变成了杂耍,这可比打铁难度大多了。
头一次,尽管秦昆对力道把握超出旁人,也只持续了七十五秒。剑胎落地前被华天枢用夹子夹住,再次抛来。
“华前辈,你带我练杂耍我没意见,但打坏了你的剑胎,我可不会赔的。”
“放心练就是,这两把剑胎无论被打成什么样,我就把它们铸成什么样。”
二月末,成功学会杂耍的秦昆,用铁锤就能让两把烧红的剑胎一直飞在空中。这还没完,他还会趁机打铁,将两件事兼顾。
三月中旬。
万物复苏。
秦昆眼罩也卸了、耳塞也摘了,在山洞中落下了最后一锤。
为期半年,一百六十多万锤,已经让他魔音灌脑,即便停下,脑海依然会回荡着叮叮当当的声音。
“华前辈,铁打完了。”
松开铁锤,手里还有些空荡荡的。
这段时间,对剑铸好,长剑铸好,一把匕首也刚刚出炉。
“送你的。”
匕首直刺面门。
秦昆手指向上一拨,在匕首近身的一刹那,尾部受到力量干扰,凌空打着转。
秦昆往前一抓,匕首握在手上。
“这又叫什么名?”
“你觉得叫什么好?”
“我又没文化,要不,叫紫陆吧。纪念一下我在紫气山的六个月。”陆是大写的六,而且叫起来比六好听一点。
“够奇怪的,不过随你了。今日,你可以下山了。”
秦昆拱了拱手:“谢过前辈指点。”
“指点?从何说起?我指点过你什么?”
“似乎什么都没。”
“那不就完了。”
“又似乎什么都指点了。”
“滑稽。”华天枢摁下铸剑炉旁的凸石,秦昆身后,忽然出现一排飞刀。
闪,闪闪,叮叮叮叮——
拇指和食指捏着匕首紫陆,躲闪不开的,便挥起匕首挑了过去。
飞刀突袭后,秦昆安然无恙。
“我能说刚刚我没来得及思考吗?”
秦昆看着华天枢。
华天枢一笑:“老夫捉鬼之术平庸至极,只会点防御的本领,都是从打铁里悟到的,今日能有人继承我打铁衣钵,华天枢死而无憾。”
“感念前辈。”
“只可惜华某的铸造术要失传了。”
“无能为力。”
“也罢,后人自有后人福。这本《贪狼百锻》是我毕生所学的技艺,见到有缘人帮我传下去就行,我相信你不会让此术蒙尘的。”
“后会无期。”
“去休,从哪来的,回哪儿去吧。”华天枢点了点脑袋,“有些时候,对危险的感知,身体的本能比脑子有用的多。”
第一一零九章,打铁的秦昆(二)()
原先五个小时需要完成的事情,现在缩短到三个小时,对秦昆来说,吃力了不少。
看到秦昆强行加快打铁节奏,气息开始慢慢紊乱,华天枢微微点着头,似乎这样才能逼迫出对方的潜力。
“乾坤新裂生灵脉,鬼神惊骇一束光!”
“太虚尸仙有莽骨,倒骑星斗拜神皇!”
铸剑炉外,华天枢抚着自己的宝剑,舞动起来,随着秦昆打铁的节拍,寒风四射。
剑舞寒光散,风杀落叶飘。
山上的秋叶,但凡被寒光扫到,都会整齐地分为两半,华天枢舞剑的动作随着节拍慢了下来,但没过一会,忽然听到山洞里,打铁频率徒然增强。
叮叮叮叮叮叮叮
似乎和机器一样的频率,让华天枢慢下来的动作又恢复凌厉,坚持了三炷香的时间,华天枢修习完今天的课业,气喘吁吁地来到山洞里,整个人呆住。
秦昆现在身上多了一股特殊的气息,灌注在两臂上,敲打着铁饼的频率,和液压锤一样,咚咚咚咚地砸在铁砧上。
“华前辈,练完剑了?”
秦昆挥汗如雨,回头招呼道。
华天枢一愣,发现秦昆气息凝而不乱,这么高的频率,还能分神和自己说话,普通人一不留神就会岔气,看秦昆似乎习惯了这种承受力,华天枢脑袋发懵:这家伙是妖怪吗?
“你跟老夫比试的时候,没尽全力?”
秦昆洒然一笑:“怎么会。”
“不要安慰老夫,说!”
“是保留了一些,不过前辈技艺超群,用了全力也奈何不了你。”
一块铁饼敲打完毕,被丢到一旁,这铁饼经过不断敲打折叠,已经成了折叠百层的铁片,看起来有了精铁的样子。
华天枢为之忌惮起来,一周前的交手他记忆犹新,秦昆的力量,比起葛战20多岁的时候,可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就这,他居然没用全力?
“老夫低估你了。”
华天枢说着,摸出黑布,把秦昆眼睛蒙上。
“继续打铁。”
“好的。”
一周的时间,提手,落锤的动作已经完美地融入肌肉记忆,即便蒙上眼睛,秦昆也没打过几次空锤,只是耳中听到自己击打的不怎么均匀,立即着手调整起来。
华天枢看到秦昆一丝不苟,点了点头,走出屋子。
十月,在云丘观待了足足一个月。
秦昆的肌肉凝练了不少。
深山湿冷,山洞中因为铸造炉的存在,却热气逼人,秦昆赤着身子,坐在洞内取水的深潭边,对着一个女子客气笑道。
“朔月师妹,山路难走,你辛苦了。”
朔月好奇地打量着山洞,询问道:“秦师兄,师伯在给你做什么特训?”
前一个月,送饭只能送到院门口,她甚至都没见过秦昆,现在终于能进来了,朔月忍不住好奇心,抓住机会开始询问。
特训?
秦昆笑着摇摇头:“每天都是打铁。”
“打铁?为什么打铁?”
“我也想知道,他不让问。索性我就不管了。高人行事,总有他们的道理。”
秦昆就这一点好处,只要相信一个人,那个人说的他全都照做,不会多问为什么。
朔月低头,发现下方的深潭里泡着几个虚影,意外道:“这是秦师兄的鬼差?”
“对。”
自己在这可能要待很久,秦昆索性也把鬼差放了出来。嫁衣鬼说这深潭特别适合它们修炼居住,秦昆也就没再收回去。
这帮家伙,每天都待在下面,要么泡水里,要么待岸边石头上,深潭离这里还有一定距离,需要走石阶下去,鬼差们不喜欢燥热的铸剑炉,对潭水却赞不绝口。
溶洞深潭,修炼宝地一般,鬼差们过着水帘洞一样的日子,无比快活,每天晚上修炼无聊还会设个赌局,感觉比待在家里还逍遥几分。
华天枢见过这群鬼差一次,说它们泡在水里对淬火的水也有好处,也没反对。
朔月身旁,一个戴着面纱的脑袋出现。脑袋下面,是长长的脊椎。
鬼差,腐颅鬼。
“见过秦上师。”
“啊,好久不见。”
秦上师的人和他的鬼差一样友好,腐颅鬼看到深潭旁,一个文绉绉的男子朝她招手,正是鬼将张布,她看了朔月一眼。
“去吧。”朔月道,“这段时间,你待在这里也行。”
得到特赦,腐颅鬼飘下去一起戏水了,朔月也起身道:“秦师兄,那我不打扰你了。”
“嗯。”
待朔月走到洞口,秦昆忽然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
“你们做的虎皮鸡蛋还挺好吃,下次送饭,多加个蛋。”
朔月一笑,摇着头走了。
十一月。
气温已经骤降。
铁砧前,秦昆蒙住了双眼,又被棉花塞住了耳朵。
现在抡空锤的次数比之前多多了,秦昆辨别不了打铁时的声音,只能通过感受来判断,这一锤是否打的恰到好处,是否击打均匀。
超高的频率,在蒙住眼睛、塞住耳朵后,秦昆只能通过手感来判断落锤的位置,在一个锻打了两个月的铁片被他锤断后,秦昆更加小心起来。
“七天时间,废了两片千层铁,一片市价9万,你到时候得赔我。”
“你明抢啊!华大爷,再说这是我打的!”
“别废话。继续。”
黑灯瞎火的日子,18万被自己砸没了,秦昆心在滴血。这万锻千层的铁,可是他从铁胎一锤一锤敲出来的,现在说没就没了,而且还得自己负责,哭死的心都有了。
但还能说什么,只能更加小心。
手臂感受着敲打的频率,秦昆慢慢学着用手上传来的震动,判断好坏,同时每一锤,对身体细节的把控,更加严格了几分。
十二月,云丘观的冬天悄然而至。
山洞外,雪花洋洋洒洒落下,给紫气山铺上银装。
秦昆算了一下,这几个月,自己似乎抡了80万锤了,身体出现了很多的变化,除了肌肉外,自己却不知道其他的变化在哪。
叮叮叮叮叮
每天,华天枢都会随着秦昆的节拍,温习一会功课,院里,漫天风雪无法近身,华天枢舞剑完毕,雪花落在身上,他回头看向山洞。
“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年轻人,不让他问,他还真懒得问了。”
对于秦昆能够安分地打三个月的铁,华天枢都觉得难以相信,但不知不觉,对当代黑狗的印象越来越好。
第一一一一章,陪天狗的路得自己走()
四月。
南方某座小城,一处理发馆内。
白漆斑驳的店门,里面的椅子还是十几年前最时髦的铁椅。
墙壁上贴着邓丽君的海报,早就变成绿蓝色。
店里面是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见到秦昆进来,打量着他。
入山半年,秦昆几乎没打理过自己形象,胡子凌乱,一头长发披散在腰间,若不是对方长得仪表堂堂,老板几乎以为这是哪家的疯子。
“小伙子,我们店里理发5块。”老头招呼道。
5块的意思,就是可能修剪不出你想要的时髦。
秦昆会意:“我看到了,劳烦再帮忙刮个脸,给你20。”
秦昆坐在椅子上,放松躺下。
老头看到秦昆一头长发坠在靠背后,询问道:“头发怎么修?”
“打老沫吧,不要太短。”
打老沫?!
在过去的剃头匠眼里,发型无非两种,‘打老沫’或是‘耪草’,前者是剃短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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