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在上,江家第三十六代长孙伯修告祭先祖。”
跪在地上的人是一位中年人,36、37多岁,领着一位13岁的男孩和9岁的女儿。
这里无坟,三人在磕头跪拜,13岁男孩长得虎头虎脑。
“爸爸,你说了带我和兰兰来认祖坟,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坟都没有一个。”
放眼望去,山中有雾,柏树成林,却没一个坟头。
中年身上带着儒气,不愠不火:“德子,当年并州保卫战,日本人飞机狂轰乱炸,并州附近一片狼藉,最后失守。咱的祖坟也被夷为平地。你爷爷他老人家立志为革命做贡献,去了南方接受调遣,他有过规定,江家后代无论如何也不能数典忘祖,你记着这里是咱们江家的祖坟就行。”
小男孩似懂非懂,小女孩也拉着中年人的手沉默不言。
好似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
寂静的坟头,祭拜完毕,中年人准备起身离开:“以后你长大了,祭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他有了后代,来这种地方,也是祈求先祖保佑他的儿子,平安长大,成为一个可造之材。
三人刚刚起身,突然树上哗啦一抖,浓雾中,先后莎莎作响,掉下来四个人。
“哎呦……”
“我的天……”
“屁股啊……”
除了秦昆安然落地,其他三人带着眼泪,感觉屁股都快摔碎了。
痛归痛,接下来,是惊愕的表情,以及喜极而泣的痛哭:“我们终于出来了!!!”
……
几分钟前,鬼镇里,冯羌叫醒了用睡觉维持生命的古爷、温掌柜,二人听到有出去的方法,彻底懵逼。
古爷老眼浑浊,终于明白要出去了,整个人激动地难以自持,作为卸岭家的家主,他已经认命,做好了死在鬼镇的打算。
这一世,损阴德的事干的太多,遇到现在的情况,纯粹是报应啊……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出来的一天!
在秦昆的带领下,他们发现鬼镇的鬼民,都在镇子旁的柏树林,柏树高大,冒着青烟,这群人好似进行着什么邪恶的仪式。
“原来是江秀才家的后人!”
“有福气啊江秀才!”
“春祭我没收到香火,秋祭也没,看来我家后人,怕是没了……唉。”
这群鬼民有喜有悲,那只秀才鬼有了年纪,衣衫单薄,看起来像个寒酸的老学究,不过他脸上的喜气溢于言表。
“江秀才,恭喜恭喜。”
秦昆虎步而来,望着冒烟的柏树,朝着秀才鬼拱了拱手。
秀才鬼受宠若惊:“秦上师……见笑了,老朽一介酸丁,现在又沦落在此,哪谈得上秀才二字。”
秦昆呵呵一笑,瞅着面前的柏树。
九月九日,至阳之日,秦昆天眼全开,看到柏树树身冒着青烟,那正是阳间涌入的香火!
这处空间,没有任何裂纹,秦昆终于明白了,终于想通了。
任务说‘走出枉死门’,如果这里是枉死之地,那么那扇门,应该就是这棵柏树!
离开这里的方法,定然和以前离开绿柳山庄一样!
自己真蠢,为什么当初光顾着寻找蜃界裂纹,没能想到这一茬呢?!
“江秀才,赏你的!”
今日如果没有江秀才后人的祭奠,恐怕秦昆还得费好大的神才能找到这处出路,他摸出一沓纸钱,江秀才感受到纸钱上浓郁的波动,竟然比子孙后代烧给他的还要多。
江秀才诚惶诚恐:“秦上师,万万不可!”
冯羌不明白秦昆怎么把这只秀才鬼这么当回事,他不耐烦道:“给你你就拿着,罗里吧嗦的是嫌少吗?!”
冯羌双眼圆睁,江秀才吓了一跳:“不敢不敢……小老儿只是觉得受之有愧……”
秦昆看到周围的鬼,微微一笑:“与各位相识,即是有缘,尔等未曾害人,人性未泯,这些钱,赏与你们,之后无论去了阴曹,还是留在这里,记得守本分。”
秦昆拿出五沓冥币、纸钱,撒上天空。
“谢上师赐赏!”
一群鬼民开始哄抢,秋祭没收到供奉的鬼民格外开心,这些钱足够养活自己很久了。
秦昆又拿出一沓冥币,塞在卫员外手里。
“这些天我住你家,吃你饭,这些钱赏你,别嫌少。”
卫员外受宠若惊:“上师哪里话,能招待上师,卫家山庄蓬荜生辉!”
秦昆微微一笑,又塞了一沓过去:“见了这么多鬼,你的马屁是拍的最溜的,我喜欢。”
卫员外一脸尴尬,看到秦昆在笑,自己老脸一红,于是也跟着大笑起来。
鬼的笑声,刺耳尖利,很难听,但是秦昆露出轻松的表情:“尔等得地脉造化,我不干扰尔等生活,切记,阴阳相安。”
“我等谨记……”
众鬼答完,秦昆已经抬脚而去。
秦昆没入柏树,消失不见。
冯羌一愣,好像眼花了一样,看到秦昆消失,自己也连忙跟上,身后,古爷和温掌柜也不曾落后。
好似撞破阴阳两界的隔膜一般,秦昆一脚踏入柏树中,就觉得天旋地转,意识过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踏空,向下坠去!
该死,又是这出!
秦昆瞬间变换身形,稳稳落地。
咚、咚、咚三声,冯羌三人先后落地,哀嚎连连。
“古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老温,我们这是到哪了?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古爷,前面好像有人!我们似乎……出来了?!”
三人痛吟,看到有人后,又顾不得屁股上的伤,朝那三个活人奔去。
“古爷,是活人啊!!!”
温掌柜摸着那个中年人热乎的体温,喜极而泣。
“这位先生,请你住手,住手先生,滚开!!!”
温掌柜被踹了个跟头,古爷老眼浑浊,抱起一个孩子道:“小朋友,看你虎头虎脑的,我今天破例,收你当弟子可好?”
中年人吓了一跳,怎么碰见几个疯子?这是脑子摔傻了吧?
“德子,兰兰,快走,这些人精神不太正常!”
中年人一把夺过自己的儿子,抱起来急忙逃跑。
……
五十三天的困境,刚出来,秦昆就接到了系统提示。
‘叮,恭喜宿主完成阶段任务二,现在可以开启抹杀者任务。’
‘阶段任务三:前往桑榆城白龙寺,领悟天道碑’
‘任务要求:3天内赶到,领悟时必须存活’
‘任务奖励:《无量经》觉醒’
嗯?
白龙寺?!
秦昆皱起眉头,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四七二章,太常街()
桑榆城,秦昆第二次来。
80年代的桑榆城,没那么多鬼楼建筑,城郊,是一片坟地、农田,城里大多是平房,高层很少,整个市区不大,生活节奏依然很慢。
夜晚8点,秦昆下了火车。
昨日,秦昆从鬼镇终于脱身,休息了一天,美美地吃了一天,今天下午起来,就坐车赶往桑榆。冯羌营养不良,精神萎靡,回燕京去了,古爷、温掌柜也没跟来,看来被困鬼镇的经历,让三人精神受创,需要时间来缓缓。
桑榆城这种三线城市,彼时的治安奇差,秦昆从火车站出来,就看到一伙车痞,在‘劫’人。
“过来,兄弟,坐车,赶紧的!”
“你,过来坐车懂不懂?”
“兄弟,外地来的?坐哥们的车,5块钱。”
车是人力三轮,一个衬衫敞开的青年要价5块,等于光明正大的宰人了。
看着那人是在对自己说话,秦昆哭笑不得。
好像周围出站的,就自己穿的敞亮一些。
“便宜点不行吗?生意不是这么做的。”秦昆回道。
那个衬衫敞开,袒露肚皮的年轻人‘呦呵’一声,揉了揉肩膀:“小子,生意该怎么做,需要你教我吗?”
周围的人避之不及,那个年轻人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抵在秦昆腰间。
得,秦昆给了5块钱,坐在车里:“白龙寺。”
“白龙寺?加5块!”
那人刚说完,发现背后一痛,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在旁边的土地上。
“哎呦……”
衬衫男揉着腰,倒吸一口凉气。
“管哥!”
“大管!”
“管大哥,没事吧?”
衬衫男下巴上蹭出血,怒视而去,突然目瞪口呆。
只见秦昆蹬着三轮,已经跑了。
“我的车——!!!”
衬衫男喊的撕心裂肺:“给我追上他!”
“管哥,兄弟几个还得拉生意……”
衬衫男一番话没人理会,气急败坏,抢过一辆车就追了上去:“小子,有种你别走!”
“别追了,给你5块当租车费,我自驾!记得白龙寺外取车。”
秦昆伸出手挥了挥:“拜拜了您内~”
昏暗的灯光下,衬衫男看到三轮车也能一骑绝尘,整个人凌乱在当场,怎么感觉,对方才是打劫的啊。
桑榆城地处平原,街道也是横平竖直,四通八达,天眼再次洞开,俯瞰着夜幕下的桑榆城。
白龙寺,位于城中太常街旁边,太常街作为桑榆城的白事街道,靠近桑榆人民医院,大晚上,店门并未关闭,几家白事店铺,飘着白幡,街道上空无一人。
白幡上挂的是白纸,微风吹过哗啦啦作响,秦昆骑着三轮车,感觉进了鬼蜮一样,浑身发凉。
好浓郁的阴气……
秦昆皱眉,这一代的阴气格外的重,或许和白事街道有关,或许和白龙寺有关,总之,让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好似冥冥之中有人在窥视他。
“谁?!”
秦昆转头,一个开着半扇门的白事店,门口白幡晃动,半个身子探出门口,又缩了进去。
过了不久,一个披着衣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是你?”秦昆意外。
补丁外套,旱烟,踩着军绿色的鞋,那人出来,看到秦昆的时候,也有些呆滞。
“是你?!”
秦昆停下车,打量着对方,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然后秦昆朝着白龙寺走去。
“喂,大晚上别去那里!不详!”
年轻人劝着秦昆,他身后,探出五六个脑袋,一水的纸人,都在悉悉索索道:“别去别去,不详不详!”
“宁不为,左近臣去了哪?”秦昆没有理会劝阻,而是反问。
面前这个年轻人,正是祭家家主,宁不为!
现在的宁不为,比起秦昆也就大了几岁,30左右的年纪,扮相有些老,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有些猥琐,和吴雄的气质很像。
宁不为皱眉,面前这个年轻人,他见过,将近两个月前,在吕梁,他和左师叔,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但是宁不为想不到,对方认识自己!
“左师叔行踪不定,我不知道。想找他去城西阴阳祠,这里没有。”
秦昆和宁不为谈不上很熟,只是知道他是扶余山一个前辈,不过老王曾经点评过南宗北派这些当家的,对宁不为的评价最高。
祭家的实力一直是扶余山第二,无论第一是谁。也就是说,祭家一直在保持低调,不争不衰,黄河以北那次大战,祭家家主乔山凉下落不明,听说是被葛战关起来了,而宁不为也蹲了三年的监狱。
有前科,是这个年代的诟病,宁不为没什么手艺,家里亲戚也都知道他蹲过监狱,于是出来后没和家里任何人联系,依然操起老本行,做起了白事生意。
一个阳人,五六个纸人,站在门口劝阻着秦昆,秦昆也知道白龙寺邪性。
但这是系统颁布的任务,怎么能止步不前。
“好了,我知道了,走了。”
秦昆告别宁不为,宁不为道:“别去那里,不能再死人了!!!”
死人?
秦昆自信道:“我不会死。”
宁不为咬着牙,艰涩道:“曾经有个很厉害的前辈,就死在了里面,只剩一魂三魄拖着肉身走了出来。我亲眼所见!”
“我也很厉害,说不定比他还厉害。”
宁不为道:“他是民国第一天师!”
秦昆脚步顿了一下,身体僵硬,良久,才摇了摇头:“一抔白骨飞灰而已,哪能叫天师呢。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宁不为还想劝,发现秦昆已经走远。
白事店里,一个儒雅老者走了出来。
“还算有种。”
儒雅老者看着秦昆远去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
宁不为担心地看向老者:“左师叔,不要再杀人了……”
儒雅老者微眯着眼睛,露出笑容:“宁家主,我从来不杀人,我杀的也都不是人。南宗北派,论规矩,我判家最为严苛,老夫难道不够遵守规矩吗?”
“但一些人在入魔前,总能被劝住的!你这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去!当年那位前辈,也是你眼睁睁看着他进去的!”
宁不为红着脸在争辩,儒雅老者袖袍一抖:“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要入魔,是命数,劝不住的。你难道不想看看,这个世间有人经历万重考验,不会化魔的人吗?”
“那是传说!不可能有的!阴气入魂,扰灵智,乱心神,杀性四起,魔念滋生,没人会在那种地方保持人性!!!左师叔……”
儒雅老者昂着头,制止了他,淡淡道:“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个世间,真有这种人。即便没有,大不了等他入魔后,杀了他就是……”
第四七三章,白龙寺,鬼礼佛()
白龙寺,庙宇森严,寂静肃杀。
肃杀是一股冷意,冷意源自秦昆一进门,投来的百道目光,虽说秦昆阳气旺盛,可一瞬间,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白龙寺庙门轻掩,秦昆推门进去时,门轴发出的吱呀声,格外响亮。
秦昆微微错愕,谁能想到,大晚上庙里这么热闹?
庙里游荡的鬼魂,身上发着白光,秦昆的鬼差里除了笑面鬼、水和尚之外,其他鬼都是不发光的,笑面鬼的白光源自月亮,水和尚则是自带佛光。
秦昆想到了一个问题,笑面、阿水二人和佛家都颇有渊源,笑面是天生佛童,阿水本来就是个和尚,再对比寺里发光的百鬼,秦昆狐疑:难不成修佛的鬼都有这种技能?
带着好奇,秦昆走进寺内,这些鬼从游魂、到厉鬼应有尽有,恶鬼目前没看见一个,他们的目光不怎么友好,仿佛清净佛庭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施主堂堂阳身,为何入夜后来叨扰我们?”
“敢问施主,来此何意?”
“如若在下眼光不差,施主定然身怀奇术,莫不是来抓我等的?”
“我等,并无犯忌吧?”
秦昆感觉面前鬼影不能以百计数,这帮修佛的家伙,嘴皮子相当利落,秦昆话还没说,对方机关枪似的,几息之间,占据道德制高点。
“既然我等未曾犯忌,施主来此做什么?!”
秦昆被怼的热血上涌,果然碎碎念是会逼人成魔的!
“你们又在做什么?”秦昆质问。
“自然是参悟佛家至理!”
“白龙寺一画一景一树一石,皆有般若!”
这群修佛的鬼说的振振有词,秦昆服了:“好吧,不瞒各位,我也是来参悟至理的!”
“你?”
“煞气盈天,佛身不见,非童子身,非菩萨相,不像摩顶受戒之人,何来参悟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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