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检司官兵下了死命令,各个乡镇,但凡不愿意前来修城的,刀枪侍候,没得商量。
当下上千名巡检司官兵分作十队,各由哨官带领,犹如一阵狂风,吹向镇原城外十几个乡镇。最先一队官兵到达南川镇的时候,与当地里长说明了情况,那里长听说连女人老人小孩都要派去修城,头摇得如拨浪鼓,死活不答应。带队的哨官二话不说,手起刀落,里长那人头便喷着鲜血滚落在地,这把周边看热闹的百姓吓坏了,三名与里长平日交好的汉子上前与官兵理论,刚近身便被哨官下令拿下,就地砍了人头。
这把凌厉血腥的场面镇慑下去,其他人便再不敢轻举狂动了,在巡检司官兵的催促声中,南川镇尚住在当地的近五百名男女老少,开始骂骂咧咧,哭哭啼啼地收拾包裹往镇原城赶去。
黄县丞与毛主事在镇原城内安排房舍,搭建棚子安置拖家带口陆续进城的修城百姓,当镇原城内安置了近六千多人后,黄县丞和毛主事都双双感叹许大人手段了得。不过随后从百姓的只言片语中打听到巡检司官兵居然当场杀人,不由大惊失色,细细查问之下得知这一天巡检司在周边乡镇杀人已过百人。黄县丞不由气愤难当,黑着脸又要去找许大人理论,幸好毛主事还在他身边,见势不对急忙将黄县丞拉住了,好一番劝说才打消了黄县丞的危险念头。
“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黄县丞颤着声怒骂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别院的宝藏()
镇原县突然多了近万百姓,可用的修城人手便充裕了许多。按照许梁的方案,从百姓中挑出近六千多人参与修城行动中,六千多人分成几十个组,分白天晚上两批,轮流作业,沿镇原城墙边上遍地开花,各处同时施工,光烧火煮饭送饭的妇女便有上百人。
血淋淋的教训面前,再没有人敢提出半点异议。只是黄县丞看许梁的脸色越来越不友善了。
又是一天中午,许梁顶着大太阳查看了一遍施工进度,刚躲回到树荫底下乘凉,户房主事毛玉洁迟疑着上前,小声说道:“大,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什么事?”
毛主事小心地看了一下许梁的脸色,见没有不悦的表情,才暗松口气,恭敬地说道:“镇原城里突然多出来上万人,县库里存粮就快耗空了。”
“那就再去买些。”许梁说道。
毛主事苦笑道:“县库里连一个铜板都找不着了。”
许梁听了,沉思会,看着毛主事,说道:“你觉着咱们镇原城,哪里还有粮食?”
毛主事想了想,抬眼见许梁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神一动,脱口而出:“街上的粮米店定然有存粮。”
“那就带人去借,有多少借多少。”许梁幽幽地说道,“让黄巡检带巡检司的人陪你一块去。”
毛主事听了,生生打了个寒战。越发恭敬地施礼告退。
这天,巡检司的官兵带着大车小车敲开了镇原城内所有粮米店的大门,领队的小校进门就将一纸写好借贷双方,只留了供填写粮米数量的空档的借据拍到店里的柜台上,手握佩刀,语气森然:“掌柜的,奉镇原县太爷之命,前来贵店借粮,这是借据,你填好,兄弟们好开搬!”
这哪是借粮,分明就是抢粮!几家粮米店掌柜的面对明晃晃的刀枪,敢怒不敢言,无奈之下忍气吞声,老老实实开仓“借”粮。
镇原城内最大的粮店叫作“楼记粮店”,一队官兵来到镇原城最大的粮店“借”粮的时候,里面的掌柜却丝毫不惧,叫上店里十几名伙计拿了长刀居然把巡检司的人挡在外面。店内那名年过半百,又黑又瘦的老掌柜吧嗒着旱烟袋,语气轻蔑:“咱们楼记粮店经营上百年,从来不赊不借!镇原知县若急需用粮,自可拿银子来买!楼记绝不短斤缺两!”
领队的哨官还是头一回碰见此情景,又听得身边士兵在耳边小声地说起大名鼎鼎的楼记粮店,一时犹豫着该不该动手。正当骑虎难下的时候,户房主事毛玉洁赶到现场,问明了情况,却也不敢拿主意,只得安抚住了巡检司的官兵,自己又急忙跑到城头上找许梁请示。
小半个时辰之后,毛主事赶回楼记粮店,将留在那与店里伙计对峙的巡检司官兵领了回去。
就当人们猜测官府在楼记粮店碰了钉子不敢有所动作的时候,毫无征兆地,第二天忽然就有人状告楼记粮店售卖腐坏的大米,吃死了一名老人。县太爷为了查清案情,当即着人将楼记粮店的掌柜伙计一并人等索拿归案,将楼记粮店也一并查封了。
镇原城的百姓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县太爷的狠辣。
夜已深了,镇原城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县衙后院却是一片幽静。一间装扮雅致的房内,冯素琴披着件薄薄的白色外衣,枕在床头又翻过了手中的几页书本,打个呵欠朝边上拄着下巴打磕睡的丫环问道:“怎么少爷还没回来么?”
丫环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迷茫地看了下四周,见着冯素琴询问的眼神,说道:“少爷掌灯时分就进书房了,好像还未出来过。”
冯素琴紧了紧外衣,道:“你随我去书房看看。”
主仆两人出了卧房,见书房里还亮着灯光,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冯素琴探头往屋内看去,只见书桌上一盏红烛已燃尽了大半,许梁头枕着手臂,靠在桌沿上,却是睡着了。待走近了还能听到轻轻的打呼声。冯素琴疼惜地取过一块毛毯盖到许梁身上,又将眼光放到书桌上许梁看了一半的帐本上,那是镇原县库的物资清单,几处物品上还划上了问号。
丫环小声说道:“少夫人,要不唤醒少爷,这桌上这般睡着,久了脖子会酸的。”
冯素琴点头,轻摇着许梁,唤道:“相公,相公,醒醒?”
许梁幽幽醒来,抬眼见是自家娘子,便露出笑意,道:“我怎么睡着了?”
冯素琴一脸疼惜,柔声道:“相公连着三天都未能歇息好,自然是累了。书房里太过冷清了,相公回房去睡吧。”
许梁用双手搓了把脸,把自己弄得精神点,摇头道:“不成,一会我还得到城外边去看看。”
“相公”
“素琴不必担心我了,自习得常慧大师的大般若功后,你家相公的身体已是今非昔比了,就是连着五天不睡都能撑得住,”许梁给了冯素素琴一个安慰的眼神,见冯素琴披了件单衣就出来了,不由又责怪道:“倒是你,身子弱,快回去歇息吧。”说着又让丫环陪着冯素琴赶紧回房去。
冯素琴还要再劝,忽见门外黄子仁挟着一阵凉风跑了进来。见了许梁手舞足蹈,激动得语无伦次:“哥,发了!这回咱们真发了!”
许梁和冯素琴都惊愕然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什么发了?你怎么回事,乐成这样?”
黄子仁脸兴奋得通红,正要脱口而出,忽见着边上的丫环,便挥手将丫环打发出去,又小心地关上书房的门。
许梁笑道:“子仁你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
黄子仁凑到许梁和冯素琴面前,深吸几口大气,平稳了下心情,这才道:“夜里我手下几个人在拆卸韩王别院的假山时,在那发现一个密室。带队的哨官万文山立马就向我禀报,最后我们砸开那密封的石门,哈哈,大哥,嫂子,你们猜猜里面发现了什么?”
“莫不是韩王爷私藏的宝贝?”冯素琴笑道。
“岂止是宝贝!”黄子仁笑道:“当时我们进去一看,哇靠,满满一屋子黄金白银,珍珠玛瑙,古玩玉器。”
许梁和冯素琴也惊呆了,许梁急声问道:“现在那些东西你可收好了?”
黄子仁道:“还没呢,小弟我一时也是惊喜过度了,急忙就来找你了。再说,这么一大笔宝贝,我的巡检司人多眼杂,也没地方藏哪。”
许梁听了便急了,吩咐素琴回屋歇着,自己与黄子仁急忙赶去了别院。
别院里那座打开的密道洞口周围已经被巡检司的士兵把守住了。许梁和黄子仁下了密道,走了一段五十米左右的通道,进了那间藏宝的密室,一进去,许梁也是惊呆了。
屋子其实并不大,大小也就如寻常客房那般大,但屋子虽小,里面放的东西可不少。当先四个大箱子里放的全是金银之物,有成锭的,也有散碎的。紧挨着放了两箱子珍珠玛瑙,过来是一排安好暗格的柜子,柜子上摆满了古玩玉器,墙角上一尊銅像披了件战甲,脚下散了刀枪,看成色当是新铸之物,刀刃尚未开锋,仍显出焠炼出炉的暗红色泽。离着銅人三步远的地上,一块红布遮住了底下之物,许梁抽开,下面居然摆放着一门炮,这炮长约两米,炮口前端细些,后端比前端口径几乎大了一半,炮身边上摆了三门长约两尺的炮筒子。许梁顿时就震惊了,穿越到这大明朝之后,许梁倒是听说了明朝军中已经开始使用火炮了,但一直未曾亲见,现在居然就有这么一门炮摆在眼前,许梁不由得仔细看了几眼。
“大人,这火炮小的认得,是佛郞机炮。”身后一名巡检司小校见许梁紧盯着这门火炮,便犹豫着上前报告道。
“哦?”许梁大感意外,看着这名小校:“你怎么会认得此物?”
那小校恭敬地道:“标下以前家住夏门,前几年朝庭驱逐海边倭寇的时候标下的哥哥便在军中,他回乡后曾与标下说过这类炮。”
黄子仁指着这名小校道:“大哥,这便是发现了密道的巡检司哨官万文山。”
许梁这才认真地打量眼前这名万哨官,但见这人中等身材,肤色略黑,双眼皮下一对黑眼睛看上去很是精神,当下赞赏地拍着万哨官的肩道:“万文山,你很好!从今日起,本官提升你为巡检司把总一职,赏银百两!”
“谢大人!”万文山大喜过望,连忙拜谢。
许梁点头,又对黄子仁和万文山说道:“密道的事情千万注意保密,绝对不能走漏风声。万把总,你带人去找几辆大车来,连夜将这批宝贝悄悄送到县衙后院去,尤其这门佛郎机炮,要给我小心藏好,这可是宝贝。今夜每个参与此事的士兵,各赏银十两,但要告诉他们把紧口风。”
“是。属下这就去办。”万把总应声道。
当晚黄子仁又从巡检司中调来一队人马,十二辆蒙了黑布的马车悄悄地驶进了县衙后院内。许梁又吩咐管家铁头加派了后院守卫,一通忙活,天色已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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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丈青()
一大早贺主事走进县衙,便感觉今日县衙里气氛与往常大有不同。待走到县衙二堂里面,这才弄清楚这种气氛的来源。
县衙里守卫增加了不少,尤其二堂后院,许大人和家人起居的地方更是戒备森严,四名执刀的护卫把守着通往后院的拱门,一名县衙衙役冒冒失失地想要进去,结果被护卫们拦了下来。
莫不是县衙里出了什么事情?贺诚带着这样的疑问进了县衙二堂,里面年轻的县尊许大人正与一名面生的巡检司将领说着话。
“本官已让黄巡检抽出一部分人手归你统领,不足的部分你再想办法到城外去招募,但不能抽修城的人手。”许梁说道。
“是,属下明白。”新任的巡检司把总万文山应声,又朝走近来的贺主事点头示意,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大人,”贺诚站到离着许梁五步远的地方,恭敬地出声叫道。
“贺诚你来得正好。”许梁道:“城外修城情况如何了?”
“属下前来正是要禀报此事。”贺诚道:“眼下镇原百姓万众一心,齐心协力要把这城修好,南北两座城门已加高了,护城沟也已经挖完了三面,尚剩下东边一段未完工。”
“东边那段有多长?”
“估摸着有五六里长。”
“嗯,干得不错。”许梁感叹道:“可见事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短短六天时间,就能完成了这么浩大的一项工程,实在是难能可贵。”
“是。”贺诚附和道,想了想他又小心地说道:“只是属下私底下听到百姓们的一些言论,有人对大人的做法颇有微词。”
“哦,说来听听。”许梁感兴趣地问道。
“咳咳,当日大人下令巡检司上门拿人,稍有反抗便就地格杀,一些失去了亲人的百姓怨气很大,属下偶然间探听到说有人想要刺杀大人。”贺主事道:“这几日大人要当心。”
许梁沉默片刻,朝贺诚感叹一声:“贺诚哪,以后你可要记住本官的话,决心做一件事情,必然就有人反对,众口难调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当年本官曾经听到过一句话,至今印象深刻,今日就送与你。”
“属下洗耳恭听。”贺诚拱手道。
“这句话叫作‘个人服从集体,少数服从多数,小局服从大局’!眼下整个镇原城筑城防守流贼,便是大局。一切都要以这个大局出发。本官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强征百姓也好,强借米粮也罢,乃至于拆了韩王爷的别院,这是为了这个大局。有些人不理解,不赞同,冥顽不化,跟大局对着干,那便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许梁说到这里,语气转为凶狠,森然道:“对待敌人,本官向来就不会心慈手软!”
贺诚愣愣地听着,忽地正对着许梁,郑重地作揖一礼:“大人的教诲,属下受教了!”
许梁呵呵一笑,摆手道:“行了,别酸了,我也就是姑且一说。走,随本官上城东边去瞧瞧。”
此时的镇原城已是三面挖了护城沟,已经灌了水,护城沟很快就变成了护城河。在黄县丞的调配下,三千多民夫已经全部汇集到了城东面,开挖最后一段。
许梁带着贺主事一路走来,沿途的百姓不断有人向许梁施礼问好。待来到正在开挖的那一段,沿着城东面城墙脚下,三千多人铺散开来,锄头挥舞此起彼伏,一眼望去,倒有些像百脚虫前进一般。
许梁站着看了会,不一会汗水便湿了后背。正要转身离去,斜角里便有两名扛了一篓子泥土的民夫打身旁不远处经过,细碎的砂土随着两人的走动有部份散落到地上。
许梁后退了两步,想让那两人先过去。
兴许是有些紧张,两名扛篓子的男子对着许梁挤出来的笑看上去很牵强。许梁正要开口安慰几句,一声娇喝“许梁小心!”,随即一道黄影猛地从许梁背后跃出,手中长刀带起风声,朝前抄去,就听得叮当两声,两柄匕首被打落在地。
“啊!”那两男子见事情败落,大叫一声,朝许梁扑来。
“大胆!”
“放肆!”
戴莺莺怒喝,护卫们暴怒,此时戴莺莺已经挡在两男子面前,飞起两脚,将两名扑上来的男子踢得倒飞出两米远,摔在新鲜的泥土地上,惨叫着爬不起来。
随即便有四名护卫飞奔而出,将两名男子反绑在地。
“狗官!”男子怒骂,刚骂出声例挨了护卫一个响亮的巴掌。
贺主事这时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急忙去查看许梁:“大人,您,您没事吧?”
其实从始至终,那两男子都没挨到许梁的身,而那两男子从暴起发难到被制服在地,前后也就十几秒的时间,直到男子怒骂出声,周边干活的百姓才看出有人要刺杀镇原知县。不远处干活的百姓陆续停了手,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小声地议论。
远处,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