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总督沉默了一会,缓缓点头道:“这是本督的手令。”
许梁点点头,然后嘶的一声,将手中的手令撕扯开来。
“你做什么?!”王总兵惊怒道。
嘶!嘶!许梁一把将手中的手令撕成了碎纸片,甩手扔到王总兵脸上。纸片屑子落到王总兵头上,身上,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雪。
“你们看,手令没了!”许梁嘲讽地看着王总兵,摊手说道:“没有上峰的指令,王总兵竟然敢率军攻入镇原城,强抢军粮上百车!如此行径,与强盗土匪无异!杨总督,余公公。王总兵和他的京营官兵所作所为,可一点也不像是为客之道啊!如此恶客,本官的陕西十分不欢迎!”
王总兵愣愣地看着身上的纸屑子。又气又急。
杨总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许梁,你太放肆了!”杨总督怒声喝道。
许梁撇撇嘴,暗道我就放肆了,你咬我啊!
啪!啪!啪!东厂厂督余公公意然鼓起了掌,在杨鹤惊愕的目光中,余公公嘎嘎笑道:“不愧是大明朝最年轻的巡抚,年轻气盛!”
许梁看向余公公,微策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位东厂厂督余公公。许梁有些看不透。
“厂督大人过奖了!”许梁皱眉说道。
“这么说,王总兵带去的两千京营官兵也被许大人剿杀了?”余公公阴阴地问道。
“对于入室的毛贼。本官向来不会手软!”许梁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已经是承认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杨总督气坏了!
京营官兵一阵骚动,愤怒地看着许梁,那两千官兵是这些人的袍泽,许梁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把两千官兵给剿杀了!
“许梁,你这么做,就不怕皇上震怒,朝庭派兵诛杀你吗?”余公公眼光如条毒蛇,盯着许梁问道。
许梁轻蔑地回瞪着余公公,大笑道:“公公真会说笑。皇上下旨擒拿本官的圣旨,此刻想必就在公公的怀里吧?公公到了陕西两三个月了,准备等到什么时候才宣读出来?”
余公公脸色一变,左手下意识的就往怀里掏,眼见许梁讥讽地看着,便讪讪地住了手。
“奉劝公公还是别拿出来的好,免得大家都不好收场。”许梁笑道。
杨总督看了余公公半晌,见余公公铁青着脸色,然而左手却终于没敢往怀里掏。杨总督不由得暗轻了口气,他还真担心这个余公公会气极之下,当场宣读圣旨,那样的话,不管许梁奉不奉圣旨,以许梁的脾气,断然不会束手就擒的。他要抗旨的话,只有举兵造反一途,而眼前自己这边才一万五千人,许梁身后的梁军可是足足有三万多人!这要是混战起来,杨总督一点胜算都没有。
余公公怨毒地看着许梁,嘎嘎怪笑道:“许大人的狂妄,很有本督当年的风采。许大人,你等着,咱们的交情还长着呢。”
许梁丝毫不把余公公的威胁放在眼里,听了连忙摇头,一脸谦虚地道:“公公如何能够和本官比?公公有的,本官都有。而本官有的,公公却未必有。公公能享受的,本官都能享受。而本官能享受的,公公却只有干瞪眼的份。就比如说本官兴致来了可以搂着绣楼里最俊俏的姑娘打情骂俏,快活快活,而公公你嘛”许梁目光在余公公的下三路扫了扫,叹息的摇头。
余公公顿时气得浑身哆嗦,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许梁,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许梁,本督不会放过你的!!!”
许梁身后的诸位将领,听了许梁的话之后,顿时哄堂大笑,罗汝才笑得最从大声。而杨总督这边,尽管在这么严峻的场合下,实在不宜发笑,然而大家憋着笑意,忍得十分辛苦。
余公公气得要撞墙,脸色已经成了猪肝色,瞪着左右,喝叫道:“不许笑!!!”
“哈哈哈哈”
他这不喝叫还好,一喝叫,身后的官兵,无论是京营的人,还是三边总督府的兵,便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
余公公跺跺脚,再也没脸再呆下去了,拨马狠狠的在马背上甩了两鞭子,撇下杨总督,一溜烟儿跑了。
对阵双方的军队笑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渐渐停歇下来。
三边总督杨鹤忍着怒火,朝许梁说道:“许梁,即便王总兵做错事了,他到底是朝庭的二品武将,你把他放了吧。”
王总兵听了,顿时不乐意了,瞪着杨总督叫道:“杨鹤,本将军奉了你的命令去镇原县领取粮食有什么错!”
杨鹤万分无奈,嚅嚅地道:“你没有给许梁查验本官的手令”
“你胡扯”王总兵大叫道,然后看着自己身上,头上的纸屑,忽然叫不下去了。手令都被许梁当着众人的面撕碎了,许梁说自己没拿手令,那便真没拿了!
他的一颗心,挖凉挖凉的。
许梁还在火上浇油,指着杨鹤轻笑道:“听见没,总兵大人,连三边总督都说你没有手令!”
杨鹤脸色顿时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地上挖个洞,自己钻进去。
王总兵脸色迅速灰败下去,看向许梁,沮丧地道:“许梁,本将军认栽,你说吧,怎样才能放了我?”
许梁听了,乐呵呵地想了一会,然后指着对面的京营官兵,道:“本官方才就说过了,似王总兵这样的恶客,陕西不欢迎!你抢了本官的粮,梁军也灭了你两千军队,这事便算了。不过为了让你长长记性,本官要你的那剩下的八千多京营官兵向梁军缴械,然后空手返回京师去!再也不要来陕西了!如何?”
王总兵愣了,杨总督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堂堂京营官兵向梁军缴械?!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许梁也干得出来?
京营官兵个个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有军中校尉朝王总兵大叫道:“将军,不要答应他!大不了属下们跟他们拼了!”
王总兵脸色变幻。
许梁一脸善意地提醒道:“王总兵,你考虑好了再回答本官。提醒你一句,本官这里有三万多梁军将士,而对面兵力有多少嘛,你可以大胆的估计一下,想想一会两军打起来,你们有几成胜算。”(。)
第六百一十九章 刺杀()
“将军!不能答应他!”
京营官兵齐声大叫道。
三边总督杨鹤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王总兵,斟酌着语句,说道:“王总兵,千万要慎重!那个西北局面已然让皇上和朝庭焦头烂额,本官维护今日的局面已实属不易大局,将军当以大局为重”
以杨鹤的立场,他实在不便明着劝说王总兵什么话,便讪讪地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话。
王总兵目光闪动,看看京营官兵,又看看杨鹤,犹豫不决。一方面他作为京营总兵,如果答应了许梁,那无疑把京营和朝庭的脸面都丢尽了,堂堂京营官兵居然向一个地方的巡抚势力缴械投降,这种事情若是做出来,将会是王总兵一生都洗不脱的污点。然而如果不答应许梁以许梁的强势不讲理,那自己的小命
王总兵哭丧着脸,朝许梁说道:“许大人,京营官兵代表的是朝庭的体面,缴械这种事情实在令本将军很为难,能不能换个条件?”
许梁似乎能读懂王总兵的难处,不过却不打算给王总兵面子,语气云淡风轻:“你不答应,那就死。”
王总兵浑身一哆嗦,身家性命面前,什么朝庭颜面,官场前途都是扯淡。他赶忙扭头朝对面的京营官兵大声叫道:“京营将士们!听本将军命令,放下武器,向梁军缴械投降!”
“将军?!”京营官兵震惊地看着王总兵。
王总兵恼怒地大叫道:“怎么?本将军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想抗命不遵吗?!”
“将军”对面的京营官兵嚎啕大哭,迟疑着。
王总兵跳脚大叫,大声喝斥着。
终于,京营官兵中有人首先扔了手中的兵器,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风。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京营官兵的脚下,丢满了各式兵器。
三边总督杨鹤已经撇过了头去。不忍再看这等场面,下意识的。总督府的官兵稍稍与京营官兵拉开了三四步距离。
王总兵如同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一脸衰败。
许梁朝罗汝才扭扭嘴,罗汝才得令,嘻嘻笑着一扬手:“一营,二营出列!随本将军上前把京营官兵的武器收上来。”
“是!”身后的梁军应答得极为响亮,个个喜笑颜开地列阵上前,先把缴械了的京营官兵押到一旁看押。然后挨个捡起地上扔掉的兵器。每个梁军士兵手里都抱了一大把兵器,有枪有刀有弓箭,长长短短,像是捆了把柴火,乐呵呵地返回到梁军军阵当中。
京营官兵个个悲愤,总督府的官兵看着都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伤感。杨总督回过头来,看向许梁,脸色难看的喝道:“许梁,王总兵都按要求做了。可以放了王总兵了吧?”
王总兵闻言,便期待地看着许梁。
许梁抬头看看天,再看看地。然后幽幽地说道:“如果本官没有理解错误的话,缴械投降可不单单是放下兵器这么简单吧?”
王总兵涨红了脸,气愤地叫道:“你还想怎样?!”
许梁道:“京营官兵的兵器是放下了,可身上的甲胄还穿着呢!缴械缴械,自然是要武器装备一样都不能留。”
王总兵为之气结,抬头看了看已经被押解到一旁,单独看押的京营官兵,迎着京营官兵怨恨的目光,心里长叹一声:武器都扔了。也不差这一哆嗦了。
“京营将士们,听本将军命令。把身上的装备都脱了”
王总兵说不下去了,撇过了头。
京营官兵里又暴出一阵愤怒的咒骂声。然后在四周虎视眈眈的梁军看押下,开始带着屈辱撕扯身上的甲胄,一边脱,一边掉眼泪。
总督府的官兵沉默着,梁军哈哈大笑,放肆的对着脱得只剩下一套棉衣,光着头光着脚的就营官兵,指指点点,任意嘲讽。
过了许久,京营官兵的兵器,头盔,衣甲都交到了梁军手里。王总兵吼叫道:“可以了吧?!”
许梁满意地点点头,道:“本官给你三天时间回去收拾行装离开陕西地境,三天之后,如果你们还敢在陕西逗留,格杀勿论!”说罢,许梁厌恶的摆手喝道:“滚吧!”
数万梁军注视下,京营官兵和总督府的人马沉默着往固原城方向退去。许梁注意到,王总兵回到京营队伍中时,身边的人都有意地远离着他,加上王总兵的亲兵几乎都在与梁军交战的过程中死伤殆尽了,这样看去,身边连个亲兵都没有的王总兵很孤独,很落寞。
梁军开始返回平凉,罗汝才咂吧着嘴,遗憾地说道:“就这么放王总兵离开太可惜了。这孙子回到京城,肯定会在皇上面前狠狠的告咱们的。”
许梁恶狠狠地瞪着罗汝才,骂道:“你是猪脑子?!当着数万人的面诛杀二品武将?真想造反吗?”
罗汝才垂着头,嚅嚅的不服气地小声说道:“反就反呗”
许梁顿时一个暴栗敲到罗汝才头上,暴跳如雷地大骂道:“混蛋!本官跟你说了多少次!在没有决定反叛之前,怎么嚣张跋扈,不把朝庭放在眼里都没有问题,但对朝庭表面上的臣服姿态是绝对不能少的!拥兵自重也好,杀人放火也好,这一切暗中怎么弄都可以,至少表面上不能给朝庭留下把柄!”
罗汝才揉着头,嗞牙咧嘴地辩解道:“大人,咱们在陕西这么闹腾,朝庭不是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嘛”
“愚蠢!”许梁气不打一处来,指头罗汝才的脑门,唾沫横飞的训斥道:“你当真以为朝庭没能力收拾咱们?你知道九边重镇,京营,辽东有多少精兵悍将?跟皇帝撕破脸了,把他惹急了,他调拨十几万边军过来。你以为凭咱们手下这几万兵马能吃得消?!”
“哦末将知错了”罗汝才终于低下了头,心悦诚服地认错了。
许梁愤愤地喝道:“回去之后,自罚二十军棍!以后少给我捅漏子!”
两天以后。京营总兵王朴率领八千京营官兵凄凄惶惶地离开固原,返回京城。平凉游击将军罗汝才奉陕西巡抚许梁的命令。率军礼送王总兵出了陕西地境,才打道回平凉。
固原城,三边总督府里,三边总督杨鹤和东厂厂督余公公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都没有谈话的兴趣。
“唉,王总兵该出陕西了吧?”余公公实在没有什么话说,无话找话地问杨总督道。
“应该吧”杨总督感叹道:“我估计王总兵即便回到京城,这总兵之职也干不下去了。”
“是啊。太惨了,太丢脸了!”余公公叹道,然后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咬牙切齿地道:“许梁这厮欺人太甚,此人不除,本督誓不为人!”
杨总督看看余公公,问道:“公公,擒拿许梁的圣旨还在兜里不?”
余公公脸色剧变,没好气的瞪着三边总督杨鹤,骂道:“总督大人拿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嘿嘿。公公别生气。”杨总督笑笑,然后想了想,啐口骂道:“我这三边总督当得可真他娘的窝囊!”
余公公嘴角扯了扯。
这种神态被恰好被杨总督看在眼里。顿时气呼呼地叫道:“你笑什么?什么意思?你取笑我?!”
余公公冷哼一声,也恼怒地道:“咱家就笑你了,怎么滴了?!我的杨大人,你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自太祖皇帝建国算起,这百年来有哪一个三边总督有你窝囊?!要兵没兵,要人没人!生生被一个下属欺负成这个熊样!”
杨总督涨红了脸色,腾的站起来,捥胳臂撸袖口。朝余公公扑过去:“本督撕了你个阉货!”
他张牙舞爪地向余公公扑去!刚靠近余公公的座椅,只见东厂厂督余公公猛然蹬出一脚。准确地踢在杨总督的小腹上。
杨总督惨叫一声,倒飞出去。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哼哼叽叽半天爬不起来!
余公公起身,走到杨总督面前,俯视着杨总督,冷笑道:“就你这样的迂腐书生,本督一个干挺你一百个!还敢跟本督动手,自讨苦吃!”
杨总督扒在地上,闻言仰起头瞪着余公公,惊怒地嘶声骂道:“阉货,你,你还会功夫?!”
门外边呼啦啦冲进来七八个总督府的侍卫,瞧见屋内杨总督和余公公的样子,不禁面面相觑。
余公公看也不看冲进来的这些侍卫,活动活动手脚,长呼口气,喃喃道:“踢出去这一脚,本督心里舒坦多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总督府的侍卫们懵了,呆立在原地。
杨总督在地上怒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本官扶起来!”
众侍卫恍然醒悟,上前把杨总督扶了起来。
“唉哟轻点儿!痛死本官了!”
杨总督被两名侍卫搀扶着起来,坐回到坐椅上,依旧叫骂着。
余公公慢慢悠悠地踱出了总督府,忽见一名东厂番子面有喜色地跑过来,朝余公公拱手为礼:“禀督公,咱们的人到了。”
“到了?!”余公公大喜过望,兴冲冲地叫道:“快带来见我。”
总督衙门西侧,一大阔院被临时划归为东厂厂督的驻地,院落前后守卫森严,等闲的总督府官兵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东厂厂督余公公穿着象征厂督身份的蟒袍玉带,满意地看着院中一排十名东厂番子,越看越得意,连日来在陕西巡抚许梁那受到的讽刺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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