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缓缓点头。于是冯素琴便命人去前院请光禄寺丞王启年过来。
“主公,您找我?”王启年一会的功夫便到了,见到许梁,径直问道。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王启年一直坚持称许梁为主公。
许梁招呼王启年坐下,便将自己打算把黄道周推上佥都御史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又提了王贤和徐光启的态度。
王启年仔细想了想,说道:“吏部王贤大人的话,虽然难听,但并没有说错。黄道周在朝庭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力,要让他顺利当上佥都御史,仅靠主公你一人支持,那确实是绝无可能。”
许梁叹息道:“这个我也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为难哪。”说着,一脸期待的看着王启年,道:“启年,你为官的经验比我丰富,你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比较好的办法?”
王启年便在屋内踱起了步子,边走边想。转了几圈,王启年停住脚步,看向许梁,皱眉说道:“此事难度太大,而且佥都御史是从四品的朝庭高官,最后是要经过内阁票拟同意的。要想让黄大人顺利上位,除了多多争取朝庭大人们的支持之外,下官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好办法。不过,主公,细想之下,咱们其实还是有一定的优势。”
“哦?”许梁心中一喜,问道:“什么优势,快快说来。”
王启年道:“能够决定佥都御史人选的就那么几位大人。六部九卿,内阁大臣,皇帝陛下。经过主公这半年来的努力经营,至少那吏部尚书王永光,礼部尚书李腾芳,内阁徐阁老与主公是比较亲善的。如今王尚书和徐阁老都有各自的人选,但礼部尚书李腾芳却没有,那么咱们就应当先把李尚书争取过来。”
许梁听得缓缓点头。
王启年见状,深受鼓舞,接着说道:“至于王尚书和徐阁老,他们坚持用自己的中意的人选,那是因为,他们两人都认为,他们是有可能胜出的。倘若,主公能够设想说服他们,让他们愿意放弃各自的人选,转而支持主公,那把握就更大人。”
许梁想了想,轻叹道:“要想让吏部尚书和内阁大学士改变主意,谈何容易?”
“也不尽然。”王启年道:“王尚书和徐阁老坚持,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清醒的认识到他们的对手的实力。朝庭上下谁不知道,都察院是内阁曹阁老的大本营,而曹阁老与首辅周延儒,内阁大臣温体仁向来又走得极近,三人同气连枝,曹阁老要保住他的都察院。周首辅和温阁老必然鼎力相助。以下官想来,主公只需要让王尚书和徐阁老认识到他们的对手是三位阁老。想必劝说他们改变主意便不是很难。”
许梁听得大喜,看向王启年的眼神满是赞赏。抚掌笑道:“启年果然是心思敏锐之人!你这么一分析,我现在都有些信心了。”
王启年谦虚地笑着恭维道:“主公谬赞了,下官只会纸上谈兵,具体成不成,还得靠主公来决断。”
正在轻揉着许梁肩膀的冯素琴嘴巴一撇,嗔道:“行了,你们两个别你捧我我捧你了,王大人接着说吧,我听着也有趣。”
王启年朝冯素琴拱手施了一礼。接着说道:“其实,主公,我们还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谁?”
“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王启年掷地有声地道。
“孙阁老?”许梁皱眉说道:“可是孙阁老并不在京里,他远在辽东”
王启年打断道:“主公你也说了,孙阁老在辽东。辽东并不是什么天涯海角,快马的话三四天便回京了。孙阁老眼下虽不再代理兵部事务,但他依旧是内阁大臣之一,在佥都御史的人选问题上,孙阁老还是有发言权的。主公答应支援辽东十万两白银。想必请孙阁老帮点小忙,孙阁老应当不会推辞的。”
许梁哈哈笑道:“不错。一个月前,我与孙承宗在京城募兵的事情上,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更是缔结了长久的合作伙伴关系,这点小忙,他要是不帮。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许梁答应给孙阁老的十万两银子,如今付出去的才只有一半。尚有五万两要在接下来的三年里付清,在这层意思上说。许梁确实与孙阁老缔结了长久的合作关系。
王启年和冯素琴听了,皆莞尔一笑。
“如此一来,能够争取过来支持黄道周的人便有内阁两位大学士,吏部,礼部两位尚书,黄道周上位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只是”王启年犹豫着,看向许梁,无奈地摊手道:“尽管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但佥都御史乃是四品高官,最终还得让皇帝陛下恩准的。黄道周此人陛下连面都没见过,有没有听说过都尚不明确,要让陛下同意黄道周担任佥都御史一职,下官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听天由命了。”
许梁听了,也不禁感叹。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话是极有道理的。倘若黄道周不是在偏远的陕西平凉为官,而是就在京城某部当个五品主事之类的官员,名字能够时不时地出现在崇祯皇帝所看的奏折里,那么,他上位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如今嘛崇祯连黄道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许梁和王启年面面相觑,都有些无可奈何,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相公,王大人;”这时,冯素琴停止给许梁揉肩,看看两人,轻声说道:“听你们说话的意思,无非是担心当今皇帝看不上黄道周呗?”
许梁和王启年听了,都惊奇地看着冯素琴,许梁问道:“素琴,难道你有办法?”
冯素琴掰弄着纤纤玉指,道:“陛下之所以很可能否决了黄道周,无非是对黄大人没有印象。那么咱们就设法,让陛下对黄道周加深印象不就得了。”
许梁听了,不禁摇头苦笑:“素琴说得轻巧,佥都御史的人选尘埃落定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而陛下对黄道周的印象,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加深的?即便是临时抱佛脚,也无济于事哪。”
王启年听了,也跟着点头,显然是同意许梁的观点。
不料,冯素琴听了,却不以为意,俏巧地看了许梁一眼,幽幽然说道:“世事无绝对。陛下对黄道周的印象如何,关键还得在于那个在陛下面前提起黄道周的人。如果是相公你,或者王启年你跑到陛下面前去评价黄道周如何如何的好,那崇祯皇帝多半会听过就忘,一点效果都没有。不过,如果换一个在陛下面前说,那效果就不一样了,比如说,是天子帝师徐阁老在陛下面前提起黄道周的好呢?”
许梁和王启年听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看着冯素琴,激动的地道:“素琴说得不错。谁向陛下提起黄道周,怎么提起他才能效果最好,这些细节咱们都得商量好了。”
于是,许梁把王启年和冯素琴都拉到桌旁坐下,三人便开始冥思苦想,如何向崇祯皇帝提起黄道周才是最好的。
商量了近两个时辰,许梁才拿定了主意。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前去上早朝,见到吏部尚书王永光,便凑上前去,小声说道:“尚书大人,今日朝会,请暂不要提及佥都御史补缺的事情,散朝之后,下官另有要事相商。”许梁的声音很小,但却确保吏部尚书王永光恰好能够听得清。
王尚书诧意地看着许梁。许梁便朝他眨了眨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走到礼部尚书李腾芳身边去了。
许梁规规矩矩地站在众大臣当中,充当着每一次早朝最彻底的看客,等着早朝结束,待一众大臣都陆续走远了,许梁慢慢吞吞地出了金銮殿,分辨了下方向,便紧追着秉笔太监王承恩的去向,小跑了过去。
一直快跑到养心殿附近,才看见前方王承恩和两名小太监的身影,许梁当即招手叫道:“王公公,等一等。”
王承恩闻言停住脚回过身来,看着跑上前来的许梁,笑吟吟地问道:“许大人追着咱家做什么?”
许梁暗道:看不出来这王公公虽然走路不带声响,但行动起来竟然如也如此迅速!
许梁拱手,摆出真诚的笑容,呵呵笑道:“公公速度好快,本官散朝之后便紧追着公公的脚步过来,竟然到此时才追上。”
王承恩笑了,朝四周的雄伟宫殿看了一眼,感慨道:“倘若许大人也如咱家这般,每日里要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各条道路都走上两三遍,想必到时候许大人的走路的速度,也绝对不会比咱家慢到哪里去。要不要试试,许大人?”
许梁尴尬地摆手道:“别,我吃不了那苦。”
王承恩乐得直笑,笑声渐小,便直视着许梁,问道:“你我都不算外人,许大人叫住咱家,有什么事情尽管说,陛下还在养心殿里等咱家进去侍候呢。”
许梁听了,忙摆正神色,看了看左右,招手示意王承恩移步过来,待王承恩一脸疑惑地往前走了两步,许梁便附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第五百五十五章 谋划【上】()
王承恩进入养心殿的时候,崇祯皇帝正坐在书案后面生闷气,殿内散落了好几本大臣们的奏折。
几名青衣内侍见了王承恩进来,如蒙大赦。王承恩小心地上前,俯身将地上的奏折捡起,再放到书桌上码好。
崇祯皇帝见状,佯怒道:“糟心的东西,你捡它做什么!”
王承恩微微一笑,想了想,朝崇祯皇帝拱手说道:“陛下,为臣者敢直言上谏,这是政治开明的大好事,陛下怎能弃之如敝履呢。”
崇祯皇帝气哼哼地骂道:“承恩你是没看那上面所奏的事情!都察院佥都御史才空缺了几天,这些人便一个个地上奏要补缺!哼,一个个的还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西北被起义的民军闹得乌烟瘴气,也没见这些大臣有几个真正上心!”
王承恩劝道:“陛下,西北乱局想要平复,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补齐佥都御史的缺却也是当下急需解决的事情,臣工们如此着急,也是份内的事情。”
崇祯皇帝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再从书桌上拿起另一封奏折,看了两眼,便又扔到了一边,抚着额头叹气道:“辽东孙阁老想要重修大凌河城,巩固锦州防线,这又向朕伸手要银子来了!唉,承恩哪,如今户部穷得连下个月的京官俸禄都要发不出来了,朕哪里还有银子拨往辽东?”
王承恩啊哟一声,惊呼道:“陛下,孙阁老所奏的,可是要紧的事情,陛下大意不得。”
崇祯皇帝苦着脸色道:“朕知道!这孙阁老虽然有时候犟得很,却是个干事的能臣。只是这国库没银子。难道又要从朕的内库里出钱?”
王承恩也脸色发苦,讪讪地道:“陛下,据老奴所知,内库里也没多少银子了。”
“是啊!”
崇祯皇帝不断地叹气,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王承恩打量着崇祯皇帝的神色。忽然眼前一亮,凑上前忐忑地说道:“说到内库的银子,老奴倒记起一件事来。”
“唔,什么事?”
王承恩轻笑道:“陛下您可曾记得,光禄寺卿许梁有个小老乡,叫燕七的,是中华总商会北京分会的会长。上回他向朝庭捐银两万两,陛下还特赐忠义牌匾以示褒奖。”
崇祯皇帝缓缓点头,道:“朕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王承恩见崇祯皇帝没有不悦的神情,便仔细想了想许梁的交代,便道:“前些天许大人又找到老奴,说那中华总商会想从陛下这里讨要一道圣旨,当然了,为表达对陛下的感谢之意,中华总商会肯定是有所付出的。只是这几天老奴见陛下心情不佳,便一直没敢提这事。这不。方才许大人又找到老奴了,老奴才斗胆想起这档子事情来。”
崇祯皇帝听了。脸上显出狐颖的神情,审视着王承恩,道:“无利不起早,商人最是逐利!那个中华总商会想要什么旨意?还有,光禄寺卿许梁怎么对这种 事情这么热心?”
王承恩心中吓了一跳,忙低头回道:“这个却得问过许大人才知道。老奴却不清楚其中细节了。”王承恩见崇祯皇帝皱起了眉头。忙跪倒道:“陛下恕罪,原本老奴是不该拿这些小事情来烦陛下的,只是方才见陛下为了银子的事情烦心,老奴想着,那中华总商会以前是捐献过银子的。此次没准还能再捐些银子出来,才大胆说了出来,既然陛下不准,那老奴这就派人去回绝了许大人”
说着,王承恩小心地打量着崇祯皇帝的脸色,见皇帝依旧沉着脸,心底暗叹一声,便低着头要退出养心殿去。
往外走了几步,崇祯皇帝忽然叫住道:“慢着!”
王承恩急忙站住,回头探询地看着崇祯皇帝。
崇祯摆手道:“宣许爱卿进宫,朕先听听许爱卿怎么说。”
在等待许梁奉诏入宫的时间里,崇祯皇帝便又开始批阅奏折。王承恩在一旁侍候着,帮忙整理奏折,崇祯皇帝看一封,王承恩便展开好下一封,自然地递到崇祯皇帝手中。
“咦?”崇祯皇帝手里捧着封刚打开的奏折,凝神看了看,拍掌大笑道:“想不到陕西也有如此忠勇双全的官员。嗯,这个叫黄道周的官儿,该重赏。”
王承恩笼在背后的手都在轻轻地抖动,崇祯皇帝看得入神所以才没有发现,其实他手上拿着的那封奏折,是王承恩刚刚从怀里拿出来的,小半个时辰前,它还在光禄寺卿许梁的手中。
王承恩见崇祯皇帝并没有起疑,便好奇地问道:“陛下,是什么喜事?”
崇祯皇帝笑道:“喜事倒也说不上。五月十二那天,陕西民军首领高迎祥率民军围攻泾州城,城内连知县带士兵不足千人,硬是在恰好巡视到泾州的平凉同知黄道周的坚持下,拼死据守,撑到平凉援军到来,才不致于泾州城落入乱军的手中。这折子正是那平凉知府陆一发为黄道周请功呢。”
王承恩听了,仰头细思一阵,恍然地叫道:“陛下所说的这个黄道周,老奴好像也有些印象。”
“嗯?”崇祯皇帝惊奇地看向王承恩,问道:“黄道周远在陕西平凉,你怎么会知道?”
王承恩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那个黄道周乃是天启二年的进士,曾经担任过翰林院修撰一职,老奴对此人的了解,也是凑巧了,有一回老奴去翰林院,恰好听得翰林院的几位大人闲卿时谈起此人。”
崇祯皇帝道:“看来这黄道周倒也是个有些名气的人物。”
王承恩便轻笑道:“黄道周此人在天启二年中进士的时候,年纪便有三十八岁了。”
崇祯皇帝听了,眼中难掩失望之色,暗自道:这么晚中进士,看来也算不上是杰出的人才。
不料王承恩似乎看出了崇祯皇帝的失望,紧接着说道:“陛下兴许会觉得黄道周此人资质平平。其实不然。据传黄道周此人,自幼聪颖好学,五岁就学于铜山崇文书院;十一岁即善文章;十四岁游学广东博罗,获誉“闽海才子”;十八岁居铜山海中塔屿耕读攻易;二十岁开始致力讲学著作,三十七岁才第一次参加秋闱考试,头年中举。第二年便中了进士!在翰林院任修撰期间甚得先帝天启陛下赏识,经常奉诏入宫奏对侍读。”
崇祯皇帝这才真正露出震惊之色,良久,忽又疑惑地问道:“既然黄道周此人如此良才,为何至今流落在地方?”
王承恩轻叹一声,解释道:“老奴不说陛下也能想到,先帝在位期间,魏公公当权,黄道周为人正直。为魏公公不喜,寻个由头一把发配到陕西镇原小县任县丞去了。”
崇祯听了,怒骂道:“魏忠贤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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