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黯然,尽管许梁自认自己在平凉府内可以横着走,但对于京师的那些高官勋贵们,许梁依旧陌生得紧,想为武总督呐喊声援。都找不到门路。
洪巡抚感慨着对许梁说道:“国忠,说到底你从仕的资历尚浅,在朝中没有大人物支持,升迁任免便极为被动,如今你已是平凉知府,有时间多与朝中的大人们套套近乎,联络联络感情,不求抱哪位大人的大腿,至少也要混个脸熟。这对你以后的仕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许梁默然,洪巡抚说得切中许梁的要害。许梁当官至今,从建昌到镇原。再到平凉,虽然一路走来有惊无险,但终归是举人出身。又没有在朝庭中熬过资历,自然也就与朝中的大人们没有什么交情。
这样的直接结果便是。无论许梁在地方上做得再好,朝中没有人遥相呼应。许梁的政绩传不到朝中大臣和和内阁大学士的耳中,自然也就很难传到崇祯皇帝的耳中。
话说,崇祯皇帝还记得许梁是哪根葱不?
经过这些事情以来,许梁也深刻认识到自己的短板,朝洪巡抚郑重地深施一礼:“中丞大人金玉良言,下官谨记于心。”
洪巡抚对许梁虚心的态度很满意,捋须点头,轻笑着问道:“天色不早了,本官要起程了。国忠,你还有什么要对本官说的么?”
许梁想了想,认真地点头。“有。”
洪巡抚道:“国忠不必与本官客气,有什么要求,但讲无妨,只要本官能满足的,尽可能满足。”
许梁看着洪巡抚,感动得眼泪哗哗的,怯声问道:“大人哪,年辰不好,许府上也不富裕。”
“嗯。”洪巡抚点头。
“您老什么时候把讹我的那两万两银子还我?”
洪巡抚愕然瞪眼,没好气地道:“本官家里比之你家十分之一都不如,本官没钱。”
许梁一指巡抚仪仗队伍中的三辆马车,道:“用那三辆马车抵银子也成下官吃点亏,是啥我都收了。”
洪巡抚心惊肉跳,猛地一拍额头,仰头望天,喃喃道:“不早了,该启程了。”说罢,不理会许梁鄙视的眼神,大步上了备好的马车,命仪仗队立刻起程。
平凉城门外,众平凉官员忽见洪巡抚火急火燎地跳上马车,匆匆忙忙地启程走了,居然连向平凉众官员话别的言语都没来得及留下一句。
平凉推官黄道周疑惑地问道:“府台,您刚刚与巡抚大人聊什么了?巡抚大人为何走得这么急?”
许梁轻啐一口,斜睨着黄推官,冷冷地说道:“倘若黄大人欠着别人两万两银子,想必黄大人跑得比他还要快。”
黄道周吃吃笑道:“府台说笑了,下官怎么无缘无故欠别人银子?”
许梁哼一声,“若不是看在黄大人确实比较穷的份上,那两万两银子本官非找你要回来不可!”
黄道周先是愕然,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干笑几声,不敢与许梁对视。
洪巡抚回西安府去了,整个平凉城里就数正四品的许梁为尊了。许梁这几日在知府衙门里像模像样的处理了一阵子公务,闲暇时到知府衙门后院踱了一圈,看着满院子的断壁残垣,一副无辜火灾后的惨样。
许梁更又动了修复府衙后院的心思。兴冲冲地把陆同知,黄推官等人叫到二堂房里,将心中这个伟大的构想向两位左膀右臂兴致勃勃的这么一说,然而,许梁沮丧不已。
因为,陆同知和黄推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千一万个不同意。
黄推官哭丧着脸,就差声泪俱下了,“许大人哪,非是下官等人故意拦着您,不给恢复后院啊,实在是知府衙门里没钱了。您忘了,上回贺总兵他们带兵出征的粮草的钱还是找城里的商贾富户们拆借的呢?您还垫付了两万两银子来着?再者说了,上回修园子的工钱还欠着刘员外的呢,一直拖着没给”
许梁听着,沉默半晌,颓然叹道:“这本官上任,头一回问你们要钱,你们就知道给本官哭穷!说出去都不好听哪。”
陆同知和黄推官双双讪笑,“大人见谅,府衙里确实没钱。”
许梁蹙眉思索一阵,忽问黄推官道:“现在课税局是谁在管着?”
“大人,课税局原来是前巡抚刘之伦的师爷,那个吕师爷在管着,如今吕师爷挂冠而去,课税局也没来得及任命新主事,这阵子一直由下官代管着。”
许梁睨着他,嘴角一撇,幽幽然问道:“本月的锐银子也该收上来了吧?”
黄道周突然下意识地捂紧口袋,像防贼一样防着许梁,“大人,这银子您可不能动用。平凉府各级衙门上下几百口人,可全指着这份银子养家糊口呢。”
许梁嗤笑道:“黄大人你又诳本官,每月的战时税可不是笔小数目,给阖府衙门的官员胥吏发俸银,也不可能全用光这些钱吧?总归能匀点出来的。”
黄推官笑得更加苦涩,朝许梁拱手说道:“我的府台大人,您老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平凉府上下,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民军攻陷灵台县城,在城内抢掠一番,灵台县城多处城墙被毁,新到任的灵台知县几次三番跑到府衙来诉苦,要钱修城墙,下官都拿不出银子来。”
许梁听了,只是不住地唉声叹气。好不容易当上了实实在在的平凉知府,原本想威风凛凛地抖擞一回,不成想,接手的竟然是个穷摊子!
命苦啊!
许梁叹着气,正要将陆同知和黄推官打发回去,忽见一名衙役一脸兴奋之色地跑进来,朝许梁拱手道:“禀府台大人,朝庭的援兵,援兵到了!”
二堂里的三人顿时一惊,随即大喜,黄道周感动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面北而叹:“朝庭,可算派援兵来了。”
许梁问道:“援兵到哪了?哪位将军领兵?”
衙役傻眼了,他光顾着报信,忘记打听清楚了!忽的衙役眼前一亮,指着二堂门口并排走过来的三名威风凛凛的军士,军士一袭卫所官兵的打扮。
当中一人上前,用居高监下的眼光扫了二堂里三人一眼,一挺胸膛,昂首叫道:“哪位是新任的平凉知府许梁许大人?”
其实屋内就三人,而且也就许梁一身绯红色正四品官袍,如此鲜明的特征,即便来的是头猪也该知道许梁身份非同一般。
军士趾高气昂,许梁心中不悦,皱眉看着这三人,沉声喝道:“本官便是。”
军士头昂得更高,如同吩咐下人一般,怡指气使地道:“奉京营总兵官王朴王将军的命令,命平凉府准备足够的干粮饷银,明日一早,前往军营里犒赏远道而来的朝庭援军!”
许梁一听,肺都快气炸了,砰的重重地一拍桌子,喝斥道:“放肆!”(。。)
第四百四十章 京营总兵()
“哪里来的兵痞流氓,竟然敢冒充朝庭援兵!”许梁怒发冲冠,指着三名趾高气扬的军士骂道,“当我堂堂平凉知府衙门是什么地方!来呀,乱棍打出去!”
当即从二堂外呼啦啦奔进来七八名值守的衙役,手按刀柄,目露凶光,上前就欲拿下这三名军士。
军士傻眼了,自己明明是正经八百的京营士兵,怎么在这位年轻的平凉知府眼中,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冒充的了?
总兵大人派这三位前来,可是来要钱要粮的,如果就这么被赶出了平凉知府,回去之后少不了一顿板子。
军士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忙收起趾高气扬的姿态,低头拱手,惶急道:“这位大人,标下确实是总兵王朴的手下,这次来”
“休想骗本府!”奈何许梁压根就不听这军士解释,像赶苍蝇似地往外扫,“赶出去!”
衙役听了,大吼一声,不由分说,架了三人就往外走。
见衙役来真的,军士也急眼了,挣扎着悲怆地叫道:“府台大人,小的是真的”
许梁充耳不闻,军士的叫声渐行渐远。
陆同知和黄推官面面相觑,黄推官讪笑道:“府台,这三人多半真的是京营的人。”
许梁沉下脸色,淡淡地扫了黄推官一眼,“黄大人哪,方才那军士说什么你可曾听清了?”
“他说京营总兵王朴要咱们准备粮草饷银”黄道周道。
“那咱们府仓可还有粮草饷银?”
黄道周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尖,无奈地道:“这个真没有。”
许梁哼了一声,道:“那这三人便是假冒的!”
“”
许梁的意思很简单。平凉知府衙门穷得连复后院的银子都没有,哪里还顾得上那拨所谓的京营官兵!
许梁跟那京营总兵一点都不熟。凭什么勒紧裤腰带子养着这些人?人又不是许梁叫的,谁叫来的谁供养!
陆同知和黄推官苦笑着离开了。许梁手拄下巴,想着府衙后院的荒凉光景,寻思开了。
知府衙门太缺钱了,看来,井盐生意得加快进度了。也不知道梁子期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回头得问问冯素琴。
嗯,事关真金白银,这事得盯紧喽。
许梁在知府衙门二堂里枯坐一阵,感到在屋子里坐着也不能变出银子来。便打算回许府找冯素琴问一问。
慢慢幽幽地刚出了二堂的大门,平凉知府衙门总捕头牛辅机便一脸堆笑地迎上来。
“见过府台大人。”
“嗯。”许梁点点头,斜睨着牛捕头,道:“有事?”
牛捕头笑得越发真诚,恭敬地道:“平凉东郊前几天发生的一起凶杀案已经有些眉目了,苦主上衙门里告了好几次,请府台大人开堂审理。”
说起东郊刘家庄的那起凶杀案,许梁恍然有些印象,记得牛捕头曾向自己提过一次。便问道:“可是那起丈夫出远门刚回到家,家里便死了小叔子的案子?”
牛捕头连连点头。
其实这案子发生在许梁升官前的两天,案发当日苦主还抬着尸首闹到了平凉县衙,知县郭天叙见是凶杀案。便不敢轻易做主,直接报到了知府衙门。恰随后几天许梁和洪承畴两人一道升官,连着几日忙着应筹那些闻讯赶来拜会的各府县官员。这件案子便拖了下来。
如今牛捕头旧事重提,多半是手里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奈何许梁现在满脑子都是井盐生意的事情。根本就不想费事去审这捞什子的民间案子,遂摆手道:“这等小事。交给黄推官处理便成了。”
牛捕头瞪眼。
许梁见状亲切地拍着牛捕头肩膀,飘了个鼓励的眼神,“牛捕头侦办案情,这几日也辛苦了,回头我找陆同知说一声,给你涨涨俸银,啊,先这么着吧。”说罢,许梁急匆匆的走了。
牛捕头见许梁头也不回地出了知府衙门,哭笑不得地喃喃道:“我,我没说要涨俸银啊。”
许梁一直认为,自己的精力有限,又贵为平凉知府,一府首脑,那么平日所关注的事情必须是上台面上档次的大事情,比如军队,比如城防,比如剿匪平乱,再比如井盐生意显然,牛捕头极感兴趣的小叔子凶杀案,不在许梁认可的大事范畴里面。
冯素琴对井盐的事情倒是了如指掌。按照梁许两家合作的契约条款要求,许家和梁家共同开发发现的五处卤水井,眼下根据负责井盐生意的伍思德回报,已经有三处卤水井建好了煮盐设施,已经都取井盐三万多石,只待官府的盐引到位,便可以开始开仓售盐。
井盐生意卡在了盐引上面,许梁觉得这洪承畴官当大了,便有些不把昔日的老下属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苟富贵,无相忘。这句话多半在洪巡抚面前没有市场。
许梁很气恼,觉得洪巡抚在故意断自己的财路,洪巡抚都回到西安府巡抚衙门好几天了,盐引的事情咋一点音讯都没有呢!于是当晚顶着烛光给新任陕西巡抚洪承畴写了一封情真意切,饱含委屈,略带指责的信,着专人送往西安府巡抚衙门,务必亲手送到洪巡抚手中。
洪巡抚的回信尚未等到,找麻烦的人却找上门来了。
平凉知府衙门大堂里,许梁看着端坐骑子上,一身披挂整齐,却面沉似水的京营总兵王朴,再扫一眼王总兵身后一排手按刀柄,杀气腾腾的亲兵侍卫,许梁赫然发现,那日被许梁下令赶出府衙的那三名军士便在其中,对着许梁怒目而视。
许梁不由得心中忐忑地问一旁的平凉副总兵戴风,正是戴风将这位王总兵带进知府衙门里来的。
“王总兵这回带了多少人?驻扎在哪里。没有跟着进城吧?”
戴风头微微一偏,小声答道:“有五六千人。王总兵想带进城来,老夫没答应。这会便驻扎在城外东大营里面。”
许梁又问:“这么说,王总兵带进城来的属下就他身后那些人?”
戴风点头。
许梁顿时放下心来。
人少好啊,人少的话,一会真起冲突打起来,许梁才不会担心吃亏。
“事无不可对人言!”许梁在和戴风窃窃私语,情景暖昧,面沉似水的京营总兵王朴终于冷冰冰地出声说道,“许知府有什么话不妨当着本将军的面,大声说出来。也让本将军听一听。”
许梁顿时满脸堆笑。热情地道:“王总兵亲率朝庭虎狼之师,不远千里,赶赴陕西平乱,如此大义之举,本府万分钦佩。方才本府正与戴将军商量,晚上该在哪家酒楼为王总兵摆接风宴,方才显得配得上王总兵的规格档次!”
说着,许梁微微一叹,道:“惭愧。西北荒凉之地,菜品粗糙,想要招待贵客,委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他看着戴风。笑吟吟地说道:“不如,今晚就在东大营杀两头肥猪,给远道而来的王总兵和诸位将士来顿萝卜炖肉?既有油水。又能管饱管够?戴将军,你以为呢?”
京营总兵王朴脸色顿时就黑得如同涂了层炭。憋着怒气瞪着许梁,王总兵身后。一排亲兵侍卫纷纷怒目而视。
戴风到底是实在人,眼见王总兵一脸风雨欲来,憋着笑缓缓点头,朝许梁拱手,“一切听府台大人的安排。”
许梁呵呵轻笑,无视王总兵黑黑的脸色,万分抱歉的道:“王将军,招待不周,还请将军海涵海涵。”
“够了!”王总兵终于怒了,他不是傻子,许梁表面上说得万分抱歉,实则肆意调侃。他的脸色由黑转红,怒气冲冲地道:“本将军奉当今圣上的命令率军到陕西平乱,圣上有旨,陕西境内所有府州县属,俱得全力配合!许大人,本将军今日亲自前来问你,前两天本将军派手下亲兵向许大人索要粮草饷银补给,许大人不但不拨付,反倒将本将军派来的人赶出了衙门!许大人如此行为,可是无视圣上旨意,意欲抗旨不遵吗?”
这话说得就太严重了。大堂里陪坐的平凉同知陆一发,平凉推官黄道周慌忙起身陪笑道:“王总兵言重了,这,这都是误会。”
“误会?”王总兵冷笑。
许梁满脸惊讶,瞪大眼睛吃吃问道:“难道那三人真是王总兵的手下?”
王总兵冷哼一声,朝后一扬头,当即有三名亲兵越众而出,站到许梁面前。
许梁仔细瞅着这三人,忽的抚掌叹道:“唉呀呀,正是这三位!”许梁忙朝王总兵一脸歉意地道:“误会,这真是一场泼天的误会。”
“许大人,抗旨不遵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岂是区区一句误会便能撇得清的吗?”王总兵冷笑连连,睥睨着许梁。
这老东西还不依不饶了!许梁心中恼怒,捶胸顿足地道:“怪只怪当日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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