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巡抚看了龙副将一眼,皱眉道:“此事与龙将军无关。”又对着沙校尉沉声说道:“知府衙门着火了,险些烧毁整个知府衙门!火光冲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而你身为本官的亲兵队长,竟然还醉生梦死地在这里喝酒!你该当何罪?”
沙校尉茫然道:“什么,府衙里着火了?属下属下不知道”
刘巡抚冷哼一声,扫一眼沙校尉身后的一众亲兵们,沉声道:“回去之后,到吕师爷那里去领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滚!”说罢,刘巡抚沉着脸色,回到包间里,包间的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合上了。
一众亲兵们听了,满脸羞愧地匆匆离去。
刘巡抚回到包间里,胸膛急剧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吕师爷小心地安慰道:“中丞,士兵们跟随咱们来到陕西,条件与京城里千差万别。士兵们刚来,难免有犯错的时候,稍加惩戒就是了,犯不着为此生气。”
“混蛋!”刘巡抚骂道,“知府衙门着火,连本官手下的亲兵队长都在外面大吃大喝!这叫本官如何有脸面要求其他人尽职尽责?”
吕师爷沉默一阵,小心地道:“中丞,这件事情,兴计也怪不得沙校尉。”
“嗯?”刘巡抚看着吕师爷。
吕师爷道:“沙校尉一出来喝酒,衙门里便起了火,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嗯!”刘巡抚沉吟着,缓缓点头。
包间里秦知县瞪着两只迷茫的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包间的门被人叩响了。
“刘大人?吕师爷?”门外的史知县在叫唤:“你们还在里面吗?怎么把门拴上了?菜来了”
次日,知府衙门里全衙戒严,当差的衙役和杂役都被限制在知府衙门外面。十多名知府衙门里做事的书吏想要进府衙里去,也被刘巡抚的亲兵拦下了。
知府衙门后院里,刘巡抚带着吕师爷。陆同知,黄推官等人绕着后院的空地走了一遍。看着那些被烧得只剩个几根黑木条做空架子的楼阁。刘巡抚心里的怒火,蹭蹭地往上冒。
好好一座花园似的后衙。就这么被一把莫名其妙的大火给烧没了!
陆同知和黄推官陪在身后,一声不吭。
刘巡抚咬着牙关,暗自做了个决定。
几人来到知府衙门正堂,依次落坐后,刘巡抚沉声说道:“此次衙门失火的原因,本官会命按察使司的人过来调查。但调查归调查,此次大火,也说明知府衙门的防卫力量太薄弱了!本官决定,自今日起。知府衙门的所有防卫,值守,都由本官的亲兵营担任。原来的那些衙役,杂役,统统另行安置。陆同知,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陆同知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中丞大人,您所说的另行安置是什么意思?遣散?”
刘巡抚幽幽地道:“具体怎么做,陆同知你看着办。本官很信任陆同知。”
“是。”陆同知无奈。只得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那个知府衙门总捕头牛辅机,回来了没有?”刘巡抚又问道。
“回大人的话,”陆同知道:“听说衙门起火,牛捕头今日天刚亮便赶回来了。”
“呵呵。大火都熄灭多时了,他才知道赶回来!这样的捕头,不要也罢!”刘巡抚冷笑着。森然的目光看着陆同知,黄推官。道:“自即日起,牛辅机降职为普通捕快!”
陆几知和黄推官都愕然地看着刘巡抚。
黄推官轻咳一声。迎着刘巡抚审视的目光,轻声说道:“中丞大人要撤一个衙门捕头,那也就是中丞大人一句话的事情,下官等都没意见。只是,下官记得牛辅机原本只是西安府的小捕快,他能够调到平凉城来当总捕头,听说是与三边总督武之望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中丞大人一句话,撤了牛捕头,不知道武总督那边会不会有异议。”
刘巡抚与吕师爷闻言都是一愣。
三边总督武之望?小小一个平凉知府衙门的捕头,怎么还能与朝庭正二品大员,三边总督扯上关系?
刘巡抚是带着雄心壮志来陕西当巡抚的,在陕西境内,能管着他的只有一个三边总督武之望。虽说武总督在朝中大臣的眼里,是个过气的总督,但只要朝庭还没撤掉他一天,他就还是三边总督,封疆大吏!
为了一个小小的捕头,而得罪顶头上司,这买卖极其不划算。
刘巡抚噎了半晌,沉吟着道:“吕师爷,一会你再查清楚,牛捕头平日的表现怎么样。”
刘巡抚在知府衙门正堂里发了一通虎威,待陆同知和黄推官出去之后,刘巡抚和吕师爷两人来到刘巡抚的签押房里,命亲兵们在外守着,两人关在屋子里密谈。
屋子是原来平凉知府张凤奇的签押房。刘巡抚刚来,还没来得及调整房间,使用的书桌,书桌,茶几,座椅等物件,都是张凤奇留下来的东西。
刘巡抚和吕师爷随意地坐着,看上去像是多年的好朋友谈心一般。然而谈论的事情,却非常不一般。
“牛捕头与武总督的关系,你替我查清楚。”刘巡抚说道,随即又摇头道:“算了,过两日我正要去固原州拜会武总督,到时我再亲自问武大人吧。”
吕师爷点点头,摆开汇报的架式,从怀里掏出一大卷卷宗,朝刘巡抚拱手道:“大人,你让门下查证平凉府官员考察的事情,门下已经查清楚了。”
“哦?”刘巡抚一脸欣喜地道:“吕师爷办事就是迅速!怎么样,史俊生和秦峰的考评,能撤消吗?”
吕师爷叹了口气,摇头道:“从卷宗上看,考评上引用的污点,人证物证俱全,给史知县评为不谨,秦知县评为无为,是符合规距的。而且,考察报告上面,不但有平凉府衙门官员的签字,还有陕西布政使司的官员签字,况且武总督也已批准呈报吏部了。”
刘巡抚恨得破口大骂:“这平凉府,简直就是许梁一手遮天!他们竟然敢无视本官的命令,实在该杀!”
吕师爷沉默一声,左手拍打着卷宗,苦笑道:“中丞大人,即便如此,咱们除了闲置许梁之外,也拿他毫无办法。此子年纪轻轻,做事却很是老到。就拿这考察卷宗来说,门下查问了知府衙门里的知情人,中丞大人你的指令由锦衣卫传达到知府衙门的时候,是二月十七,然而,这卷宗上却显示,考评日期是二月十六,恰恰在大人您的指令传到之前。这样一来,即例许梁是存心想与大人对着干,咱们也拿不到他一点过错的把柄。”
“可恶!”刘巡抚骂着,却也明白吕师爷说得有道理。许梁年纪虽轻,为人做事却极为狡猾,让你明明知道就是他的搞鬼,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接连发生在刘巡抚身边的几件事情,上任途中的黑衣人行刺,知府衙门后院里的大火,加上匆匆而过的官员考察,刘巡抚从心里便能肯定这一切都是许梁搞的鬼,然而却苦于没有证据。
刘巡抚抚摸着额头,感到一阵阵无力感。手指头轻点着卷宗,道:“本官来陕西的目的,一是平定汉中府的民军叛乱,二是稳固平凉的局面,打破许梁一手遮天局势。如今看来,平凉府治下的绝大多数官员,都被许梁收拢到一块了,唯他许梁的马首是瞻,视朝庭的政令法度如无物。要想打破僵局,唯有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这镇原知县史俊生和崇信知县秦峰二人,不管他们的考评结果如何,这两个人本官必须要保护住。本官就是要给平凉府的各级官员们看看,跟着本官,即便他们犯下多大的错,本官也能保全他们!只要开好这个头,本官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官员脱离许梁,重新回到朝庭。到时候,便可一鼓作气,将许梁拿下!”
吕师爷缓缓点头,道:“可是,大人,卷宗已经呈到吏部去了。”
刘巡抚马上指着吕师爷叫道:“立马给京里的曹阁老去信,要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这两个人!”
吕师爷听了,利落地起身,在屋内找来纸笔,便给当朝内阁大学士兼左都御史曹于汴写信。待信写完,呈到刘巡抚面前,刘巡抚看看,接过毛笔,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朝吕师爷笑道:“吕师爷的字迹,越来越有本官的风采了!”
吕师爷谦虚地道:“大人过奖了!”
从纸面上的字迹笔迹上看去,信的正文和落款竟像是同一人所写一般,看不出一点异样。
吕师爷吹干了墨迹,装信入封。忽听得门外有亲兵小声问道:“大人,外面有位刘员外求见。”(。。)
第四百零一章 头痛病犯了()
吕师爷上前打开屋门,惊讶地问道:“刘员外?哪个刘员外?”
亲兵拱手道:“是平凉城长乐街上开典当行的刘员外。”
刘巡抚走了过来,沉声道:“他来见本官做什么?不见。”
亲兵听了,转身要回去禀报。吕师爷叫住了,朝刘巡抚说道:“大人,眼下咱们正是用人之际,这个刘员外想必也是平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人不妨见一见,留个好印象也好。”
刘巡抚听了,暗自琢磨着,这刘员外既然能够称之为员外,还在繁华的长乐街上开着典当行,想必是平凉城里知名士绅一类的人。此人是刘巡抚上任陕西巡抚以来,头一个登门拜访的士绅,若是自己一口回绝,闭门不见,传出去未免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刘巡抚朝亲兵摆手道:“叫他进来。”
不一会,亲兵领着一名身穿紫色团花长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中年人见了刘巡抚,当头便深揖到底,恭警地道:“草民刘本见过中丞大人。”
刘巡抚坐在太师椅上,朝刘员外和气地点头,道:“刘员外不必多礼。刘员外急着见本官,所为何事啊?”
刘员外打量着签押房里的家具摆设,一脸钦佩的赞叹道:“当年张知府在任的时候,草民也曾多次拜会张府台,今日前来,屋内的摆设依然如故。中丞大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高风亮节。实在令草民钦佩。平凉城能够迎来如中丞大人一般的清廉官吏,实乃皇恩浩荡。数万百姓之福哪。中丞,请受草民一拜!”
一席话说得刘巡抚受用不已。脸上神情越发柔和,笑呵呵地朝刘员外道:“员外言重了。”又朝屋子里空着的椅子一指道:“刘员外别站着了,快请坐。”又朝吕师爷道:“师爷,叫人上茶。”
刘员外一脸的受宠若惊,屁股刚挨着椅子又像装了弹簧一样站了起来,连连道谢。
热气腾腾的茶水端上来了,摆到了刘员外的面前。
刘巡抚热情地与刘员外寒暄着,还借着刘员外也姓刘的事情,用玩笑的语气。说着两人没准几百年前是一家子。会谈的气氛相当融洽。当刘巡抚再一次问到刘员外的来意时,刘员外竟有些尴尬。
“那个中丞,草民听说昨日夜里知府衙门后院突然起了场大火?烧坏了不少东西?”刘员外一脸惋惜地问道。
提到那场火灾,刘巡抚便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泄。拜那场大火所赐,好端端的,眼看着就能拎包入住的府衙后院被烧成了断壁残垣,弄得刘巡抚至今还没找到个舒心的住处。
“是啊。”刘巡抚缓缓点头,不管怎么说,家丑不可外扬。虽然刘巡抚对火灾的事情心知肚明,但在刘员外这个外人面前,又不清楚此人的来意,刘巡抚便只能装傻充楞。叹气道:“说起来也是知府衙门管理不善,再加上天干物燥,衙里人用火不当。这才导致了这场大火。”
“啊,”刘员外轻啊了一声。关切地问道:“大火损失不严重吧?”
刘巡抚看了他一眼,越发看不透此人的来意了。知府衙门失火。与你一个开典当行做生意的员外有什么好大的有关系?难不成你要拿那些尚未烧毁的石桌石凳去抵押当钱?
刘巡抚哑然失笑,轻咳两声,与一旁的吕师爷交换个眼神,庆幸地道:“所幸火起时,府里人发现得及时,又有当地的百姓相助,火情看上去有些吓人,实际也只是点燃了花园里的一些杂草树木,损失倒是有些,好在不严重。真是万幸哪。呃,刘员外为何关心这些?”
刘员外松了口气,手抚胸前,仿佛心中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搓着两手,难为情地看着刘巡抚,吞吞吐吐地道:“中丞大人这般说,那草民便放心了。那个其实草民今日前来,是想请中丞大人结清兴建府衙后院的费用的。”
“什么?什么费用?”刘巡抚吃了一惊,奇怪地问道。
刘员外越发的难为情,微红着脸庞,说道:“中丞大人刚到任,兴许不知道。知府衙门后院上一回失火后的恢复重建,是由草民来一手承办的。前几日草民向同知许大人结算费用,许大人说要等中丞大人到任后再说。眼下中丞大人到任了,咳咳,虽说后院不小心着了把火,发生了些意外,所幸后院损失并不严重,只烧毁了些花草,并不影响整体建筑呃,中丞您看,是不是今日就把这费用给结了?”
刘巡抚此时颇有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弄了半天,原来刘员外是来上门要债的。刘巡抚神情便冷淡了许多。
许梁手上的工程,却要刘巡抚来替他付费用,而刘巡抚却享受不到一点好处!
刘巡抚冷清清地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府衙一共托欠员外多少银子哪?”
刘巡抚语气的冷淡之意,刘员外在商场打拼多年,岂能听不出来。刘员外心中忐忑,暗道这刘大人不会想要赖帐吧?便陪笑道:“原本也没有多少钱,两千多两银子,中丞大人您说给个两千两的整数得了。嘿嘿,中丞大人乃是朝中三品高官,想来断然不会为难草民的”
刘巡抚闻言,不由得瞥了刘员外一眼,刚刚想要拖一拖的想法便不好意思再提起。便一拍胸膛,肯定地道:“刘员外说得哪里话!员外小本经营,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府衙里虽然不宽裕,但也绝不会差员外那点小钱的。”
“那就好,那就好。”刘员外连声说道。
“只是”刘巡抚朝吕师爷使个眼色,为难地道:“本官初来乍到,对平凉府衙以前的事情也不熟悉。员外承揽了后院的恢复工作。做了多少活,花费了多少木材石材。本官心里也没个数。要不这样,员外且耐心等几天。待本官核实之后,你再过来?”
刘员外一听,脸色微微变色。听刘巡抚这语气,便是想拖延了!当下从怀里又摸出来一本帐本,陪着笑脸双手捧到刘巡抚面前,道:“中丞大人说得甚是。不过中丞大人放心,草民经商做事,禀承诚信为本,这是恢复衙府衙后院的费用明细。知府衙门的陆同知和户房,工房的几位书吏都查验过了,您看,这上面还有几位大人的签字认可。这种事情,做不得假的。”
刘巡抚噎了噎,也不打开翻看,转手扔给吕师爷,道:“吕师爷帮看一看。”
吕师爷接过,小心地翻开。匆匆浏览一遍,当翻到最后一页,便见到平凉同知陆一发和平凉府户房和工房的两位主事签字,上面还印了陆同知的印章。心里暗叹一声,朝刘巡抚点点头。
刘巡抚沉吟着,脸色变幻不定。
刘员外见状。心中不安,小心地问道:“中丞。您看?”
刘巡抚长叹一声,朝一脸担心和期盼的刘员外摆手道:“既然知府衙门也已经认可了。那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刘员外你直接去户房领钱结算吧。”
刘员外听了,从吕师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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