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传说- 第12部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不明白为什么把你们带到这里来，还说些什么奇怪的话。”二掌柜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星空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这个世界，即将有一场大战。”

　　　　树叶停止了摇动，鸣虫不再演奏，火焰也凝固住了，围着火堆的八个人都懵了。他们今天已经惊讶过许多次了，然而却都没有比听到“战争”这个词来得更困惑更震惊更猛烈，以至于在火堆旁的身体里，竟隐隐生出了些冷意。

　　　　八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对面的那个年轻人。火光似乎又摇动了起来，照的对面那人仰起的脸忽明忽暗。

　　　　“在一个动荡的世界里，想要活下来，并不容易。而想要做出一些事来，就更加困难。”他把头慢慢垂下，闪耀着火光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八个孩子，缓缓说道：“所以，才需要训练。才需要，在这里训练。你们，明白了吗？”

　　　　八个孩子点点头，叶川也用力的点点头。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二掌柜说道。

　　　　“那个，二掌柜，您是怎么肯定将会有一场大战的呢？”叶川忍了一会，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其他的人也都直点头，看来大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二掌柜听到这个问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脚边拣了一根干竹子，挑了挑火堆，让火焰更旺一些，然后把手中的竹子也架在了火上面。他直直的看着叶川，叶川发现这一刻，自己竟然非常害怕与二掌柜对视。

　　　　“你记不记得，东区医馆的大夫们被城主府征调走的事？”二掌柜问道。

　　　　“嗯，记得。”叶川点头道。那是他初进城那天的事，那天金掌柜带着他去寻找他的“远方亲戚”，却被告知很多大夫都被抽调走了。

　　　　“边城没有发生疫病。”

　　　　“前段时间的征兵令，哼哼。”

　　　　“所以，您还是……”，叶川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声的问道，“猜测的？”

　　　　阴影遮挡星光，枭声涂抹黑暗，黑暗不是最恐怖的，因为你已身处黑夜。最恐怖的是，黑夜里的静，安静，寂静，幽静……

　　　　“啪！”一根竹子，轻轻炸响……

第二十四章　新的一天（）　
如果你是第一次露宿在野外，那么你一定会期望快点见到日出。

　　　　叶川和伙伴们生生捱了半宿，才在后半夜勉强睡着一会。大树林里可没有鸡叫，一阵冰冰凉的晨风吹过来，就足以把众人给唤醒了。火堆早就成了一堆灰烬，连一丝烟气都没有。

　　　　“哈~秋！”

　　　　“阿~嚏！”

　　　　……

　　　　被黑暗寒冷折磨了半宿的八个孩子，个个眼红脸白唇发紫拉长个鼻涕，猛然间站起来后还头发晕。

　　　　“嘎吱……”竹屋的卧室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男子，正是一夜好睡的二掌柜。

　　　　“呵……欠！”二掌柜深深的打了个呵欠，舒服的扭扭脖子，看着外面的几个孩子笑眯眯的说道：“哟，起得很早嘛各位。各位起那么早，不饿吗？”

　　　　“咕……”本来只有些寒冷的身体这下变得更加脆弱了。

　　　　“提醒各位一句，今天所有的伙食都由你们自己负责，我只提供工具给你们。而且，你们如果不想今天晚上再露宿荒野的话，就赶紧搭个像样点的棚出来。”二掌柜说着，慢慢向着林子深处走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商量着分成了两队，一队人带上家伙出去找吃的，另一队拿着家伙继续跟竹林奋战。叶川被分在了找食物的那队，四个人走在一起，拿着弓弩长枪，找了很久也没见着什么能抓的小动物，像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走动，只要不是脑子不好使，早就跑没影了。一两个钟头过去了，除了意外的射中一只好奇人类的呆鸟，他们竟然是毫无所获。一行人不免有些心灰意懒，坐在一棵大树下歇息。

　　　　昨晚，他们已经答应了二掌柜留下来训练，虽然掌柜们只是基于一个猜测，但他们还是选择相信并且毅然的答应。不为别的，只是想着将来能为掌柜的做些事。别人对你好，你也会对别人好，尤其在一个人还是孩子的时候，这是很重要的人生信条。

　　　　可是答应归答应，这样下去就算不被冻死，早晚也得饿死。众人都是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叶川也是如此，他虽然生长在山林，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真正独立的去生活却没有过几次。如今和三个自小混迹于城市的伙伴，在这茫茫山林里，只有仰头长叹的份了。

　　　　“咦，树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叶川仰着脑袋说道。

　　　　众人赶忙站起身去看，最后发现竟然是几只猴子在树上摘果子吃。猴子是能吃的，猴子能吃的果子，人自然也是能吃的。大家都很激动，弓箭长枪的往上面射，最后也只是把几只猴子给吓跑了，留下一棵高高大大光溜溜的的树。真正能爬敢爬这么高的树没几个人，最后只有叶川在脚腕间系了一截绳子自告奋勇的去爬了。虽然以前爬的树没有那么高，但总归是一个道理，叶川还是顺利的爬了上去。

　　　　“小川，尝尝那果子味道咋样！”下面的小伙伴看着叶川爬了上去都很高兴。

　　　　叶川点点头，伸手去摘了一个下来，果子拳头大小，青色外皮微微带毛，似桃又非桃。管不了那么多了，抓过来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咔嚓”一口就咬了上去。

　　　　“哧……”叶川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给一个酸的，口水眼泪一块往外流，恨不得牙齿都要给酸碎了。叶川赶忙吐掉嘴里的东西，擦擦眼泪水，又往上面爬了爬，终于摸着几个微微发红的果子，果子已经有甜味了。

　　　　“红的熟了能吃，我扔下去了，你们躲开呀！”叶川趴在一个枝桠上朝下面的伙伴喊道。

　　　　“太好了，终于不用饿死了！”三个孩子闪在一旁开心的说道。

　　　　叶川在树上摘了有二十来个带着枝叶的红果子，从树上丢下。树下是厚厚的落叶，不虞有什么破损。再往上爬，叶川就有些担心细细的树枝能不能支撑住了，想想也差不多了，便打算下来了。临下树时，想起那一口酸到牙裂的青皮果子，忽然坏坏一笑，从树上挑了几个又青又大的果子摘了下来。

　　　　“好了，咱们快回去吧，他们要饿坏了。”叶川他们将果子装进一个袋子里，就赶紧往回赶，期间还不慎绕错了道。等他们回到竹林屋边时，留下的一队那都快奄奄一息了。

　　　　本来大家伙感觉饿了，就咬咬牙硬挺着，挺一会饥饿感过去就行了。结果二掌柜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不知道从哪抓到的肥肥的野山鸡，蹲在厨房门口哼着小曲拾掇，不一会儿进到厨房里面，就听见翻炒的声音。顿时，整个竹林都弥漫着一股鸡肉的香味。这下子众人挺不住了，砍了几根竹子之后就彻底动不了了，头晕目眩着只是想化成一股青烟，顺着味道飘到鸡肉里去。

　　　　“我们回来啦！有吃的啦！”叶川回来看见一众伙伴的饿到眼冒金星赶忙喊道。

　　　　“吃的？吃的在哪呢！”四个饿到不能动的孩子一听见有吃的了，生命力马上就迸发了出来。

　　　　一个孩子从袋子里面掏出了一枚青皮果，蹭都不蹭就要咬下去，叶川眼疾手快赶忙夺下来。

　　　　“小伍，这可不能吃。”叶川轻声的跟围在一起的伙伴们说道，“青皮的不是给咱们吃的。”

　　　　“为啥？”那个叫小伍的不解道。

　　　　“因为……”叶川低下头，在大家的耳边轻轻说道。

　　　　“对对对对，应该的，应该的，要孝敬二掌柜。”一群孩子听了点头不止。

　　　　“大家赶紧吃，吃完了咱们搭棚子，还要准备中饭和晚饭，还不知道二掌柜啥时候训练咱们，我们大家要抓紧时间。”叶川看着大家说道。

　　　　“嗯”众人点头答道。虽然叶川的年龄不大，但是大家都挺信服他。一方面因为叶川深得掌柜的信任，另一方面他确实是有本事，起码他能摘下果子给大家吃。

　　　　吃完了早饭，大家便开始商量着搭栖身之所了，竹子砍了许多够用了，可是他们却始终搭不出一个能够八个人一起睡的棚出来，总是因为竹子太重又不能弯折厉害给压倒了。最后叶川灵机一动，既然八人的搭不起来，搭两人的好了。

　　　　“是啊，两个人挤在一起，再烧个火也勉强可以御寒了。”大家觉得可行。说干就干，将竹子劈开，断成七八尺的竹条，削光竹条上的竹刺。选一块干燥的地，拨开地上的树叶，将一端削尖的竹条深深的插进土里，中间隔开五六尺，再插一排，然后将上面拉到一起用绳子绑起来，搭成一个三角通道，着将通道的一头也插上竹条绑住上端，就形成了一个小竹蓬。在地面铺上一层竹片一层竹叶和一些干草，再从外面用竹枝把孔洞堵上，最后就大功告成了。

　　　　“呼！”众人都忙的满头大汗，坐在地上喘着气，可是看着四个不够美观却已经能防风防虫的“小家园”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

　　　　“呦呵，不错呀！”二掌柜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只鸡腿，油腻腻的在啃着，“这么快就能想到办法，有前途。”

　　　　叶川看着吃相夸张的二掌柜，转身从袋子里面掏出俩果子来，走到二掌柜面前说道：“二掌柜，这是我们早上采到的野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味道很独特，这两枚是留给您的尝尝。”

　　　　二掌柜愣了愣，看着面前送果子的少年，默默的把鸡腿给吃了。

　　　　“我手上都是油，你把他拿进卧室里的桌上吧，”二掌柜懒洋洋的说道，“床底下有个包裹，你给拿出来你们几个分分。”

　　　　叶川把果子放在桌上，从二掌柜的竹床下面取出来一个大包裹。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两张虎皮。

　　　　“很久没来，没想到这里竟然搬来两只老虎。”二掌柜把鸡骨头丢开，撩起水桶里的水洗洗手。

　　　　叶川他们虽然也很吃惊，但已经逐渐习惯并且钦佩，二掌柜慵懒的外表之下那些厉害的手段了，想来掌柜的一家都是世外高人啊！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变得那么厉害呢？生命只有一次，谁不想活的更精彩一些呢。

　　　　“午后开始正式训练，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平静地声音从二掌柜的卧室里传来。

第二十五章　凭谁问，那年青涩（）　
午后，阳光投射在竹林里的一片开阔地中，一阵训话声响起，打破宁静许久的森林。

　　　　“这片大陆上，如果发生了战争，一定是大家族之间起了冲突。按道理来说与我们普通人无关，至不济我们遁入深山野林之中，垦荒种地捕鱼打猎，一样可以活下去。可这片土地之前，从未发生过大战，谁也无法去预料战争究竟会进行到何种程度，到时候是否有地可种有猎可打。所以，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我们所作的训练，都是基于战争发生的前提下，以保证自己生存并且有所收获为目的。所以，我们的训练分做两部分。前一部分，就是生存训练，这部分由我来传授你们要学习的技能，后一部分由大掌柜派人指导你们。既然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从现在开始，我的命令，你们要绝对服从！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大喊道。

　　　　“明白就好，远的先不说，先解决你们的食物问题吧。”二掌柜说着，拿起一根细竹竿在地上画了一会，“这是这片林子的大致地形，你们记清楚。”叶川等人围了上来。

　　　　原来他们所在的林子位于浔阳城以东几十里的山区边，形状大致为一个条带形，横向绵延不绝，纵向被高山所拦。

　　　　“二掌柜，翻过这片高山后面是什么？”有人好奇的问道。

　　　　“是一片更大的山林区，只不过……”二掌柜顿了一下，很严肃的说道，“你们千万不要进去，那里的环境更加险恶，里面的猛兽更多且与寻常所见不同，凶恶厉害，千万千万不要进去。”

　　　　众人被很少看见二掌柜如此严肃的表情，便点头应到。

　　　　“从这里往南二十里地有一个大水潭，你们可以在那里捕鱼。往西的一片林子中有不少果树，大多都是能食用的。这林子里面生活的兔狼野猪就更不少了，而且这附近还生活着几只老虎，就看你们能不能敢不敢去抓了。”二掌柜说完将竹竿一丢，转到仓库里面拿出一截绳索，挽了一个扣，说道：“带上绳索铁锹刀斧，我先教你们几种简单的陷阱，不然你们晚饭还得继续饿肚子。记住，我只教一遍。”说完大步就向密林深处走去，八个人赶忙拿上家伙追了上去。

　　　　或许，人与人天生就存在不同。有些人在为面对战争而做准备，而有些人在为发动战争做准备。

　　　　林府，后院，假山亭中。

　　　　“大少爷，三少爷传回信息，已经成功撤离，只是损失了些人手。”管家躬身说道。

　　　　“嗯，小雄没出事就好。”林若天手执黑子轻轻落下，“传讯，让他暂时休整，待这一批护卫训练一段时日后再派去增援。”

　　　　“是。”管家缓缓退离，假山亭下只剩下林若天一人，品茗，落子。

　　　　时间，通常会在人们进入专心学习状态的时候，飞速流逝……

　　　　黄昏，日落，天黑。

　　　　八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这是他们两天以来吃的最饱的一次。在二掌柜的帮助下，他们的收获都很丰富，野鸡毛兔大肥鱼，每个人都吃的很开心，只是可怜了林子里的小动物遭了秧。现在大家看着懒散的二掌柜，眼神里始终带着浓浓的感激和敬意，一个人竟然懂得那么多的生存本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敬佩。

　　　　天空很黑，星星很亮，周围有风，眼前有火。这样的环境实在是奇妙，奇妙到很容易勾起人们的回忆。

　　　　“小的时候，家里遭了一场劫难。”二掌柜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自言自语。

　　　　叶川等人都屏气凝神的倾听，因为掌柜家的家世他们一直都很好奇。

　　　　“我们被人追杀，一直追杀，我们就一直在逃难。逃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里就是一直躲藏，躲藏在各种各样的山林里。终于有一天，我们摆脱了他们。后来，我们出了山林，走了许久就进了浔阳城。”二掌柜平静的诉说着。

　　　　叶川等人却是听的心头大震，他们有设想过掌柜家离奇的身世故事，然而真正亲耳听见时，却发现现实有时比故事更离奇更伤悲。难以想象，二掌柜能够这样面色平静的去回忆去讲述，他是否将自己的故事当成了别人的故事？

　　　　“有一天，我告诉爹，我不甘心，我要报仇。”二掌柜缓缓地说道。

　　　　“爹把我领到一片荒林里，他让我挖开一个池塘，等里面灌满了雨水，等水中出现了鱼，等里面的鱼长大。如果，如果我还活着，如果还没放弃报仇，他就允许我去报仇。”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动。

　　　　“当时我只有十岁，然后，我答应了。”

　　　　满天的星星都坠落在树林里，世界却一片安静，只剩下“我答应了”这四个字，徘徊在天地间。有些人一心想着征服世界，却忘记这世界本就有你。

　　　　八个孩子，听完了二掌柜讲的话，依旧呆呆的坐在火堆旁，直到二掌柜的走开很久依然还沉浸在那片氛围之中。一根干枯的柴禾炸开，迸出来许多火花，烫到手上大家才回过神来。只是，每个人都已说不出话来。

　　　　“夜深了，大家赶紧睡吧，二掌柜不是说明早就要训练嘛。”叶川动动嘴巴，看着大家说道。

　　　　“嗯嗯，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