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厨房,侯卫东查了查冰箱,除了昨天剩下的菜,冰箱里空空荡荡。这一点和正常的家还是有所区别,在他的家里,冰箱里永远有牛奶、鸡蛋、新鲜肉以及小孩子的零食。
想到这一点,侯卫东回头看了一眼睡梦中的郭兰,目光更加温柔。他找到一把挂面,又在角落里翻到了几个大蒜。想找些葱,昨天已用完,只在垃圾袋还留下些痕迹。
将黄鱼的残汤倒在两个大碗里,然后放进切碎的大蒜,等水烧开,侯卫东用瓢盛了开水倒进了碗里。他原本想将挂面下进锅里,回头看了一眼郭兰,又将火关掉。
来到床前,轻轻推了推郭兰,道:“吃饭吗,我给你下碗面。”
当侯卫东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郭兰醒了,她没有起床,而是偷偷看着侯卫东的背影。等到侯卫东转头。她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侯卫东在床边招呼了几声,她才睁开眼睛,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时间还早。”
侯卫东道:“当了两茬秘书,每天早上要同司机到领导门前候着,习惯早起。你洗脸、刷牙。我给你下碗面。”
郭兰洗漱完毕已到了七点,她走到客厅之时。侯卫东刚好把热腾腾的面条端在了手上。
“没有佐料,只能将就了。”侯卫东就如接受检查的小厨师,站在旁边看着郭兰吃面。
“味道不错,软硬也不错。没有想到你还会煮面。”
听到这个评价,侯卫东笑道:“我以前在上青林之时,都是自已做饭吃,煮面的手艺也是在上青林练出来的。我还会炒回锅肉,蒜苗回锅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良辰美景终究要面对现实,看着郭兰吃完面,侯卫东也就上班去了。
从郭兰的小屋里出来,侯卫东来到院子里一个隐蔽角落。站在小车旁,他回头看那小屋,只看郭兰一动不动地站在阳台上。目送着自己。
侯卫东也没有挥手,凝视了一眼阳台上的人影。然后发动汽车。小车如一条在水里滑动的鱼,静悄悄地从小区开了出去。
阳台上的郭兰一直站着,直到小车消失很久,这才回到了屋里。
侯卫东从郭兰家里出来,离开小屋越远。心情很复杂,渐渐地还有些苦闷。此时时间尚早,他干脆开着车,沿岭西的环线开着,暗道:“这感情债如乱麻,纠结在心,不知何时才能解开。”对段英和李晶,他都没有生出感情债务的心理,唯独对郭兰,他始终有着沉重的负债感。
将车开回到距离省政府不远处的公共停车场,停了车,猛地想起手机还没有打开。他拿出手机,在打开之前,心道:“昨天晚上没有开机,但愿没有出事。”
在临行之前,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解释说,要同秦敢一起回上青林,趁着中秋去给上青林的老朋友扫扫墓。以前侯卫东要外出,向来只是说一句“我有事,晚上不回来”,这一次要去和郭兰相会,他有些心虚,就找了一个理由。
他是学法律出身,考虑问题很周全,用同样的理由给秘书晏春平也作了交待。
作了预案,侯卫东才在郭兰小屋里将手机关掉。
打开手机,只见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其中有晏春平打来的,楚休宏打来的,小佳打来的,还有周昌全打来的电话,而且是3个。
侯卫东便意识到肯定有事,否则周昌全不会接连打3个电话。他打通了晏春平电话,问:“周省长找我吗?”
晏春平联系不上侯卫东,又不敢打回侯卫东家里,正急得抓腮挠颈,接到侯卫东电话,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周省长请秘书长在8点30分以前到他的办公室。”
侯卫东看了时间,才7点30分,他原本想给周昌全回电话,想了想,这个电话还是没有回出去。
来到自己办公室,慢条斯理地喝了一会茶,等到8点20分,他走出办公室,直接上楼。
到了周昌全办公室门口,刚好是8点30分。
“请进。”门里传来了周昌全的声音。
侯卫东带着笑容走进了办公室,气定神闲地坐在了办公桌对面,这才道歉:“周省长,对不起,我昨夜在上青林,给老朋友上了柱香,在大山沟里没有信号,今天早上从上青林回来。”
周昌全此时的气也消了,心平气和地道:“作为省政府副秘书长,必须保持手机24小时畅通,如果真是遇到什么大事,联系不上你,你想一想这是什么性质。”
他的语气平和,但是话说得很重。侯卫东理亏在前,自然无话可说,道:“我有失误,应该给秘书小晏留一个上青林的固定电话,下次一定注意。”
由于侯卫东在8点30分赶到办公室,没有误事,周昌全没有深究此事,道:“我要在9点钟见朱省长。省政府办公厅这几年积了一批老科长和副厅级干部。不少干部有情绪,朱省长很重视这事,有意在这一次做些调整。今天上午的碰头会很重要,我想听一听你的真实想法。”
侯卫东精神一振,他字斟句酌地道:“协助周省长工作是我的荣幸,在您的指导下,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也跟着您学了好的工作作风和工作方法。”
周昌全背靠着高背椅,笑了起来。道:“时间不多了,你别拍我的马屁。谈谈真实想法。”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到市里去做一做具体工作。”
“有没有更加明确的意向。”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在这种关键时刻,侯卫东就直抒胸臆了。“我以前在沙州管过工业,希望能在工业比较发达的岭西、铁州工作。”
经历了成津的考验,周昌全毫不怀疑侯卫东驾驭全局的能力,他也欣赏侯卫东敢于“要官”的劲头,但是,他的话说得很灵活,道:“今天只是省政府这边的碰头会,朱省长要了解真实情况,听听我们的意见。最后的人事安排,权力还是在省委,这中间有很多变数。另外。即使对你有安排,具体到哪一个地区,现在谈,为时过早。”
在岭西,人事问题素来是省政府机关的大事,所谓政治。其实就是如何用人。周昌全和侯卫东是极为特殊的关系,两人才能关上办公室门。敞开心扉谈事儿。
到了8点45分,周昌全道又强调道:“今天这个碰头会,主要是朱省长想掌握省政府这边的干部情况,很多事情有变数,最终还要过省委常委会。”
“周省长放心,我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侯卫东又再次道歉,道:“周省长,打不通手机的情况,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请您谅解。”
出了周昌全办公室,侯卫东暗道:“唯一一次半夜关手机,都遇上了这事,看来,人还得守规矩,不能心存侥幸。”
侯卫东出了电梯,见秘书三处原振天处长、金融办吴波副主任和岭西市政府秘书长常青都站在门口等着,他加快了脚步,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几位下属面前。
投入到繁忙工作以后,侯卫东将诸般杂事暂时抛在了脑后,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当建设厅的同志离开办公室以后,侯卫东站起身,到卫生间行了方便,又做了几个扩胸运动,看看表,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12点了。他又想道:“也不知几位领导的碰头会开得如何?”
晏春平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请示道:“秘书长,中午建设厅刘副厅长请您吃饭,有空吗?”
除了外地出差,和实在醉得不行,侯卫东每天都要到母亲病房。昨天没有去,他心里就记挂着此事,道:“你就说我有应酬,请刘副厅长改个时间。”
下班以后,侯卫东来到省政府不远处的公共停车场,将车取了出来。坐在车上,不禁又想起了郭兰。一夜的缠绵悱恻,总在空闲时跳将出来,侯卫东在上午都在与人谈事,现在空闲下来,又想起了空谷幽兰般的郭兰。
他使劲摇了摇头,道:“集中精力开车,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今天不能再想。”
开车到了医院,侯卫东直接将小车开了医院的办公区,这里是几位院长停车的地方,外人原则上不能在此停车。院长康有志特别打了招呼,因此,侯卫东开车过来,都是停在院长的办公区。
走到了医院的过道,他心道:“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看望的人了。”
侯卫东是省政府副秘书长,地位高,人面宽。张小佳在省建设厅工作,找她办事的人也不少。大哥侯卫国是沙州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姐夫何勇是成功的生意人。俗话说,客走旺家门,每天到医院看望母亲刘光芬的人基本上是络绎不绝,甚至成为母亲的负担。
走到母亲的病房前,透过门上的一块玻璃,侯卫东看到了门房内站着一个熟悉的宽厚背影。
他有些犹豫,是否还进母亲的病房。
(第八百二十五章完)(,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百二十六章一石激起千层浪(中)()
9月第40章。
在今天实现了40章的突破,接下来还有几天,每一章都是新纪录。
刘光芬生病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该来的人都已经到了,还有不少同志来了好几遍,曾昭强现在才来,肯定不是为了看刘光芬的病情,而是为了侯卫东,这个目的太明显了。
侯卫东心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曾昭强突然过来,所为何事?”
官场中人最明白官场之事,侯卫东马上做出了判断:“曾昭强到这里来,十有*与近期的调整干部有关。可是,他没有必要来拜我这个码头,难道不怕我起反作用。”
以曾昭强的诚府,绝对不会随意做事,侯卫东在短时间没有想明白曾昭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他没有转身离开,还是推开了房门。
“曾书记,你好。”侯卫东面带着微笑走了上去,虽然他对曾昭强有意见,但是曾昭强是到医院来看望母亲,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场面上他还是要过去,大家不会轻易撕破脸皮。
桌上握手,桌上使绊子,这是官场常态。而快意恩仇,似乎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行为方式。
曾昭强梳着大背头,当了几年县委书记,腰腹更加粗壮,站在病房里,就如门神一般。另外一个年轻人站在一边。应该是他的秘书。
曾昭强与侯卫东握了手,他声音挺洪亮,道:“秘书长。我一直想过来看刘老师,总是被事缠着。”
侯卫东明知他在说假话,却不点破,再向刘光芬介绍道:“曾书记是成津县委书记,从益杨开始,就是我的老领导。”
曾昭强忙道:“老领导这三个字我可不敢当,卫东秘书长才是我的领导。”
曾昭强在担任益杨交通局局长之时。侯卫东还在上青林当驻村干部,在这个时间段。曾昭强是侯卫东的上级领导。当侯卫东出任祝焱秘书以后,然后到益杨开发区和科委,这个时间段,理论上曾昭强还是侯卫东的上级。
但是当侯卫东出任成津县委书记以后。一直到省政府副秘长,曾昭强都应该是侯卫东的下属。
两人都可以互称对方为领导,只不过以侯卫东现在的地位,曾昭强确实得谦虚。
侯永贵拿了烟出来准备递给曾昭强,曾昭强摆了摆手,道:“谢谢,在病房里我怎么能抽烟?
侯卫东请曾昭强坐了下来,两人围绕着刘光芬的病情谈了一会如何疗养之事。十来分钟以后,曾昭强准备离开。他与侯卫东握手道“卫东老弟,我就不打扰刘老师了,让刘老师好好休息。”他又俯下身握着刘光芬的手。道:“刘老师,你好好养病,出院以后,我邀请你到成津来,成津山好水好,是卫东秘书长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来散散心,对身体有好处。”
侯卫东站在一旁。笑道:“我妈就是想出去走,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心里憋着慌。”
曾昭强就握紧了刘光芬的手,道“刘老师,到时候我来接你,到成津好好养一段时间。”
侯卫东和曾昭强有说有笑地走到门口,仿佛两人没有任何隔阂。曾昭强肯定是有目的,但是曾昭强不说,侯卫东也就不问,将曾昭强送出了门口以后,侯卫东道:“曾书记,谢谢你过来看我的母亲。”
曾昭强道:“我一直想过来看伯母,成津的事情多,总是缠着走不出来,实在是抱歉。”
两人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曾昭强上了汽车,离开了医院。
侯卫东回到病房,刘光芬就道:“这位曾书记和你一起工作过吧,他才第一次来。”
侯卫东没有说自己和曾昭强的矛盾,道:“我在成津当县委书记的时候,他在当县长,我调到市里面以后,他任成津县委书记。”
刘光芬是极聪明的人,擅长察言观色,道:“你和曾书记应该处得不太愉快,要不然的话他早就该来了,是不是省里面要调整干部了?要不然的话,我估计曾书记也不会来。”
侯卫东挺佩服母亲的观察力,道“妈,没什么事,县委书记平时事挺多,能抽空来一趟也不容易。”
刘光芬若有所思地道:“卫东,你现在官当大了,心胸一定要宽阔,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侯卫东坐在刘光芬身边,道:“妈,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
刘光芬侧着身子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红包,道:“刚才这个曾书记送了一个红包,他是县委书记,我也不好伤他的面子,就收了。”
打开红包看了看,他没有数,只是从钱的厚度来看,估计有五千块钱,侯卫东明白,这是曾昭强在投石问路。
他把红包在桌上,道:“曾书记和我是多年的同事,这是礼尚往来。”
曾昭强离开岭西人民医院,他在车上给祝焱打了电话,道:“祝书记,您在哪里,我找您汇报工作。”
祝焱道:“现在没有时间,晚上我要回岭西,你在岭西等我。”他又问道:“你在成津和侯卫东有些不愉快,都是为了工作。你们都是从益杨出来的干部,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今天晚上我把他约出来,大家见一面,把事情说开了,就没事了。”
曾昭强赶紧道:“我刚才去省人民医院看了刘老师。”
祝焱道:“那就好,晚上我们再联系。”
曾昭强当年能从益杨县交通局长位置上提为副县长,祝焱是做了大量工作。这些年来,曾昭强一直与祝焱保持着联络,这一次祝焱即将出任组织部长,曾昭强今年四十八岁,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最后搏一次,争取能在退休前成为厅级干部。
祝焱此时有了自己的一套想法,他即将离开茂云,但是茂云这边还有不少未了之事,他有意想借着地市调整之机,让侯卫东和曾昭强都过来任职。有了这两个得力的助力,茂云之事就可以放心了。
侯卫东是省政府副秘书长,担任茂云市长之职相对麻烦一些。比较有利的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周昌全也在推荐侯卫东,只要省长朱建国同意这个方案,省委这边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而曾昭强是当了几年县委书记,提拔到茂云出任市委组织部长,资格完全具备,操作起来则相对简单一些,到时可以由他来进行统一运作。
放这两个人在茂云,也属于祝焱一贯追求的平衡之术。
对于侯卫东来说,他猜到曾昭强来到省人民医院肯定有什么事,可是他没有猜出来祝焱在心里的安排。
在医院陪着母亲坐了一会,正准备离开,门外又进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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