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以后,郭师母也就告辞而去。侯卫东抽个空子,给郭兰打了电话,“手术成功了,郭师母能来看我妈,太感谢。她离开医院,我安排驾驶员送她到机场。”
是否到医院去,郭兰经过内心挣扎,她能够想到医院里的情况,终于下定决心先到机场买票。接到侯卫东电话,她道:“对不起,我没有过来看望刘老师。”
侯卫东仍然浸沉在母亲手术顺利的兴奋之中,道:“带病肺叶完全切除了,据专家估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性。我让医生开了食谱,一边治疗,一边食补,一定要将我妈治好。”
郭兰完全能够理解侯卫东的心情,听到侯卫东自说自语,一方面着实替他高兴,另一方面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有些悲伤。
当郭师母来到机场以后,距离上飞机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母女俩在侯机室相对而坐,郭师母感叹道:“以前我想多生几个小孩,你爸忙着事业,不想生,你爸生病以后,家里孤孤单单,刘老师生病了,一家人都在外面等着。”
她叹息道:“小兰,你的个人问题也要考虑了,别久拖着,都成老姑娘了。我看平凡就不错,他是教授,有学问,有知识。”
郭兰打岔道:“妈,你休息一会,我给你倒水去。”
郭师母隐约知道女儿的心思,看着女儿的背影,不停地摇头。
前往上海的班机起飞不久,一架客机降落在了岭西机场。
季海洋和刘莉夫妻俩拖着行李下了飞机,沙州财政局办公室早有人在机场等着。季海洋上了小车,刘莉则站在车外,给弟弟刘坤打了电话,“刘坤,我和你姐夫刚下飞机,你在岭西吗?”
刘坤此时正在茶楼与生意上朋友打牌,接到刘莉电话,道:“我在岭西,没事,正在玩。”他从国家机关出来以后,就下海经商,由于姐夫是沙州市财政局长,借着这层关系,生意倒也不错,比起在沙州市政府之时,手里还宽裕领许多。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顾着玩,更不要赌钱。”
生意要靠姐夫罩着,刘坤对姐姐的态度也好了许多,道:“姐,你也太婆妈了,比我妈还啰嗦,好了,你有什么事?”
“侯卫东的妈妈得了肺癌,今天做了手术。”
刘莉话未说完,刘坤哈哈大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刘莉生气地道:“你这人不长进,侯卫东现在是省政府副秘书长,你们两人是同学是同事,没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趁着这个机会,与侯卫东拉近关系,多一条朋友多一条路。”
在刘坤潜意识中。侯卫东是一座压在头顶上的大山,无论他如何努力,也逃不掉厚实这一座山。在他敏感而复杂的内心世界,侯卫东早就是一个充满着邪恶的人物。他断然拒绝了姐姐的建议:“我以后就算是讨饭,也不会向侯卫东讨好卖乖。”
刘莉进了汽车,很无奈地看了季海洋一眼,摇了摇头。
季海洋道:“算了,这是刘坤的心结,不容易揭开。别强迫他。”
刘莉头靠着丈夫肩上,道:“他以前靠爸爸。现在靠姐夫,一辈子这样靠下去,总不是办法,我看着焦急。”
季海洋的小车在医院还没有停稳。又看见一辆沙州市政府的小车开了过来。
任林渡老远就看见了沙州的财神爷,下车以后,热情就打起了招呼。
季海洋脸上露出笑容,上前一步,与任林渡握手,道:“任主任,感谢你在首都的感情款待,没有你带路,我们恐怕在财政部得坐冷板凳。”
“季局。为你们服务是我们驻京办的职责,得到季局夸奖,林渡不甚荣幸。”
任林渡当上了驻京办主任以后。他的社交才能被最大限度发挥出来,作为地级市的驻京办主任,没有雄厚财力和深重人脉资源,在京城这片海里混并不容易,沙州前几任驻京办主任都混得勉强。而任林渡上任以后,他发挥了脸皮厚、口才好、精书法等优势。渐渐在众多的驻京办里混出些名堂。
季海洋到财政部办事,任林渡找了一个喜欢柳书的财政部朋友牵线。尽管事情还没有定论,至少到了部里有人招呼,不至于太尴尬。这一次,让季海洋对任林渡刮目相看了。
三人一起到了医院,侯卫东已经接到电话,他并没有到医院门口去迎接,听到脚步声,他迎到了门口。
进了病房,略站几分钟,季海洋给刘莉递了眼色,刘莉就取了一个信封,交到了侯永贵手里。
任林渡也顺势递了信封。
递完信封,季海洋又与侯卫国、侯永贵分别交谈几句,就告辞。
侯卫东将季海洋和任林渡送到了门口,他一边走,一边给杜兵打了电话,“你回来没有,季局长和林渡在这里,你帮我陪一陪客人。”
季海洋道:“卫东,你别管我们,我才下飞机,还要回沙州。”
侯卫东道:“季局是老领导,一定要吃了晚饭才回沙州,我暂时走不开,杜兵过来陪你。杜兵现在是干部二处副处长。”
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负责考察省委管理的地级以上市领导班子、领导干部,对领导班子换届、调整配备和干部的职务任免、交流、待遇、退(离)休等提出建议负责县(市、区)领导班子换届人事安排方案的审查批复工作会同有关方面研究市、县(市、区)领导班子和干部队伍建设政策,提出宏观指导的建议。
杜兵当了二处副处长,位置很要害。
刘莉也认识杜兵,听到此语,暗道:“侯卫东的秘书都成了干部二处的处长,刘坤与侯卫东是同学加同事的关系,搞成现在这样,太不值得了。”
杜兵刚帮着侯卫东将市政府原秘书长蒙厚石送至省政府,正在回医院的路上,就接到了侯卫东电话,他加快了车速,很快回了医院。
侯卫东没有跟杜兵客气,道:“小杜,今天晚上安排一桌,你把休宏、小晏夫妻约上,季局长是老领导,我争取过来,好好敬一杯酒。”
侯卫东可以直接安他的前秘书,季海洋面对杜兵却客气得很,道:“杜处长工作忙,真的不用管我们。”
杜兵道:“季局,任主任,你们都是老领导,别客气了,今天我先代秘书长作东。”在省委组织部工作数年,杜兵早非吴下阿蒙,一举一动即沉稳又有风度,与侯卫东倒有几分神似。
季海洋有意识结识杜兵,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他又对侯卫东道:“卫东,你若忙就不用过来。”
侯卫东正在接电话,接完电话,他对季海洋道:“等一会,秦飞跃和粟明要来,正好一起。”
等到季海洋等人离开医院,侯永贵很感叹:“小三,你一定要好好工作,否则对不起这么多领导的关心。”
侯卫国在一旁听了父亲之言,暗道:“若是小三不当省政府秘书长,恐怕十有*的人都不会到医院。”
客走旺家门,这是人们的现实选择,官场更是如此。
(第七百七十五章完)(,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百七十六章人生如戏(上)()
晚上十点,客人全部离开了病房。
侯卫东这才脱身,在医院的时间,在应付各种各样的访客,这些访客都是来看望母亲刘光芬的,他必须笑脸相迎,弄得比上班还要累。
安慰了父亲,又悄悄给了护工50元钱,交待护工看护仔细一些,侯卫东这才和小佳离开了医院。
两人都累了,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看着窗外闪过了灯光,无语。上楼之时,小佳挽着侯卫东的胳膊,道:“老公,求求你了,别抽烟了,你要对我和小囝囝负责。”
侯卫东自从8个月断奶以后,身体强健得很,从来没有为身体操过心。此时母亲得了病,他第一次意识到生命的脆弱与可贵。他将身上的香烟取了出来,使劲嗅了嗅,道:“我不抽了,从今天起戒烟。”
小佳知道侯卫东烟瘾甚大,不以为然,道:“你一时戒不了,慢慢戒,先控制量,逐步减少,最后不抽。”
侯卫东顺手将一盒烟扔到了墙角的不锈钢垃圾桶,道:“不抽就不抽,没有必要慢慢戒,这又不是天大的事。”
“若你想抽,怎么办?我听说戒烟挺难。”
“想起我妈那样,这烟无论如何也抽不下去,说戒就戒。”
洗了澡,两人坐在床头,拿起了各自的枕边书。在装修岭西新房间时,特意安装了老式的壁灯,每天临睡前打开壁灯。翻几页书,也是人生的乐事。
侯卫东拿起了围城,看了一段。顺手摸向床头,他马上反应了过来,又将手缩了回去。离开了香烟,只觉得嘴巴空荡荡。
小佳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道:“我这有口香糖,嚼一嚼。”
侯卫东摆了摆手,道:“不用。只是习惯而已。”他拍了拍书,道:“钱钟书将婚姻比作围城。其实官场是最大的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却没有出去的勇气;外面的人想进来,却没有进来的路子。”
两人看了些书。刚躺下不久,床头手机发出了剧烈的振动声音。
侯卫东早被无孔不入的手机弄怕了,作为省政府副秘书长,他必须要开手机,为了让心脏减负,晚上一律将手机调成振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手机在桌上的振动同样让心脏发抖。
小佳生气地道:“这些人也是,在半夜给人打电话。”她是体制内人,对侯卫东颇为理解。发了句牢骚,见侯卫东睡着不动,推了推。道:“这么晚打来,肯定要急事,你还是要接。”
侯卫东吸了一口气,这才撑起身体,拿过手机,顿时坐了起来。来电是周昌全办公室。
侯卫东接过电话,主动问道:“周省长。你好。我需要到办公室来吗?”
话筒里传来周昌全平淡的声音:“你来吧,我等你。”
放下电话,侯卫东飞快地穿衣服。小佳躺在床上问:“是周省长吗,有急事?”
侯卫东道:“周省长在办公室,我不知道什么事。”
小佳裹着厚厚的睡衣,要从床上爬起来。侯卫东阻止道:“你继续睡,别起来,我不知什么时间才回来。”
小佳还是起了床,站在窗台上,刚好可以看到大门,等了几分钏,一道雪白的灯光刺破了黑暗,出了大门。她这才重新入睡,可是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总是睡不着。拿起小囝囝的照片,慢慢地看,细细地看,狠不得马上就回沙州,把小囝囝抱在怀里睡觉。
侯卫东开着他心爱的奥迪车,随手将音乐打开,音乐居然是季海洋喜欢的桑塔露祺亚,他想了一会,仍然没有想起自己的车里为什么会有这一张碟子。
到了省政府大楼,侯卫东看了看手表,刚好十一点。上了办公室,见到了楚休宏。
“休宏,什么事,这么急。”
楚休宏摇了摇头,道:“秘书长,我不清楚,周省长在等你。”侯卫东有些纳闷了,心道:“什么事情,连楚休宏也不知道。”
办公室开了空调,温暖如春,周昌全只穿了一件毛衣,身体显得挺单薄。他戴着眼睛在看报纸,桌旁放着一杯热茶,一枝香烟。
见侯卫东进门,他扔了一枝烟过来,道:“刘老师的手术还顺利吧。”
“手术很顺利,据康院长说,存活率很高。”侯卫东把香烟放在鼻端嗅了嗅,道:“老领导,我戒烟了。”
周昌全很理解侯卫东,道:“不抽亦好,我是戒了数次,不成功。”
“老领导,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还要多呆几天。”
周昌全才从北“飞行一个半小时,开两小时的会,然后飞回来,开会的成本太高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周昌全从桌上拿出了一个邮政快递,道:“你看看里面的东西。”
侯卫东打开快递,里面是几张照片,还有一封信。
照片是周昌全与歌舞团柳洁的照片,明显是被人偷拍。在照片中,柳洁挽着周昌全的胳膊,两人神态亲热。照片上有时间,10月3日。
信很短:“我手里还有更刺激的照片,若不想在网络上公布,二十万元消灾,听候通知。”
看照片之时,侯卫东给照片事件作了一个定性,道:“这些人想钱想疯了,我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周昌全眼前一亮,道:“你也遇到过这种事?”
侯卫东将以前的遭遇讲了,道:“当时我喝醉了,一位女投资商扶了我一把,被好事者偷拍了下来,小佳看到这些照片,差点和我打架。后来我才弄清楚,这是小佳的追求者搞得鬼。”他说此事,特意将李晶的名字隐去了。
周昌全很气愤地拍了桌子,道:“这些人狗胆包天,居然敲诈在我的头上,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侯卫东脑筋转得快,暗道:“这种事情若是惊动了公安厅,周省长反而说不清楚了,他叫我来,肯定是让我悄悄处理此事,不闹太大的动静。”
想通了这一点,他试探着道:“周省长,这几张照片很正常啊,是否通知公安厅。”他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询问是否就只有这几张照片,还有没有更加亲密的照片;另一层意思就是试探周昌全的想法,是否让公安来处理。
周昌全不动声色地道:“这些烂事我不管,交给你处理,原则有两个,一是鸡不叫狗不咬,二是不留后遗症。”
侯卫东对此已有心理准备,爽快地道:“请周省长放心,我会处理好此事。”
他没有问这些照片是如何而来,也没有问当时的背景,甚至没有拿过照片,只是用心记住了几张照片的内容。
周昌全与侯卫东一起下了楼,侯卫东将周昌全送上车,目送其远去,这才上了自己的车。
回到家,小佳仍然坐在床上看书。
“你怎么不睡。”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眠。周省长大半夜叫你到办公室,有什么急事?”
侯卫东不愿意说出此事,道:“都是工作上的事,没事。”
他素来不在家里谈具体工作,小佳也习惯了,等到侯卫东睡下,她就将壁灯关掉,然后翻身抱着侯卫东。不一会,小佳就沉入了梦乡。
侯卫东睁着眼睛,没有丝毫睡意,周昌全交给的任务其实很棘手。
这些照片只是最亲密的动作是挽手,若是一般人,根本不会在意这种照片,可是周昌全是省委常委、副省长,这种照片若是出现在了网上,肯定会被炒得沸沸扬扬,说不定会被弄成政治事件。
发照片的人目的就是钱,若屈服于此人,给了钱,却不能保证没有下一次,人性中的贪婪没有止境,轻易得手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贪欲。
侯卫东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能屈从敲诈,心道:“看来还是得悄悄动用公安的力量。”
他翻身起床,拿着手机到了客厅,调出了侯卫国的名字,却迟迟没有按发射键。
“周省长的意思是不能闹得沸沸扬扬,动用了公安力量,只怕此事包不住。”侯卫东站在客厅里转着圈,几次想拿烟出来,又忍住了。
“周省长既然要让我办事,给的肯定是最真实的照片,而敲诈者既然想敲诈,寄来的肯定是最有代表性的照片。这样说起来,敲诈者手里也就没有更多的猛料,所谓更精彩内容,是欺诈。”
这是侯卫东转了无数圈以后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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